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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和几个新招的业务员在微机房修改一个带子,另外一间办公室有一两个人在一边闲聊一边显出一种无所事事的慵懒。就在天即将黑下来,街上的路灯还没有亮开的时候,五六个穿着雨衣的人突然冲进公司,他们像刚上舞台的魔术师那样从身上的某个地方抽出一根根铁棍,两个人先是把办公室的东西砸烂,另外三个人冲进微机房,对着那些编辑机猛砸。琴当时是在不久前新买的一台非线性编辑机上做两条游动的字幕。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傻了。当她发现那几个面目不清的人向她冲过来要砸新机器时,她像一只母鸡护小鸡那样,张开手去拦那些人。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举起铁棍抬手就是一棍,这一棍打在琴的头上,琴立即就倒下去了。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暗暗的,一片狼藉。所有的设备都已经砸得粉碎。那套新设备像一只破裂的南瓜依在琴的脚边。那几个新招的员工早就惊魂不定地作鸟兽散去。而且从此以后也没有再出现过。琴从裙子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个外壳银亮的手机给陈浩打电话,告诉了他刚刚发生过的事。很快陈浩像一条野狗一样飞奔而来,他冲进微机房后,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之后踩着那些破碎的设备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他扒开堆在办公桌上的东西,然后把翻转的柜子拖过来,在那片废墟里惊惶失措地找东西。“你要找什么?”琴坐在地上用手捂着头问。陈浩不说话,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那是一盒数码带。琴说:“是那条广告带吗?还差一点就完成了。”不过她很快就发现那盒数码带不是她说的那条带子。因为那盒带子就在她的腿边。陈浩把那盒带子揣进怀里,然后才过来看琴。他说:“你受伤了?”琴不说话,她显得很伤心,为什么陈浩首先要找的是那盒带子,而不是她。那盒带子比她还重要吗?尤其是后来得知那盒带子的内容后,她简直伤心欲绝。陈浩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餐巾纸替琴捂住伤口后,便和琴一起坐在地上。点了一支烟抽起来。琴说:“是什么人这样做的,为什么?”陈浩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头埋在膝盖上。他已经留得很长的头发像一滩黑色的软泥把脸淹埋了。
琴挣扎着要爬起来:“我们快去报案吧。浩!”陈浩说:“琴,我送你上医院吧!你的脸已经肿起来了。”琴又说:“我们报案吧。浩!”陈浩站起来,托着琴的腰和腿要把她抱起来,琴说:“我自己能站起来。”然后,她就吃力地站起来,摇晃着身子向门口走去。陈浩开着车把琴送到医院包扎了一下,医生说,要做一个CT,看看是否颅内出血。这样,陈浩就把琴安置到急诊室的临时病房里,陈浩站在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琴显得很痛苦的样子。琴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陈浩的手。然后用无助而伤感的眼神看着他。“浩,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仇家了。”陈浩说:“你好好休息吧!反正也没有工作可做了。”“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把公司开起来。”“我不会再做什么鸟公司了。”陈浩空洞地看着某一处说。琴泪如泉涌。陈浩松开琴的手说:“我回去收拾一下,晚一点我再过来。”琴抽泣着点了一下头。陈浩从医院里出来,他并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把车开到了新世界的楼下,他竖着领子把头缩在衣服里一路上楼。在一楼迪厅门口的入口处,他看见了闻小勇在和保安说什么,就走过去。还没到他身边,闻小勇已经看见他过来了,就说:“好久没见着你,头发长这么长了。”陈浩直直地盯着他。