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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心甘情愿进宫,今日对皇上和娘娘所言,句句属实。”贵妃大悦,道:“果然是好孩子,你在上阳宫中,也不必担任杂役,以后只好好陪伴公主就是。本宫定不辜负你今日之言!”
下午又陪公主说了会话,她想是在宫中闷得久了,又无同龄姐妹,听我讲说宫外之事,十分开心。
晚膳过后,回到北院,芙晴等尚未归来,便随意沿着上阳宫墙漫步。回想今日,贵妃在皇上面前轻轻的一句话,竟将我纳入宫门,父母尚且不知此事,难道我从此真的要抛家弃父,做一个白头宫女吗?想到父母亲年事已高,弟弟尚幼,芳逸即将远嫁,蕊欣心愿难偿,我如今又要与父母生离,心痛难抑,悲从中来,也未顾及信步来到何处,呜呜咽咽,不由哭了起来。
我正在伤心,只听得一个男子声音道:“你是哪宫的宫女?为何在此哭泣?”这声音似曾相识,我不禁抬头望了过去。
云间月色明如素
这一抬头,却是两人同时怔住,来人正是太子李汲。一个月前在路府花园巧遇,若非因华阳公主之病进宫来,我从未料想到自己会出现在宫廷之内,看他的表情,意外之极,犹胜于我。
他今日与在路府不同,身着明黄太子朝服,头戴金冠,身后跟着四五个小内监和小侍卫,簇拥而来。而我却是普通小宫女打扮,我这才想起楚昭容训导之宫中礼仪,见了太子是不可如此无礼的,连忙跪拜,口称:“奴婢恭迎太子殿下,殿下千岁!”他说道:“免礼平身。” 居然伸手相扶,我赶紧自己站了起来,却不知再说什么好。
他轻轻回首,早有一个小内监恭恭敬敬走了过来,道:“奴婢请太子殿下示下。”他面无表情,说道:“你们先行回宫。告诉娘娘,今日不必等我回来。”那小内监面有难色,看了看我,又不敢违抗太子之命,只得恭声答“是”,跟那几个侍卫转身而去。
见那些人去得远了,他脸上又浮现淡淡微笑,道:“你如何进宫来了?却又是为何在西宫旁边哭泣?”我刚才只顾着难过,却不料沿着上阳宫墙行走,因距独孤贵妃西宫甚近,不想却已走到西宫来了。想必是因皇帝晚间在西宫,太子从西宫见过皇帝出来,正巧在此碰到我。
他如此问我,我回想近日来所发生之事,相国寺遇卢杞无意泄露曹先生机密,准备芳逸远嫁,听从舅父安排入宫替公主祈福,不敢拂贵妃之意佯愿做宫女,桩桩件件,竟无一件称心之事。思绪一乱,眼泪早已如断线一般,簌簌而落,却是一件也无法宣之于口。
他走近一步靠近我身旁,伸手轻抚我的头发,柔声道:“你小小年纪,有何等事情让你如此伤心?有什么事情不妨告诉本宫,本宫若能帮你解决,自会尽力而为。”他轻抚我发丝之动作,极似父亲,我想到进宫之前那日,连父亲之面也未曾见到,如今在家定是担忧我们在宫中境况。今日之事他若得知,眼见女儿被宫廷所拘,又无可奈何,不知会何等黯然伤神。我神思恍惚,似乎感觉面前之人,就是温和慈爱的父亲,不觉投入他怀中低低啜泣。
不料甫入太子怀中,一缕御制龙涎香气夹杂着男子气息将我唤醒,我蓦然惊觉自己失态,正要脱身离开,却发觉他轻轻一带,反而将我整个人都拥入怀中。抬首而望,只见他一双幽深的明眸正凝视着我,似笑非笑,眼中流露出的光芒却甚是怪异。我登时红晕双颊,羞愧、惶恐、不安齐齐涌上心头,却是低头不敢看他。他俯首在我耳边低低言道:“你既如此待本宫,本宫岂会轻易任你离开?况且本宫又早已不是第一次抱你。”我知他定是误会我适才之举,急急道:“茉语愿将心事告诉殿下,请殿下放手。”情急之下忘了自称奴婢,他却不以为意,亦笑道:“你且先说出今日遭遇何事,如此伤心?”
