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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像是影视节目里面皇帝出巡,士兵和官员们都分列两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样子。
吴解很疑惑地注视着那个华丽过头的女子,见她一点都没有犹豫或者停顿,也没有朝两边多看一眼,径直来到了客栈门口。
这个时候,她抬起头来,和吴解对视了一眼。
她的眼神很明亮,充满了强烈的自信心,眉宇间更是有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气势。在和她对视的刹那,吴解甚至生出了“这人非常厉害,我要退避三舍”的感觉。
他眉头一皱,将心中的惊恐压下去,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忍不住就瞪着眼睛站了起来,想要朝着那女子大吼一声。
可还没等他开口,那个女子倒是先说话了。
“晚辈骆瑜,求见浑天先生!”她朝着客栈门口作揖,和声悦色地说。
吴解愣住了,原本打算脱口而出的怒吼也吞了回去。
很明显这个骆瑜是认识那个“浑天先生”的,而且她对于青牛镇似乎也知根知底。这不由得让他大感好奇,想要等着看看后续的发展。
骆瑜这一声喊出来之后,半天都没有人回答。
她就这么保持着作揖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慢慢过去,静止的行人很快恢复过来,街道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只有骆瑜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站在客栈门口,就像是一尊雕像似的。
直到日头渐渐升至中天,李逍遥才苦着脸走出来,对她抱怨道:“洛姑娘,你这一闹,我们的戏就全演砸了啊!”
“晚辈确有要事求见浑天先生,请前辈恕罪!”
李逍遥唉声叹气,连连摇头:“这不合规矩。选考未完,老爹他不会见你的。”
“今天已经是四月十五,晚辈会一直等到日落的。”
“……你这不是在砸我们的场子嘛!”李逍遥急了,大叫,“云梦君的家眷就是这么做事的吗?”
“晚辈不敢无礼,只是实在有要事求见浑天先生……”
“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啊!不要以为你是晚辈我就不揍人!我当初在黑水河里面砍死毒蛟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李逍遥挽起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动手揍人的意思。
骆瑜还是一动不动,但旁边的白马却拱了过来,朝着李逍遥挤过去,像是要把他给挤开,保护主人。
“你这连角都没长出来的小东西,作死吗!”这一下不仅没能挤开李逍遥,反而激怒了他,只见他怒喝一声,瞪起眼睛,右手隐约有白光闪烁,看样子真的是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李混吞的声音突然在客栈里面响起:“让她进来吧。”
“可是……”
“算了。反正能留下的差不多也就这些了,多也多不了几个。第一轮就这么结束吧。”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物就突然模糊起来。
吴解靠着栏杆站在阳台边上,只见整个镇子的景象突然停住,然后迅速模糊,顷刻间,无论是远处的房屋还是近处的客栈,全都变得朦朦胧胧,连带着镇上的居民都模糊起来。
一片模糊之中,只有极远处的山野才是清晰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却见自己的身体也在变得朦胧模糊,顿时吓了一跳。正要有所反应,茉莉却在心中叫道:“不要怕!”
她只叫了一声,脚下的阳台就摇晃起来,顷刻间土崩瓦解。
吴解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在急剧坠落中保持镇定,只听得耳边呼呼作响,他的身体在不断地飞速落下,眼前一片五颜六色的东西乱七八糟地飞过……不知道坠落了多久,身体突然停了下来。
以他坠落的时间而言,从那么高摔下来,就算是先天高手也死定了。但吴解非但没有死,甚至连一点伤都没受——他受到的震动就像是从半尺高的一级台阶上跳下来,仅此而已。
定了定神,吴解看向周围,却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客栈的阳台上,周围还是青牛镇。但镇上的居民却不知道哪里去了,镇外山野的景色也变化了很多,而且客栈门口还多了不少人。
那些都是今天早上出门的求仙者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突然回来了。
他疑惑地下了楼,发现最后剩下的二十多个求仙者此刻大多聚集在了客栈底楼的大堂上,或站或坐,三三两两,脸上多半惊疑不定。
看到他过来,包括陶土在内的不少人微微松了口气——作为求仙者们仅有的三位高手之一,吴解的实力是大家都认可的;而他在此前情况糟糕的时候挺身而出维持秩序的行为,也让很多人暗暗赞许他的人品。此刻见他出现,那些实力较差的求仙者就多少有了点底气。
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至少这位吴大侠是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面帮大家一把的。
或许他帮不了太多,但有帮助和没帮助,在心理上的差别是很大的!
