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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生打断道：“她为什么要打你男人？”
女人一时语塞，哀伤地望着她的公公。乔生的目光掠过她的胸口，紫色水晶雕琢的蝴蝶展翅欲振。（我腹诽：这个虚荣的女人啊，那么快又戴上去了……）他和气地笑道：“这条项链好眼熟啊。”
村长的儿子阿生裹着一头白纱走了出来，他将妻子拉到了身后，对着父亲道：“娟子只是捡到了她的项链。她一个陌生人，来路不清的，不能怪我们出言不逊。可是不管如何，她动手打伤了我，阿爸，你要评理！”
老头打量我半晌，推开了儿子媳妇，转过头看向乔生。
“乔少爷，动手伤人总是不对。何况，是在我村子里。”
呵，想不到那么偏僻的一个村落里，倒是高歌《我的地盘》了。我嗤之以鼻，随便你们怎么处理我，反正我也不稀罕，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啊我！
乔生道：“村规的话，怎么处理？”
“浸猪笼！”女人先声夺人。
靠，我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以为我跟你男人通奸啊！”
身边众人投我以看外星人的目光，他们议论纷纷，不外乎“不知廉耻”“下贱”之类的字眼。
村长老头喝了口儿子敬的茶，缓缓道：“村里很多刑法都废弃了，再说，政府也禁止私刑。但是她一个外来人打伤了我的儿子，我不能不让她付出点代价。”
乔生赶忙道：“钱我有的是。”
老头笑：“客气了，我和你爷爷是拜把子的交情了，怎么能要你的钱？”
我瞅着他，怎么瞅怎么觉得这老头不是好人。只听他继道：“这样吧，让我儿子也划她一下，以牙还牙，大家都没异议吧！”
嘎，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毁容？
我吓到了，打算掉头就跑，身子骨还没爬起呢，就给人按了下去。
“还想跑，往哪里跑！”
老头阴笑：“乔老头身边女人也多，但是没有一个敢在我面前那么放肆的！”
脑门上的力道倏地一轻，我抬头，看到乔生拄着他的新拐杖站在我跟前。
他弯下腰，轻声地问：“安小六，让你道歉，你愿意否？”
“屁！”
我横了他一眼，我没错，干嘛给他们道歉！
他皱眉：“寄人篱下，总要受制一些。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死瘸子，你闭嘴！”
他霍地伸出手，拎紧我的领口：“安小六，我警告过你两次了！”
我临危不惧，怒得火冒三丈：“我就说你了，怎么着！你以为我乐意跟你到这种破烂地方啊！要不是念在你当初不当心救过我，我才不要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呢！钱多，有个屁用啊！没命去享，再多的钱给你，你要哇！”
他气得倒抽一口气，顿了顿，不禁生疑：“我救你，什么时候的事？”
我翻白眼：“我口误了。”
他松开了手，沉默。
而他身后的人蠢蠢欲动，老头不忘雪上添霜：“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要你们住在我这里，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安小姐，你认命吧。”
男人走上前，乔生张手拦住了他。
“我现在有不得已的缘由要借住此处，”他顺势将我拉了起来，“如果我的人得罪了村长，那应该算在我的头上。你们那么多人，为难一个女子也不是很光彩的吧？”
村长眯起眼：“你想怎样？”
乔生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过头看着他：“划我脸上吧，她长得已经很对不起我了，如果再破相，我怕食不下咽。”
……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头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不悦地：“你是我故人之子，我怎么能伤你？”
乔生暗自拧了我一把，让我不要出声。他抬手指着他儿媳妇，笑容坦荡：“可是你的儿媳不也照样把你故人的遗物戴在自己颈间？”
