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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红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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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您,都说女儿像父亲。” 
这个时候的姚子熙只是苦笑地摇着头。 
璎珞走后,姚子熙打开了窗子,雨水打在他的袖口上,把丝袖印湿了一片。 
他的脑子很乱,想起了方才,想起了十年前,甚至更远之前。他想到了他的姐姐离王后大婚那天的场景,喧阗的鼓乐彷佛还在耳边,而这些年的黯淡岁月匆匆而过,没有留下痕迹一般。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还能说什么呢,但愿一切顺利吧。 
不过,姐姐真的喜欢那个孩子,并且她曾经用生命让郑王发誓确立了他储君的地位,真要是到了那一天,要倾尽全力去对付他吗? 


郑王的寝殿在扶风池旁,雨下着大了,这里可以听见清晰的雨打荷花的声音。缎棋走入郑王寝殿的时候这里一片静谧,镏金香炉中是袅袅升起的烟幕,郑王正在看折子,旁边站了四个小太监侍侯着。没有人讲话,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听着有人进来,郑王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缎棋说,“今晚雨大,让人看一下外面的荷花,不要打坏了。” 
“这些不劳陛下费心,太子殿下早就派人沿河看着呢。说雨水再大也妨事,只要不是冰雹就好。明天就是陛下千秋宴,太子忙了这么久,不会在现在倏忽的。” 
缎棋说完,似乎等着郑王再说些什么,不过等了一会,发现郑王拿着毛笔沾了朱砂写着什么,没有接话,于是他就吩咐那些小太监都走了。这个时候的郑王才放下了笔合上了手中的折子,拿起盖碗喝了一口茶,问道,“雍京里面的人都怎么说徐璜?” 
这些天来关于徐璜还有调兵的事情实在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徐璜竟然有这样的嫌疑。徐璜带兵这些年来,暴戾贪财都是有的,领兵打仗的人,手下人跟着他刀尖上讨生活,那些亡命徒都是用白银喂出来的忠诚。这些事情在郑王看来都是小事了,现在却牵掣到徐璜本身的忠诚。原先的他确实不相信徐璜与景郡王有任何牵连,但是一想到当年的情形,如果景郡王没有联合朝中大将,那个时候的他也不会在顷刻之间就围住了禁宫。 
纵使心中着急,不过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切都表现得极其清淡。他问缎棋话时候的情形就如同问外面的雨水是不是很大一般。 
“王,雍京一切如常。翊宣殿下回京后按照旨意做事情,太子和礼部这些天忙于王的寿筵,都很平静,只是有些御史言官似乎开始望风而动,想要上折子弹劾徐璜将军。” 
郑王知道如今所有人都看着他而已,也都在揣摩他的心思。他调兵的意图很简单,一来防着昊族,二来,他也感觉最近翊宣与和苏走的太近。从他们同在岐山神宫开始,一直到最近,很多细小的事情显示着他们相处很好并不是装样子,至少翊宣不是。郑王知道有些事情多说无用,只有遏制住翊宣的兵权,那么他们到底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至于其他,其实在郑王的心里,还是希望他们兄弟相处的好一些,因为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同胞手足。 
“不过也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徐璜多年老将了,不会如此自毁前程。向西北调兵的事情一切照旧。” 
“是。”缎棋答应着,低着头为郑王添加了一个果盘,里面放着新鲜剥好的龙眼、荔枝、芒果和山竹这些岭南鲜果。郑王拿起一个龙眼放在口中,再看了看他,问道,“还有什么事?” 