闻小勇用一种非常轻蔑的眼神看着他说:“你是到这里来找苏如吧?她已经不是这里的老板了。”陈浩说:“是你派人去砸我的公司吧!”闻小勇说:“你是不是跟你妈一样也精神错乱了。”陈浩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闻小勇说:“你给我滚,你要不赶快滚我就叫人把你扔到湖里去。”两名一点八米以上的保安听闻小勇这么说,立即就过来,其中一个用一只大手掐着他的脖子像抓一条鳗鱼那样把陈浩提着往楼外走。陈浩说:“闻小勇,我知道你是黑社会老大,我不会怕你的。”他的声音显得很苍白,很快就被迪厅里节奏强烈的音乐淹没了。晚上,陈浩到医院急诊室时,琴的CT片已经拿过来了。医生说,还好,没什么问题,只是左脑皮层血肿,用点消炎药,然后休息一个晚上。陈浩就在琴的床头坐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琴。琴说:“浩,我刚才一直在想你的那盒带子。那是一盒什么带子?它对你那么重要吗?你能不能告诉我带子里有什么?”陈浩说:“我去给你弄点饭来吃。我们都还没有吃晚饭呢。”说完他就站起来,走到医院旁边的小店里要了两盒炒粉,端着回去,就在他正要进急诊室大门的时候,他看见与急诊室隔着一道栅栏的住院部门口,苏如的白色宝马车正慢慢驶出来,因为是深色玻璃,看不见开车的苏如。
陈浩站在急诊室门口看着那辆车慢慢地远去。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一个手机。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苏如的声音。陈浩说:“你是不是到医院去了?”苏如说:“你看见我了吗?”“我只看见你的车。”“噢!”苏如说:“没有,我正在家里吃饭呢。”“是吗?我还以为你身体不好住院了呢。”苏如说,“你忘了我是做运动员出身的吗?我不会那么娇弱的。怎么,你到三医院去了?”陈浩说:“我的公司被砸了。琴受了一点伤。”苏如有点吃惊地问:“怎么回事?什么人干的?”陈浩说:“一定是闻小勇干的。”苏如不说话。“我不会放过他的。”陈浩阴着声音说。苏如说:“你不要冲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不能乱来。”陈浩说:“我不怕他。”那天晚上,陈浩和琴吃过炒粉后,琴一定要回去,陈浩无论如何不让,他说明天再做个脑电图,看是不是有脑震荡。后来,很晚的时候,陈浩就伏在琴的身边睡过去了,而琴一直看着窗口慢慢变亮。这个夜晚是她有生以来最漫长的夜晚。
唐湘育的妻子李桂芝的尿毒症已经相当严重,很快就要危及生命了。恰好几天后有一个健康的肾源,医院里决定立即进行肾移植。这时候唐湘育作为副市长的身份因为院长一次查房已经公开了。医生和护士都目瞪口呆,他们对唐湘育的做法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同时也觉得医院里对一个主管卫生的副市长的爱人在这里住那么久的院却浑然不知深感惭愧。那个喝问过唐湘育的护士简直就像天塌下来一样一脸煞白。院长说,你们这些人眼睛长到哪里去了?父母官天天在你们眼皮底下却视而不见。唐湘育说:“不怪他们,我觉得这样很好。”院长说:“马上转到特护病房去。”唐湘育说:“不要这样,院长!”院长说:“这是病情需要,做过血透的病人是不能在这种环境里生活的。”唐湘育终于拗不过,随着一群白衣天使到了另外一栋白色小楼的三楼特护病房。下午,市卫生局长等人就陆续地开始来了。卫生局长向院长仔细地询问了李桂芝的病情之后,建议院长立即组织全院专家,同时请省人民医院和医学院肾病研究方面的教授联合会诊。几天后,会诊的结果就出来了,专家们一致认为,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实施肾移植。唐湘育说,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院长说不能再等了。专家们走后,唐湘育把特护五号的门合上,若有所思地坐在外室的沙发上。特护五号是一个前后两间的套间,室内装修得像家居一样。李桂芝说:“湘育,你过来。”唐湘育就到了里屋的病床前,李桂芝从席梦思床上艰难地移动着身子,她神情飘渺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轻轻说:“湘育,我要回去,我不换肾,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唐湘育说:“透析的效果不好,当然就应该换肾,不过我已经打听到有一个老中医用草药治好几个病情很严重的病人,我这一两天就去寻他来,中医往往有神奇的功效。”