等到求仙者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李混吞才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斯条慢理地说:“诸位远道而来求取仙缘,这些天来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
“在这段时间里面,我们通过各种方法,对诸位进行了一些考验。能够留在这里的众人,都是通过考验,可以接受真正的‘入门考核’的良才。”
“或许诸位当中,很多人都不能通过考验,最后只能黯然离去。但不要灰心,此刻能够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得到我们发下的信物,日后你们的子孙如果有心求仙,依然可以凭着信物来到青牛镇,追寻属于他们的机会。”
“原本我应该留在这里主持真正的选拔,不过我有点急事要处理……这里的事情,就由张龙来主持吧。”
说完,他身上光芒一闪,化作一道如虹白练冲天而去,那位深藏不露的张铁匠则从客栈门口走了进来。
张龙先是跟李逍遥打了个招呼,然后向众人介绍了求仙的规矩:
众人首先要在这里学习基本的练气养生之术,同时进行斋戒。等到五月初一,第二阶段的考核就会开始,如果能够通过第二阶段考核,就有了在仙门学习的资格。但必须通过第三阶段考核,才能正式成为仙门弟子。
“你们不要以为来求仙的只有你们这二十多人,其实从各地来的求仙者被分散到了很多不同的‘青牛镇’上,过一会儿你们会被全部集中起来——到时候可不要吓一跳。”
说完,张龙便径直离去,而客栈里面的众人也在李逍遥的安排下重新找房间住下。
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本只有三层的客栈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座七层的高楼,飞檐斗拱、雕梁画壁,美不胜收。房间里面的用具也都变得精致华美,只怕比俗世中皇宫里的东西更好!
“果然不愧是仙人啊!”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我……我真的求到仙缘了!”
“呜呜……老爹啊!一定是你的在天之灵保佑!孩儿才能得到这份仙缘!”
“你哭你老爹我没意见,可别把眼泪鼻涕喷到我身上啊!”
……
一片喧闹之中,吴解微笑着关上房门,躺在床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在他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第九章天真论
第二天早上,吴解等人再次来到客栈楼下,发现原本简陋的大厅已经变得富丽堂皇,店小二李逍遥也换上了一身青色长袍,腰间佩剑尚未出鞘就寒气四溢,逼得人们难以靠近。
他已经不再像前些天那样笑嘻嘻的,板着脸显得非常严肃,更有一种无形的威严油然而生,实力稍稍差一些的人甚至都不敢看他的脸。
等所有人到齐坐下之后,李逍遥手一扬,一道道白光落在众人面前,化作一本本悬在空中的书册。所有的书册都是一模一样的,封面上印着五个大字——太上天真论。
“天真论是昔年太上道祖所创的修仙之法。和一般的修仙法不同,它注重的是精神的修养,教导人们如何审视自身的心灵,抹去那些阻碍真性情的私心杂念,令心灵恢复到天然真诚的状态。”李逍遥肃然说道,“或许你们会觉得它不能带给你们任何好处,但对于修仙者来说,修心是最基本的功夫。”
“我给你们十天时间,四月二十五那天还没能有所进步的,就是真的缺乏悟性,不适合修仙。我会送他们离开,洗掉他们这段时间的记忆,给他们一份留待子孙的信物。”
说完,他就朝门外走去。他的步子明明迈得并不大,但却只一步就走到了门口,再两三步就走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二十多个捧着书的求仙者相顾无语。
这些人能够通过第一轮的选拔,自然各有其过人之处。只是片刻工夫,就已经有人翻开书认真研读起来。
十天时间说起来很多,但真正算起来其实也没有多少,这太上天真论既然是仙家妙法,那一定非常艰难深奥,没听到仙人也只要求“有所进步”就行了吗?赶快下苦功学习吧!
