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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对这一线索抱很大希望。那封信,黑斯廷斯,
封给她妹妹的信。很可能——我是说很可能——她在那信里描述了整件事情。因为那封信要在一周以后,被邮到另一个国家才被人读到、她不会认为这是违背约定。”
“要能这样真是太好了。”
“我们不能抱太大希望,黑斯廷斯。只不过是碰运气而已。是的,我们必须从事情的另一端着手。”
“你所说的另一端是什么?”
“仔细研究一下,埃奇韦尔男爵死后,有谁会从中得到各种好处?”
我耸耸肩膀。
“除了他的侄儿和太太以外——”
“还有他太太想另嫁的人。”波洛补充道。
“公爵?他在巴黎啊。”
“不错。但是你不能否定,他也是一个有关系的人。还有男爵府里的人——管家——仆人。谁知道他们对男爵有什么怨恨?但是,我个人认为,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是与简·威尔金森女士谈一谈。她很精明的。也许她能说点什么。”
我们又一次来到萨伏依饭店。我们看到这位女士周围都是纸盒和包装纸,每个椅背上都挂着精致的黑色衣饰。简脸上带着全神贯注——一本正经的表情,正在试衣镜前试戴另一顶黑色帽子。
“啊!波洛先生,请坐。当然,如果还有地方可坐的话。埃利斯。清理一下东西好吗?”
“女士,您看起来很迷人。”
简的表情很严肃。
“波洛先生。我并不想假装什么。但您知道,一个人要注意仪表。我是说我得谨慎些。噢!顺便告诉您,我接到了公爵发来的很亲切的电报。”
“从巴黎打来的?”
“是的,是从巴黎来的。当然措词很小心,表面上是唁电,不过从他的字里行间,我可以感到他的亲切。”
“女士。我向您致贺。”
“波洛先生,”她拍了拍手,放低了她那沙哑的嗓音,那样子就像一位天使要吐露圣洁的心意一样,“我一直都在想,这一切是这样奇妙。您知道我的意思。现在我的一切麻,烦都没了。也没有那个讨厌的离婚难题了。再也没有麻烦了。我的路上己经毫无障碍,一切顺利了。这样一来,我几乎成了一个虔诚的好人了,您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屏住呼吸。波洛侧着头望着她。她的样子很肃穆。
“女士,您就是这样想的,呃?”
“事情发生得对我有利。”简悚然地低声说,“我近来常常想,埃奇韦尔死了就好了。然后——他就死了。这——这简直像在应验我的祷告。”
波洛清了清嗓子。
“女士。我可不像您那样看这件事。有人杀害了您的丈夫。”
她点点头。一
“是啊。那又怎么了?”
“您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谁吗?”
她瞪着眼睛望着他。“那有什么关系?我是说——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公爵和我再过四五个月就可以结婚了。”“
波洛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是的,女士,这个我知道。但除了这个以外,您就没想想是谁杀了您的丈夫?”
“没有。”她似乎对这个想法很惊讶,我们可以看出她在想。
“您不感兴趣,想知道吗?”波洛问道。
“不太感兴趣。我得承认。”她承认道,“我想警方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他们很聪明,不是吗?”
“人们是这样说。同时我本人也要将此案查个明白。”
“您?真滑稽!”
“为什么滑稽?”
“呢,我不知道。”这时候,她的眼光又回到衣服上。她披上一件缎子上衣,对着镜子仔细端详。
“您不反对吧?呃?”波洛眨着眼睛问道。
“啊!当然不反对,波洛先生。我喜欢您机智地查这件案子。我希望您成功。”
“女士——我不仅仅希望得到您的祝愿,还希望听听您的见解。”
“见解?”简心不在焉地扭动着头,“关于什么呢?”
“您认为谁会杀埃奇韦尔男爵?”
简摇头说;“我不知道。”
她试着扭动着肩膀,从各个角度看衣服合不合适,还拿着一把带手柄的小镜从背面看。
“女士,”波洛大声用力地说道,“您以为是谁杀害了您的丈夫?”