李桂芝说:“我不想治了,我太拖累你了。”她的脸因为情绪激动有了一些红晕,而且额头和两颊都流出汗来。唐湘育便到卫生间拿了毛巾来擦。之后,他就到外室去给苏如打电话,说他想尽快到老中医那儿去。苏如说:“老中医在省城附近一个叫落草坡的地方。现在是下午了,赶到那儿天可能会黑了。”唐湘育说:“不要紧,赶点夜路吧,明天我得下去搞调研。”苏如开了一辆三菱越野车到医院门口接唐湘育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唐湘育说:“我来开。”然后把苏如让到副座上去。吉普车一出城就沿着高速公路飞驰而去。已经有太久的时间没有离开城市了,高速公路两旁的景致虽然因为入冬显得有些苍凉,但却令苏如感觉新鲜而兴奋。等距离的路标往事一样一个接一个迎面而来。苏如问你和你妻子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唐湘育便语调平和地对苏如讲了他和李桂芝的情感经历。从苏如的家乡回老家以后,唐湘育就到了县城的二中上初中去了。当时的二中没有高中,因为都是县城的学生,因而没有学生宿舍。他的父亲就七拐八弯地找到了李桂芝的父亲。当时李桂芝的父亲在县食品公司做会计。唐湘育住到他家以后发现他们家有一个女儿也在二中上初中。从此以后,唐湘育就在这个家庭里生活了四年,高一那一年,唐湘育的父亲在拉枕木时翻车被压断一条腿。家里的人来叫他时,他正在黑板上演算,老师说这孩子将来一定能读博士。唐湘育从黑板前走下来时,家里人就慌慌张张地进了教室告诉他父亲出事了。唐湘育来到医院,看见父亲的一条腿像截香肠一样晃去晃来。他惊骇异常,随他而来的李桂芝也吓得面无人色。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李桂芝却表现出了一个高中生少有的镇定和沉着,在大约有半年的时间里,李桂芝像一个家庭主妇那样照顾着这个断肢的病人。那其间有一个漫长的暑假,李桂芝每天会用她父亲单位推食品的小车从家里推来两桶水,为他父亲擦洗身子。父亲出院回家的那一天,拉着唐湘育说:“伢子!这女孩子如果能做我的媳妇就好!你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以后就上门提亲去。”高中毕业那一年,他们同时考上了师大。他们在贴在教育局门口的大红喜报上找到自己的名字时,两个人同时伸出手拍了一下。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过任何身体和肌肤的接触。以后四年的大学生活,他们就开始恋爱,然后结婚了。苏如说:“这么说来是出于感激和回报才让你们走到今天的。”唐湘育说:“既然她成为了我的妻子,我就有责任承担一切。”从省城到落草坡的路,高速公路只有八十公里左右,另外五十公里是省道到达县城,而从县城到落草坡大约有二十公里的路是乡村级公路。这些路其实并不像想象中的难走。要想富先修路是那个时候报纸、文件里常出现的口号。一些路旁的老房子的墙壁上还写着这样的标语。车过县城的时候,他们在路边的杂货店买了两瓶水。苏如替他开瓶后把水递给他。唐湘育说:“这个县城的格局很像我老家的。其实大多数中国的城市都一样的。我在发展研究中心那两年时间,去过世界上二十多个不同层次的国家,我发现只有欧洲和北非的城市有自己的性格,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如说:“因为历史和文化?”唐湘育说:“不是,是因为城市或者国家管理者的性格。凡是有特色的城市都是因为在城市形成或者发展过程中,那个给城市影响最大的人赋予了它性格。因此,与其说是城市的性格,不如说是那些逝去的政治家思想和意志力的造型。”“那你心中的那座城市是什么样呢?”唐湘育说:“我自己也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不过如果能给城市赋予自己性格的人是可以称为政治家的。而我还称不上。”“但你具备了一个政治家内敛、隐忍的素质。”苏如说,“如果不是因为有小时候的那份感觉,我会把你到这里所做的一切理解为一种政治修行。包括你对你妻子所做的一切。”唐湘育渐渐地把车速慢下来,最后几乎停下来。他的眼神好像被什么点燃了一样在一闪一闪地燃烧着。他说:“你完全不是小时候我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其实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一座城市。”苏如问:“你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是什么模样?”