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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还有一个特色,就是食堂里的饭很难吃。我们进食堂就像美国大兵去伊拉克,开始挺硬,后来硬挺。听说有一天,一个对食堂忍耐到极限的学长去和掌勺厨师论理,要求改善伙食,争执中,他用馒头把厨师砸得脑袋开花,结果一个送进医院,一个送进法院。
我怀念自己在这里的日子。读书的时候一门心思想逃出用校规和成绩来禁锢我的大学,真正离开了这里之后,却非常想要回来再挨几顿老师的骂,再重新回到几个月前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今,我和身边的两个人,三个年纪加起来都不到退休年龄的无为青年,却要去追查一起杀人案的真相。
恬静的校园生活已经离我远去了。
唉!生活就像中国股市的大盘,你永远不知明天是上扬还是下跌。
可不管怎样,生活还要继续,我锲而不舍追问着汪克,《1+1=0》到底意味外滩几号?
汪克指指公告栏上的一张纸,自言自语道:“上面这个人看起来挺面熟啊!”
夏夕走过去一看,抿嘴一笑:“这不是宋祖德吗?吹牛现在也要抓啦?”
我一听,吹牛都算犯罪了,赶紧去看看。
一见那张通缉令,我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对夏夕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可以侮辱我的容貌。”
从这张通缉令上,我看到了一个执法机关的贫困。
通缉令用的是我身份证上的照片,我的脸从一台会卡纸的打印机里出来以后,又被复印了无数次,最终变成了另外一张脸。
这让我想到了古代的通缉令,那时基本采用手绘,辨析度不高,所以古代大家蒙个面就敢去打劫了。
正因为通缉令返璞归真,才让我从容行走在大街小巷上。
汪克反复确认通缉令上的名字后,像见了狼似的退开三尺,问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你要相信党和政府,党的政策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要争取宽大处理啊……”
“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跟他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实在太麻烦,所以我故意装糊涂,“只是同名同姓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夏夕的想法可能和我一样,也帮腔道:“碰巧,实在是太巧了。”
汪克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废话!如果我真的是通缉犯,早就从你嘴里抠出门牌号码了,还废这事?”
我的话让汪克有点害怕,他坦白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门牌号码具体是多少?”
“什么?”我叫了起来。
汪克连忙摆手,说:“只是暂时不知道,因为二进制的运算法则我已经忘记了,所以我想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去查查‘1100’这个数字二进制是多少的。”
我很气愤,内心骂着娘。
主要我们还在他爸爸的势力范围内,所以我不便发作。
这时,口袋里夏美的手机响起,我紧张得心怦怦跳。
夏美天天只和夏夕通电话,那么现在,是谁还在给一个死人打电话呢?
汪克狐疑地望着我们俩,他不明白一个电话怎么会让我们的面色如此惨白。
手机上显示来电的人叫“Jane”,看起来像是女人的名字。
“快接啊。”汪克催道。
我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
“喂!找谁?”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一听见我的声音,就高兴地喊道:“我找的就是你啊!难道你忘记我啦?明天我过生日,想叫你来一起喝喜酒……”
他说的话,全部都是在胡扯,这个手机的主人是女人,他不会连男人和女人的声音都分不清了吧!
“你打错了!”我准备挂机。
“怎么可能?”对方很肯定,还重新报了一遍夏美的手机号码,虽然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说了两三句之后,我忽然觉得对方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那种略带神经质的停顿,是来过我家的那个瘦警察!