“王,禁宫存档处的首领太监过来说,前些天他们整理旧档,发现,先离王后的一些脉案病例被动过,而且,……”缎棋停了一下,头低得更加低了,声音也弱了很多,“……,而且太子殿下派人去问他们要离王后的脉案,并且不是最后临终时候的,是要从王后进宫开始的所有脉案和旧档。” 
缎棋跟了郑王弥江超过三十年,那些旧事他都知道,所以他知道如今太子和苏的举动的严重后果,他没有看郑王,因为他不敢。 
“给他了吗?”郑王的声音还是那样,都没有听见波动。 
“没有。原本这样的事情不算什么,可是先后两件事情合在一起,那些人怕出什么事情,所有的旧档都封存了,并且对太子的人说,要回禀了郑王定夺。” 
弥江笑了一下,竟然有些惨淡。“既然这样,那些东西,就烧了吧。太子那边,如果他再去,让他来直接来问我。” 
“是。” 
缎棋说完看见郑王的脸色不好,刚要再说什么,郑王挥手让他退下了。缎棋关上大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整个大殿只余了弥江一人,还有缠绕着升起的断思香,而郑王的脸在烟的后面,看不清楚表情。 
他不禁有些感慨,禁宫有多富贵繁华,禁宫就有多寂寞。 
也许只有出生在这里的人才能在这样扭曲的环境中保持冷静,其他的人,也许会变得疯狂而脆弱。 
就如同那个离王后一般。 
她竟然为了威胁郑王而用刀刺伤了自己,结果伤口溃烂,为了救她的命,太医们不得不用麝香等十六味药消除糜烂肿胀,可是一年过后,命是救了过来,她却因为服用麝香过多而永远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 
这件事情现在除了郑王就只有他知道,昔年那些太医都死了,可是如今太子要禁宫的旧档,是否意味着,有人要旧事重提呢? 

8 
和苏再看了看眼前的绢纸,把它们扔进了香炉中。火星很快烧起来,那两页白色的绢纸点燃了,扭曲着,被红色的火星烧成了灰色黑色的灰烬。 
就在翊宣走后,别苑的侍童接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没有开头没有落款,只是用蝇头小楷端正地抄了一段禁宫昔年旧档,上面清楚明白写着,郑王弥江六年,嫡后姚氏重伤,伤口长一寸,宽三分,…… 
离王后逝于郑王弥江七年年初,传说是她产后失调,所以才不治而亡,但是眼前的脉案如果属实的话,离王后也许不是产后失调,而是重伤不愈。 
怎么会是外伤呢?在禁宫之中,母仪天下的离王后为什么会受外伤呢? 
那么这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和苏靠在软塌的靠枕上,看着外面漆黑的夜,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荷池中,心头如同这夜的浓重,竟然有些无法透气的感觉。 
究竟是谁,可以在九重深宫中伤了王后呢? 
秀远走进来,看见和苏侧着脸,仰着头看着外面。这些天因为变冷了,而和苏身上有伤,所以临着池水的几扇雕花木门又装了回去,和苏只能透过窗子看外面,但是他看不见荷花,只能看见或晴或阴的天空。 
“殿下,……”和苏抬起头,看见是秀远站在那里。 
“怎么,禁宫的旧档要来了吗?”和苏问他。 
“殿下。缎棋公公过来,就是说这个事的。他说,……,他说,要是太子再问存档处的太监要那些东西,就让太子殿下直接向郑王要。” 
和苏听着一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拒绝吗? 
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禁宫中的脉案因为要在太医局存档,并且随时检查每个人用药是否合适,所以基本上就是公开的,谁都可以调阅。 
除非,…… 
除非是隐含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和苏想到这里,越发地怀疑了起来。 
“秀远,你说,如果禁宫中有刺客,那么他是如此闯入这九重深宫的呢?” 
“以大郑宫来说,这不可能。除非刺客就是禁宫中的人,或者是,近卫军的人。” 
“禁宫中的人嘛?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殿下,怎么了?” 
“不,没什么。秀远,后天就是父王的寿筵,我们明日就要回扶风园了,你准备一下。对了,最近京里还有什么传闻吗?” 
“有,……”秀远看着憔悴的和苏,感觉说不出口,不过他咬了咬牙,然后说,“箴王后向姚家要了璎珞小姐的生辰八字,说,……” 
和苏听着,面无表情。 
“可能就在最近,要向郑王禀明,求郑王下旨,为翊宣殿下和姚家的小姐赐婚。” 
秀远的话音落了,大殿内空荡荡的,只有窗外落雨的声音。 
半晌,和苏才幽幽地说,“好事情呀。要恭喜舅舅和,……”故做不在乎的声音却说不出翊宣的名字了。 
“秀远我一直没有问你,你说,我们的事情算是孽缘吗?” 
他没有说‘我们’是谁,但是秀远怎么会不知道? 
“殿下,为什么会是翊宣殿下呢?” 
