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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同那个奇迹的魔术师展开正面决战了。”
“不过阁下，冒昧的说，他可能不会与阁下正面会战的。”
深色头发的帝国元帅微笑了。
“是的，不过我会迫使他和我会战。”说到这里，他的语调却减少了几分乐观：
“相对而言，我有些担心克纳普斯坦。据说，他也是很久没有抓住方修利的主力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娜恩默默的点了点头，准备告退。
这时，罗严塔尔的参谋长贝根格伦中将，出现在门外。
娜恩朝他瞟了一眼。这位年长的忠实军官脸上的神情，无论怎么看来，不是甚么好消息。
“阁下，是关于讨伐前同盟少将方修利叛党的消息。”贝根格伦略带沙哑地说。
罗严塔尔紧盯着他的眼睛：“请说吧，贝根格伦阁下。”
“是。”参谋长轻轻咳嗽一声，念道：
“据悉，我银河帝国讨伐军，在斯特雷星域附近，被方修利乱军击溃。帝国军损失战舰总数在七成艘以上，将兵被俘约三十万人，讨伐军司令官克纳普斯坦中将殉国……”
“什么。”罗严塔尔用阴沉得可怕的声音，不自禁地问了一句。贝根格伦停下汇报，看着自己的主官。这一瞬间，他觉得罗严塔尔那一贯健康而冷静的脸上，有一丝因为意外引起的苍白。
“没什么。”眨眼功夫就恢复了外观上的镇静，罗严塔尔轻轻挥挥手：“给我一份报告。如果有修正和补充的消息，再来告知我。先下去罢，我想一个人休息下。”
“阁下？”贝根格伦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声。
“下去罢。”罗严塔尔的语调中听不出丝毫慌乱，但他的眼中，却有强作的镇定。贝根格伦行了礼，同娜恩一起退出办公室。
罗严塔尔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仿佛有些懒惰，或者畏惧地拿起贝根格伦留下的材料，翻阅着。
约莫五分钟的沉寂，年轻元帅的双手猛地开始扭动。伴随着嗤啦的撕裂声，那份文字报告变成了碎片。
银河帝国宇宙舰队总司令兼远征军总指挥官缓慢地站起来，走到旁边，把撕碎的报告填入粉碎机。接着以同样与平日不相称的缓慢——但却依然优雅——的动作，回到自己的座位，正要坐下时，他的手臂忽然挥出。桌上的文具和视频通讯机，各自沿着旋转的轨迹，飞出办公桌，撞在旁边的墙上，伴随着不小的碰撞声，在这死寂的办公室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克纳普斯坦，把舰队还给我！”
金银妖瞳的帝国名将，双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快一天了，阁下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啊。”幼年军校的学生担心地汇报着。
娜恩。哈伯准将看着贝根格伦中将无奈的眼神，心中暗想，对于享誉银河，并在米达麦亚死后，成为罗严克拉姆系统无可匹敌的头号名将的罗严塔尔元帅，原本背负着双重的压力。期望在排除后方奥贝斯坦和修特莱干扰下，与杨威利展开决战。但先得到的，却是为他看重的克纳普斯坦中将，带着全军菁华，败于整个帝国军眼中不过是边境强盗一流的方修利之手，甚至不但葬送了舰队，自己也败亡。这不但对于银河帝国军的自尊和声誉是沉重打击，便对于罗严塔尔元帅个人，也将成为难以摆脱的心理包袱罢。
“虽然事实让人很难以接受，不过现在即将面临与杨的决战。”贝根格伦忧心忡忡地说：“战力的损失已经难以挽回；而罗严塔尔阁下的症结，大概在于对克纳普斯坦的败亡实在太意外以至于不能接受了罢。”
