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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门里大喊了一声:“喂!你还在吗?”
又等待了一分钟,门洞里响起一声惨叫!
庄秋水吓得倒在地上,惨叫声的分贝如此之高,简直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如波浪震撼着耳膜。
心几乎要跳出嗓子了,他不敢再听都那惨叫声,更不敢走进门洞去找他。不可能是恶作剧,同学一定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但又有什么能让人如此恐惧呢?
强盗?杀手?尸体?幽灵?
无数惨叫声汇集在一起,所有的脑细胞都熊熊熊燃烧。他不敢再开动想象力了。。。。。。他像个逃兵转身跑去,穿过寂静荒凉的墓地,踏过几块棺材的残片,或许还有一些碎骨头。
庄秋水逃出墓地,一口气穿过两个仓库,最后在工厂车间里,撞到了爸爸身上。
儿子的脸色死人般难看,爸爸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说自己摔了一跤。老爸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也没往其他方面去想,便让儿子快点回家。
他独自跑回家了家,没向任何人提起刚才发生的事。
同学会不会死了?要是其他人问起该怎么回答?会不会怀疑他杀了自己的同学?
在恐惧中度过了剩余的暑假。
两周后开学,庄秋水惊奇地看到了那个同学,仍好好地坐在教室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同学不再和庄秋水说话了,他也觉得自己是胆小鬼,再也无颜面对同学了。
半个月后,喜欢蟋蟀的同学家发生火灾。全家其他人都平安无事,惟独这孩子熏死在了房间里。
庄秋水听到这消息时,耳边响起了那可怕的惨叫声。。。。。。。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去过爸爸的工厂。”
他讲述完这段少年经历,眼前又回了学校体育馆,尚小蝶就坐在他面前。
“蝴蝶公墓就在你爸爸的工厂里?”
“那是工厂的禁区,没人敢擅自踏入,包括那片外国人墓地。但多年来没人说得清原因,已成为厂里不成文的规定了。后来,我听说了‘蝴蝶公墓’的传说,突然脑子开窍,才明白那里就是‘蝴蝶公墓’!”
尚小蝶也捂了捂心口问:“那工厂里的人知道吗?”
“他们从没进去过,当然也不会知道,尽管与‘蝴蝶公墓’只有一墙之隔。”
“后来工厂怎么会给拆掉的了呢?”
“效益太差,厂里欠了很多款,最后只能破产。我爸爸也提前内退回家了。老厂房基本都拆光了,据说要造新的住宅楼盘。但因为开发商资金问题,房子迟迟没有造起来,一大片空地始终荒着。”
“还好没变成居民区,否则又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了。”
他疲惫地点点头,回忆让他消耗了很多体力:“小蝶,你要保护好自己!所有进入过‘蝴蝶公墓’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长久!就算能活着出来,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因各种奇怪的原因而出事——至于出事的期限,短的只有几个小时,最长也不过几个月!”
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死刑判决,尚小蝶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
“那么,你自己呢?昨晚你也进入‘蝴蝶公墓’了。”
庄秋水的脸色有几分冷酷,锐利的目光令人望而生畏,他暴怒地站起来说:“见鬼!昨晚我还不是为了救你吗!”
小蝶第一次见到他发脾气,吓得蜷缩在座位上不敢说话了。随后,庄秋水飞快地跑下看台,只留她孤独地坐在体育馆里。
她把头埋进自己臂弯,轻声抽泣。。。。。。
6月12日晚上19点30分
没有月亮的夜晚。
尚小蝶被双双拉进了学校剧场,今天又是他们排练的日子。庄秋水已换上了戏服,看到小蝶便低头说:“对不起,下午我失礼了,请原谅。”
她尴尬地看着庄秋水,明白他在为下午最后一句话道歉:“没关系,我本来说没生气。”
“你们在说什么啊?”双双听不懂他们的话,“什么失礼?”
“没什么。”庄秋水摇了摇头,“我们进去换衣服吧,要不然孙子楚又要骂了。”
十分钟后,“梁山伯”和银心田巧儿一场了。孙子楚也穿上了戏服,原来他还客串梁山伯的“情敌”马文才。
有个跑龙套的学生没来,孙子楚坚持要补齐人数。他锐利的目光向台下扫了扫,最后落到了尚小蝶身上。这女孩虽然不漂亮,但一双眼睛挺有气质的,他高声道:“喂,这个女生,请你到后台去换下衣服。”
“啊——”小蝶意外地站起来,指着自己问,“是说我吗?”