我幡然醒悟,挂了手机。
听他在电话里的语气,是想把我骗出去,然后诱捕我。
况且,夏美的手机在我的手里,我杀人的嫌疑越来越大了,否则他们也不至于贴出我的通缉令来。
站在校门口,我迷茫彷徨,不懂如何去衡量继续做这件事情的价值和损失。
我想着心事,手指随意地翻查着夏美的手机目录。
突然,我眼前一亮,手机里的计算器居然有二进制的换算功能,看来夏美为了这一切做了无比精心的计划布置。
输入“1100”,得出的结果是:12。
如果解答没错的话,我们的目的地应该就是外滩12号了。
第九章:
凝视着一整面墙的外滩照片,陈骏突然把门口的守卫喊了进来。
“我离开之后,有人进来过吗?”陈骏冷峻地问道。
“连只苍蝇也没有飞进来过。”守卫挺了挺胸,自信地回答。
这样的天气当然不会有苍蝇。陈骏心里是这样想,嘴上说:“可我发现有人动过了这里的照片。”他用一只手指戳戳墙上的照片。
“不可能呀!”守卫仔细看看照片,用力摇摇头。
“你看,”陈骏摆弄起照片,“现在这些照片全部都按照拍摄日期排列……”
“有什么问题吗?”守卫不明白。
“我走之前,为了更好地理解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按照照片上建筑物在外滩的排列顺序重新摆放过。”
陈骏给自己的强迫症胡编了一个借口。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过来以前,保安曾经来过,因为水箱里捞出尸体的时候,一度整幢楼停了水,这幢楼水管老化,所以他要进房间检查一下,确保不会爆裂。”
“那个保安是不是一个大个子?”陈骏惊道。
“好像块头挺大。”
一定是他,是犯罪嫌疑人回来调整的照片。
谁也不会想到犯罪嫌疑人竟有如此大胆,装扮成保安重新回来,陈骏也没有责怪守卫,支走了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踱开了步。
住在这个房间的大汉身份至今未能查明,他隐于这幢不起眼的居民楼里,却可能策划着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他冒着极大的危险回来,难道就为了调整一下照片的位置吗?
结合自己家被窃的情况,陈骏诞生了一个出乎预料的设想。
到自己家里行窃的人就是犯罪嫌疑人,一定是在相撞的时候,犯罪嫌疑人看见了陈骏皮夹里的身份证,才会有了陈骏的地址。
犯罪嫌疑人去了陈骏的家,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只是分别动了墙上的照片和陈骏的杯子。
想必此人是在找某样东西,他一定以为是在相撞时遗落的。
而他摆放照片和杯子的原因,或许只有陈骏才能理解他,他有着和陈骏一样的毛病——强迫症。那些杯子他按照形状大小重新排列了一遍,就算是偷偷潜入别人家里时,强迫症也令他无法忍受杯子的杂乱摆放。
陈骏对犯罪嫌疑人的胆大妄为感到担忧,因为墙上贴的是上海最负盛名,光芒璀璨的外滩,但没人知道他想对它做什么。
胡晔很快查出了Jane被害前一晚反复拨打她手机的那个号码,那个号码居然属于之前在小巷中被杀的女死者夏美。
陈骏很欣赏这个酷似古天乐肤色的年轻警员,胡晔神速的办事效率应当全部归功于移动通讯。
手机号码实施实名登记,通讯公司初衷是怕自身垄断的恶行导致客户欠钱不还,以便找上门要债,就算要不到,也可以搞臭客户的信用。
如同强盗打劫时,间接协助了捉拿杀人犯的工作,功过权量之下,群众也就相信了强盗打劫其实是为了公众的利益着想。
既然号码属于小巷中的死者,那么手机想必就在凶手的手上了。
陈骏从拿到Jane的手机开始,就没有停止过拨打这个号码,对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上帝可能都对陈骏打电话时的忙音不耐烦了,濒临绝望的陈骏居然打通了。
“喂!找谁?”
对方有点稚嫩的声音,唤醒了陈骏记忆中的一个人,是那个被他误会成杀人犯的大学生。
陈骏迅速作出了反应:“我找的就是你啊!难道你忘记我啦?明天我过生日,想叫你来一起喝喜酒,你有没有空?”