吴解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翻开书一看,却顿时吃了一惊。
这书上的内容不仅一点也不深奥,相反非常浅显。
“每个人总有很多想法:想要很多的东西,想别人注意自己,想比别人过得更好,想要享受,想要自由自在,想要流芳千古,想要青春永驻,想要健康长寿……甚至于想要长生不死。”
“这些想法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我称之为**。”
“有**并不是坏事,**是一切行动的力量之源,正因为我们想要得到,所以才会去努力,才会不断进步,乃至于最终超脱凡俗,成就不朽仙灵。”
“但在这里,我有一个问题。”
“你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也很少有人真的能一下子就答出来,或许你会越想越糊涂,发现自己的**多得数不清,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什么。”
“而如何帮助你找出自己最重要的那个**,就是我创立‘天真论’的原因……”
接下来的篇幅里面,书上列举了许许多多的问题,让人按照这些问题去审视自己的内心,去比较和筛选自己的各个**,将那些不重要的一个个排除,只留下重要的;再把重要的**互相对照,考虑哪个是可以放弃的,哪个是必须坚持的,最终找到自己最重要的**。
这些话简单直白,半点仙家秘法的深奥感觉都没有,以至于让吴解生出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他皱着眉头合上书本环顾左右,只见求仙者们几乎都在埋头苦读,唯有骆瑜坐在角落里面闭目养神,面前的书本合着,不知道是比他更早读完呢?还是根本就没读。
吴解其实并不是个罗嗦多话的人,但此刻他实在是满腹疑惑不吐不快,见骆瑜似乎很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就走了过去。
“请问——”
吴解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骆瑜已经睁开了眼睛,稍稍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抢在他之前问道:“你看完了?”
吴解点点头。
“看懂了?”
吴解又点点头。
“你真的明白它在说什么?”骆瑜的声音忍不住大了几分,脸上也充满惊异之色。
吴解很疑惑地点头。
“……解释给我听听!”
吴解再点了点头,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张开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明明很清楚书上的意思,也有把握能够几句话就说明白,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甚至连正确的口型都做不出来,就像是嘴巴突然失去了功能似的。
看着他犹如离了水的鱼儿一般徒然地张合着嘴巴,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骆瑜不仅没有对这滑稽的模样感到好笑,反而越发地震惊,几乎已经到了花容失色的地步。
“你居然真的看懂了……”
她的声音干涩得犹如几天没喝水似的,充满了挫败感:“道不可言,能言者即非正道;真不能名,能名者即非天真……我用了差不多十年才勉强读懂了天真论,你居然一会儿就看懂了……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你看看我的书。”
说着,她翻开了自己的那本天真论,吴解好奇地看去,却只看到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他吃了一惊,赶紧翻开自己的书,看到的依然还是那些熟悉的文字。
奇怪!为什么看别人的书就是空白,看自己的书就是端端正正的简体字呢?
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一道电光,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简体字?!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简体字?!怎么会有简体字写成的书籍?!
顾不上失礼,他急忙以手为笔,在骆瑜的桌子上写了一个“天”字,问:“请问你认识这个字吗?”