“对,就是你!别磨蹭了,快去后台吧。”
其他人也都没想到,双双倒是高兴地抓住小蝶的手:“快和我去后台,我帮你换衣服。”
小蝶完全没了主意,被双双拖进后台。陆双双给她换上一套粉红色的汉服,就像唐诗里写的村姑,若再漂亮些就可“人面桃花相映红”了。
第一幕,梁山伯与祝英台出场,身后跟着书童四九和丫鬟银心。祝英台女扮男装到书院读书,路遇强盗,梁山伯出后相助。双双故意要凑近庄秋水,却被“祝英台”一把拉开。舞台上剑拔弩张,祝英台要与银心主仆单挑。“英雄救美”变作群英PK,众人打打闹闹进了书院大门。
第二幕,寒窗苦读。孙子楚扮演马文才亮相,活脱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但他对田巧儿极不满意,认为她表演虚假做作,完全不像戏文里的祝英台,连个花瓶都不如。他的批评毫不留情面,还威胁再演不好就要换人!田巧儿平时是被大家宠惯了的“校花”,哪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咬着嘴唇把头扭向一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第三幕是脍炙人口的“十八相送”。跑龙套的女孩登场了,小蝶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第一次上台难免紧张,不小心撞到了“祝英台”身上。田巧儿正好摆个POSE ,突然被撞倒在地上,狼狈不堪。小蝶连声道歉要把她扶起来,“校花”愤怒地推开她,站起来指着小蝶的鼻子说:“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故意要让我出糗?”
刚被孙子楚骂过,田巧儿正憋着一肚子火,劈头盖脸把小蝶痛骂了一顿。庄秋水看不下去说:“算了,她都道歉了,你就别再说了。”
田巧儿更气愤了:“你们故意为难我!想演祝英台就自己说嘛,干吗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这幕“梁山伯”PK“祝英台”,可谓梁祝史上最NB的一段了。“十八相送”在混乱中收场,连“我家有个小九妹”都省略了。
下一幕直接跳到“楼台会”。孙子楚几次打断田巧儿的表演,断断续续到第四幕结尾,“祝英台”告别时故作深情道:“山伯,若此生不能与君共度,英台愿回到蝴蝶公墓,再与君续前缘!”
话音未落,“梁山伯”的脸色就变了,台词里根本没有“蝴蝶公墓”。
“蝴蝶公墓”如丧钟般敲响在偌大的剧场里。整个剧场寂静了下来,所有演员都看着“祝英台”。小蝶手心也出汗了,要不是双双扶着她,恐怕脚步就站不稳了。
蝴蝶公墓
仍是马文才打扮的孙子楚回过神来,跳到舞台中央高声说:“今天排练到此为止!大家可以回去了。”
接着他转身盯着“祝英台”说:“你是在报复我吗?”
田巧儿也被吓坏了,她知道祸从口出,连忙捂着嘴巴,摇头说:“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蝴——不,那四个字就脱口而出了。”
孙子楚毫不客气地讽刺了一句:“我看你是鬼上身了!”
6月12日晚上21点20分
排练不欢而散。
尚小蝶换好衣服和双双告别;在剧场外看到了庄秋水——奇怪,他怎么没和双双在一起?她跟着庄秋水到四周无人的小径,突然在他背后说:“喂!”
庄秋水警觉地回过头来,路灯下看到小蝶的脸:“吓死我了!晚上不要随便在外面游荡,早点回寝室睡觉去吧。”
尚小蝶大胆地仰起头:“因为我们刚从蝴蝶公墓出来?随时都会有危险?就像白霜和白露姐妹,失踪的孟冰雨,还有其他传说中的人们?”
“就算是吧。”
“孟冰雨在失踪前找过你是吧?她向你打听过蝴蝶公墓的事情?”
“好,我承认,她想要得到我的帮助。但我劝告她不要去那,只是随便说了上些传说,并没有透露半点‘蝴蝶公墓’的位置。她能自己找到那里,是她的造化,也是她的厄运。”
庄秋水穿过绿树掩盖的小径,疾步向学生宿舍走去。小蝶紧紧跟在他旁边追问:“喂,你别走,回答我的问题!孟冰雨还说了什么?”
他终于停下来,脸庞隐藏在树叶阴影后说:“她寻找蝴蝶公墓的真正目的——鬼美人!”
“啊,鬼美人?”
