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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投入到漫天的洪流中去了。抗洪抢险采取的是常委分段负责,严防死守的原则。以春江二桥为界,鲁书记负责上游,唐湘育市府一班人负责下游。相对来说下游的形势严峻一些,不过这是唐湘育在常委会上主动请缨的。
这些日子,他就睡在大堤旁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办公厅的一名副秘书长和小李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雨季并没有过去。上游那片山影在沉沉的积雨云中变得遥远了。只有雨和水漫天而来。第三次洪峰过来时,春江水位超警戒水位二点八米,这是春江有记录水位以来最高的了,两岸几乎全线告急。不过好在这条江的性情没有暴虐到摧堤裂岸的程度。因而,第三次洪峰也相对平稳度过。只是洪水退下去的速度非常缓慢,即使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水位也只下降了零点二五米。黄昏阴霾而潮湿的天空突然出现了鲜亮的太阳,浑黄的江水一片金光。唐湘育站在堤岸上望着眼前的水势,一直沉默不语。秘书小李提着黑包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停地打电话。虽然洪峰过去了,但是缓慢下降的水位让他的心情一点也不轻松,他知道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一个吸饱了水的海绵,下一次洪峰来临的时候,情况会比现在严重得多。但愿不会有下一次。苏如那有如另类的基因基地就在不远处。上午他去看过了,地下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水,再下阵雨高出地面一点五米的江水随意渗透一点过去,就会把那里淹没了。他问过苏如,得知那些基因土豆首批已经成熟,但是,由于转基因制药设备还没有安装调试。甚至,那条生产线的一个关键环节的设备,因为银行资金的问题,还没有从德国启运。因此,预定的投产日期将可能大大延迟。这样制药厂方面就没有按合同收购第一次转基因土豆的想法。几天前,他曾经把这件事在常委会上提出来,鲁书记当时就发了火。他随即把制药厂厂长叫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对厂长说:“是你的药厂不想办了,还是你这个厂长不要当了呢?这批土豆如果叫水淹了,你干什么去?”厂长一面点头称是一面说着自己的困难。不过他表示不管有什么困难一定按合同收购。
唐湘育说,银行方面的事,我抽空去找一下行里。市里一个这么重要的项目,为什么一点面子都不给。唐湘育之所以不顾禁忌把这个问题直接提到常委会上来,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这是鲁书记一直在抓的一个招牌项目。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转基因生产基地是当时最艰难的时候苏如冒着巨大的风险承担下来的,这个合同并不单是制药厂的合同,而是市政府的承诺。如果这个承诺落空了,那么以后还会有第二个苏如吗?制药厂斥巨资引进的最新国际技术将变成一堆废铁。第一期转基因土豆如期收购了。第二、第三期正在生长期。但是,此刻却将面临着灭顶之灾。
唐湘育面对着大江,他的眼睛却看到了那巨型帐篷里嫩绿的豆苗。“小李,叫车来一下。”唐湘育说。车很快来了。他对李秘书说:“你就在这里守着,我到市里去一下,有什么情况要立即报告我。”然后,自己开了车就走了。唐湘育的车七弯八拐地在市区转了一下就到了制药厂。他直接到了厂长办公室。厂长姓方,姓马的自己出去办生命制药厂后就一直由他接任。方厂长对唐湘育的出现感到很意外,随即非常热情地握手,让座。唐湘育说,正好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看。说完轻轻呷了一口茶。方厂长闪烁不定地望着他,像一个探路者那样,选择一些语意不明的话说着。“唐市长真关心我们厂啊!抽烟!不抽?——啊!”“资金的缺口,还有多少?”唐湘育问。“设备那块大概还有一千万。”方厂长小心地说。“如果一千万到位的话,你们什么时候能开始生产?”“一个月内。”“一旦投入生产,你那些转基因原料够吗?”“不够。”“怎么办呢?”“只有到台湾或者直接从国外进来。不过,这样,成本就会增加得很厉害。”“大棚里二期和三期接上的话,情况怎样呢?”“如果能续上,试产期间还差不多。”“噢!”唐湘育说,“那个地方很可能要被水淹了,你们应该尽快把那些原材料收上来。”“可是——”方厂长面露难色,他说:“这种转基因植物,如果没有长到成熟期,植物里的基因含量就相当低。制成药物成品相当困难。”