“我也不知道,可是该问谁呢?”和苏笑了一下,很落寞的笑容。 


郑王寿筵显示了王朝的鼎盛繁华,但是如此寿筵却给人一种盛极难继的感觉。虽然不在雍京,不过在京的官员全部进扶风园拜寿,他们进献的贺礼摆满了整整的一个侧院,名贵珍宝不计其数。郑王看见这些不过莞尔一笑。 
丝竹鼓乐一直持续到了夜幕降临,流水一般的宴席摆上来再撤下去,没有停过。 
箴王后再看到和苏的时候没有了那日的怨恨,恢复了往常的冷淡,而和苏认为那日的郑王的失态不过是偶尔想起他的母亲,也许在很多年前,他的母后与郑王有一段愉快岁月,所以让他的父亲在看见和苏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们都穿着端正华丽的朝服坐在花厅中,听着悠扬的竹笛乐声,喝着杯中美酒。 
箴王后看郑王很高兴,装作不经意之间突然说了一句,“王,翊宣今年也十八岁了,也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郑王看了看她,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的心思,他们也对我说了,你看中的是御史大夫姚子熙的女儿。那,翊宣的意思呢?” 
翊宣就在旁边,刚才的他没有仔细听郑王和他的母亲讲些什么,他一直在看和苏。 
不过两天没有见他,可是却感觉他又憔悴了一些。他抬眼看了看翊宣,清淡一笑,似乎没有听见郑王和箴王后说的话题,他的眼睛看着一丈之外的荷池,沉浸在自己的心绪当中。 
翊宣听见郑王似乎在问他话,连忙看着郑王,却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郑王方才在说什么。 
郑王也没有生气,只是和蔼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的母后想要你成婚,她看中的是姚子熙家的女孩儿,你感觉呢?” 
翊宣坚定地看着他的父母,站了起来,在郑王的面前直直地跪了。他抬起头,只说了一句话,“请父王母后收回成命,儿子不愿意。” 
箴王后的脸色一下子很难看,不过郑王就在身边,根本就没有她发作的资格,她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和苏也有些惊奇,仿佛翊宣不应该这样说似的,不过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只是端起了自己面前酒樽,不著痕迹地看着翊宣。 
“为什么呢,那个女孩子不够好?”郑王如同每一个讨论儿女婚事的父亲一般,带着特有的微笑问他。翊宣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才说,“不是。是儿子心有所属。” 
郑王似乎想起什么,眼睛在刹那间有些放大,然后马上恢复了原来的和蔼笑脸,他问,“是哪家闺秀?和父王讲,父王给你做主。” 
“不是名门闺秀,他,……”翊宣的话让和苏截了下来,和苏呵呵一笑,说,“翊宣,你这可是册封嫡王妃,祖宗的家法不能更改,王妃必定出身名门。” 
“太子殿下多虑了。”箴王后的声音显示她很不高兴,她以为和苏趁机嘲笑他们,她还想多说,和苏只是一笑,回了句,“王后讲的是,是我多嘴了。”箴王后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空档也给了翊宣时间,挡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话,他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他一直勇敢得看着郑王的眼睛,没有回避郑王地探寻。 
郑王刚想说什么,这个时候缎棋快速走到他的面前,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他一听就站了起来,然后离席而去,留下一干面面相觑的人们。喧天的鼓乐立时停了,后来缎棋又回来,对和苏翊宣说,“郑王宣召两位殿下。” 
和苏这才问,“怎么了?” 