小蝶想起那白衣长发的女子,古典的眼神里带着妖魔的气息。同时,她想到了在孟冰雨的笔记本里,最后记录着两句话——
我从蝴蝶公墓回来了
我找到了鬼美人
孟冰雨说她在蝴蝶公墓找到了“鬼美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是一种蝴蝶!”庄秋水用沉闷的语气边走边说,“‘鬼美人’是简称,或者说是探险家起的绰号,国际公认的学名为‘卡申夫鬼美人凤蝶’。”
“卡申夫鬼美人?”
“又简称‘卡氏蝶’,以发现者姓氏命名,就像‘普热瓦尔斯基马'简称'普氏马'。卡申是个白俄医生,二十年代流亡中国,在云南一个神秘山谷中,发现一种极其诡异的蝴蝶——左右两边翅膀图案不一样,左边是美女,右边是骷髅,合在一起就是‘鬼美人’!卡申夫在美国生物学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并寄去了独一无二的‘鬼美人’标本。这种蝴蝶只存在于远古的传说里,立刻震惊了世界。”
“‘鬼美人’是一种稀有的蝴蝶品种?”
“不但稀有,而且神秘。全世界现已记录的蝴蝶一万四千多种,根据不同的形态结构、进化发展及血缘关系分为十六科,每个科下分为若干属。中国分布有十二个科,‘卡申夫鬼美人凤蝶’就属于凤蝶科。人们怀疑这种蝴蝶早已灭绝,一旦找到就是稀世珍宝,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你怎么知道的?”
“生物系的宁教授告诉我的,他有一次秘密地对我说过:传说在本市某个角落,有一个叫‘蝴蝶公墓’的地方,里面藏着‘鬼美人’。孟冰雨是系里公认的高材生,经常帮教授做实验助理,我相信宁教授也对她说过相同的话。”
“也许我们还得找宁教授谈谈。”
“嗯,我明天联系一下他吧。还有一件事,我和孟冰雨都知道——”他回过头来,幽暗的路灯光线照在眼里,“美国有个研究机构,在全球范围悬赏十万美元,求购‘卡申夫鬼美人凤蝶’的标本,若捕获活体则为二十五万美元。”
尚小蝶恍然大悟:“孟冰雨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蝴蝶公墓,要得到‘鬼美人’的原因,就是这二十五万美元的赏金!”
“至少是一部分动力吧。但我想最重要的,还是人类天生的好奇心与探险欲。孟冰雨一直以为我去过‘蝴蝶公墓’——其实我也是前天晚上才第一次进入。我要她绝对不去那儿,也不想给她任何帮助,我预感到她会出事的。果然,她很快从人间蒸发了。”
女生寝室楼近在眼前,舍监又投来了怀疑的目光。庄秋水摇摇头说:“别多想了,早点睡觉。记住——晚上千万不要跑出来!”
“我听你的。”小蝶又恢复了那柔弱的语气,“晚安。”
6月12日夜晚22点05分
她睡不着。
在上铺翻来覆去好久,总觉得关节很不舒服。田巧儿难得早回来了,可能今晚受了很多刺激,想早点睡觉吧。宋优和曼丽在下铺讨论世界杯,今晚是日本对澳大利亚。
小蝶打开床头小灯,翻起萧鼎的《诛仙6》。她是贝塔斯曼书友会的会员,上周通过书友会网购了这本书。除了铁打不动的悬疑小说,她还爱读《诛仙》《九州》之类的玄幻小说,有时会去萧鼎的博客上留言。至于尚小蝶为什么喜欢《诛仙》,除了小说的故事之外,也因为主人公张小凡的名字与她相近吧。
读了一个钟头,她摘掉眼镜睡觉了。刚有些睡意,耳边便响起庄秋水的声音:“见鬼!昨晚我还不是为了救你吗!”
