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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场上立即传出两三下闷哼,不过也没人出声反对,算是勉强接受了。姜政心中暗叹,取出一份修改了无数次的文件,落座宣读。会议就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正式开始了。
岂料才念了一小段,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就跳了起来,大嚷道:“什么?凭什么让老子的三十一师打头阵?这不是明摆着让咱们福建人当炮灰吗?”座旁一人立刻随声附和,听口音大约也是个福建将领。
姜政环顾一周,大多表情冷淡,也有人摆出无可无不可的神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超然姿态。只得耐心解释道:“这是陈将军亲自拟定的计划,我只是如实传达。”
那人冷哼道:“就是陈将军亲自来,也不能这样对待咱们福建人吧。”
王啸飞忽然冷冷道:“那么这位将军认为,应该由什么人当炮灰才最合适?”
那人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他措辞竟敢这样不留情面,心头火起,瞪眼喝道:“少跟老子来这套,老子当兵的时候,你这娃娃只怕还没出娘胎吧。”骤然引起了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姜政十分讶异地望向王啸飞,心想他平时为人极有分寸,不知为何一上来就说这样重的话,不禁有些埋怨他把气氛搞僵。但见他神色如常,又暗自佩服这份涵养功夫。
眼见场面已变得非常尴尬,只得岔开话题道:“眼下敌人已落进我共和大军包围圈中,正是各位将军建立功勋、名垂青史的大好机会。切不可意气用事,贻误战机啊!”企图以此来激发这些军阀的热情,可惜显然没有多少效果。
那人挥挥大手,从伺立身后的卫士手中接过一条毛巾,大咧咧坐回椅中,边擦汗边道:“嘿!老子跟你们这两个娃娃说不上,快去把陈将军请来,要实在不方便呢,弟兄们就一块去瞧瞧。他这个总指挥,怎么说也得跟咱们见个面吧。”
此言真正合上了各人心思,附和声此起彼落。陈其美受伤他们是早就知道的,此次前来大多怀里还揣着另一把小算盘。那就是亲眼瞧瞧陈的伤势究竟如何,若真到了连开个会都不能够的地步,那还要这个总指挥有什么用,完全有理由重新推选出一个来,就算是南京方面对这个合理要求也是无话可说的。当然,这个新总指挥的人选要是自己那就再好不过了。
姜政忍无可忍,霍然起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奉军令者,当知军法无情。”
那人又是一愣,随即手指姜政狂笑道:“有点意思,大伙儿瞧瞧这娃娃,端起架子来这小模样还真像点样子嘛。”
这帮军阀老爷压根就不把他们当回事,笑骂无忌。姜政眼见这会是再也开不下去了,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用求助的眼神望向王啸飞。
凝固的空气中,王啸飞缓缓起身,平静道:“各位将军稍等片刻,我和姜参谋长这就去请陈将军。”说完一拉姜政袖管,领先出门。
姜政一怔,随即紧跟几步赶上。正要开口,王啸飞挥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径向远处立于山脚的陈其美主帐走去。
一进账门,姜政气急败坏道:“啸飞,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拿什么去见他们?”
王啸飞出神望着一张裹着白布的行军床,沉声道:“刚才山坡上说的话做数吗?”
姜政似有所觉,凝重道:“当然算数,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现在总可以跟我说了吧。”
话音未落,一阵密集的炮声爆入耳鼓。他大吃一惊,立刻冲出门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座巨大的会议帐篷,此刻已浓烟滚滚,陷入一片火海。几分钟前他们刚从那里面走出来。
他扑倒在地,以军人的本能迅速搜寻到了发炮地点。那是山谷侧背面的一处山腰,所有炮弹都是从那个方向倾泻下来的。炮火虽是在营区各处肆虐,却大多落在了无人空地上。
片刻后,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头狂怒的猎豹冲回营房。这一霎那,他几乎明白了一切。
王啸飞像木桩般僵直伫立在原地,对周遭的巨变似乎毫无知觉。自从进这扇门起,他就保持着这种姿势。
姜政猛刹住脚步,直愣愣瞧着他纹丝不动的背心,忽然间感觉不知所措。
王啸飞:“这里很安全。”
姜政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把抓住他双肩拼命摇晃,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嘶吼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外面还有那么多无辜的战士!”
