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聂风微有些诧异:“集上?”
黑衣点头:“也许能打听一下你师兄的消息。”
※ ※ ※
藏离镇虽然是距离黑衣山中小庐最近的镇店,两人也走了个多时辰。黑衣唯一的马驮了两只盛满铁器的麻袋——虽然黑衣表示要自己背,把马给新伤初愈的聂风骑,聂风还是笑着婉拒了。牵了缰绳徒步行走,眼看四周的景色由苍莽山林变成绵延田畴,聂风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待到进了桑梓掩映的秀丽小镇,见到熙来攘往的人群,少年脸上已经挂起开朗的笑容。
他喜欢乡村,喜欢布衣草鞋的庄户人家,喜欢人。
这小镇看来也很安静淳朴,令他想起凤溪村,不由对黑衣多生出几分好感——他,看来也是一个喜欢平凡的人。
只是眼见耳闻,人们身上的服饰交谈的语言似乎都显得古老,令他竟有些误闯桃花源的错觉……
黑衣的小摊档刚一安置好,就陆续有人前来光顾。从这些庄稼汉子提篮村妇的口中,聂风发现黑衣打制的铁器在这带居然小有名气,虽然镰刀锄头比其他铁铺卖得都贵,却也并不愁销路。随着日头愈高,集上更加热闹,黑衣的档前人也慢慢围得多了,黑衣招呼着顾客,聂风就帮着收钱找零,生意颇好,二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忽听“砰砰砰”连声闷响由远及近,人丛后面响起一片惊呼!聂风面前一位老汉也“哎呀”一声,随之向前扑倒。
“老人家当心!”聂风一把扶住老汉,发现摊档周围不少人已被撞翻飞跌开去。
阳光中蓦然投下一条宽大的黑影:“喂,给大爷拿把锄头!”
黑衣抬头,见一个身披锦衣的雄壮汉子站在档前。那汉子方头肥面厚唇粗脖,一袭锦衣箍在身上,颇有些花瓶里塞满猪肉的味道。他嚷着上前,两根指头夹住一张薄纸,就往黑衣身上一摔。
看着那张面额整一贯的交钞飘落地上,黑衣一瞥锦衣汉子,不紧不慢地道:“客官,锄头子二十文一只。”
锦衣汉子意态骄横:“怎么,大爷给的钱难道不够?”
黑衣道:“我这儿小本经营,不收交子,您拿现钱吧。”
聂风一眼瞧见那张花花的薄纸,就是一愣——皆因那薄纸边上清晰地印着一行年号。
低头看向自己手里几枚铁钱,翻过背面,赫然铸着“庆历通宝”四个字!
——庆历?!
只觉头脑里“嗡”地一声,后脊梁一阵冰冷……
一旁的锦衣汉子笑道:“是吗?这可是爷身上最小的一张哪!”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都知这汉子八成是来找茬的,略熟些的乡亲更不由为黑衣捏了把汗。黑衣只淡淡道:“对不起,我找不开钱,您照顾别家吧。”
锦衣汉子忽然歪过头,一个劲儿盯着黑衣的脸,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哟!我道是哪个臭打铁的这么不知好歹,这不是皇宋东京的展御猫展大人吗?!真是失敬!失敬失敬啊!”
人群之中发出一阵惊异之声,其实不止他们,就连心情正陷入十分混乱的聂风也不由将目光投向了黑衣!
宋时年间曾有“御猫”称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南侠展昭!
三侠五义即使在聂风那个江湖也是家喻户晓的传奇。难道眼前这悉心照顾了他多日的黑衣大哥,竟然……会是那五百年前的传奇主角!?
面对无数或惊讶或敬慕或怀疑的目光,黑衣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也不去看锦衣汉子,只淡淡道:“江湖上已没有展昭这个人,我叫黑衣。”
“噢哦哦——我险些忘了,这御猫大人早在八个月前已被革了职了,听说是监守自盗?哈哈哈,堂堂南侠居然不是为了正义公理,而是因监守自盗罢官去职,这也算江湖上一大趣闻哪!”锦衣汉子唯恐有人听不见一般大声道。
黑衣牵了牵嘴角,道:“的确有趣得很。”
锦衣汉子接着道:“这就难怪他会沦落到此穷乡僻壤,每日靠着打铁勉强过活了,啧啧啧……这被主子踢出门的癞猫,真是比丧家之犬还可怜哪!”