骆瑜看了看,想了想,摇头。
吴解瞪大了眼睛,看看她,看看自己手头上的书,又看看她的书。
两本书的封面上,都是清清楚楚的五个简体字:太上天真论。
大概是他此刻的表情有些可怕,骆瑜也被吓得微微一缩,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向吴解解释道:“这书上其实一个字都没有,是写书者将自己对于‘天真论’的理解贯注于其中,依据每一个读者的理解显化出不同的文字——仙家典籍,多半如此。”
“言语不能正确地传递心意,所以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传授。你看你的书上有字,看我的书上没有字,那是因为每一本书都是针对我们个人的,有法术保护,只允许得到批准的人阅读。除非你有本事破开我书上的法术,否则就只能看到空白。”
吴解木然点头,他已经受到了太多的震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你究竟有着如何惊人的悟性,又或者有过怎样神奇的际遇,但既然你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领悟了‘天真论’,那么相信入门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骆瑜很快就平复了心情,端庄优雅地笑了,“提前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骆瑜,来自人间最南方的云梦郡,大概……会成为你的师姐吧。”
对此吴解倒是没觉得惊讶,以骆瑜的言谈和表现看来,她分明就是仙道中人。来这里求仙,大概属于留学生的性质。要说有什么疑惑,他只是奇怪对方为什么会跟他们一起学习,而没有直接入门。
于是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的来历……将来你有机会自然知道。我承认自己的确算是仙道中人,但我以前所学的东西并不适合我,这次能够来青羊观求学,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争取到的机会。”骆瑜轻叹一声,显得有些忧郁,“不过规矩不可废弃,想要入门就要按规矩来。”
“青羊观很有名?”
“青羊观是天下少数几个有大道真传能够直指飞升的门派之一,其渊源久远到传说中的上古时代,到现在已经传了二十六代……仙家一代短则百年长则千年,二十六代……凡间不知道已经经过了多少朝代更替,连沧海都成了桑田……”
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恢复了一贯的端庄仪态:“这些无聊的事情不提也罢,总之你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来问我。我虽然不能在仙道上指点你,可一些常识性的事情还是能够稍作讲解的。”
说到这里,她嫣然一笑:“说了半天,还没有请教这位师弟的尊姓大名呢……”
“吴解,南楚国昭阳郡人氏。”
这话说出来,骆瑜不禁一愣,急忙追问:“哪个吴解?莫非是推广防疫之法的南楚国济世侯,主编《细菌论》的吴解?”
“正是。”
“你这么年轻?!”骆瑜惊讶得站了起来,“我拜读过你的书,觉得思路真是出人意料,但论证却又丝丝入扣、无懈可击……你知不知道这本书出来,多少仙道前辈捶胸顿足,甚至有人难过吐血!”
“为什么?”吴解也纳闷了,区区一本《细菌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道至理,至于让那些仙人们这么难过吗?
“昔年佛陀有云,一钵水中有八万四千虫。这个早已得到仙门前辈们的确认,水里面的确有那么多细微的虫子,他们甚至将不少虫子的形状都画了出来。但所有的研究都到此为止,水中有虫子也好没虫子也罢,不过是天地化生万物滋长的自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更不值得为了它耽误追求长生大道的时间……在你的《细菌论》问世之前,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可你却以区区凡人之身,推想出这些虫子,进而论证出了它们和疾病的关系……你知不知道这本书刊印于世,会拯救多少性命,积累多少功德?”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啊!那些前辈们明明早就发现了‘细菌’,却因为没有研究过它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而漏过了这个重要的发现,将天大的功德从手指缝里面漏掉了——要是邪派倒也罢了,正道中人的修炼和成长,乃至于最后的渡劫飞升,功德都是极其重要的。不知道多少前辈就是因为功德积累不够,以至于最后不敢渡劫不能飞升,只能辗转轮回重头再来……”
骆瑜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吴解的目光除了敬佩之外,更多了几分艳羡和亲近。
“我之前说可能会成为你的师姐,这话实在是太狂妄了!以你的成就,无论你是否能够入门,我都该尊称你一声道兄才是!”
她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欠身行礼:“骆瑜拜见道兄,日后若是有缘,还请道兄多多指教!”
第十章仙道常识
一上午的研习之后,便到了午饭时分。几个面目呆板行动僵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