唐湘育说:“其实在黄沙洲的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从你的轮廓上看到了过去。你很像你妈妈。所以当我问了黄水苟你的一些情况后我就认定你是那个每天牵着牛从我面前走过去的小姑娘。只是碍于你现在的状态没有和你交流。”“如果不是我执著一点,那我们一定是永远的路人喽。”“难道你的执著只是因为少年时代的情绪或者说,你只是追逐记忆吗?”苏如说:“你说呢?”唐湘育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也许是源于彼岸的风景吧!”苏如突然有一种闪电划过心头的感觉。这个不露声色的男人,原来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早就了然于心。甚至她的每一步,每一个举措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他都非常清楚。他洞悉她所做的一切,但他却一直都不言明。甚至对现在已经飚升得像已近天价的那一百亩土地,他也只是用彼岸的风景这样的一种充满诗意的方式来意会,一切都不言自明,一开始他就在帮助她的。她陡然间对这个男人生出了深深的感激之情,同时又有了一种在他面前光裸着身体的感觉。尽管如此,她还是在心里有一种难于言说的情绪渐渐弥散着,难道他认定我对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那彼岸的风景吗?其实不是。在她的心里她从来也没有期待过依靠他去做一点什么!否则,她就不会用一张二百万的收条去换蒋小含(应该是蒋冠群)递给她的一张报纸。她完全舍不得这个男人走进她需要却厌恶着的那片水域里。她不会反过来在他站在岸上的时候,她在水里对他说,你也下来吗?
平整的水泥路一直通到了落草坡的小山村的村头。他们把车停在学校的操场上,然后开始打听那个叫维伦的老中医。一个孩子把他们带到中医的家里。在一幢老式的旧房子里,一个中年妇女说,你们找我公公是吧?他在山上看林。妇女告诉他们从后山上去经过一个小水库之后翻过一道山就到了,他在那里搭了一间草房,晚上不回来的,你们沿着有板车印子的一条路走就能走到。不远。太阳还浮在山顶上,唐湘育提着带过来的礼盒说:“我们走吧!”苏如说:“我跟着你。”
第四章
看见那个小茅屋时,他们有点累的感觉,两个人的额上都有了一层细小的汗珠。茅屋在一个山坳里一块略为平坦的地方。老中医正在门前做饭,袅袅的炊烟在充满灵气的山野之间似乎也变得有了生命,柔软而舒缓地在林间舞蹈着。老中医是一个面色红润的老人。看上去他的眼睛不大好,总是要凑得很近才能把人看清。他左看右看了好久才请他们坐下来。然后一边做着饭,一边跟他们说话。苏如坐在一张竹椅上,而唐湘育则走过去蹲在那个小灶的另一边。“老医生,我们是慕名而来。”唐湘育说,“我家有一个病人,请你去看看。”“是什么病?”“尿毒症。现在比较严重了,身体都肿起来了。”“我不会治尿毒症。”“老先生,你别谦虚,电视台都做过专题报道。”“我确实不会治尿毒症。上次到省里走亲戚时,邻居家有个年轻人拉不出尿,全身都肿起来,我只是给他吃了一点疏淤化积的药。电视里的事你既是城里人还不知道那是假的吗?”唐湘育和苏如面面相觑。他们认为这个老人可能是因为某种不知道的原因而不愿下山或治病。
老人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们在想的问题。他说:“你们回去吧!天不早了。不要等天黑了下去,路不好走。我不会骗你们的。我的儿子也是得了尿毒症死的,我能治早就把我儿子治好了。”唐湘育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深深的失望。他站起来坐到了苏如身边另一把竹椅上看着苏如。苏如说:“都怪我。”唐湘育说:“是我求医心切。”然后,他们站起来准备跟老人告辞。苏如把那个礼盒给了老人,老人开始坚持不收,苏如又过去劝说一番才收了。这时,那个老人从灶边站起来对苏如说:“无功不受禄,难得你们跑一趟,我有几句话跟你们说,算是回报。”他走到苏如的跟前,说:“这位姑娘能不能把手伸出来给我看一下。”苏如便把手伸过去,老头握着她的手掌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走到唐湘育的跟前,把脸凑得很近地看他之后,便在一个树墩上坐下来,那老人半天不语,神情变得异常陌生,他嚅动了一下,对苏如说:“我粗略地懂点相术,姑娘,有几句话你要记在心上。你貌压群芳,富已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