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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菩萨……”
门徒并不得其意，只是觉得他声音凄凄然、语调孤孤单，就像离了群的大雁声声啼血，又像是峭壁边的血燕，婉转悲凉。
泥菩萨唱完一段之后，幽幽叹了口气，再次抬头看了看天，接着慢慢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刚换上还带着素然檀香味的干净衣衫，摘下腕上的手表，放下手中的电话，干干净净的背着手朝前走去。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门徒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猜不透他的意思，但也只能跟在他后头并行而去。
村子里其他的住户已经在三天前被驱离了此处，统一发配到了镇子上的宾馆里，包括老村长和刚放寒假回来的阿颖。而取而代之的却是大量的士兵和一群不认识但是看上去还挺厉害的佣兵以及长生门的门徒在村子里四处游荡。
也就是因为这样，这里的晚上显得特别安宁，大雪停了三天了，可寒冷却让雪迟迟不融，走在上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甚至能给人一种传遍四方的错觉。
而泥菩萨就这么背着手，手里拿着一个不小口袋的他，一路走一路往路两边洒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而身后门徒自然听得真切，这种念叨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一种情况……超度！
也就是说，泥菩萨正在超度人，而至于超度谁……他没敢问，而且恐怕就算他问了，泥菩萨也不一定会告诉他，谁不知道泥菩萨是个什么屌样的人。
跟了一路，泥菩萨一行人在来到了湖边，这里现在已经是灯火通明，周围荷枪实弹的士兵把这里层层包围，一个微胖穿着军装的人站在湖边，表情凝重。
“我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是你。”泥菩萨毫无惧色的站到了姜司令的对面，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人活一世，最后老了老了还干出这种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你。”
姜司令的脸色很难看，面对泥菩萨刻薄的讽刺，他居然一言不发，只是伸手虚请了一下，示意泥菩萨可以开始了。
“不急不急，还不到时辰。”怒菩萨悠然的看着湖面：“观礼的人还没来齐，为师门做的最后一点事了，不隆重一点我下去之后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我没有打算毁掉什么。”姜司令的语气有些闷，像是正在努力把声音压缩在喉咙里：“只是……”
泥菩萨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双手背负在身后眺望着远方，好像被挟持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老头，当俘虏当成这个境界而且还不能让别人有半点脾气的，这天下之间恐怕只有泥菩萨能够办到了。
不多一会，被泥菩萨邀请来的人陆陆续续的到了，基本上留在这里的，除了两个大肚婆之外，甚至包括无忧和阿玲这两个小女孩在内都悉数到场，本来清冷的湖滩上，一时之间倒也挺热闹的。
看到人来的差不多了，泥菩萨从腰上拔出一把玉扇子放在手上晃了几下，慢条斯理的朝人群的方向走过去。而在与姜司令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声说道：“让你的同伴也来吧。”
姜司令一怔，扭头看着泥菩萨的背影，看着这个似乎什么事都瞒不过的半仙，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惊讶。
说实话，姜司令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和自己将要承担的东西，可毕竟他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在这个阶段，长生不老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太大，这种诱惑让他根本无从选择。而且现在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震撼也都无法再回头，哪怕心中有骇，可也只能继续走下去。
而这种时候，在泥菩萨的面前也没什么好伪装的，他索性拿出电话打给了那个看上去始终是管家打扮实则却是黄金太阳家族最高族长的那个家伙。
不多一会儿，一个半边身子都已经埋进土里的老头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下走向了这里，而沙诺娃看到他的第一时间，浑身的的鸡皮疙瘩和汗毛一瞬间全部竖起来了，甚至连头发都已经炸开了！
“哎？这不是你那谁么？”无忧扭头对沙诺娃说道：“你们是一伙的？”
天然二看到他出现，然后默默的看了泥菩萨一眼，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挡住了自己身后的人，厉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干！”
泥菩萨扭头看了一眼天然二的表情，然后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我们来赌一把天命吧。”
天然二眉头紧蹙，不言不语的往后靠了一点，但是很快，她的周围就最少有几十把枪对准了她的脑袋！如果她是王坚还好，可是她的天然二，虽然他能准确的算出子弹的落点和射击规则，可她可不能躲过那么多的子弹，毕竟子弹可不像人那样有很多变数，而通常变数越少的局其实是越难破的局。
别人还在一头雾水，可是天然二却已然知道泥菩萨要干什么了，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她转过头小声的对旁边捏着拳头一脸愤恨的无忧说道：“等一下一有机会就跑，跟阿玲一起跑。一定要把妹妹和牡丹带走！”