这一次她回过神来,向波洛投去吃惊的目光。“我想。是杰拉尔丁吧。”她说道。
“杰拉尔丁是谁?”
但简又走神了。
“埃利斯,把右肩上的衣服替我往上拉拉;波洛先生,您说什么来着?杰拉尔丁是他的女儿。不是,埃利斯,是右肩。好多了。噢!波洛先生,您要走么?我真是要感谢您。我是指离婚的事。现在虽然不需要了,但我还是要感谢您。我永远会记得您有多么好!”
我在那以后只见过简·威尔金森两次。一次是在舞台上。一次是午宴中坐她对面。我一见到她就想起她当时的样子。全神贯注地试衣服,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几句话,惹得波洛还要再问”她自己则美美地注意自己。
“真了不起!”我们走到滨河大街上时,洛这样说道。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第十二章 女儿
我们回到自己的住所后,现桌上有一封信。波洛拿起信来,例整齐地将信剪开,后晗哈大笑起来。
“你猜是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黑斯廷斯,看这个。”
我从他手中接过信笺。
信上印着“摄政门l7号”的字样。信上的字体直直的,看似很容易读下来,而实际并不好读。
信文如下。
尊敬的先生:
我听说您今早与警督来舍下。很遗憾,我没有机会与您谈话。加果您方便的话,请在今天下午任何时候光临寒含,不胜感激。
杰拉尔丁。马什敬上
“奇怪了。”我说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见你。”
“你觉得她要见我就很奇怪吗?你可不够礼貌啊,我的朋友。”
波洛总是专找不是时候的时候开玩笑。
“我们马上就去,我的朋友。”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用手拂去帽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将帽子戴在头上。
简曾漫不经心地说杰拉尔丁也许会杀害她的父亲,我觉得这一想法很荒谬。只有特别没头脑的人才会这么说。我对波洛说出自己的想法。
“头脑。头脑。我们又该怎样理解这个词呢?用你的话说,简也许是兔子脑袋,这是一种轻视的含义。但想想兔子这种动物。它不断生殖、繁衍,不是吗?这在自然界是一种精神优越的标志。可爱的埃奇韦尔夫人并不懂历史、地理或是任何古典作晶。说老子,她可能会以为是一只获奖的小狮子狗。说莫里哀,她会以为是女士服装店。但说起挑选衣服,嫁大款,发大财,自行其事——她的成功是显然的。若是我从一个哲学家的角度,推断杀人凶手,那将是无益的。因为从哲人的角度,杀人动机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但这也是很难断定的,因为皙人去当杀人凶手的还真不多。埃奇韦尔夫人无意说出的想法也许对我们有用,因为她的出发点是物质的,根据对人类最丑恶一面的认识而产生的。”
“也许其中确实有道理。”我也承认道。
“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波洛说道,“现在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位小姐急于想见我?”
“这是一个很自然的愿望。”我也找到了自己的根据,说道,“你刚才还说过,想在近处看特别的东西是很自然的愿望。”
“我的朋友,大概是你那天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吧。”波洛说着,按响了门铃。
我想起了那一天她站在房门口那一副受惊的面孔,我还仍然记得那苍白的面孔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那瞬间的一瞥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我们被让进褛上一间大客厅,过了不久,杰拉尔丁。马什来了。
我上次见到的那种紧张的神情似乎更加重了。这个修长、面色苍白的女子,加之那双大大的令人难忘的黑眼睛,很引人注目。
“波洛先生,您能马上就来真是太好了。”她说道,“很抱歉。今天早晨我未能见您。”
“您正在休息吗?”
“是的。卡罗尔小姐——我父亲的秘书,您认识的——坚持让我休息。她对我非常好。”
那女孩说话时带有一种奇怪的勉强的味道,令我觉得迷惑不解。
“小姐,我可以在哪些方面为您效劳呢?”
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先父被杀之前,您曾见过他?”
“是的,小姐。”
“为什么呢?是他——叫您来的?”