“参谋长阁下，您先去休息好了。”娜恩道：“我设法劝劝元帅。”
“那好。请随时与我联系。”贝根格伦道：“尽管消息很突然，也必须着手进行军队士气方面的预备工作。相关通告，计划明天告知法伦海特、拜耶尔兰两位上将，以及各分舰队的提督们。”
轻轻敲敲房间的门，娜恩用尽可能自然的声音道：
“罗严塔尔阁下，下官是娜恩。哈伯。可以进来么？”
“请。”罗严塔尔的声调，初听，是没有任何特别的。
娜恩迈动步伐，小心地进了房间，将门关好。
坐在办公桌前的罗严塔尔，依旧有凛然的仪态。但他深色的头发，略带一些凌乱。连同目光中无法遮掩的愤懑，和脸上罩着的气色，实在是诠释着“落魄”二字。
“仅仅因为自己心目中‘不败’的威仪，甚至把部下的一次战败也当作如此天塌地陷的危局么？”娜恩心中暗叹：“看来，罗严塔尔阁下，与罗严克拉姆公爵相比，从气度上，终究还是差了一分。”
“请恕下官冒昧之罪。”娜恩走到罗严塔尔对面。
“怎么了，娜恩阁下。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觉得，罗严塔尔阁下，是不是有些灰心了？”
“灰心？”
金银妖瞳的名将，眼睛直盯着娜恩。后者勇敢的和他对视。片刻，银河帝国宇宙舰队总司令官叹了口气：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娜恩。哈伯准将。”
“因为克纳普斯坦中将之死，对么？”
“这和贵官的关联不大罢？”罗严塔尔道：“您想和我谈什么？”
“我想谈谈阁下的骄傲。”娜恩一字一句的说，声音有微微的颤抖。
罗严塔尔嘴角又出现他那标志性的冷笑：
“贵官确实是银河帝国女子中少有的佼佼者。不过，由此就使得贵官想对我的个人行为加以指正么？”
“下官并无此意，阁下。”娜恩不卑不亢地回答：“然而，鉴于阁下是银河帝国头号名将，和目前所拥有地重要职权，下官认为，应该阻止元帅阁下的骄傲，因为一次微不足道的失利就转向自卑的极端！”
“微不足道的失败，你真是这样看么？”罗严塔尔原先紧崩的四肢似乎有所放松：“克纳普斯坦，我实在想不到，他居然会输给那个方修利啊。”
“克纳普斯坦输给方修利，不过是一次战术上的挫折。对于不幸的中将个人，他为自己的指挥不力付出的代价是足够了。但是对于阁下您，却不可以因为这个就输给奥贝斯坦哦。”
“娜恩，你说什么？”罗严塔尔的眼睛眨了一下。
“我说，罗严塔尔阁下，您的敌人在爱尔。法希尔，不是在那个偏僻荒凉的斯特雷。您要亲手打倒的，是号称银河第一智将的杨威利，不是那个狂妄的跳梁小丑方修利。真正让您头疼的，不是所谓讨伐军的败北，而是帝国守备军和军务省方面可能的牵制和压力。但是，您何必在意这些？作为主将，自然应该为部下的失利负责；可如果部下的每一次失利都使得您如此悲恸和消沉，那么您就只适合当一个上将极的舰队指挥官罢了！”
罗严塔尔轻抚自己的头发，发出笑声：“真是中肯的劝告啊，准将。”
“叫我娜恩就是了，阁下。”年轻的女幕僚，靠近元帅一些：“也许您会笑话我，但是，如果能够给您一些帮助，是我最快乐的事情。现在的您，需要的不是指挥的智谋或者足够的兵力，而仅仅需要……”
“需要自信心么？”罗严塔尔不自觉地用难以察觉地的动作整理着自己的军服。
“不，仅仅需要一顿心情愉快的晚餐，和一夜宁静的睡眠。”娜恩柔声道：“因为，不摄取足够的营养，或者保证充沛的体力，是会影响面对杨威利时的发挥的。为了所有敬爱你和关心你的人，阁下应该多保重自己。”
罗严塔尔从娜恩的声音中，听出超越的味道。转过脸去，他的鼻腔忽然有一阵酸楚的感觉。急忙调整自己面部的表情，免得液体从眼角溢出，破坏自己潇洒的形象。
“那么，能否赏脸共进晚餐呢，娜恩？”金银妖瞳的元帅发出邀请。
“非常乐意。”娜恩作为女性的敏锐目光，观察到罗严塔尔方才瞬间的古怪表情。但在她心中，此时却并不想促进或者阻止任何东西。
