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边坐下,道:“英华我已经放了,请求组织处分。”
陆少阳淡淡一笑,微睁双目道:“胡铁的儿子,放了就放了吧,你又何需介怀。”
石铮叹道:“国法无情,就算你我权比天高,也有愧于人民啊。”
陆少阳再次合上沉重的眼帘:“胡铁的儿子,放十个也不为过,陆少阳的儿子,就不上国法不行啦。”
石铮知他已下了决心,黯然道:“你我都将离去,大嫂又走了,你带着邦儿在身边,总也有个慰藉吧。”
陆少阳摇摇头:“就是因为要走了,才要为天下人作个表率。若后来人纷纷效尤,我陆少阳又怎能走得安心。”
两人萌生退念远非今日始,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每日劳心劳力,尽瘁国事,两人早已心力交瘁。好不容易支持到国事大定,中外慑服,却又惊现如此之多的贪官墨吏,两人震惊之余,均感十分自责,然此时的内部腐化已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实不忍亲手诛除这一大批跟随多年的老部下。
王啸飞、万季青利用此事明争暗斗,又在两位老人伤口上洒了一把盐,范汉成虽然明里不介入,却也是暗地里运筹帷幄,以清正之名邀买人心,待机而动。如此种种,既令人寒心,也令人厌倦。同时也使他们深刻地认识到,历史的轮回,权力政治的阴暗、人心之叵测,并不可能因为几个现代人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最令两人痛断肝肠的还是陆振邦和胡英华的堕落,直接导致两人心灰意懒,再也无意呆在这权力漩涡的中心。
究其本质,方舟小组的五大成员都不是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在二十一世纪,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知识分子,同时他们也是超越了时代的智者,对王图霸业、千秋功名的追逐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大兴趣,他们的最高理想显然也不可能在他们这一生中完成。他们唯一能做的是,为后来人打下根基。
石铮也觉甚是疲乏,索性搬过一把躺椅放在陆少阳身旁,陪伴他渡过这摧人心肝的漫漫长夜。也只有他才能真正明了,外表平静的陆少阳内心正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陆少阳向他投来一个充满感激的眼神,苦笑道:“我今日才真正懂得,要成就千秋伟业,首先就要能忍千年之苦,万载之痛啊。”
石铮握住他冰凉的手,无言以对。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之痛,实不是任何语言所能安慰的。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兄长,正在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完成时代赋予他的最后使命。
第五集 第130章 老叟撼天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从沉睡中醒来,看到窗外天光大亮,才知已过了一夜。陆少阳从躺椅上站起,自觉精神好了许多,向石铮笑道:“早晨空气好,出去散散步吧。”石铮见他如此表现,心中甚慰,一跃而起道:“走。”
刚走出门外,一阵清甜中带着草木味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令人胸怀一畅。时至深秋,树木凋零,片片枯叶随意洒落在地面上,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响声,天地间一片肃杀景象。
两人在弯弯曲曲的小径上随意走着,又拾起了那个老话题。石铮沉吟道:“论才智,三个人都是独当一面的材料,只可惜,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陆少阳弯下腰去,从地上捡起几块小石子,一一排开,边摆边问道:“希特勒、斯大林、罗斯福、丘吉尔,这四位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了?”
石铮凝目望去,只见有四颗石子摆成了一个圈,自然代表的是那四人,当中却还有一只最大的石块被团团围在了核心,深以为然道:“太平洋战后,我国已成众矢之的,的确是不可不虑。”
“只怕是外敌未除,内乱已起。”陆少阳冷笑一声,直起了身子,又道:“尤其是那个希特勒,这个战争狂人老实不了几天,到时吾等国民若不能上下一心,后果难料啊。”
石铮一凛,刀锋般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那只强邻环伺的石块,沉声道:“依你看,何人能担此重任?”