波洛没有立刻回答。他好像在考虑什么。我相倍那是他聪明的算计。他是想让她接着说。他意识到,她属于急性子。她想立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他是害怕什么吗?告诉我。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他怕谁?为什么?他对您说了些什么?唉!您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早就觉得她那种强作镇定的态度不自然了,很快就崩溃了。她身子向前弯着,双手在膝前不停地扭动。
波洛慢吞吞地说:“我和埃奇韦尔男爵之间的事是秘密的。”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
“那么,必定是关于——我是说,一定是关于——我们家庭的问题了。喋!您坐在那儿折磨着我。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有必要知道的。有必要的,这点您清楚。”
波洛再一次慢慢地摇摇头,显得为难和困惑。
“波洛先生,”她突然振作起来,“我是他的女儿。我有权利知道——我父亲死的前一天究竟在怕什么?让我蒙在鼓里是不公平的。不告诉我——对他也不公平。”
“那么,您很爱您的父亲了,小姐?”波洛温和地间道。
她像被刺了一洋往后一缩。
“很爱他?”她小声地重复着,“深爱着他。我——我——”
突然她的自制力崩溃了,哈哈大笑起来。她仰到椅子上笑个不停。
“真是好笑,”她喘着气说,“这真是好笑,竟有人问我这个。”
她那种歇斯底里的笑声并非无人听见。门开了,卡罗尔小姐走了进来。她的样子很坚定、干练。
“好了,好了,杰拉尔丁。亲爱的,那样是不合适的。别,别,嘘,我一定不能让你这样了。别,别笑了。我是说真格的,立刻停止再笑。”
她那坚定的态度果然有效。杰拉尔丁的笑声小多了。她揩了揩眼睛。坐了起来。
“对不起,”她低低的声音说,“我以前从未这样过。”
卡罗尔小姐仍然焦虑地望着她。
“我现在好了,卡罗尔小姐。这真是傻透了。”
她的嘴角带着一种奇怪的苦笑,直直地坐在椅子上,谁也不看。
“他问我,”她冷冷地、用清晰的语调说道。“我是不是爱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是该撒谎,还是该说实话。我想该说实话。我不爱我的父亲。我恨他!”
“亲爱的杰拉尔丁。”
“为什么要装呢?你不恨他,因为他不惹你!你是世上少数的那几个他不惹的人。你只把他当作雇主来看,他和你的关系只是一年付你一些钱而已。无论他怎样发脾气,怎么古怪。你都可以不感兴趣——因为你不注意这些。我知道你怎么说。‘每个人都该容忍些事情。’你是乐观但无动于衷的,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其实你有些不通人情。而且你可以随时离开这个地方。我却不能,我属于这个家。”
“真的,杰拉尔丁。我认为没有必要提这些。父女往往很难相处。不过我发现生活中说得越少越好。”
,拉尔丁背过身来,理她,波洛说。
“波洛先生,恨我的父亲,在他死了,才高兴呢!我可以自由了——自由、独立。我们都知道那个杀死他的人必定有充分的理由——充分的理由——证明那事做得对。”
波洛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小姐,要采用那种原则是很危险的。”
“绞死一个人就能让我父亲起死回生吗?”
“不能,”波洛淡淡地说,“但是可以免除其他无辜的人被害死。”
“我不明白。”
“小姐,一个人杀过人,就会再杀人——有时——杀再杀。”
“我不相信。不会的——一个真正的人不会这样的。”
“您是说——不是一个杀人狂吗?但是,会的。事实上是真的。现在巳杀了一个人——干那事前他也许会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是——危险存在着——再杀个人也许容易多了。杀第三个人,可能只是稍微对危险有些疑心。于是逐渐地,杀人成了一种能带来艺术自豪感的东西——一种,专门技能。最后杀人几乎成了乐事。”
女孩用两手掩住面孔。
“可怕。可怕。这不会是真的。”
“如果我告诉您这种事又发生了呢?已经——为了保存自我——那个杀人犯又一次杀人了。”
“什么?波洛先生?”卡罗尔喊道,“又杀人了?在哪儿?是谁?”