王啸飞:“你去战场上看看,咱们每天要牺牲多少战士!”
不知何时,炮声渐渐止歇,天地间死一般沉寂。姜政缓缓松开麻木的双手,一股冰凉彻骨的寒意不可抗拒地从心头升起。他颤声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王啸飞:“当然还有许多办法,但是每一个办法都需要我们付出上千倍的代价,牺牲上万倍的年轻生命。”回手将一把冷森森的匕首塞入他手中,沙哑道:“也算上我一个。”
姜政颓然坐地,两行热泪喷涌而出。
良久
姜政:“你够狠。”
王啸飞:“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姜政:“不,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门外走去。“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我不如你。从今以后,我跟你干。”
王啸飞掏出一方折叠极平整的洁白手巾,仔细而缓慢地擦拭着同样洁净的双手。
三
当覆盖着共和国旗的灵柩运回各军时,哭号遍野,群情汹涌。军阀们生前对共和理念虽然一知半解,但都深通封建驭人之术。对手下将校无不广施恩德。即使在外名声不好,也断不至薄待心腹干将。各级将校乍然目睹这面目全非的惨状,自然是人人义愤填膺,个个痛不欲生。
十几道条幅随灵柩同往,迅速传示各军。其上赫然书有四个劲透纸背的朱砂大字:血债血偿!
另附一道以南线总指挥陈其美名义发出的命令:总指遭北洋炮兵偷袭,各军主官不幸遇害,即刻起均由下一级副将升任主官。
一夜之间,所有副将名正言顺地掌握大权,副师长成了师长,旅长升了副师长,以此类推。所以各人悲痛之余便稍稍带上了一点窃喜,窃喜之中又起了些建功树威的心思,也可借此表露出对父帅惨死的悲愤之情。
一时间,措辞慷慨的请战书如雪片般飞向总部。一盘散沙的南线诸军终于捏成了一只铁拳。
猎猎高岗上,两名意气风发的青年迎风而立。
姜政:“再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我们!一切都该结束了!”
王啸飞长刀出鞘,斜指血色残阳。“你错了,阿政。这才刚刚开始!”
军刀落下时,漫山遍野的钢铁发出咆哮。
第四十章皖南整编
一
清晨,天依然是灰蒙蒙的。厚重的积云下,淅淅沥沥飘起了雨丝。
绵延无尽的大山深处,一片三面环山的丘陵地带上,一群群破衣烂衫的北洋兵萎缩在地表的一个个凹陷处。大多神情木衲,目光呆滞。
四周围遍地都是死尸,有的被胡乱堆叠在黑乎乎的草地上,有的悬挂于烧焦的树干枝杈上,还有浸泡在溪水中肿胀恶臭的,摆出许多种奇异扭曲的形状。一些血肉模糊的残腿断肢随处散落。
十几天前,当他们被占尽了天时地利的共和大军像打狗一样驱赶进这片方圆不足三公里的狭窄地带时,早已疲惫不堪,兵力消耗近半。连场血战之下,这支深陷重围的北洋残军早已饥寒交迫,接近弹尽粮绝的地步。先后派出的十几批求援队也无一生还的。
正在常州前线坐镇指挥的段琪瑞虽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直接分兵解救,但这无异于飞蛾扑火,不但捞不出远在皖南山区的段芝贵,反而有极大可能再度惨遭围歼。然而对于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就冒出这么多的共和军来,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眼睁睁瞧着段芝贵身陷绝境,细细品尝这孤军深入的苦果。
不知何时,共和军的阵地上架起了几百口熊熊燃烧的行军锅,一只只巨型铁锅内皆热气沸腾,阵阵浓郁的肉香四处飘散。几名饿昏了头的北洋兵再也抵制不住诱惑,不顾一切扔下枪奔出壕沟,向对方阵地上冲去。稍顷,传出几下清脆的枪声,飞奔中的身影便滞了一下,然后软软栽倒在湿滑的土地上。
段芝贵放下望远镜,把头仰向天空,任凭细密的雨点打在他脸上。半晌,当他重新面向肃立身旁的副官时,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传令下去,派代表过去带个话,怎么着都成,就是别让弟兄们再受这份罪了。”
副官脸上变色,小心道:“您老的意思是,跟他们谈判?”
