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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狩疆默然不语。他似乎也想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当年在城墙的阴影下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小小士兵。即使他不住暗示自己,这年轻人所说可能不尽不实,这年轻人也许只是在讲故事。但当年那胸怀大志而胆怯的士兵却仍是按捺不住,要从胸中强行挣脱出来。
谢泽喘了一口粗气,仿佛这回忆让他疲惫不堪。他看向田狩疆的眼睛,田狩疆只觉得眼睛一疼,这年轻人的目光竟然比方才的烈日还要炙烈。
谢泽道: “天心宗军立足未稳,封州城城门尽毁,天诛神弩也都被洪水冲走,这正是一举反攻的大好时机。若说风险,天下何等风险比得上日后的后悔?我只知当年东君于敌人重围之中,敢用三干骑兵突袭太古城,杀马饮血,五日血战,不眠不休,终于在西泽大军回援的前一刻进入太古城,才奠定了他在域外无敌的威名。大将军,天下大乱之势已成,你真的甘心就此退出神州猎场,做一个富贵闲人么?”
兵旗猎猎,五万“猎”字营的将士列阵吞日山上。
大劫方过,经历了那样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一丝悲痛和迷茫。
田狩疆站在高处,背对着封州城,久久不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的大将军,看向大将军身后残破的封州城。
田狩疆开口,语音低沉: “你们看到了。没错,那就是封州城,是你们用鲜血护佑的封州城。现在,它已经毁了。
“为什么它会毁灭?是洪水?不,是天心宗!他们想要封州城,但封州城有‘猎’字营,有我田狩疆,有三十七万万众一心的百姓,所以他们得不到。巫天威三次围攻封州城,损兵折将,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们疯了,他们掘开了天河堤坝,水淹封州城。
“封州城里有谁?有你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妻儿,有你们的朋友、你们的师长。现在,他们都死了,都死在这滔滔洪水之中。
“天心宗叛逆起兵以来,所经之地,赤地千里,所有城池村镇,莫不被抢掠屠杀一空。他们是一群疯子。是你们,是你们守护住了封州城,守住了封州城三十七万百姓。
“他们是疯子,但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疯狂。天河倒灌,我们的亲人,我们的骄傲,我们的守护,一瞬间就此被打破。我们没能最后达成我们的使命,我们没能守住我们的亲人。我田狩疆向天下,向祖宗,向封州城枉死的三十七万百姓和我们的十万弟兄谢罪。”
田狩疆突然转身,对着远处的封州城单膝跪倒。(看武侠小说,传奇故事,好故事,小小说,上乐乐文学网lelewa)
五万兵士齐齐跪倒,声如雷震。
有泪,但没有人哭。
陆拾站在队伍正中,双手紧握着长刀,双眼已被泪水模糊,但胸中,只剩下刻骨的仇恨和无边的杀气。
田狩疆站起身来: “封州城已成死城,现在那些魔鬼正在城内庆祝他们的胜利。战士们,随我出征,我们夺回封州城,为死难的亲人报仇!”
封州城内,斥候飞马疾来,在不动明王耳边急报。
不动明王面具遮掩下的嘴角沁出一丝冷冷的微笑,挥手斥退斥候,转身看向城下整齐列队的十二万天心宗徒。
“他们来了。”
不动明王的语声出奇的低沉,那略带嘶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足以蛊惑人心的魅惑。
“田妖靠着东君的遗泽,在这封州城顽抗我天军多年。他太狂妄了,封州城得以固守,靠的是东君的坚城,但他疯了,他以为他能抗拒天意,抗拒我天心上神的震怒。
“所以,当我亲来封州城,当他发现自己已无路可走的时候,他竟然疯狂地掘开天河大堤,意图靠那天威来对抗我们这上天庇佑的选民。
“可惜,他终究要明白,我们是上天的信徒,是受到明王庇佑的。天河肆虐,固然我们一些受到考验的教徒返归天国,但那滔滔洪水,却在明王的指引下倒灌封州城。
“这是明王赐给我们的胜利。田妖自取灭亡,我们的大军还将无往不胜,我们将席卷神州,叶渊停也将倒在我们大军之下,天下都会沐浴我神的荣光。
“现在,狂妄的田妖不甘失败,他又来了,带着他的残兵败将。
“我的兄弟们,用我们的刀剑来告诉他。明王庇佑,战无不胜!