波洛温和地摇了摇头。
“这只是举例而已。请原谅。”
“噢!我明白了。刚才我还以为真是呢——现在,杰拉尔丁,你那套无聊的话说完了吧?”
“我可以看出,您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波洛说着,向她鞠了一个躬。
“我不主张死刑。”卡罗尔小姐轻快地说,“要不然的话,我一定站在您这一边。社会得有人保护啊。”
杰拉尔丁站了起来,用手理了理头发。
“对不起,”她说,“我想刚才的样子很傻。您还不想告诉我。为什么我父亲叫您来的?”
“叫他?”卡罗尔小姐根惊讶地说。
“您误会了,马什小姐。我不是不肯告诉您。”
波洛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只是在想,那次谈话本来是秘密的。您父亲并没叫我来。我是代表一个人来找他会面的。那位当事人就是埃奇韦尔夫人。”
“噢!我明白了。”
那女孩脸上露出一种特殊的神情。起初我以为那是失望,而后发现那是一种宽慰的表情。
“我真是很傻。”她慢慢地说。“我以为父亲大概顶感到自己有危险。我真傻。”
“波洛先生,要知道您刚才真吓了我一跳,”卡罗尔小姐说,“当您说到那女人又杀了一个人。”
波洛没理她,对女孩说;
“小姐,您认为埃奇韦尔夫人会杀人吗?”
她摇摇头。
“不。我认为不会。我不明白她为何要那样做。她很——晤,太虚张声势了。”
“我看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干,”卡罗尔小姐说,“我认为她那种女人毫无道德感。”
“不一定是她,”杰拉尔丁争辩道,“她也许只是来这见了他就走了,真正的凶手是过后进来的精神病人。”
“所有的杀人犯都是神经不健全的人——对于这一点我是绝对相信的。”卡罗尔小姐说,“是内分泌作用。”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很窘地站在那儿。
“对不起,”他说道,“我不知道这儿有人。”
杰拉尔丁机械地给我们互相介绍。
“这是我堂兄,埃奇韦尔男爵。这是波洛先生。好了,罗纳德,你并没有妨碍我们。”
“真的吗?戴娜?您好,波洛先生。您是不是在为我们这个特殊的家庭秘密动脑筋呢?”
我竭力回忆往事。那张愉快而空虚的圆面孔,眼睛下面轻微的水泡,还有那一小撮胡子像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孤岛。
不错!正是那天晚上与筒。威尔金森在套房用晚餐的人。
罗纳德。马什上尉。现在是埃奇韦尔男爵。
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christie。soim)第十三章 侄儿
新任的埃奇韦尔男爵眼睛很尖。他注意到我看到他时略微吃惊的表情。
“啊!您想起来了吗?”他友善地说道,“在我婶子,简的小宴会上,我多喝了点,是不是?但我想别人是看不出来的。”
波洛正在向杰拉尔丁。马什和卡罗尔小姐告别。
“我跟你们一起下去。”罗纳德爽快地说。
他于是领着我们下了楼。边走边谈。
“人的一生——真是怪事。今天被踢了出去,明天又成了主人。你们知道,三年前,我那位刚死去的叔叔将我逐出门去。他的死有谁会悲哀呢?波洛先生,我想您大概知道这一切的。”
“是的——我听人提起过那事。”波洛平静地回答道。
“自然啦,像那样的事一定会被翻出来的,热心的侦探先生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他冽嘴笑了。
然后他打开了餐厅的门。
“走之前再喝一杯吧。”
波洛谢绝了。我也一样。但是年轻人给自己调了一杯酒,继续说下去。
“为谋杀干杯。”他高兴地说道,“只短短一夜的工夫,我本来是个让债主摇头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商人们争取的对象。昨天还穷困潦倒,而今成了富翁。上帝保佑我的婶婶,简。”
他喝干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