“是这样?你们是不是可以降低一点价格,或者分级收购。”“当然。”方厂长微微地笑了一笑一脸幡然觉悟的样子说:“当然可以,不过,第三期基本没有用,但为了保护生产者积极性,我们还是应该收过来。”唐湘育说:“第三期既然没有用,就算了吧!”方厂长说:“我会安排人去。”“那就明天上午吧!”唐湘育说,“再晚就来不及了。”临走的时候,唐湘育说:“一千万资金等防汛一过我就帮你落实。”方厂长不停地点着头把他送上车。车开出一段,路过工行门口时,唐湘育又把车停下来,给何行长打了个电话。那边传出来节奏很强烈的歌声,何行长不耐烦地重复问了几遍他是谁。当他突然明白是唐湘育时,歌声戛然而止。何行长说:“唐市长,您好您好!还没亲自上门祝贺呢!”“你不上门就只有我上门啦!”他说,“我现在就在你大门口,你却跑去潇洒去了。”何行长说:“哎呀!市长真在门口吗?我正好就在行里的会议室呢!我马上出来接你。”很快何行长就出现在门口。见唐湘育从车里出来,急步向前握住他的手,“唐市长今天是微服私访吧!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唐湘育说:“何行长这里是世外桃源,我们刚刚从浑水里爬出来,想来沾点仙气。”“市长是在批评我吧!抗洪抢险我们可没少出力。光我们行里的职工就捐了五万多元的物资。”何行长伸出手为他引路,“今天接待客人,在自己餐厅里吃完饭娱乐一下,我们可不敢到歌舞厅找小姐。”虽说是餐厅,但餐厅楼上的豪华包房比任何一家歌厅的总统包房都好。音响、舞池、镭射一应俱全。点唱机还能把卡拉OK的现场录成磁带或CD,让歌者带回去自己欣赏。唐湘育进去以后,发现除了几个极亮丽的女子外,市公安局副局长朱刚、百货集团公司的陈总以及建材集团的肖总也在。他们见唐湘育来了,脸上都有了一种夸张的笑容。何行长把唐湘育让到中间,然后是两名着装大胆的女子陆续坐到他身边。唐湘育说:“这样不好!我把这两位小姐占着了,不知道你们谁要恨我呢?”何行长说:“这位是我行里的小马,另一个肖总带来的,小马当然是要替行里接待贵宾的,肖总我看也不敢有什么想法吧!何况还有公安局朱局长在这里保驾护航呢!”朱刚马上点点头。何行长笑笑,说:“唐市长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啊。”然后就坐到他身边来。唐湘育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大蛋糕,明白了今天可能是何行长生日,这些人可能是来祝贺的。他只装作不知道,拿了刚倒的一杯酒,说:“这段时间抗洪,本来鲁书记早让我来找你了。制药厂的那笔配套的合资款一直没有全部到位,今天路过你的家门,所以我就上门来讨了。你千万不要不给我面子。”“哪里!”何行长说,“这事早定下来了,省行也明确指示过了,只是有些手续问题,包括制药厂原来的一些还贷情况还需要理一下。不过市长你亲自出面,我怎么敢怠慢呢!过几天你叫厂里的人来找我就行。”“说定了,”唐湘育说:“我可跟你做交易了,你还有一份建宿舍楼的报告在我桌上呢!你要不支持我,我就让你们睡大街去。”大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何行长说:“唐市长,唱首歌怎么样?我们还没有听过你的歌呢!”“我要到河堤上去看一下,虽然水没有继续上涨,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大意。”何行长说:“两分钟不会垮堤,如果你不唱一首歌,就是睡大街我也不给你办贷款。”“那就来一首《童年》吧。”行里的小马立即就熟练地点了《童年》。唐湘育便唱了起来:“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隔壁班的那个女孩什么时候才经过我的窗前——”唐湘育唱完以后,大家便使劲地鼓掌。“我要走了。诸位,不打扰你们了。”说完站起来,小马走过来递给他一盒磁带说:“已经替你录下来了,你可以在车上听。”