“你打错了吧?”对方很谨慎。
“怎么可能?”陈骏绞尽脑汁拖延时间,他故意慢吞吞地报了一遍自已手中的手机号码。
陈骏知道公布自己的身份一定会吓跑他,索性装到底:
“你不方便也没关系,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到时候开车过去接你。你也可以……”
不等他说完,电话那头早已没了声音。
听得出,对方已经认出了陈骏的声音,看来从这个电话号码里已经榨不出有价值的线索来了。
除了这个号码,还有另一个号码陈骏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打过去,号码上署了两个英文字母C和Z。
陈骏第一反应是“蠢猪”,这个号码的主人要么和死者很亲密,要么就是被死者很鄙视。
经查,这个手机号码属于一个名叫程震的男人。
看公寓女死者高层次的生活条件,她的手机里说不定会有一些第三者打不得的电话。但这个“程”打电话的时间,恰好与女死者的行程相符,所以陈骏一直犹豫不决要不要打这个电话。
现在,线索全部中断,也就剩下这条路了,陈骏才下定决心。
那个叫“程”的人只是在电话里发了一声“喂”的男中音后,就像吝啬他的声音似的,匆匆挂了线。
短促的通话时间,却让敏感的陈骏捕捉到了极为重要的讯息,他听见了钟声,清晰的钟声。
由此判断,名叫程震的男人现在就在外滩,而且就在海关大楼附近。
再加上他做贼心虚的表现,陈骏认定他与本次命案有重大关系。
死者Jane的传达室看见有帅小伙送她回家,而帅小伙的头发颜色也和在沙发上取得的毛发样本吻合,
从Jane手机的通话记录来看,这个叫“程”的男人说不定就是黄头发的帅小伙。
陈骏想到了漫画里的超级赛亚人。
正是因为对这部漫画的深刻印象,陈骏动员了手头能用的所有警力,赶赴外滩。
可惜虽然把握住了时机,但行动缺乏部署,眼睁睁看着嫌疑人从几十个人的包围圈里逃掉了。
陈骏就像五次围剿失败的蒋委员长一样,大骂“娘西撇”。
几个宁波小商贩听见家乡口音,亲切无比,拿着各自贩卖的商品围着陈骏兜售起来,说以进价卖给他。
结果第二天的报纸上,赫然一条醒目的新闻标题:
刑警夜袭外滩,整顿胡乱设摊。
我和夏夕坐在冷冷清清的饭店里,这个饭店的经营状况凄凄惨惨,食客仅有我们这一桌。
我们点过菜后,半小时过去,汪克和菜到现在没出现。
我的肚子实在捱不住了,对着厨房里叫道:“老板娘,我们的鱼好了没有?”
“就快好了,在等两分钟。”无声的厨房里,传出老板娘很是客气的回答。
紧接着,老板娘嗓门一转,冲着后门嚷道:“鱼买回来了没有?”
我一听,这顿晚饭估计要改成夜宵了。
无奈,我们饿着肚子继续等汪克,希望汪克能顺利完成我们交给他的秘密任务。
就是半小时之前,我在外滩看见了一个男人,他虽然戴着帽子,但走路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眼熟。
他身材修长,走起路来脚下生风。突然,外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大批警察,开始围捕他,他的脚步由风变成了疯。
穿行于地摊多多的外滩,他却依然姿态轻灵,我仿佛看到了刘翔创造世界纪录的那一刻。
我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喊,我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心里一惊,竟是那个凶神恶煞般的瘦警察。
在酒店式公寓门口与瘦警察有一面之缘的夏夕,也藏进了人堆之中,生怕受到牵连。
领跑的男人听见他的喊叫后,摘下了帽子,那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让我想起他到底是谁。
是那个曾经进入过夏美房间,我误以为被分尸了的男人。
他没死,那么夏美自然也不是杀人犯。
这个黄毛男是我窥视夏美期间,唯一受邀进入她房间的男人,他或许是夏美的朋友,或许会知道一点夏美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作为通缉令上的通缉犯,虽然是被诬陷,但总要领会上级精神,注意自己的隐蔽,不要暴露目标。
跑步的队伍离我越来越远,没有警察注意到我这个旁观者。
我临时起意,想到一个妙法,让汪克出面去伸一把援手,因为他的脸没有警察认识,借此机会结识一下这个黄毛男。出于司法机关对我的错误判断,我也暂且认为黄毛男和我处于同样的窘境,属于“有理无人理,理我者无理”的复杂情况。
我跟汪克说了计划,想让他绕到黄毛男前面,利用那里的一个便利亭,帮助他躲过警察的围捕。
可难题是如何说服那个便利亭的老板?