黑衣笑笑:“您可真有见识,不过我这儿客人正多着,恐怕没空听您讲古。东边那儿倒有个书场,您要急着想说故事,那儿肯定有人爱听。”
四周人们有不少刚被锦衣汉子撞倒过,心内正自忿忿,闻听此言便一齐哄笑起来。
锦衣汉子大约也感觉脸上无光,恶狠狠瞪了众人一眼后,复又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黑衣道:“全汴梁谁人不知他展御猫除了监守自盗,更有点儿特殊的癖好——当初他在朱雀门外抱着个男人不放,连衣袖都让人给扯断了下来,满大街的人全看见了!真可谓又是一桩千古奇情,断袖美谈啊!”
黑衣依然在微笑,不过聂风发觉他的笑容有些僵硬。
锦衣汉子见人丛中已有些小声议论,不由更加得意:“这也难怪,那锦毛鼠白玉堂的样貌……啧!真比女红妆更胜三分娇,难怪连一向行端做直的御猫都要动心,想来二位大侠夜里可销魂得紧啊……”
咻!
锦衣汉子正说得起劲,蓦觉一道劲风掠过。众人只见他说着说着就张大了嘴呆呆立在原地,竟是一动不动了。
黑衣额前的发丝微微拂动,他忽然低头开始收拾东西,一面向着众人道:“各位乡亲对不起了,我这儿收摊了,想买铁器,明日请早。”
人群中又再传来笑声,众人看着锦衣汉子一直张嘴瞪眼的怪模样全都不明所以,只觉滑稽。
聂风却没有笑——所有人之中,也只有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锦衣汉子已被点了穴,出手的,正是他方才一直挑衅的黑衣!
就在锦衣汉子张口同时,黑衣伸手、出指、认穴,一套动作之疾速,已经超过常人的眼力,因此直到对方被制住,所有人——包括锦衣汉子自己都没能看见他出手!
只有身负冰心诀的聂风方能不受“眼见”的蒙蔽,捕捉到黑衣的真正动作。
即便素来以快称神的他,也不能不为黑衣的速度而惊愕!
且,锦衣汉子与摊档之间尚有五尺左右距离,黑衣竟是隔空将他制住,这份指劲的惊人,丝毫不逊于他的速度!
就在众人哄笑,黑衣低头,聂风惊愕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一个朗朗的声音:“呸!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提南侠的名字?!”
一道鞭影破空,“啪”一声狠狠地抽在锦衣汉子脊梁上!
二、碎雪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往事只堪哀
二、碎雪
“大夫,怎么样?”白衣青年看着那块头上背上插满银针似有变刺猬嫌疑的“木头”,向身边的老者道。
老者为难地搓了搓手:“这失忆症成因本就复杂,老朽行医几十年,像他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少说几句听不懂的,”白衣青年挥了挥手,“干脆点儿,他这病你能不能治?”
“白五爷说话,老朽敢不尽力?只是老朽实在才疏学浅,恐怕难以保证这位爷能记起前事……”老大夫诚惶诚恐,见白衣人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连忙道,“这眉州到底是个小地方,若是在京城,名医云集,何愁找不到医治的办法,五爷何不带他上汴梁一趟?”
老者原是一番好意,谁想这“白五爷”一听“汴梁”二字便如同爆竹沾上火星,登时炸了:“带他上京!?我要是有脸上京城我何苦大老远来这鬼地方?!”
他一暴跳起来,整张脸就孩子似地皱成一团,咧着嘴,呲出两颗尖尖虎牙——虽是生气的模样,却别有一番趣致。
“木头”一眼瞥见那两颗白亮亮的虎牙,死寂的脸上也不期然浮起一抹邪邪笑容。
仿佛冷雨云开,崭露一线天光。
这邪邪的笑容,反倒令咆哮的白衣青年安静下来,忽然间,竟有些怔忡失神……
该死的!这笑容……为何会那么像——
“他”?!
※ ※ ※
回到客栈,“白五爷”的脸色就一直阴云密布,仿佛随时会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尤其是看到“木头”的时候。
这失忆大块头忒不经打让他倒贴药费不说,如今味如鸡肋吞不下吐不出简直成了附骨之蛆,还好死不死总让他想起另一个更可恨的家伙……真正憋气!
正皱了眉兀自出神,思量下面要怎么处置这块鸡肋骨才好,冷不丁一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恶狠狠从旁塞将过来,险些戳在他下巴上!