“殿下,雍京传来的消息,徐璜将军自尽。” 
和苏脸色一凝,点了一下头,连忙走了,翊宣跟在他的身后。 
“和苏,……”就他们两个在回廊上,等候郑王的召见,翊宣看着近在咫尺的和苏,想对他说什么,可是和苏笑着摇了摇头,他说,“翊宣,这事以后再说,正事要紧。” 

郑王二十四年的夏天过的并不平静,先是郑王下旨要兵压碎榆关,然后雍京莫名谣言四起,说征西大将军徐璜与多年前造反的景郡王有勾连。徐璜出身武将世家,他的父亲就曾经是上将军,而今年不过五十岁的他更是少年得志,南征北战三十年,为大郑荡寇靖边,立下功勋。可是这样的一个将军却在出兵西北当口不明不白自尽,致使朝野震动。郑王下旨撤查此事,左禁卫将军薛松在徐璜家中抄出昔年他和景郡王的盟书,郑王一怒之下,抄没徐璜祖产,家人一律发配边疆。百官原本以为兵部不能成行,可是郑王却下旨换防,并且只是换将不换兵。原新州总兵张九楚,副总兵陆冰驻守碎榆关,诏书上让他们带了自己的精锐起兵前往,而原碎榆关守将前往两江任镇江总兵,原兵部监察史左驷明任新州巡抚,并且被赋予了军政大权。 
各地换防,虽然有些乱,但是也打破了一直以来各地枝枝节节的关系网,这几处的将军对于手下来说都是初相识,而他们需要时间来降服手下人,所以在几年内可能威胁到雍京的势力无法形成。而新州的精锐起兵,把他们调向碎榆关,不若一下子六十万大军压境一般的难以控制,这样一来对于西北将军的人选也不像以往那样要求苛刻,可是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都能征善战,这样也增加了西北驻军的实力。还有一方面,因为翊宣不可能直接接触新州的守军,他倚重的全是将军级的人,如今新州的两位总兵换防,等于把翊宣外围的兵权完全削除。新任新州巡抚却和翊宣毫无关联,那个人是郑王嫡系人马。 
翊宣没有说任何话来表示自己的想法。 
这期间,和苏一直看着他,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翊宣就是知道,自己的背后总有一双可以映出月光的黑色眼睛显示那个人的支持和温暖。 
郑王在夏天过完的时候就回到了雍京。 
这样,到了八月初,尘埃落定。 
死去的人,活着的人,还有高兴或者不高兴的人,一切纷乱都在中秋时节结束了。 
雍京恢复了往日的清丽繁华。 
六部九司的官员们也从没完没了的军报中解脱了出来,然后突然间发现,家里的女人们把清甜的米酒都准备好了,而雍京城外,桂花开满了郊野。 

翊宣坐在御园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寂静一片。 
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郑王诏书,为他赐婚,并且册封姚璎珞为他的嫡王妃。事先没有征兆,如今也没有更改的余地。 
此刻的他如此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如同一个被郑王攥紧的木偶,前一段日子的调兵遣将昭示着,他父亲一纸轻飘飘的诏书足以毁掉他多年的心血,而如今,又是一纸诏书,就决定了他的人生。 
他去了朝阳殿,但是他的母亲不见他,一向稳重的人居然嚷出了,你不见我,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说完走出了正宫。 
漫无目的地走着,在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御园。 
冰冷的手指慢慢抚上他的脸颊,翊宣抬头,看见和苏一身丝白朝服站在他的面前,没有戴冠,长长的头发扎成一根辫子,垂在身后。他的手指探了探翊宣的额头,就收了回去。 
“方才在东宫,听见了朝阳殿那边的人都在找你呢,谁想到你一个人躲在这里来了。”说完挨着他坐在旁边,“……,翊宣,秋天露水重,回去吧。” 
其实翊宣看见和苏心中有很多话要说,不过他只是笑了笑,淡淡地说,“没事。人多我头昏,找个清净的地方坐一会,一会就回去。倒是你,回去吧。你身子单薄,不比我。” 
和苏的手抓住了翊宣的手,也是冷冷的,和苏看着他说,“回去吧。父王早晚都会赐婚的,这种事情无法推脱。要不是我,……,要不是我这样,其实我也早就有太子妃了,也许都会做父亲了。” 
“如今我们都没有子嗣,这也是父王的心病。” 
翊宣的眼睛没有看和苏,他看着远处的一从一从随着微风抖动的残枝,还有远处的太液池水,秋后只有几支残荷留下支离的骨架,还有就是一架汉白玉拱桥横跨其上。 
就在这里,在他们幼小时候的那个遥远年代,他送给和苏第一支桃花。 
当时的他不懂很多事情,他只是觉得那花很美,而和苏却很落寞,他喜欢用这样的花让和苏快乐起来。 
翊宣微微笑了。 
他对和苏说,“我已经向父王上了折子,要他收回成命。这是我第一次违抗他的命令呢,不知道他要怎么做,也不知道他会废我王子的称号吧,……” 
和苏蓦然转过头,他看着翊宣有些迷茫的眼睛,“别傻了翊宣,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吗?” 
翊宣缓缓地点了点头,他说,“知道,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知道,我究竟在做什么。” 
“和苏,我喜欢你。我不想负你。” 
翊宣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就好像用刀刻在和苏心头上一般,极轻的伤痕,却无法磨灭。和苏的手揽过了翊宣,他把自己的脸颊埋在翊宣的肩上。 
“傻瓜,你真是傻瓜。” 
“也许是吧,其实,和苏,……”这次翊宣的声音有些幽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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