唐湘育拿了磁带就出门去,大家挤出来要送他,唐湘育站在门口说:“不要有这么多仪式吧!搞得大家都不自在。”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朱刚说:“朱局长,你送我到楼下吧。”大家都知道,他跟朱刚有话要说,便打了招呼后进去了。朱刚随唐湘育到了楼下,唐湘育站在车门口对朱刚说:“朱局长,我记得两年前我刚来那会儿,你提过一个关于闻小勇的报告,后来被詹同否定了。对吧?”“是的。闻小勇的问题这几年发展得越来越厉害了,他和他手下的一些人已经基本上形成了黑社会性质的团体,涉案有十几起。”“为什么一直没有采取措施呢?”“以前因为上面有人。”“现在不是已经没有了吗?”“虽然詹同下来了,但还有人在护着他。”“市里还是局里?”朱刚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唐市长,找个时间,我专门来跟你谈一下这个事吧!”“好!你要把材料好好整一下,到时,再跟鲁书记汇报一下,由市委制定下步的行动。”唐湘育说,“要抓紧时间。”
朱刚点了一下头。离开工行以后,唐湘育便往河对岸的堤上去。他把磁带放进车里的音响里,里面传出来他刚唱过的歌声。“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隔壁班的那个女孩什么时候经过我的窗前——”他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山村。不知道苏如现在在哪里。那天晚上,一艘小驳船撞在江堤上。黄沙洲那块基地变成一片泽国。
有时候,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一只鱼鹰。我的水面就是我周围的生活以至整个社会。每当有一点风吹草动,或者在浅层的水面叫着所谓“新闻”的鱼儿出现时,我就一头扎下去。但我没有鱼鹰一样犀利的眼睛,我看不到深水里的鱼。有时候,即使看到了大鱼从我身边游过,我也无能为力。但更多的时候,我会觉得那只鱼鹰在扑进水里的一刹那就变成了一滴水然后被生活化开去,变成一种若有若无的状态。回忆起从业以来的数年光景,我几乎没有看到在我的身后留下什么印迹。我的生活就是几盘索尼牌BT磁带,录了洗,洗了录。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当江鸿打电话给我,希望我们的栏目能关注一下他们学校的周边环境时,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并且当天就派人去了。江鸿就是那名我们曾经采访过的为了守护一个空钱包而不惜被歹徒砍伤的中学老师。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我们在几个朋友聚会的场合碰过面,并且熟悉了。后来我发现她和琴是一对好朋友,她说她们是在健身俱乐部成为朋友的。所以,她在电话里简直就像小姐吩咐丫环那样给我派活。与大多数谦卑而渴盼的脸孔相比我更喜欢这种率真。当然,我之所以去做这个选题,并不是因为她的率真,而是校园环境的恶劣已经成了亟待关注和解决的问题,并且为各方面所重视。江鸿所在的中学是一所市属重点学校。学校的前门临着市里最热闹的商业步行街,后门则是省政府第二宿舍区。这个宿舍区是近几年建成的豪华住宅楼群,虽然被叫做省政府第二宿舍区,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房子却卖给了四面八方的有钱人。这个宿舍区的牌坊式的门楼与中学的校门正好隔路相望。敲诈打劫学生,或者学生与学生之间相互火拼的事就发生在这两门之间。江鸿打电话给我的原因是她班上的一名女学生每天放学回家时都被另外一所职业中学的小男生围追堵截,几乎不敢出校门;前一天被那帮小男生弄到一个迪厅里去跳舞,还要逼她吃摇头丸。江鸿说,那是一个小黑帮,他们给自己取名蝴蝶帮,常在外面作案,大多数都在吸毒。部里的几个人在那里跟踪了几天,摸到了一些情况,发现这个所谓蝴蝶帮的一群孩子也是全市不少迪厅摇头丸的提供者。为了争市场,他们还在一家叫黑熊的迪厅里把另一帮人中的一人捅成重伤。我把这些情况和偷拍的一些画面给省公安厅治安总队送过去,希望他们能在此基础上作进一步侦查并尽快处理。总队长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兄弟,你真是及时雨,我们想什么你就来什么。”几天后,总队就开始行动了,并且要我们派一名摄像参加,总队长在电话里笑着说:“伙计,不要派上次那个什么陈浩哦!”