“除去你断刃门生,岂可作第二人想。”陆少阳突然毫不犹豫地道。
石铮大感意外,深注他片刻,竟不知他是何时已打定了主意,随即缓缓摇头:“这我又何尝不知,若用他取天下易如反掌,但此子居心深不可测,实难度量,日后恐非国家之福。”
陆少阳沉静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福是祸你我都不能下断言。欲行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人。据我多年观察,此人不拘一格,不遵礼法,平心而论,正是应对乱世的绝佳人选,至于日后嘛-”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的道:“你我好象也不是全无作为吧。”
石铮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再次陷进深深的思索。
忽见张声言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向陆少阳报告道:“两位首长,有客来访。”
陆少阳微感诧异,自他们入住中南海以来,似乎从没来过什么客人,忙问道:“是什么人?”
张声言有些尴尬地道:“听警卫团的同志说,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说是您的故人,没有报名字,只让我们转告您,总统贵人事忙,若还想得起老朽的话,见一面无妨,若是想不起了,不见也罢了。”
陆少阳哑然失笑,心道此人好大的谱,应该是极为亲厚之人,不禁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一边在脑中迅速搜索着,一边笑道:“既是位故人,那就请进来吧。”又转向石铮道:“怎么样,一同去见识见识这位故人如何?”石铮含笑应允。
两人刚回到书屋门前,就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近,停在了距他们身前十余米处,首先下来一个盛装美妇,绕行到另一侧车门边,从里面搀出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陆少阳定睛看去,竟是盛宣怀到了。
陆少阳喜出望外,急步赶上前去,握住他布满皱纹的一双枯手,亲热地道:“盛老啊,您来怎么也不预先知会一声,我们好去迎接嘛。哎,这位想必就是令媛吧?好好好,盛氏财团的女强人啊。”
要知昔年起兵之初,盛氏财阀的确出了不少力,陆少阳与盛宣怀的私交也甚厚,但建国之后,盛家为了避嫌,从来没有进京来找过陆少阳,而陆少阳也因国务繁重,根本无暇理会私人事务,以至于这两位肝胆相照的老朋友竟是十几年来未尝谋面。此刻相见,自是一阵欢喜。
石铮也走上前来,抱拳为礼道:“盛老前辈,您老可真是稀客啊,少阳同志常在我面前念叨您呐。少阳同志常说,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工商界的好朋友啊。”
盛宣怀眯着老眼呵呵笑道:“言重了,言重了啊,老朽冒味打扰,还请大总统、大元帅莫怪才好啊。”
陆少阳爽朗地道:“这是哪里的话,盛老大驾光临,我们盼都盼不到,怎地许多年不见,反倒见外了。”说着将盛家父女让进了屋里。
寒喧了一阵,陆少阳笑问道:“盛老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指教,少阳洗耳恭听。”
盛宣怀摆摆手道:“老朽老矣,哪敢有什么指教啊,不过是厚着一张老脸,为子孙讨个官差罢了。”
此言一出,陆石两人都大感讶异,对望一眼,均想盛家虽然富可敌国,盛宣怀建国初期也挂过一个“中华总商会会长”的虚衔,但盛氏实际上从未涉足官场,今趟前来竟张口就要官,还说是为子孙谋的,倒真是奇哉怪也了。
陆少阳疑惑地问道:“不知盛老想谋个什么官职呢?”
盛宣怀指了指伺立在身旁的盛佩玉,轻描淡写地道:“小女出任中华福利会会长如何?”
两巨头更是惊讶,整个政府机构都是他们一手创建的,却从未听说过还有什么中华福利会,陆少阳心中暗叹,只道盛宣怀老糊涂了,连政府内部有什么部门都还没搞清楚,就急急忙忙地跑来要官了,笑道:“盛老啊,恐怕少阳只能驳您的面子了,这个机构政府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事务目前都是由民政部门和劳工部门打理的。嗯,不过这倒的确是个好提议,增设一个中华福利会,把这些事儿归口抓起来,也省去了不少踢皮球的工夫。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们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盛宣怀浑浊的老眼中露出一丝狡黠:“好,好,这可真是百姓之福啊。”说着向女儿瞄了一眼。盛佩玉迟疑了片刻,从随身的皮包中取出一件物事来,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陆少阳面前,盛宣怀又道:“不知这个数目可能买到个会长当当?”