我别无他法,亦不敢再看他的眼神,只得低头说出这几日来入宫情形,因涉及我为宫女一事,想到太子虽是温和,毕竟是皇家中人,不敢明言,道:“奴婢只是想到那日不曾与父亲话别,担心父亲牵挂,故此有些难过。”言毕又说道:“奴婢现下都已告诉殿下了,恳请殿下……”却是不好意思说出,他见我确实有些不自在,遂将我放开,却又携起我的手道:“今晚月色甚好,你陪本宫走走吧。”我抬首仰望,只见一轮明月,半遮半隐于云间,朦朦胧胧,美不胜收。
我随他行至不远,只见有一小湖,回廊曲折宛转,湖中央有一个小小凉亭,粉红纱幔随风飘拂,回廊之上悬挂的宫灯映着潋滟微波的湖水,闪闪烁烁,疑似梦境。想到家中凌波水阁,不禁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只听得他也轻叹道:“你虽如今与父母暂时分别,却都在京中。父皇待宫人甚是宽厚,日后自然有见面之机会。总好似不知父母所踪,问安之礼虚位以阙。”
我早已听说过太子母亲沈妃之事。沈妃祖籍吴兴,因品貌出众选入宫中为广平王正妃,那时的广平王即是今日的皇帝。生下升平公主和太子不久,因叛乱落入乱军之手,被拘禁于东都洛阳;待收复东都之时,却已不知其踪,存亡莫测,多年找寻依然杳无音信。宫中至今未册立皇后,可见皇帝心中,犹自抱有一线希望,期待沈妃归来。独孤贵妃深蒙圣眷,却依然无法让皇帝忘却沈妃,足见皇帝用情之深。今见太子如此叹息,知他是因见我思念家里,想起母妃沈氏,心中略有一丝歉疚,道:“都是奴婢不好,不该对殿下讲这些心事,若是影响殿下心情,奴婢万万担当不起!”
他闻言笑道:“本宫心绪如何,对你那么重要吗?”我面上一红,本是好意劝解,却被他如此一问,只得避而不答。他举手轻抚我面颊,低头柔声道:“本宫今日再见到你,其实是很开心的,你不必如此自责。只是你也不要过于想念家里,女子长大,迟早是要离开父母的。本宫倒是希望你能和本宫一样,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我当时并不解其意,心中想道:“你贵为太子,宫廷自然是你的家,可是你的这个家对于一个民间女子,却只能是一个樊笼,从进入宫门的那一刻起便失去了自由。”嘴上却只能说道:“奴婢谢殿下教诲,奴婢决不三心二意,定会好好在宫里当差。”
他微笑道:“若果然如此最好,本宫亦可放心了……时候已然不早,你也该回去了你如今可是住在西宫?”我答道:“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陪伴华阳公主,现在住在上阳宫。”他闻言点头,却道:“如今已经走得太远,本宫送你一程吧。”我尚未反应过来,早已被他环腰抱起,轻掠而去。
到了上阳宫偏门,他放下我,似想起一事:“本宫前日给你的金牌,可带在身边?”我答道:“奴婢已带进宫来,悉心收藏,殿下放心。”他凝视我半晌,道:“很好。如有事需本宫相助,就带金牌来东宫。你只须记住,东宫之门,可随时为你而开。”话音一落,便起身而去,空气中仅余下一抹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悠悠剑佩入炉烟
我自偏门而入,几步便穿过几重宫门,回到房里,只见芙晴已经回来,正坐在桌旁,望着那盏宫灯出神。灯光映照在她脸上,一层淡淡光晕笼罩,如同含烟垂柳,殊为美丽。我以前觉得姐妹之中蕊欣最美,竟不曾注意到这个妹妹早已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楚楚动人。
她听见关门之声,见是我顿时笑靥如花,起身忙道:“姐姐回来了!伏侍公主可累么?”我知她以为我才从公主寝宫出来,也不分辩,道:“不累。你们今日情形如何?”她答道:“法师每日作法两次,给公主赐了道号琼华真人,我们只须跪拜在那里即可,每次不过一个时辰,并不繁难。不知姐姐在公主那里,可有劳累?”