“消灭他们,荣光属于你们!”
黄色淤泥布满了封州城下的每一寸土地。陆拾只觉得迈每一步都要耗费平日几倍的精力。
封州城大门洞开,失去了九闸铁门和天诛神弩的封州城,已不是那永不陷落的字内第一坚城了。现在,它不过是一道高高的墙而已。
没有预料中的箭如雨下。滔滔洪水,卷走的不止是封州城的百姓,天心宗的军械怕也荡然无存,再没有足够的箭矢来构成抵挡“猎”字营的第一道防线。
白刃相接。
在这齐脚踝深的淤泥里,战事一开始便陷入了疯狂的混战。
无论是天心宗徒还是“猎”字营,在那场大洪水中都损失了至少三分之二的兵力,没有时间休整,只匆匆整合便拉上战场,虽也勉强排成阵势,两军甫一交锋,缺乏磨合训练的阵型登时混乱,不一刻两军便混杂一处,再无力保持阵型,只能以最原始的本能混战。
陆拾麻木地挥着刀。刀锋之下,鲜血飞溅,滴落在黄泥之上,让这染血的土地更加泥泞。泥泞和鲜血又混杂着溅起,粘在铁甲上,太阳一晒,立即干涸。
这是一场野兽般的战争,没有谋略,胸中只有热血;不能退却,失败只有死亡。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着野兽般的精光,那是仇恨、恐惧、悲哀、狂热,还有那听天由命的麻木,这几项奇隆的感情混合在一起,便成了,疯狂。
杀戮,杀死敌人;报仇,为亲报仇;神佑,明王庇佑…”
刀锋所向,一视同仁。无论是百战铁血的“猎”字营甲士,还是无惧死亡的天心宗徒,当被敌人的刀锋砍人身体的时候,都毫无差别地倒下、死亡。
尸体在一具具增多,刀锋已经卷刃。
但没有一人后退。
被那一场洪水激发出血勇的战士,无论身边的人如何死亡,他们的仇恨都支撑着他们,只拼命挥刀,直到死亡。
决不后退!
对面是魔鬼!
必须消灭他们!
封州城是我们的!
这一场厮杀的惨烈,让久经沙场的田狩疆都难以正视。
谢泽满身浴血,长剑青光连闪,不一刻便从战场上杀回后营田狩疆身边:“将军,前方快撑不住了!还不上后备队?”
田狩疆却不急,只道: “看来果然惨烈,你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谢泽几乎连站都站不住: “韦若那家伙居然没死,被他偷袭,不过他也不好受。快啊,我们快撑不住了!”
田狩疆苦笑: “你看看身后,哪里还有后备队?战事一开始,我们所有的兵力就已经全部压上去了。”
谢泽猛地抬头,看向那空旷的原野。
田狩疆摇头:“看来的确不是谁都能做东君的。谢少侠啊,这一仗我们已经败了。”
身边新晋副将田信急急禀报道“赶紧鸣金撤兵吧。将军,请您上马先撤。”
田狩疆苦笑:“这种情形怎能撤兵?撤兵就等于亮出后背让他们屠戮。”
谢泽颓然倒在地上,看着山坡下血腥的厮杀: “只要再有一万人,我们一定能赢。他们也是强弩之末了。”
田狩疆点头:“可惜没有了。谢少侠,这一场我们赌输了。周围数郡已无可用之兵,叶相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调军来救我们。我们这仗输得彻底。”
谢泽不语,田狩疆突然大笑“虽然输得彻底,但输得高兴。咱们虽然败了,但也决不让那天心贼好受。众将,我们已没必要在这做什么指挥了,我们的兄弟在下面,拔出你们的刀。‘猎’字营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逃走的将军。跟我来!”
田狩疆刚一抬脚,谢泽突然跃起,一把拉住这走投无路的将军:“等等,你看!”
陆拾也知道自己就要败了。
虽然身处战场,看不见整个大局。但他的刀锋越来越滞涩,他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他们的战线在一步步后退。
刀锋三卷,挥刀的手已经麻木,身上的伤痕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快。
看清多少来势也没有用,陆拾已经没有力气躲开袭来的刀枪,现在每次只能勉强避开要害。
要败了。
要死了。
再也没人能救自己。
自己马上就会倒下。
或许是被人一刀斩去头颅,或许是被人一枪刺穿心脏。那一刻自己会拼命抓住那把收割自己生命的凶器吧,让那杀死自己的敌人也无法挣脱,再被自己的同伴砍杀……
自己的尸体会跌落在这泥泞中,或许还会抽搐挣扎,或许会被所有人践踏如尘……
这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的厮杀,这样的仇恨,这样的灾劫,究竟是如何而来,又为何会一路延续下去?