陆少阳早已看清那是一张银行本票,不禁心头火起,暗想这老儿怎地如此不知轻重,先前上来听他说要讨官,本已有些不悦,没想到他竟然倚老卖老,得寸进尺,公然在他两人面前行起了卖官鬻爵的勾当,顿时大生恶感,沉下脸来便要当场发作。谁知一眼瞥见那本票上的数额,满腔怒火竟立时烟消云散了,代之以极度的震憾,只见金额栏上赫然写着:肆拾伍亿圆整!
陆少阳怔怔地看着这张天文数字的本票,想起上一年度财政部提交的国税总收入也不过八百多亿中元而已,盛家出手之阔绰,实已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陆少阳定了定神,意识到问题远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不禁苦笑道:“盛老啊,少阳真是被您弄糊涂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石铮眼力极好,早已看清那本票上的数目,亦感大惑不解,对着他父女上上下下打量,暗想就算他盛家真想花这么多钱来买个福利会长的虚衔,也是国家之大幸了。
盛宣怀收敛起笑容:“老朽此来,一是向大总统、大元帅请罪,盛氏多年来一直为海啸提供资金,以行商之身干预国家大政,罪在不赦。”
一提到王啸飞的海啸,两巨头的脸立刻阴了下来,他们之所以没有深究此事,主要还是看在当年的情份上,但心底里对这老儿总有些看法的。陆少阳不置可否地道:“有其一必有其二,请讲。”
盛宣怀双手紧扶着一根拐杖,抖抖索索地从座椅上立起,盛佩玉赶忙上前相扶,却被他轻轻推开了。
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此刻就象是一片风中枯叶,晃晃悠悠地站在当地,向陆少阳鞠下躬去。陆少阳蓦地一惊,忙起身相扶道:“盛老,您是老前辈,少阳怎敢受此大礼,这让我如何自处。”
盛佩玉盈盈拜倒,从容不迫地道:“家父说,大总统没有降罪盛家,是您老人家念旧情,但盛家不能安然受之。今盛氏旗下一切经营实体已全部出卖于各大财团,共得中元四十五亿,一并捐献于国家福利事业。江南盛家,从今日起,退出商界。”
说到后半句时,盛佩玉神色黯然,眼眶中泪珠莹然,显然此举并非出自本意,而是父命难违,不得不从。
两巨头大感震憾,石铮步上前去,紧握着老人动情地道:“盛老,您这又是何必呢,江南盛家有大功于国家,我们岂能做这种杀鸡取蛋的事,这不是让天下人齿冷么?这可是几代人的基业啊。”
盛宣怀双目猛张,从瞳孔中射出两道精光,立时间就像变了一个人般,似乎眨眼间就年轻了十几岁,反手握着石铮手背,缓缓扫视两人道:“躬逢盛世,老朽幸何如之,但有肺腑之言,不吐不快啊。”
“老先生请讲。”
盛宣怀的情绪忽然变得十分激动,面部一阵抽动,唏嘘道:“盛氏之兴非从今日始,前朝就有人戏称老夫为大清第一官商了,然国破家兴,情何以堪呐。盛家纵有金山银海,又怎换得朗朗乾坤,华夏扬威。今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正得其所。”
陆少阳深为感动,想起此前的误会,惭愧道:“盛老啊,象您老这样的买官法,真让我们这些当政者汗颜啊。嗯,只不过,盛氏一族退出商界,于国于民都是一大损失,似乎大可不必嘛。”
只听盛宣怀一字一顿道:“一家一姓,何足道哉,若非如此,老朽又怎敢放胆直言。”
两巨头面面相觑,不知他又要出什么惊人之语,不想却听到了一句石破天惊之言:“如今老朽既非官场中人,亦非商场中人,唯愿为江山社稷留一可用之材。”
陆少阳长吁出一口气,到此方才真正听明白了。盛宣怀口中的那位“可用之材”除却王啸飞还能有何人,他竟是在以全部身家性命力保王啸飞。更重要的是,此举去除了两巨头的一块大心病,以世所罕见的绝决方式澄清了王与盛家的关系。
石铮却并不为之所动,面如寒冰地道:“盛老如何便能断定,这可用之材,他日不会成为可杀之材。袁世凯、段祺瑞当年又何曾不是可用之材。”
盛宣怀纵声大笑:“世人多以功过论英雄,想不到堂堂断刃将军竟也执迷至此。世上之事,有果必有因,他袁某人又何尝没有过慷慨任侠、胸怀万里之时,他段某人又何尝不失为一位磊落刚正之士,请恕老朽狂悖,此二人若用得其法,皆可为国家柱石。其过并不在本人,而在君上。圣君之道,变化万方,存乎一心。老朽言尽于此,告辞了。”说罢也不待两人回话,径自柱着拐棍,扬长而去了。
陆少阳望着他老迈的背影,神情复杂难言,油然在心底道:“老而弥坚,老而弥辣。”
汽车缓缓驶出中华门,父女俩如来时般并坐于后排,盛佩玉终于忍不住问道:“父亲,您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盛宣怀露出一丝淡笑,反问道:“丫头啊,你可知昔日老夫因何而得了个大清第一官商的名号?”