段芝贵纵声大笑。“你也不想想,都混到这份上了,还跟人家谈的哪门子判?”回身向坡底走去。“没说的,给大帅爷丢人了,”
那副官愣愣地瞧着他背影消失,转身欲行。又一下清脆的枪声从坡底传来。
1911年8月19日,被围困于黄山脚下半个多月的七万北洋残军终因弹尽粮绝无条件投降,主将段芝贵自杀身亡。至此,段琪瑞的南线突击军团全军覆没。
二
坐镇南京的石铮接到战报后精神一振,当即发出一道手令。正式任命王啸飞为皖南共和军总指挥员,以姜政为总参谋长。原南下增援部队立即回防南京,其余各部就地补编休整,消化吸收北洋降军,限期二十日内完成。
接到命令后,姜政担心道:“啸飞,以前咱们是借着陈将军的名义才能指挥部队的,现在此事已公布于众。虽然这个任命是总司令亲自下的,但凭你我在军中的资历,恐怕那些将军们不服啊。”
王啸飞递过一份早已拟就的报告,微笑不语。报告不长,只有短短十几行字。大意是为便于统一指挥,请求参照第一军例,所辖各部设置军级编制。
姜政很快看完报告,低声默诵几遍,忽然眼前一亮,满面都是惊喜,唤来电报员当场就发往南京了。
石铮见此报告自然心领神会,正要批复,忽然灵机一动,深思熟虑后,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机会,立刻携报告去见孙中山总统。
再说王啸飞姜政两人,一边等候石铮的回复,一边进行着收编北洋降军的工作。七万多名北洋兵中,除一部分老弱病残被遣散回乡外,余下的合编成了五个步兵师。自然是以左凉为首的一干心腹担任这些新建部队的主官,牢牢掌握住指挥权。
完成基础工作后,王啸飞并不急于召集会议,只是每日穿梭于各军巡视。将领们早已得到即将组建新军的风声,虽然他们都是新近被提拔上来的,可是如此大好的升迁机遇摆在眼前,谁还真的就能坐得住。无不对这位新任总指挥刻意逢迎。更有人寻思他能这么年轻就做上全军统帅,独领一路人马,还不是因为背后那位威震天下的断刃将军,所以断定此人必定前途无量。若是靠上了这棵大树,还不是连带着沾光。于是头脑活络的便乘王啸飞前去巡视之机与其接近,以期在这场整编运动中获得最大利益。此刻的王啸飞对主动投靠者也是无一例外加以笼络,同时创造各种检阅机会与中级军官们接触,只因这是他最需要中高级军官支持的时候。这些人整日在权力场上打滚,如何看不破这形势。
一方面,由于开战前各军主将就遭意外暴毙,现在的主官只不过是迫于形势急迫而临时指定的。之所以战时团结一心,除整体战略运用得当外,主要还是基于共同的权力基础和所面对的共同敌人。如今眼前的敌人已经消灭,内部矛盾就立刻突显出来了。那就是军阀部队中不可避免的派系斗争。而要想在这场权力争斗中获胜,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投靠这位急需用人的年轻总指挥。既得利益者想的是如何保全住自己的权位,没得到利益的更加希望找一个强大的外援。
另一方面,军级编制的组成也是一个近在咫尺的巨大诱惑,新军军长的人选自然是从这十几个师长中选拔,而由总指挥直接任命是最名正言顺的。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原本只是分属各地督军的势力范围,改革军制的潜台词其实就是将他们直接由地方部队转变为中央军。隶属于地方自然是比不上隶属中央的,单就晋升空间来说也远比窝在地方上强不知多少倍。
数日后南京复电,随即整编大会召开。可是这个人人翘首以待的整编方案却是人人都始料未及的。原因是会议内容远非想象中增加一个军长那么简单,而是整个组织系统的结构性改革。
算上新编的北洋降军,目前皖南共和军一共13个师。除去隶属第一军的第九骑兵师外,其余12个师按三三制原则编成4个军,番号为第二军至第五军。
每军除军长外,竟然增设了一个前所未见的新职务:政治委员,这个职务还必须由共产党员或同盟会员来担任,级别等同于军长。另设副军长两名、副政委一名。新军制中规定,直接执行军事行动时军长拥有绝对指挥权,但除此以外在所有重大决策上都必须在军政联席会议上表决通过。