“茶。”紧随破碗出现的是“木头”冷冰冰干巴巴的声音。
白五爷瞅了那破碗一眼,额角顿时暴出一根青筋:“你叫我用这个喝茶?!”
“客栈,”
“只有这个。”
天哪!他已经快受不了他这一句话总是断成几截说的德性!
“真是榆木脑袋!几天啦?你就不会自己学着点儿?没见你家少爷我从来不用别人的杯盘碗筷么?!——取包袱里的杯子来!”
那根高大的木头气定神闲地回答:“你包袱里——”
“没有杯子。”
得!就让他干脆冲着这混蛋那不顶用的脑袋再补一刀,一了百了!
只见白五爷的双手猛攥成拳一下提起……顿了顿,却终还是放了下来,咬牙切齿道:
“你有种——”哇呀呀,真是笨得有种!
“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你家少爷我——”
“每天用的杯子到底放在哪里!”哇呀呀呀,最近真是气疯了,连他自己说话都开始一截一截的了!
三部并作两步进到里屋,便看见他那只特大号的随身包裹赫然摊在床上,如遭凌迟……
白五爷一张俊脸登时黑得堪比雷公,额角青筋乱冒,牙根发痒拳头捏得咯咯爆响……
他颇花了些功夫,才能从被翻得惨不忍睹的包裹中拣出个油纸小包来,递给身后那块木头:“打开!”
大手扒掉油纸,里面是一层桑皮纸;扒掉桑皮纸,里面是一层厚绢;扒掉厚绢,里面是棉垫裹着的另一层厚绢;打开这些,里面是一块织花白绸手帕;解开手帕,这才露出洁白如雪、莹润如玉、玲珑剔透的好一只瓷杯,里面兀自小心仔细地塞着棉花。
白五爷略有些得意地瞧着那只杯子,瞧着木头把它从一堆纸片布帛中拿起……
噼啪!
——惊心动魄的响声!
然后那根又冷又硬的木头就戳在那儿,木无表情地看着一堆碎片从指缝落到地上。
可怜那美仑美奂的名贵瓷器,也算跟着白五爷走过千山万水,此刻竟禁不起这木头蠢手一拿,霎时香消玉殒……
“啊!!我的暗香雪!”
※ ※ ※
这人世间独一无二的暗香雪,乍然瓷碎,坠落尘埃。
白衣公子眼睁睁看着,却出奇地没有暴跳如雷,只是突然怔住。
——太突然,太突然了……没有一点预警……
突然得就像……那天,那时,那一街角,突然出现的那人……
突然而来的那个拥抱……
突然得令他毫无防备,无所适从……
这杯,原是“他”所赠。个中情义,他不愿去深究,只将这杯子当作了生活的一部分,天涯相随。
却万料不到……
人命如纸,人情若瓷,当你习惯了它的时候,总会忘记它其实……易碎……
白衣公子的面色一时间苍白有如碎瓷,他木然走上前,看也不看那根闯祸的木头一眼,便蹲下去,自怀中取出一块素白绸帕,将那碎片一块一块拣拾起来包好。
蓦地,白绸上惊现一道红痕,手指被碎瓷片割破,他竟浑然不觉!
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他”的眼睛……
径直自街角行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在那一片暗淡的深黑之中,究竟压着什么样的秘密?
那时“他”说了什么?
自始至终,只有一句——
“……跟我走吧。”
——走?走去哪儿?跟你走?为什么要跟着你走?
不明白!!
光天化日,车水马龙,在繁华市井的睽睽众目之下,他亦不愿去弄明白——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怒,大怒!
愤怒中抓住了什么?暴怒中撕裂了什么?狂怒中……伤害了什么?
一声惊心动魄的裂帛——
※ ※ ※
嗤啦!
鞭影破空,狠狠地抽在锦衣汉子脊梁上,打得衣衫都裂了口子,人也向前一栽。
鞭稍却一卷缠住他脚踝,立将他绊了个狗吃屎,接踵而至的十几道鞭影纵横抽在他背上臀上,光鲜亮丽的锦衣霎时四分五裂,可怜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大汉,此刻被鞭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与鞭影一起飞入场中的是个红衣少年,他下手颇重,鞭鞭到肉,仿佛与鞭下之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小飞,够了。”一把沉厚声音制止了少年的鞭笞,一位年轻公子分人群走了进来,“你在‘他’面前动手打人,岂非班门弄斧?”