突然,他的手脚慢了下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无所见,无所闻,似乎这厮杀的沙场没有任何变化。
但所有人仍是不由自主放慢了动作。
那是一种无法言表的压力。
仿佛蓝天整个都压低了,沉沉压在所有人的头顶,那近在咫尺的太阳炽热得让所有人从内至外地躁动。
陆拾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虽然看不到也听不到,但似乎心底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喊着。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他们来了!他不知道,那是杀气,真正的百战精兵浴血奋战凝成的杀气,那让所有人警醒、所有人惊惧的无敌杀气。
大地震动。
田狩疆整个人似乎都愣住了: “居然是他们来了!”
轰隆隆的声音一瞬间震荡了所有人的耳膜。在那方寸之地厮杀浴血,还活着的数万人,无论是训练有素的“猎”字营,还是狂热无惧的天心宗徒,都不禁扭头朝右看去。
一面青色旗帜远远飘扬。
铁骑奔驰。高大如同异兽的铁甲骏马,和马上那浑身青色甲胄、长刀如林的铁血骑士。这泥泞的平原完全无法阻滞那高大骏马的脚步。只一瞬间,那方才还只隐约可见的骑兵已冲入了沙场,如同当日洪水撞击城墙,重重撞在天心宗的后翼。
崩溃。
仿佛一条青龙肆虐在这黄浊的平原。天心宗近五万人组成的坚实阵势就在这区区不过千人骑兵的冲击下,瞬间撕裂。
如同脆弱的瓷器被刀锋撞击,陆拾几乎能听到那代表着毁灭和杀戮的脆裂声。
一瞬间,形势逆转。
“猎”字营战士齐声欢呼,天心宗教徒却瞬间失去了全部勇气,四散奔逃。
因为他们都认出了那天军一般的铁骑。
东君遗泽,铁骑无敌,威震北疆的宁北青城军!
这东君打造,被称作有史以来最恐怖最强大的军队,肆虐北疆,灭西泽,败九戎,让域外异族闻声儿不敢啼,开疆扩土,甚至在东君已死,朝廷束手,无援无助的现在,仍在九戎环视下扼守宁北孤城,在神州子民心内如天军般的神奇军队。
田狩疆愣愣看着那本决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北疆铁骑,只怀疑是否在梦中。
谢泽喃喃道: “叶相竟然请动了青城军?怎么可能,他们怎肯介入中原纷争,又怎可能穿越千里,突然出现在这里?”
田狩疆苦笑: “现在我是服了,叶相还有什么做不到?他甚至已经预料到了我们的出战甚至我们的败退吧。国之柱石,果然只能是叶相。”终章杀器。
满目疮痍。
倒塌的城墙,损毁的城门,满地鲜红血液和浑浊的黄土混合成的泥土。
谢泽靠在城墙上,无聊地看着城下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兵丁: “难得这么一场大难之后,你们还干得如此起劲。”
陆拾面朝城外,道: “叶相即将进城,他们一想到能看到叶相,都激动了吧:”
谢泽也扒住城头朝外看去: “你不激动么?叶相名满天下,勋业无双,名声直追当年东君,之前又请来青城援军救了你们的性命,你不想看看这老英雄么?”
陆拾点头道: “我应该也是想见到他的吧。不过这几天我总党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想不出来,所以心神不宁。”
谢泽颇感兴趣道: “什么事呢?说出来也许就能想到了。”
陆拾挠挠头:“那日我们攻入城里,搜寻之下竟然发现了于恒。”
谢泽感兴趣道:“于恒?假扮何引初的那个天心宗贼人。他居然没死?”
陆拾道:“他应该是当日被关在城里,侥幸未死,被天心宗的人救下了。没想到天心宗大军一溃千里,竟是无暇他顾,结果因为他武功已废手脚无力,又落入了我们手里。当日我看到他,突然就觉得不妥,似乎以前就有过一些事情不妥,但我又想不出来。”
谢泽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于恒说天心宗正筹划刺杀叶相,而且用的是冰心诀这样的邪门功法,我们感到不安也是正常。说起来我一直对一件事很好奇,你说那换脸术固然天衣无缝,但那于恒怎能将何引初扮得毫无破绽,连每日相见的同泽乃至精明如田狩疆都没有发觉?”