军政联席会议类似于现代中国的党委会集体领导机制,会议成员包括正副军长、正副政委以及参谋长在内的全体军级干部,是各军的当然最高权力机关。不仅如此,由上至下直到团级都必须采用这种组织形式。
对于这样的改组,许多高级军官是心存不满的。因为一旦照此实行,即使做到了军长,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对部下拥有绝对权力了,每行一步都要受多方牵制。可是这个改革方案是石铮报请孙中山总统批准,并且要求在全军立即推行的。所以谁也不便公开反对。再说由于这结构性的变动,所有师长一下子都成了军级干部,更有大量中低级军官因此得到了依次提升,几乎人人都升了官。长官的绝对权力也因此受到制约,对底层士兵们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面对中低层的普遍拥护,一些心怀不轨的也只得生生接受这个既成事实,圆滑点的甚至表现出积极拥护的姿态了。
姜政万没料到这种翻天覆地的改革能推行得这样顺利,由衷道:“这种举重若轻的手段只有不世出的天才才想得出,这辈子若是不能见识断刃将军风采,真是枉活一世了。”
王啸飞眼中也露出罕见的敬畏,喃喃道:“我的原意只不过是增加一级建制,以便于咱们把自己人安插进去,可是这个计划和校长的比起来只能算是鼠目寸光,一张纸片就把这帮老爷收拾得服服贴贴。”
姜政:“如今各级军官里都有了咱们自己的人,自从撤出上海以来,我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舒畅过,你估计总司令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咱们好早做准备。”
王啸飞淡淡道:“咱们从哪里来的,自然还是要回哪里去了。”
三
袁世凯接到段琪瑞发来的皖南战报后,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丝愤怒。只因作为北洋最高领袖,他此刻不得不面对一个更为残酷的现实。
虽然在整个江南战场上,部署在苏浙沪境内的北洋军还有二十几万大军。说起来双方兵力对比仍稍占优势。但在此消彼长的激励下,敌方军民的团结必定会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再不可能像大战开始时那样人心惶惶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场战争如同一盘棋局,一子不慎则满盘皆输,同样一场局部战斗失利往往会导致形势急剧恶化,从而使胜负易手,甚至兵力多寡也是次要条件。
他如今所面对的正是这样一种局面,一方面是久攻不下的常州城,另一方面是因皖南大败而使敌人快速凝聚起的军心民情。如今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共和军形势一片大好,那些见风使舵的地方官僚还不是上赶子的锦上添花,借此增加个人威望。
最要命的是长江水道几乎完全落入共和海军掌控,前线的弹药补给也只能依靠英国舰队由海路勉力维持,军饷和粮草的问题更是捉襟见肘了。
外交上,表面看起来有英德两国的支持。可是他很清楚这帮洋鬼子的脾气,自从他早年升任清廷的北洋大臣经办洋务以来,还从来没有一次能沾上一点洋人便宜的。“一群白眼狼!”他在心中咒骂道。这不,一见前线失利,那个叫朱尔典的英国公使就又来嘘寒问暖了,说什么为了保证英国侨民在江南各省的人身安全,打算于南京设立一个商务代表处,以便于和南京方面沟通。当然目的只是为了便宜行事,大英帝国只承认一个北京政府的立场不会改变。“不承认我行吗!”袁世凯在心中冷笑道。他倒确实不怕英国人翻脸,那是因为英国人在他身上的投资实在太大了,而与此相应的回报也是无可估量的。所以在他看来,他的任何合理要求,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