因为主官心情好转而随着高兴的侍从兵，送来了精心烹制的晚餐。在调节得非常柔和的灯光下，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与娜恩。哈伯默默地享用着。
话题是娜恩打开的。她谈到了非军事场合的一些会议，谈到了她的表姐艾芳瑟琳，和罗严塔尔的契友，已故帝国元帅渥佛根。米达麦亚的婚礼。
罗严塔尔此时正端起一杯血红的葡萄酒。这恰是他与米达麦亚过去常常对饮的。在灯光和音乐的氛围下，即使是以冷峻外表显示于世人的名将，亦可能触发心灵深处的敏感罢。元帅的目光瞬间模糊了。逝去的人和事件在他脑海里旋转，而自己却能感到，一点热的东西，从面颊上滑过。
眼前这个男子，除了已故的米达麦亚元帅，大概很少真正体会到人与人关切的温情罢。娜恩不禁对这个已经成为帝国军阶最高的两人之一的年轻提督产生一丝怜悯。不自觉，她更多地回忆起数年前相识在米达麦亚家中的情形。
罗严塔尔最初有一些惊慌。他试图把泪水忍住，或者悄悄拭去，但却失败了。长期保持着威仪的男子，将一杯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当杯子放下时，娜恩清楚地看见他异色双眼里的闪烁。
罗严塔尔带着泪发出勉强的冷笑。娜恩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她的左手，被罗严塔尔轻轻握住。
“娜恩，今晚……不要离开，好不好？我心里很难受。”
娜恩的手稍稍紧了紧。凝视着罗严塔尔的眼睛，她默默点了点头。
次日大早，娜恩。哈伯准将离开了罗严塔尔元帅的房间。在回房途中，她遇见了担任罗严塔尔护卫队长的伍德上尉。
“听说阁下昨夜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希望不会有事。”
“没事的。”娜恩自若地回答。
然而，进入房间之后，年轻而干练的女准将扑倒在自己的床上，眼泪汩汩从美丽的面颊上流过。
六月十六日，罗严塔尔舰队的干部，亦收看到方修利方面转发来的处决三百名被俘的帝国中级军官的视频。十七日，修特莱上将接通了罗严塔尔的超光速可视通讯。
“罗严塔尔阁下，这就是您保证的剿平叛乱的讨伐军么？”一向行事沉稳的修特莱，脸上充满抑制不住的愤怒，似乎要爆炸开来：“您的狂妄和盲动，不但对维护新领域安定，保卫银河帝国领土方面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也使得帝国军的忠勇将士遭到惨无人道的屠杀，使得帝国军从罗严克拉姆公爵创下的赫赫威名，遭到极端的侮辱！就在现在，元帅阁下是不是还要夸口，说不需要调集远征军主力，就能够对方修利的叛乱，轻易进行彻底的剿灭么？”
“如果我不曾说错，次长阁下统帅的守备军，曾经拒绝了克纳普斯坦中将要求合力进剿的提议。”罗严塔尔用足以杀人的冷酷眼光，盯住屏幕上的修特莱：“事实上，阁下的舰队就游弋在叛乱星域的外围。当克纳普斯坦因为后勤物资不足遭到失败时，您的舰队就在不远处袖手旁观，直到战斗结束，才去击退叛乱军的新攻击。对友军的困难视而不见，甚至还要扣押友军的作战物资，因此造成无可挽回的败局。这样的劣行，您还有指责他人的立场么？”
“守备军的宇宙舰队，必须维护整个新领域的安定，不可能投入镇压一处叛乱星域的混乱局面中！”修特莱道：“真正的错误，在于罗严塔尔阁下您自以为是，只派出了克纳普斯坦一支舰队。现在，请您立刻将远征军主力调回来，不要一错再错了。”
罗严塔尔发出无声的冷笑：“很抱歉，此事不在宇宙舰队远征军的日程表，而本人亦不属于贵官的部下。难以从命了。”
修特莱：“罗严塔尔阁下！……”
通讯被强制掐断了。修特莱带着怒意望着原先放出视频的地方。
“罗严塔尔元帅，看来是准备孤注一掷了。这种情况下，我恐怕即使用皇帝的饬令，也是没有作用的呢。”雪上校道。