我讪笑了一下。几天以后,江鸿就约我吃饭说是她要请客。我说:“我要去抗洪抢险去。”她说:“我不管,反正我晚上六点开始在半岛咖啡厅等你,你不来我就等到天亮。”说完就挂了电话。那天,我到河堤上转了一圈,到半岛里见她果然孤零零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看一本时装杂志,见我来了有些兴奋的样子,说:“我都等你一小时了,真不守时。”我说:“我都准备天亮之前赶过来的,现在提前来了,你千万不要让我罚站,或者罚做作业呢!”她笑了起来。半岛并不是一个吃饭的地方。这里更适合情侣聊天、谈情。她选择这里当然并不是因为这样一种心情。与教室相比,这里也很适合倾诉。“谢谢你。”她拿了一杯水跟我碰了一下说:“事情解决了。”“暂时的,”我说,“也许过不了多久又来一个蜜蜂或蜻蜓帮呢?”“当然,”她说,“不过,好像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一起车祸。有一个人在深夜里被人在小区大门口撞死了。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围在那儿,肇事的车子好像跑了。今天的报纸都登出来了。”“是吗?你干嘛那么晚回去,昨天又请谁吃饭了?”我笑道。“嘻——”她说,“我是上学生家辅导去了。马上要中考了,教学抓得很紧,谁像你们,天天就是打着采访的旗号去追靓女。对啦!琴怎么样了?”“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到健身俱乐部来了。”“她每天和陈浩在一块儿,”我说,“前几天,她还和陈浩去了一趟陈浩的老家。”“陈浩不是本市人吗?”江鸿说,“琴跟我说陈浩是土生土长的本市人。”“他是土生土长,可是他爸他妈并不是。他爸是清溪农村的。文革前北大毕业的,历史研究学者。据说,他们的家山青水秀非常美。”江鸿说:“现在哪有什么真正山青水秀的地方,连农村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沾满了人气、现代气,这几年暑假我每年都出去,许多地方都一样。”“你想指望自己像一只没有进化的猴子光着屁股在树上生活,那样的场面可能没有了。”“喂,你真俗哎!看不出来是一只披着羊皮的什么呢?亏了琴两口子还能跟你交朋友。”过一会儿,她就跟琴打了一个电话,他们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江鸿就说你过来吧!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那边琴好像很犹豫。江鸿说了我也在这儿,过了一会儿就听得江鸿说,那你赶紧过来吧!我等你。挂了电话,江鸿就暧昧地看了一下我,说:“你和陈浩真是狼和狈的关系,他一听你在这儿,立即就要来,开始琴还十分不情愿,唉,看来下一次要见琴,还得先把你约出来。”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陈浩就穿着一件风衣来了,那是一件深色的风衣,领子被竖了起来,掩住了下颌。这种装束在这样场合显得有些刺目,像一些影视剧中的特工或者逃犯。琴穿得很明艳像一只小鹿一样跟在他的身后。陈浩在我的对面坐下来,把那件风衣搁在椅子上望了我一眼,“今天还有闲工夫泡吧!”“是我缠着他。”江鸿说。“回来几天也不告诉一声。”我对陈浩说,他的头发被束在脑后,整个脸张扬着,但显得相当苍白。“怎么突然想着要回老家去,打算结婚啦!”陈浩毫无表情地看了看我:“我只是想看看我父亲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清溪那个地方我没去过,听说很美,台里好像做过专题吧!现在是不是在搞旅游开发,“你那边还有亲戚吗?”“有,但我没去找他们。”“那里有一个天池。”琴跟江鸿说话时,突然转过来跟我说:“真的,很好,离村子很远。
那水清得要命。不过那路很难走。“”你们在那水里又做了一次野鸳鸯吧!“我说。”我是想跳下去洗澡,他不让。“琴嗔了陈浩一下。陈浩要了一瓶红葡萄酒。琴说:”你喝不完的。“陈浩说:”你们逛去吧!我们俩慢慢喝。“说完又到口袋里去掏烟。他先是掏出了一张报纸搁在桌上,后来才摸出一包烟来慢慢点上。这之间琴和江鸿牵着手到门外的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