我明知跪拜一个时辰不动,绝对不是容易之事,她如此说分明是怕我担心于她,还恐我受了委屈。想到如今在宫中只有我们姐妹二人互相依靠,她又如此乖巧懂事,亦不愿她为我担忧,遂笑道:“我那里可轻松多了,只须在公主醒时陪她说说话,睡时即可退下。贵妃娘娘亦吩咐我不须担当宫女杂役呢。”她点点头道:“如此就好,我一直担心姐姐,怕公主不好伺候。”言毕,又对我说道:“姐姐,我们今日在法师那里,见到了四皇子呢,听说他已经封了韩王。”我知道韩王李汾乃华阳公主嫡亲兄长,到上阳宫应是常事,不以为意,嘱咐她早些休息,自己也梳洗完毕上床休息。
次日一早,我早早来到公主寝宫,等候公主醒来。上午陪公主说话玩笑,午膳过后,春日里昏昏欲睡,公主歇下午觉,我和其他几个侍女也在旁边书桌上靠着打盹。只听得外面小内侍声音道:“奴婢参见韩王殿下……”似是一语未完,却有男子问道:“公主可好些了?父皇母妃今日可曾来过?”话音未落,人已向帷幕这边走来。
公主侍女彤月赶紧跪下,又拉拉我的手,我忙跟随跪下,一面望向来人。来者身着淡紫王袍,眉目秀逸,腰悬一把佩剑,想来定是韩王李汾。他摆摆手示意我们不必叩拜,目光一转,看到我,便道:“你可是昨日母妃所召进的宫女?”想必独孤贵妃已将此事告知与韩王,我答道:“奴婢正是。”他正要说话,只听得公主已经醒来,在帐内低低唤道:“可是哥哥来了么?”她称哥哥,却不称皇兄,足见兄妹之亲密无间。
韩王看我一眼随即走进榻前,对公主笑道:“妹妹今日可好些了?”众侍女忙将纱帐栊起,韩王遂坐于榻旁椅上,与她叙话。我与彤月垂手静静侍立一旁。
忽然,只听公主幽幽问道:“哥哥,近日卢杞……他在忙些什么?”那两个字便如当空炸雷一般自我耳畔响起,犹记相国寺那日桃花溪相遇,那公子说道“在下京都卢杞……”,京都卢杞,难道公主竟曾与他相识?定了定神,屏息静听,见韩王说道:“他还是依然如故,来去无踪,听说前些时离开京都至今未返,哥哥亦有些时日未见过他了。”
我心中不由暗忖,这个卢杞,既与皇子公主相熟,定是京都贵族,但他分明身负绝世武功,且似乎来去自由,并不受制于韩王,这其中有何玄机,却是怎样也猜不透。公主听了韩王之言,略有失望之色,不再说话。韩王温言劝道:“我已命人四处寻找,他一回来,我便命他入宫来看你可好?”公主微笑凝视床头流苏,却只是不语。
正在此时,只听得外面内侍们匆匆来报:“太子殿下驾到!升平公主驾到!”韩王和公主闻言,面上都微露讶异之色,却见韩王冷冷道:“那边向来瞧不起我们,今日倒是来得齐全。”公主轻声道:“想是见我病了这么久,特来看望我的。”韩王仍是不屑的神色,冷笑道:“你这病并非一日两日,他们一个推脱协助父皇政事繁忙,一个假作侍奉翁姑夫婿,半年难得到此一回,今日不知为何有空关心起你这个皇妹来了!”话虽如此,却不得不按礼跪迎,韩王已自起身而出。
我跪在华阳公主寝殿之前,只见一队内侍簇拥太子而来,太子神情严肃,目光却是四处游移,眼光扫射到我身上之时,见我恰好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碰,只见他面上隐隐浮现一丝微笑,忆及昨晚情形,我脸上不由微微发热。太子身后,几位宫嫔命妇翠华招摇,拥着一名丽人,神态高洁,眼若秋水,丰姿嫣然,任何美人在她之前,似乎也要逊色,正是沈妃所出皇帝长女,太子亲姊升平公主。我只觉公主的风度仪态如同明月皎皎,暗想沈妃当年,亦定是风华绝代。
升平公主所嫁夫婿,正是平复叛乱之功臣郭子仪第六子,郭氏满门皆是将才,其门人弟子亦是数不胜数,我的姑父现任兵部尚书路嗣恭,就是因跟随郭家立过无数战功,被郭子仪举荐,方才有今日的地位。升平公主本系皇帝初生爱女,加之皇帝对郭氏一族格外恩宠,升平公主虽已出嫁离宫,却常常被皇帝召入随侍驾前,在宫中亦颇有威望。今日与太子一同到此,应是为探华阳公主之病而来,但观韩王和华阳公主神色,似乎并不欢迎她们。