“请父亲赐教。”
“只因老夫一生行事,从不问值不值得。”随即又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似乎是在安抚她的情绪,又象是另有所指:“老夫是个生意人,平生从未做过一件亏本的买卖。”
盛佩玉陷入沉思。
第五集 大结局 归去来兮
夜色中,一辆黑色轿车悄悄驶进中华门。刚从阿富汗回国的邱清远和一名面无表情的青年军官并坐在后排,忐忑不安地望着黑漆漆的窗外。中南海的夜,宁静而神秘,道路两旁尽是黑乎乎一团,树影娑娑,望之深不可测。
这一整天的遭际对于邱清远而言,犹如在梦中一般。早晨醒来时他还呆在喀布尔大使馆的豪华套间里,起床后没多久,李文凯大使就领着一位陌生上校来了,向他出示了宋生源亲笔签发的一道密令,文中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他立刻动身回国。
他当时就感到十分蹊跷,回京述职这等小事实在是家常便饭,用得着这种阵仗吗?不但派来了专人,而且马上就要动身。他很想向那军官询问详细情况,但雪崩内部纪律严明,又不便开口,只得乖乖执行命令。
两人驱车赶到巴格拉姆空军基地,上了一架专机,经过漫长的飞行,又落在兰州机场上补充了些燃料,这才于晚上八点多钟飞抵北京首都机场。一路上那军官始终保持着沉默,从他的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令邱清远更是惊疑不定,不知是祸是福,短短一个白天的工夫,对他而言便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而最令邱清远感到震惊的是,下机后并没有回雪崩总部,竟直奔着中南海而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邱清远越发惊慌,暗想:就算中央领导想亲自听他汇报,也用不着搞得这么玄乎啊。
汽车终于在一间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屋前停下了,那军官先下了车,进入屋中。此刻车上的邱清远心卟卟狂跳,谁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却怎地如此寂静?除了坐在前排的司机,前后左右看不见一个人影,便如进了一座死城。饶他多年从事情报工作,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仍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他甚至感觉,自己就象一只待宰的羔羊,绝望地躺在案板上,眼睁睁地看着屠刀一寸寸逼近。
不知过了多久,那军官又从屋中走出,拉开车门道:“邱清远,请进吧。”
邱清远拖着沉重的脚步跨进门槛,抬头一看,差点惊呼出声,只见迎门的一张长条桌后,端坐着三个人。陆少阳居中,石铮、宋生源分坐在他左右两侧。他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这样的阵势还是令他震憾不已。
六道威严的目光齐齐射在他身上,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一种无声的压力几乎令他感到透不过气来。
“你就是邱清远?”陆少阳终于打破了沉默,问道。
“是。”
陆少阳再也不看他,向宋生源递了个眼色,轻喝道:“念!”
宋生源手捧一页文件站起,肃然道:“邱清远,现在宣布中央对你的处分决定。”
邱清远脑中“轰”的一声巨响,颤声道:“是。”
“经有关部门查明,邱清远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勾结反革命势力,参加党内反动团体,证据确凿,中央决定,按特别程序,立即执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