汪克拍拍胸脯,说:“我爸常说,社会讲的是人脉,讲的是关系,不合群的人是混不下去的。而疏通人脉这种事情,天天有人来我家做。放心,让我去搞定老板就行了。”
这样的场面想必他在家也耳濡目染了许久,该是拿出来秀秀了,我钦佩自己的知人善用。
汪克还说,很多人都对他爸爸这样做异常痛恨。
我安慰汪克:他们这些人不是痛恨你爸爸贪污腐败,而是痛恨自己不能像你爸爸一样贪污腐败,他们的品德很有问题,你不用理会。
然后,我催着他赶紧去救黄毛男。
事先与汪克约定,让他带着黄毛男到现在我们所坐的这家饭店里碰头,因为刚才我们前往外滩的时候,经过了这家饭店,觉得很清静。
好在汪克没让我们等太久,他顺利带着黄毛男来了饭店,一进门就嚷开了:“我人都回来了,你们菜怎么还没上?”
我和夏夕无视汪克,不约而同观察起黄毛男来。
不得不承认他的样子确实很帅,高高的个子,笔挺的鼻梁,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
之所以我对这种奢侈的香水记忆犹新,是因为十八岁之前,我一直认为古龙水是在说古龙写的书太水。
黄毛男见我们三个都只是学生,脸上紧绷的线条也缓和了下来,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问道:“你们找我?”
我用手肘碰了碰眼睛都快变成爱心的夏夕,正了正身子,严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震。”黄毛男反问,“你们又是谁?”
“我们是夏美的朋友。”
“夏美?”程震重复了一遍。
“难道你不认识她?”我听他的口气,感觉不对劲。
果然,他否认了。
夏夕在旁,我不便把事情挑得太明,旁敲侧击道:
“我曾经见过你单独进她家。”
对方歪歪嘴角,答道:“我单独进过许多女人的家。”
凭他英俊的长相,能经常去女人家我想也是正常。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汪克,很不服气地说:“你这么花心,难怪被警察追,早知就不该救你了。”
程震似乎也看出汪克在这里等同于空气,所以不加理睬,问我道:“夏美到底是谁?”
“是我的姐姐,她被人杀了。”没等我开口,夏夕回答道。
“我真的去过她家吗?”程震好像真的不认识夏美。
我提醒道:“你还记得光荣路吗?一个瘦瘦的女人送你到她家的门口。”
程震满脸惊愕,嘴巴张得比桌子上的空碗还大。
一个死人的名字让气氛有点紧张起来。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来外滩的目的呢?”
“因为我们也是来找东西的。”我故意把《1+1=0》这本书放在桌子上,写有字的一面对着他。
书没有起任何作用,对方无动于衷,而是问:“你们也是来找铜狮子的吗?”
“铜狮子?什么铜狮子?”
虽然夏夕有在帅哥面前就犯迷糊的毛病,但她此时却问出了我心里所想的问题。
程震转了转眼睛,问:“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说:“我们要去外滩12号,那里可能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程震“嗯”了一声,又陷入沉默。
“对了,警察为什么要抓你?”夏夕似乎对他的私事挺感兴趣。
程震看了眼夏夕,回答说:“他们可能误认为我杀人了吧!”
话语中的那份不羁和轻佻,分明是在挑逗夏夕,两个人居然开始旁若无人地聊起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