我眨眨眼，这谎编得真溜啊。
暮霭沉沉，经过一番并不和谐的谈判后，我总算被松了绑。
感慨，做生意的人就是狡猾奸诈，老头功力再深厚，说到底还是一个农夫。（农民的本质就是淳朴呀~）
到了最后，乔生代我致歉，两个男人象征性地握了握手，就此散会。
我将乔生扶进了木屋，遗憾地发现整间小屋不过一张竹床而已。
乔生坐在床沿，好奇地端详我。
我笑骂：“你再说我丑，我也花了你！”
他笑了起来：“安小六，你这不服输的性子，迟早害死我。”
我凑过去，认真地问：“如果他们真要花我脸呢，你是否真的言而有信，替我去挨一刀？”
他望着房顶，沉思了会，肯定地道：“我只能去了。”
我感动得正要抒情一番，谁知他又补充道：“因为我更怕你以后嫁不出，跑上门来让我负责任。”
我气得要打人，一件冰凉的物什垂落到了我的颈间。低头一看，是一块通透晶莹的玉佩。
“那条水晶蝴蝶是要不回来了，他们既然喜欢，就留着吧。这个补偿给你。”他打了个哈欠，“今天好累啊，开车开了几个小时，还要处理你的乌龙事。我睡了，你记得晚点叫我吃饭。”说罢，他一头倒进床。
我环顾这间我们要躲避六日的小屋，窗外山清水绿，就连风都是恬淡而湿润的。
再看看床上酣睡的男人，忽然觉得，其实他也不算太糟。
夜景 十五
这个村落四面环山，村人男耕女织，一切井然有序，而我跟乔生住在这里，他睡床我铺凉席（靠，绅士），除了晚上蚊子太多，也没啥怨言。
第一日他累得睡死过去了，我么，忙着闲逛（虽然吃了不少白眼），四处尝鲜。
第二日那个村长老头再度登门，把水晶项链还给了我。我问乔生这是怎么回事，他回我神秘一笑：“怕鬼。”
第三日他问我想不想去山顶望日出，我说好，于是两个人问村民买了帐篷和野营必需品，兴高采烈地上了山。
这里没有缆车，石阶踩到一半就退化成了坑坑洼洼的斜坡。我不得不佩服乔生的耐力和体魄，他拄着拐杖，爬起山来比我还利索。
半山腰的时候，我们停下小憩。
乔生说：“安小六，你不要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成么，你又不是西施，再故作愁容都不会有人怜悯的。”
我靠在大石块上，闻言，嘴里的橙汁顿时失了味，不由愤怒：“从没人说过我丑，乔生，你最好适可而止！”
他慢条斯理地喝矿泉水，朝我睇了眼，笑：“惟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我摸摸胸口的玉佩，回想三天前被追剿时电光火石的那个念头，一时之间，没有了斗气的心情，从石块上跳下来，走到他跟前：“我问你，你跟我逃到这里来，还有谁知道？”
乔生收起笑，沉默。
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如果没有人打小报告，怎么那么巧，我们刚走出茶会，就被三辆车盯上？
树林间的虫鸣声嗡嗡，他低垂着眼，陷入思考。
良久，他抬眸，一笑：“不，不，不是他。”
我坚持：“可是那天在茶会，我看到了他！”
杰克老大有嘱咐我将暗杀乔生的主谋揪出来，虽然我对这种需要逻辑大战的工作兴趣缺缺，但是攸关人命，况且，我自己险些也落难，我不得不考虑。
“乔祺是我弟弟，如果他要害死我，他不会请你来保护我。”
我脱口而出：“我才上任不到一个月！”
乔生疑惑地望着我。
咂咂嘴，我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我本来是做文秘工作的，因为和家里闹翻，所以投靠了侦探社，你要相信我，他花了一千万，不过是请了个弱女子来保护你。”
乔生讥笑：“一个身手不俗，开枪百发百中的弱女子？”
我百口莫辩，只得讪讪地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和你说了。”
我继续躺回石块，养精蓄锐。过了半个小时，他来唤我起身，继续爬山。
我还是有点不快：“你就没相信过我。”
他用矿泉水的塑料瓶猛敲我脑袋，硬是把我从石块上敲下了地。我捂着脑袋，怒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他笑：“我信你不会害我，这样还不够吗？”边道，边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乔祺是我弟弟，对不起，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容忍，唯独乔祺，我不喜欢看到你怀疑我兄弟。”