无忧一怔，低声询问道：“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
其实在王坚走的第二天姜司令就已经带人封锁这里了，周围架上了机枪拉上了隔离网。在重火力的控制下，武林高手都是逗比，除非他们打不死，具体细节参照倚天屠龙记里赵敏搞定六大门派高手的剧情。
毕竟在国家机器面前，这帮所谓的武林高手只是略比蝼蚁强大一点点，除非能够超越到另外一个境界，比如当年的王三一或者现在的王坚，当然王坚甚至都不行，如果说可以的话，恐怕只有王三一一人而已。
虽然来不及解释，但是无忧对天然二是无条件信任的，她从来不会做出误判，现在她既然说出这种话，那么必定代表将有什么危急的事情要发生，所以她并没问为什么，只是和阿玲一起跟天然二背靠背呈戒备姿态站在那里，冷眼面对周围警戒的士兵。
泥菩萨微微笑了笑就把视线转了过去，面对着老管家，带着他独特的“尽在掌握”的笑容说道：“你准备好了吗？”
老管家抚开搀着他的人，朝泥菩萨抚胸鞠躬：“您是我最敬佩的对手，跟那些孩子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那些孩子迟早也会成为老人，而老人终归要离去，这才是天道。你们啊，这是想逆天，可是天意难违。”
“先生，我并不想知道什么是天意，或者不用我过多提醒你应该怎么做了吧？”
泥菩萨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插在外头的乾坤杵旁，步履蹒跚，背影苍凉，带着一种无悔的决绝。
“乾坤杵乾坤杵，如果没这乾坤，它只能是杵。”他嘟囔着摆弄起乾坤杵来：“人世无常，凄凄迷迷。世人皆叹流水感落花，可若是流水不逝红花不落，那也无所谓伤春悲秋，无所谓生死离别，无所谓七情六欲。一世清汤寡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说话间，他伸出手抚摸着乾坤杵，并按照上头的刻度开始拨弄，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咔咔的脆响。
“我再问一遍，你们准备好了吗？”泥菩萨突然仰起头，脸带嘲讽，语气却显狰狞：“告诉我，准备好了吗？”
那九本书已经被毁了个干净，上头有九个不会被烧毁的数字，这几个数字组合起来之后就可以在水下那堵墙上找到相对应的字，接着这些字又要转化为九宫数字，最后用九宫数字来换算天干地支，接着在乾坤杵这把钥匙上找到相对应的组合，复杂的很……
而现在……万事都具备，可这东风刮来的时候，却让人感觉阵阵妖气。
“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已经准备好了。”泥菩萨在对准所有数字之和，突然用力扭动了一下乾坤杵。
与此同时，地底传来一阵机关传动的声音，随后整个湖面豪光大放，二十四骊珠经过一系列的折射后汇合在一起的光柱直达天际。
而接着，泥菩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仰天长哭道：“弟子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倒数第三章细雨落，残梦醒，玉芽懵懂春潦倒。
地宫随着断龙石的崩塌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泥菩萨跪在地上满含热泪的朝地宫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接着也不顾头上身上的泥水涟涟缓缓站起身，用一种阴霾深邃的眼神看了看旁边的姜司令。
“你要的东西就在下面。”
说完，他自顾自的起身朝入口走去，而一旁的老管家眼神早就发亮，仿佛还没有碰到长生不老的药就已经年轻了好几岁，挣脱开旁边搀扶他的人，急匆匆的跟在泥菩萨身后朝地宫方向走去。
倒是姜司令，他当了一辈子的兵，感觉要比旁人清晰的多。他虽然也想跟着进去，但突然萌发了一种很强烈的抵触感，来回斟酌半晌之后，他似是下了决心也跟了进去，但在下去之前还是让十来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员一起跟了下去。
走到入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全神戒备的天然二，然后吩咐一声让人把他们看好，接着一扭头就跟着钻了下去。
走下地宫时倒是没什么问题，和以往一样，墙壁上有会动的小人儿，光线不亮但也足够能看清楚周遭的东西。而且没有了那厚重的断龙石，这里的空间感觉比之前宽敞了不少，只不过原本被断龙石拦住的地宫却显得黑漆漆的，像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嘴。
泥菩萨的脚步不快不慢，在前头引着路。背影让姜司令看得是心头嗖嗖冒冷气，因为泥菩萨现在给他一种慷慨就义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似乎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当一行人来到了地宫真正入口时，姜司令突然叫停了泥菩萨：“你自己进去，我们在外面等着你。”
泥菩萨回头笑了笑，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说完，慢悠悠的走向了黑暗深处。而当他的脚刚踏入地宫的时候，周围突然出现了一声呼的闷响，接着地宫墙壁上所有的油灯同时自燃，每一盏灯都不算太亮，但这成百上千的灯火汇聚在一起，却也仍然让地宫变得一片透亮。
不过从外往里看的话却诡异的看不清楚，就好像门上有一道帘子似的，让里头的东西都朦朦胧胧。
走进地宫的泥菩萨深呼吸一口，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看姜司令，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然后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高约三十米的城楼和历经多年却未褪色的朱红城门，朗声喊道：“春以到，许是该萌芽了吧。”
他的话外头根本听不见，但是声音却一直在地宫里头来回流转，仿佛就好像有成百上千人在同时高喊似的，最后甚至汇聚成一片隆隆的闷响。