“不过，形式上的申请，总还是有必要罢。”修特莱无可奈何地说：“向军务省汇报。”
“如果我是奥贝斯坦元帅，应该不会再次动用皇帝的圣意。除非想使得罗严塔尔元帅在与杨正式开战前就公开表现叛意。”雪指出。
“嗯。”修特莱用手轻轻地敲着指挥台：“此外，还要考虑方修利的条件……”
宇宙历801年，帝国历492年六月二十一日，在尽可能顾全颜面的短暂谈判后，银河帝国与方修利达成一项独立的协议。方修利这一方面，释放银河帝国被俘的官兵中的半数，并许诺对其余的各级官兵予以人道的对待；作为补偿，从帝国守备军那里得到了一千五百只同盟型号的战舰、以及大量的物资。仅仅是这笔物资，在五月的战争中，如果帝国方面肯追加其中的一半给克纳普斯坦的舰队，那么战争的结局，也许就将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另一方面，关于“释放同盟战俘”的条件，修特莱上将并未满足，理由是这牵涉到帝国法规的问题，而且战俘营目前处于宇宙舰队的监控之下。方修利亦未对此坚持。
六月二十五日，罗严塔尔元帅率领的远征军离开了加纳星域。担任先锋的是拜耶尔兰上将，后卫是法伦海特上将。总计战舰三万二九一一艘，将兵接近四百万人，浩浩荡荡朝着爱尔。法希尔星域挺进。
正文 第三十九章：爱尔。法希尔的七月
对杨威利而言，在爱尔。法希尔与数量和质量均占据优势的银河帝国军进行决战，原本就是非常迫不得已的选择。但就“民主国家”的旗帜而言，有时候必须把政治因素置于军事因素之上。当年的兰提马里欧会战是如此，如今的爱尔。法希尔会战又是如此。
原先的几个月里，缪拉一级上将统帅的“联合舰队”，始终与革命预备军保持一种小范围的接触式战斗。但在七月二日，得到情报，联合舰队几乎倾巢出动，朝着爱尔。法希尔大举压境。
“罗严塔尔提督的第二波部队，应该很快就会赶到了。”杨威利道：“从军事观点来看，如果硬要在爱尔。法希尔展开会战，乘着联合舰队赶来的态势，予以痛击，达到各个击破的收效，倒是上策。不过，罗严塔尔元帅亦一定是准备利用我们这种心态，以联合舰队加以牵制，直到他的大部队赶来，然后用二倍的优势兵力一举击溃我们。”
比克古元帅点点头：“罗姆斯基博士既然坚持要战，明知是帝国军的圈套也只能钻了。”
事实上，罗姆斯基评议长即使在军事上，也并非是毫无常识的蠢人。只是他出于政治家的考虑，必须在爱尔。法希尔抵抗帝国军哪怕一次，以给其他依附爱尔。法希尔的星球一个交代。由此，他把希望寄托在杨威利的奇迹用兵上，无形之中，给后者增加了平生最厌恶的压力。另一方面，他也并未反对，秘密调集船只，准备撤退民众到依谢尔伦要塞去。
“尽管从总战力看是不相上下，但如果正面迎击，很可能会被拖入长期的消耗战。”杨道：“因此，我准备组建一支别动队，抄袭敌军的后路。一旦给帝国军造成被截断的危险，或许可以稍稍引起他们的混乱，然后加以利用罢。”
“只是，这样的结果，使得担任别动队的兵力，在第一时间无法投入使用。弄不好，会成为另一种分散兵力的。”赫伍德上将道。
“明知如此，可是没有其他选择。”杨威利道：“爱尔。法希尔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星域，双方各自二万乃至三万艘的战力，从数量上是太多啦。另一方面，对于联合舰队而言，由于本身具有强大的后援，而且是作为攻击方，他们一定不会分散自己，而把全部战力拢合在一起的。这就给别动队提供了充足的活动空域。”
最后，将留在爱尔。法希尔的革命预备军舰队编成两支。准备出发切断帝国军后路的别动队由杨威利亲自率领，费雪为副司令，派特里契夫为参谋长，总战力为六九八二艘。其余全部舰只——总数接近二万艘——由比克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