也是，如果别人怀疑我兄弟，我也会发飙。
于是我说：“真的，我做什么你都可以容忍？”
他弯腰收拾包裹，道：“安小六，你这一路给我闯的祸还少吗？”
我冲他贼笑。
他回笑，笑得邪恶：“我早知你觊觎我许久。”
靠，我脸上一热，甩开他，跑到了前头。
快到山顶的时候，由于风实在太大了，我们退到一块平地搭帐篷。
当然，我是苦力。
搭完了帐篷，我找来干柴，用防风的打火机点燃。
乔生掏出包里的香肠鸡腿等若干食物，架起了烧烤，边道：“安小六，你看上去很熟悉野外生活。”
笑，我刚怀疑过他弟弟，他就立马来琢磨我了。
“如果你被丢到荒岛独立生存过一个月，你也能这样熟悉。”安家的小孩，谁也不会忘记这噩梦般的一个月。我从不觉得女人带把枪会有多威风，这也是老爸一直瞧不起我的地方。
他皱眉，我好心补充道：“不要来研究我，不然你会后悔。”
吃饱喝足，我坐到山岩边，等日出。
“还有四个小时。”身后低醇的嗓音响起。
不知为何，站在这样的高度，很容易忘我，回忆起一些埋在心底深处的东西。我想起妈妈以前说过的，嫁给我们家的人，注定得不到一辈子的幸福。妈妈和我一样，是个小文秘，后来跟了老爹，才走上了黑道。她觉得，与其在家等男人回来，不如与之一起奋战。
我做不到这些，我比谁都渴望平静。
我抱着膝盖，看到他笔直地走到我的身边。精致漂亮的侧脸，颀长的身材，还有令人瞠目乍舌的财富，这样的男人，少了一条腿丝毫不会减弱他的魅力。我想，原来校园外，也还有白马王子。可我早已过了少女思春的岁数。
我说：“你不要靠我那么近，我对你积恨已久，会情不自禁把你踢下去。”
“我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无视了我的警告，他坐到地上，将拐杖搁在了我们中间，“你觉不觉得，乔祺比我更适合管理乔家的企业？”
“我不认得他，不过一面之缘。”我耸肩，“而且，对于你们家的企业，你们家的钱，我没有多大兴趣。”
“我也没有。”他苦笑。
其实这不难看出，他还没有继承财产，已经命不朝夕。
他复又问我：“那么安小六，你对什么感兴趣？”
我晃了晃脑袋，沉思片刻：“我很俗，说出来你会取笑我，所以我不告诉你。”
他也不追问，静静地低下头。
“反正，我感兴趣的东西已经不再属于我。”
“你嘴那么毒，我不会同情你的。”
夜风撩人，我不知该不该打碎我们之间难有的安静。
侧过脸看他，发现他也在看我，笑：“请不要这样看我，我怕你日久生情。”
他怔了怔，竟也牵起了笑。
我正想强调请不要诱惑我，本小姐免疫能力不好，他突然拿掉了我们之间的拐杖，俯身迫近我的脸。
“我突然想吻你，怎么办？”
未及开口，他已低头袭上了我的唇。
这一夜，我们谁也没有等到日出。
哥哥 十六
睡醒已是晌午，身边的人还在沉睡。
浑身疼，我皱着眉，拍拍脑袋坐起身，思考：昨天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噢，乔某人不等我点头就扑过来吻我，然后又趁我意乱情迷的时候，蓦然丢了句：
“我们做吧。”
从始到终，我压根没来得及回一句话。
露天做爱，天，我疯得离谱。我想我是寂寞得太久了，结识不足一个月的男人的拥抱，竟让我有了深陷大海的错觉，渐沉渐浮，同时，不由自主去抓牢一切可以依附的东西。
糟糕的是，乔生不是一块浮木，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我用力拍醒他：“喂，醒醒！”
他微微张眼，见是我，又立即闭合，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薄毯。
“安小六，你这样看我，我会误会是我迷奸你。”
我给了他一脚：“难道不是？”
“呵。”他闷声笑起来。
我愤怒，掀起他的毯子，毯子下露出线条好看的背部。望见上面被我抓破的指痕，脸上火辣辣烧了起来，我侧过脸，又把毯子丢了回去。
“你看你，”他懒洋洋地转过头，笑得快意，“每次都是你招我，我是身不由己。”
撩着薄毯，他委委屈屈地道：“好吧好吧，既然你的体力如此充沛，我只好再牺牲一次了，你来吧。”闭上眼，虔诚地献身。
我气得不能言语，直接抬手一巴掌抽醒他，结果手扬到半空，被他倏地截下。
他靠近我，温热的气息洒至我涨红的脸上。
“安小六，我好象爱上你了。”
我眨眨眼，爱，什么东西？多么可笑的一个玩笑。