升平公主和太子一起进到华阳寝殿,到榻前看视了,华阳公主见礼谢过复又躺下。公主遂在外殿坐下,见韩王在此,说道:“四皇弟今日也在此,我正要来看皇妹,正在宫门外遇上太子,倒是碰得巧。”韩王一改先前冷冷的神色,满面笑容道:“正是。我本要早些告知皇姐,因恐皇姐家中事忙,无暇分身,皇姐今日到此,皇妹定然托皇姐洪福,小恙痊可。”太子坐在那里,盯了韩王半晌方道:“皇弟,宫中之事,父皇亦不瞒皇姐,你又何须如此见外?”升平公主接话道:“太子所言极是。怎可与皇姐客气?听说贵妃娘娘请一名真人在上阳宫中设坛,另择少女八名,在此替公主祈福,可有此事?”韩王忙笑答道:“禀皇兄皇姐,确有此事,父皇亦已准许,那些道坛设起不足三日,皇妹的精神便已好了许多,似极有灵验。”
我听得他们言来语去,虽是同胞兄弟姐妹,感觉却全无平常百姓家之亲密和睦,若是我家,姐姐和我、芸鹤芝倪断断不会这样说话,字字要紧,句句玄机,惟恐说错只言片语。
侍女们早已端上茶盏,彤月一一奉茶,示意我帮她,见她将托盘首先奉与升平公主,我将茶盏轻轻放于公主手边的案几之上;接着到了太子身边,亦是同样放置,正要离开,只听升平公主的声音道:“你是皇妹随身婢女吗?为何本公主先前未曾见过你?”我正待回话,韩王早已说道:“禀皇姐,她是那八名替公主祈福女子之一,因与皇妹投缘,故而留在身边。”升平公主却道:“宫女进宫来应有规矩定制,如何这样随随便便?”话犹未了,只听太子淡淡的道:“皇姐今日不是还要去东宫看王嫔么?现下就去吧。”升平公主方站起身道:“正是。我也不久留了,免得惊扰皇妹。”遂同和太子同时起身离去。
韩王恭送他们离开之后,面上又回复那冷冷的不豫之色,也不多言,离开上阳宫而去
飞云阁上春应至
我明知太子是惟恐升平公主为难于我,故意岔开话题,却不知我心里倒是希望升平公主来搅这个局,最好把我退回家去。我早知道他心中定然希望我留在宫中,否则也不会劝我以宫中为家,但是我实在不明白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太子东宫之内明明已有妃嫔,适才所提到的王嫔应该就是太子妃,他无须招惹我这样一个小小宫女。昨晚之事,也许只是一时好玩,故意调戏于我罢了。心中既有此念,偶尔想到太子,也不再觉得尴尬,倒是可以平心静气坦然面对。
此后除了皇帝、贵妃每日来看公主以外,也有些宫中妃嫔来看,韩王也来过几次,看视完公主即离开寝殿,也不与我多话。我每日除陪公主说话外,也跟着彤月她们学做些针指女红,下围棋,斗草,踢毽子,聊以打发时日。屈指一算,竟是已入宫二十来天了。公主的气色一天天好了起来,偶尔还能下床散散步,独孤贵妃喜之不胜,道是祈福灵验,对我和祈福诸女越发宠顾。公主对我也日渐亲密,无话不谈,只是并不曾提到卢杞。
这日我正与彤月学描牡丹花样,只见小宫女绛云笑嘻嘻跑进来道:“茉语姐姐,有人给我这个玩意儿,道只要你出去见他,就再送我一个凑一对儿。”我瞧见那是只小蟋蟀,觉得好玩,问道:“是谁?”绛云笑道:“我不能说。姐姐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见她如此神秘,遂出了正殿,只见宫门口侯着个小内侍,且是面熟,见我出来,端步走过,到我面前低首言道:“奴婢东宫内侍李进忠,奉太子殿下之命,将一封信交与杨姑娘。”言毕将信呈上,退后而立。我这才想起那日在西宫巧遇太子,他身后跟随的正是此人。
我接信谢过,正要回转,却见李进忠又端步上前,恭恭敬敬道:“太子殿下吩咐奴婢,请杨姑娘当面拆阅,并将回信带回,否则奴婢就不必回去了。”我想到太子对他说这番话的样子,定是极其轻描淡写,却不料李进忠怕成这样。看他样子可怜,随手展开信笺,只有寥寥数字:“数日未谋君面,寤寐思服。今晚月上柳梢之时,于飞云阁静侯君至。”信尾落款是一个“汲”字。太子太傅之一颜真卿,乃是本朝名家,太子之书法亦得其真传。他信末署名,分明是以朋友身份相邀,若是以太子身份传我去,反而可借公主之名推脱,但是如此一来,我反是不便回绝。遂问李进忠:“飞云阁在宫中何处?”只见李进忠眉开眼笑道:“太子殿下早已告诉奴婢,姑娘定会有此一问,让我转告姑娘,出上阳宫门往东即是。殿下还说,如姑娘问了这句话,奴婢的差就办妥了。奴婢多谢姑娘,这便回宫复命去了。”言毕匆忙而去。听李进忠之言,太子对我的态度似乎早已料中,不得不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