陆拾点头:“他用的武功,也是何将军的么?”
谢泽道: “那倒没什么,天心宗的天心道法本就以心为主,只要有心,模仿各家武功个八九不离十也不是难事。哎,你把当日陆天夫跟你说过的话再详细跟我说一遍,不要遗漏。”
陆拾挠挠头: “我都不知道哪些是陆大夫跟我说的,哪些是当日你骗我的了。”
谢泽哈哈大笑。
日落西山,一乘软轿抬着一位老人,进了封州城。
老人已很苍老,须发苍然,目光矍铄闪闪如电,面目却甚是柔和,斜倚在软轿内,竞似行动不便。
田狩疆早率众将在城门口迎接,躬身道: “抚远将军田狩疆率部下恭迎相爷。”
这老人正是当今朝廷的中流砥柱,以一人之力抵抗千万天心贼之乱的勋臣,叶渊停。老人却也不下轿,微微摆手,示意无需多礼,柔声道:“田将军和‘猎’字营诸位苦守封州城一年,又于贼子疯狂决堤之际当机立断,夺回封州城,可称奇功。叶某已飞书入朝,将军奇功,必有厚报。”
田狩疆面无喜色,只躬身道:“多谢叶相美意。只是天心贼子丧心病狂,我封州城百万百姓何辜,田某一思及此,便觉怆然。此番奇祸,也是末将未能善守之故,只觉愧对百姓,实不敢领封赏。”
叶渊停也觉怆然,左手轻拍轿子: “此番虽是苍生大难,但乃天心贼逆天暴行,与将军无关。我们进府再说吧。”
田狩疆点头应是,正要再启程,一青衣武将疾步走上,对叶相浅施一礼:“相爷,您与青城的约定我已完成,就此告辞。”
叶渊停点头: “渊停代中原万民谢过将军了。不过还请将军回去为我带一言,天心之乱祸及天下,归根结底,实与东君青城难脱关系。请将军再三思,若能以慈悲之念,助我消弭这场大乱,实乃功德无量。”
那青衣将军点头表示听到,不发一言,上马,一千铁骑就此扬尘而去。
将军府内,大排筵席,却无人下箸,一片肃杀。
叶渊停坐在首席,身后立着两名侍卫,目光一闪道:“你说的那个于恒,可带来此地?”
田狩疆点头吩咐下去,不一刻,两名卫士拖着重新落入“猎”字营手里的于恒,扔到地上。
田狩疆朝左右看看。方才他已悄悄将于恒所说的情报告诉了叶渊停,虽然不知道这老人做了什么安排,不过他相信此刻老人身边的人肯定都已有了防备。大水入城,于恒经历生死一劫,被天心宗救回,旋又重被抓获,几番折腾之下,本就狼狈不堪的俘虏已经满脸麻木之色。
田狩疆扬声问道:“于恒,你之前说有人潜入相爷身边,你现在可以指认一番。只要你指得对,我便饶你一条命。”同时目光打量叶相身边的侍卫,却是看不出一人有恐慌害怕的神色。
于恒颤巍巍站起,呆滞的目光慢慢环绕过屋内众人.开口道:“是……”只出口一个字,胸口骤然飙出一股鲜血,轰然倒地。
事起突然,田狩疆大吃一惊。屋内高手环绕,除了自己和谢泽,还有相爷以及相爷带来的诸多高手,在这样的阵容下,那于恒竟然是无声无息地被人灭了口,而自己竟是连敌人从哪里来、用的什么暗器都没看清,这敌人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
叶渊停一愣:“这……”
异变陡生。
站在叶渊停身后一名抱着酒的小厮突然从酒坛中抽出一柄长剑,直直刺向叶渊停的后背。
那酒坛不过半尺高矮,那小厮竟抽出一柄三尺长的细剑,剑光闪烁,叶渊停身后两名侍卫根本不及反应,已被那剑光震开。
原来那刺客并没有潜伏在叶渊停身边,反而一直潜伏在将军府。
剑光之强,田狩疆只觉如烈日刺目。那剑之快,远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