这青年一身白绫单袍,外罩淡灰羽纱,绣着连绵的蔓陀草纹,腰系一条龙首银扣宝带,容貌英武,举止潇洒,端的一副好派头,站在村民中间,仿佛鹤立鸡群。
旁观的聂风注意到,黑衣一眼瞥见他,便是微微一笑。
只见那贵介公子向着执鞭的少年说罢,便转向锦衣汉子道:“久闻‘蜀中一品拳’郝元礼郝大侠威名,早盼一见。不过今日似乎事不凑巧,赶上大侠在此……”顿了一顿,似在努力寻觅措辞,“……修炼奇功,律某是否要等大侠回去换身衣裳再来一叙?”他抬起头,脸带微笑。
人群中就有人惊呼出声——郝元礼拳法精奇,在蜀中道上颇有些名气,谁曾想今日竟会出现在这小小市集的铁器摊子前面?
锦衣汉子郝元礼却瞪大了双眼,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惊的,满脸油汗噼里啪啦直往下掉。
一直看着一切并没发言的黑衣,此刻才缓缓走到郝元礼身边蹲下,用仅有他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只点了你哑穴而已,不用一直趴着不动。”一面伸手向他身上一拍,解了穴道。
郝元礼一张脸立刻红到发紫,这才跳将起来,狠狠看看黑衣,又盯住灰衣公子,忽然大叫:“律南天!你……你是万樱庄主律南天!”
灰衣公子微笑着拱拱手,算是回答。
人群中响起更多惊呼之声——江南万樱庄不仅以世代相传的碎宇剑法闻名江湖,更是江南首富,连大名鼎鼎的庄主律南天也亲来此穷乡僻壤,今日这小小的藏离镇,真可谓风云际会!
郝元礼阴沉的眼光在律南天和黑衣脸上扫来扫去:“妈的!想不到连你也跟这朝廷鹰犬沆瀣一气,今儿算我郝元礼认栽了!”
黑衣却当他空气一样,径直走到灰衣公子面前,抱拳笑道:“律大哥一向可好?”
律南天抱拳回礼:“托福托福。”
黑衣笑眯眯地道:“多年不见,万樱庄越发兴隆,你这生意都做到蜀中来了,不得了不得了。”
律南天笑道:“哪里哪里,律某天生贱命,虽靠着父辈家业,这守财奴却是做不得的,哪怕为一笔小买卖也要走动走动方才舒泰。这不,也正好上蜀山览胜。”
两人竟自顾自地寒暄起来,完全视正在挑衅的郝元礼如无物。
“小马,”黑衣看向身后的聂风,不忘为他引见,“这位律大哥,是我昔年旧识。”
“幸会。”天……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世界?他必须重新认识整个江湖!
律南天也注意到了聂风:“这位是?”
黑衣道:“新结识的朋友小马。”
律南天打量一番,不由赞道:“好个俊俏少年。”皱了皱眉又道:“……他的眼睛?”
“他曾从山上跌下,左眼被锐石所伤,我碰巧路过便救了他,就这样认识了。”黑衣笑笑道,“现在天天帮着我做事,倒成了我半个伙计。”
他所言实与事实有些差异,聂风心中奇怪,转念一想或是黑衣不想那律大哥追问不休令自己尴尬,故此敷衍于他,便索性不作声,转眼去瞧律南天所带的一班随从。
到底是江南首富,五个跟人都穿得十分体面,其中最抢眼的要数那持鞭少年——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一身赭红劲装,一条鸭蛋粗、丈余长的牛皮软鞭盘在腰间,大眼睛,瓜子脸,清痩秀气,颈上一只银项圈,衬着麦色肌肤很是夺目。
聂风发现,任凭其他仆人对他恭敬非常,他自始至终也不发一言。不禁想起云师兄少年时亦是这般沉默,只不过比他更加冰冷孤僻。
此刻围观的村人渐渐散去,黑衣已将摊子执拾完毕,正要将两只麻袋搬上马背,红衣少年便过去搭手。黑衣见他举起几十斤铁器也毫不吃力,便向律南天笑道:“这小哥儿根骨不错,确是块练武的材料。”
“小飞是我贴身僮儿,”律南天道,“这孩子一家三代都没离过我万樱山庄,他的父亲亦是家父的亲信……”话犹未完,已被黑衣的惊呼打断!
“当心!”
郝元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