“完蛋了，”他苦恼，“后半生的幸福似乎要毁于一旦了。”
这年头，谁会把爱情和幸福联系在一起？我望着乔生温和的笑容，心情实在雀跃不起来。我想要的东西很俗，一份平淡如水而已。他能给我吗？他不能。
他见我沉默，伸过手，轻轻拭过我的眼睑：“还以为你哭了，怎么了？”
“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下？”
他愣了，很快，“好。”着衣起身，走出了帐篷。
须臾，听到帐外一声闷枪，我霍地冲了出去，看到乔生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无力地倒在了面前。
执枪的男人朝我睇了眼，耸肩一笑。他走到火堆边，一脚踢过去，炭灰被风席地卷起，纷纷扬扬了整块平地。
“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我呆怔地立在原地，嘴里喃喃道：“五哥。”眼睛直直地盯着乔生，他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死了吗？这个疑问使得我大脑瞬间空白，脚底一软，五哥迅速跑过来扶住了我。
“哎，那么憔悴？”他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戏谑地一笑，“麻醉枪，放心，他还没死。”
我缓了口气，抬头看他：“你来干嘛？”
五哥微笑：“六子，先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苦笑：“我的新工作。”
“妈的！”闻言，五哥推开我，横起一脚踢上我身后的帐篷。
帐篷瞬时崩塌。
他怒道：“谁安排的？谁把你调到乔生身边的？！这是蓄谋！道上的人都知道是安家接了这笔买卖，谁那么高明，安排你去他身边？！”
我一时不能接受：“什么？安家接了这笔买卖？买卖指什么？”
是指暗杀乔生的任务吗？
我想起先前老大诡异的笑容和莫名其妙的自信，恍然顿悟。
难怪他信誓旦旦：安小六，你一定能够胜任。
五哥在我面前来回踱步，五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操，我手下的兄弟说见到一个女人像你，老子想没那么巧吧？但是还是不放心上来看一眼！六子，你退出！立即辞职！你那个什么该死的老板让他等着，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我看了眼不远处的乔生，黯然：“我不能辞职，我收了人家一千万。”
五哥冷笑：“卖身钱？”
红着脸，我仍坚持道：“五哥，能不能放过他？”
“六子，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可是，我不会因为你跟人家上过床就背弃家族的生意！”他朝乔生走过去，我阻拦不及，他又是一脚，乔生被踢到山崖边。
我奔到崖边，俯瞰底下的云雾团绕，这般的虚无缥缈，却可以瞬间吞嗤一条人命。回头看向五哥，我怔忪。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五哥，如此咄咄逼人！
“你们不累吗？打打杀杀了那么多年，除了钱，还能得到什么？！”
五哥说：“也许你该求我，就像当初你放走宋可那样！六子，安家不会有比你更没出息的女人了。”
“他跟宋可不一样！”我强调。
“噢，”五哥提脚，凑近他的脸庞，“他比宋可帅点，钱多点，还少条腿，嗯，是有点不同。”又笑道：“六子，你对男人了解多少？你以为他脱光衣服就是跟你坦诚吗？我的妹妹，是我把你宠得那么天真吗！”
我看着他缓缓踩上了乔生的侧脸，不由自主，掏出了怀里的手枪。
五哥停止了脚底的动作，眼里明显的失望：“毕竟是安家的人，衣衫不整，却不会忘记带枪。”
我说：“五哥，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用枪来打你。”
我把枪口转向自己。他怔了一怔，随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们开个小型的家庭会议吧。”
瞬间，我的眼眶湿润了起来。我很清楚，一直以来，我都给他带来惹不尽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