惊慌失措的她睁开眼睛,依然在黑暗的寝室,冷汗从后背心渗出来——还是庄秋水那句话,他们都进入过蝴蝶公墓,而那个可怕的传说似乎是真的。也许,命运同时向他们打开了地狱之门。
“我快死了吗?”小蝶在心底默默问自己,随即回答,“但我不后悔。”
金铃子叫了。
宋优自然从床上跳起来了,又对小蝶大发雷霆了一通。这两天宋优有些神经过敏,因为室友白露的死,让大家都生活在恐惧中。尤其是晚上睡在寝室里,总是担心白露会回到床上,然后一个个掀开她们的被子。
尚小蝶紧紧保护金铃子,直到宋优吵累了继续睡觉。
除了陆双双外,虫子是她唯一的朋友。
小时候只有虫子才与她亲近,除了最冷的季节,这些小家伙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几乎所有女孩都讨厌苍蝇、蟑螂。妈妈们也一直教育孩子,看到苍蝇要拍死或赶走,虫子会传染疾病。但尚小蝶却是个例外(当然她从小也没妈妈),从不会踩死蟑螂,而任由它们爬来爬去,除非接近食物才挥手赶走。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聚集很多虫子,小学时,小蝶常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而蚂蚁们也卖力地表演,直到老师来把她揪回教室。那些牵牛、金甲虫之类难见的漂亮昆虫,也总出现在她左右,一时兴起还会抓几只回家养起来。
从蟋蟀到叫蝈蝈到金铃子,几乎所有的鸣虫她都养过。有时窗台同时挂着三个叫蝈蝈笼子,地上还有七八个蟋蟀罐——简直成了男孩。每年春天她都会养蚕宝宝,她喜欢看蚕宝宝吐丝的样子,从丑陋的小虫子,变成坚硬雪白的茧子,最后破茧而出羽化为蛾。
同学和老师都认为她古怪,觉得她身上随时会飞出一堆虫子。长此以往,恶性循环,她越没有朋友就越喜欢虫子,而越喜欢虫子就越没朋友。所以,在S大能有双双这样的好朋友,她觉得是上天赐予的福气。
在关于虫子的回忆中,尚小蝶渐渐沉睡了。
但愿睡个好觉。
6月13日清晨6点40分
很遗憾,尚小蝶还是没睡好。
从夜里直到清晨,只感到身下的床变成了“幽灵小溪”的荒草地,自己的后背变成了红色书包。野草疯狂地越长越长,刺破她的身体一直钻进骨头,变成锋利的锯子,将她锯成了十几截,血管唱起了夜半歌声。。。。。。
醒来时浑身上下刺骨酸痛,特别是腿上的关节,疼得几乎抬不起来了。她戴上眼镜,挣扎着爬下床铺。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很快死掉,就像白霜或其他去过“那里”的人一样。
幸好还可以活着刷牙。
镜子里自己满嘴都是白色的牙膏泡沫。眼睛感觉更不对了,越看自己越头晕。只是脸上的雀斑好像少了,粉刺痘痘不那么明显了,难道这两天新换的洗面乳起了作用?又凑近镜子仔细看看,皮肤也干净白嫩些了。她摸着自己的脸,还是不太敢相信。不,大概又是幻觉吧。闭上眼睛吐出漱口水,尚小蝶匆匆冲出洗漱间。
清晨的走廊寂静无声,不知不觉跑出了寝室楼,来到充满露水的校园小径中。
奇怪,骨头越来越疼了,耳边却仿佛响起了某种声音——回头已望不见寝室楼,四周全是茂密的树丛,她茫然地走了好一会儿,忽然闯入了学校的花圃。
又是这个繁花似锦的地方,前面是荒僻的建筑。她立时想起了那个清晨,美女与骷髅的蝴蝶,带她来到了“幽灵小溪”。
心跳加快了,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直到看见那盛开的夹竹桃花。清晨的小河上弥漫着薄雾,浑浊的暗绿色水面波澜不惊,却不见了那暗红色的神秘书包。
忽然,夹竹桃叶里隐隐有个黑影,鬼魅般穿行在鲜艳的花朵间。尚小蝶差点吓得摔倒,不过去过蝴蝶公墓之后,她的胆子也大了许多,便悄悄地走进了那片树林。
那个人猛然抬起头来,隔着一簇美丽的枝叶,小蝶看到了一双细长锐利的眼睛。
“庄秋水?”
她立时叫出他的名字,他也意外地睁大眼睛,脚下一滑差点掉进河里。
本来大胆的男生,竟被吓成了这样——这两天都在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中度过。三天的,他还坚信凡去过“蝴蝶公墓”的人,都会遭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报复。但现在;他希望那只是荒诞的传说,“蝴蝶公墓”不过是片老房子,所有的意外纯属巧合。然而,庄秋水并不能说服自己,只能尴尬地苦笑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是你告诉我在这捡到了孟冰雨的书包。所以我过来看一下,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被遗漏了。”他走出夹竹桃林,神色凝重冷峻,转头看着浑浊的河面,“那你来又是做什么?”
小蝶不想回答,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忽然,庄秋水叫了一声:“那红色的是什么?”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紧贴着“幽灵小溪”水岸边,有个红色的东西藏在野草里。
是那只红色的女鞋。
尚小蝶想了起来,前天并没有告诉他这个鞋子。庄秋水小心地走到河边,蹲下来看着这只女鞋。一只红色的中跟鞋子,看起来小巧玲珑,精致诱人,只是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