随着这声闷响，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阵诡异而粗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黑暗中就像是有人在拉动一个破烂的风箱。
听到这个声音，泥菩萨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平展双手用已经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一生献予师门，无怨无悔！只求后人不再惊扰这本不该存于世间的祸害。我！准备好了！”
他的话说完之后，泥菩萨的眼睛就缓缓的闭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一个黑影突然从黑暗中高高跃起，像一只跳蚤似的蹦到了泥菩萨的身边。
来的是一个人……但却又不像是人，干瘪的皮肤像一具干尸，甚至因为缺少水分，他的眼睑和嘴唇已经完全蜷缩了上去，露出两颗像桂圆干似的眼睛和一口惨白的牙齿。
他的双手慢慢抚上泥菩萨的肩膀，而这两截干枯坚硬的手所到之处都会让泥菩萨的衣服被划出一道道的破损痕迹。
不过泥菩萨却根本没有反应，只是任由那人在自己身上摸索。终于，当那两双手摸索到了泥菩萨的脖子时，怪人突然从嗓子眼里低吼了一声，接着一把拽过泥菩萨，双手按住他的脖子，然后一口咬在泥菩萨颈部大动脉上。
泥菩萨没有动，只是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嘴角却出现诡异的笑容。
随着鲜血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上流逝，泥菩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上也开始不住的颤抖。而那正在吸吮泥菩萨鲜血的人却开始慢慢恢复，皮肤开始恢复弹性、眼睛里也出现了血丝，甚至是干枯的头发都开始重新变成水润光滑的样子。
当泥菩萨最后一口气出来再也没有进气的时候，那个怪人轻轻的松开了他，并像拎着一个枕头似的把泥菩萨的尸体放到了旁边的一个长条石板上，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双手捏紧了拳头。
开始时干尸一样的人，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成了人了摸样，皮肤红润、长发及腰、眼波流转、体态妖娆。棕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风光的神采，而它破碎的衣衫根本掩盖不住她像工艺品似的身体，如果不是她身上的杀气已经宛若实质，那这分明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惊世美女。
她深呼吸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双手平展撑开已经久未活动的筋骨，然后就这么赤着脚朝远处亮光最盛的地方慢慢前行。
而跟在她身后的，却是四个面目狰狞的干尸，它们和最开始的她一样，干瘪的样子让人心悸，最醒目的大概就是他们身上的各色虎纹纹身。
当他们走到入口处时，外头的人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老管家愈发的焦急，而姜司令却愈发的心神不宁，这缓慢的脚步给他却是一种死亡的节奏。
强光电筒啪的一声打开光柱从外头照射进了黑黑的地宫，可这光却没有照到泥菩萨，只是照到了一个半裸的绝色美女以及……她胸口的梅花纹身以及腰上的虎尾！
“全员戒备！”
姜司令一声令下，所有的警卫都掏出了随身的枪指着这个倾国倾城的女人。
“停下！”为首的警卫厉声喝道：“再不停下我开枪了！”
而那个女人并没有听从他的安排，只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外头的人一眼，然后微微一笑。
“开枪！快开枪！”姜司令果断的下令。
接着枪声就像是炮仗似的迸发了出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激荡，整个空间立刻充满了一股火药燃烧后的怪味。
那些从枪里倾泻出来的子弹都很精准的射在了这个诡异女人的身上，可这些足够把人打成筛子的子弹却根本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可以清楚的看见子弹都被停在了她的皮肤上，掉落时除了一个撞击出来的红印子之外，其他没有任何影响。
不过虽然没给这个怪物造成伤害，但姜司令的举动去也成功的激怒了她，这个怪物冷笑一声，背一弓就高速冲向了人群。
“跑！”姜司令大喊一声就要往后退。
可他们后撤的速度哪里能比的上那个已经超越人类的怪物呢，一名负责断后的警卫几乎在一瞬间就被那怪物给抓在了手里，并被一口咬在了大动脉上，他只是哀嚎了一声便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而其他警卫则继续朝那怪物射击，试图阻止她的脚步。可当他们发现那怪物的后头又走出来四具干尸之后，整个阵型完全崩溃，他们丢下武器就开始夺路狂奔。
不过这一切都为时已晚，那些干尸虽然行动并不灵敏，但仍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他们快速的接近那些逃跑的哨兵，并像最初的女人那样一口咬在他们的大动脉上，贪婪的吸吮。
至于姜司令他们倒是借着这个空挡成功的逃离了地宫，而他上去之后那狼狈的样子被天然二看在眼里，天然二的毛孔瞬间就竖了起来，她连忙对旁边的无忧说：“准备跑……”
可还没等无忧做出回应，地宫下头突然爆发出几声震天的怒吼，接着从下头窜上来五个人。
他们有的身上挂着残破的布条，有的索性就是赤身裸体，表情无一例外的冰冰凉，但他们身上一水儿的虎纹告诉在场的人……这帮家伙不好惹。
“开枪！快一点！”
接到姜司令的命令，周围的保卫人员无一例外的开始对这五个人进行秘籍的扫射，可无论怎么样，子弹都无法伤害到他们的身体。
当第一轮齐射结束之后，防御状态的五个人瞬间就转化成了进攻状态，他们虽然赤手空拳，可却像是能开碑裂石，在场根本没有人能够低档这四男一女的攻势。
只是在十几秒钟的时间里，在场的警卫就死了一圈，地上满是枪的残骸和被撕裂的肢体。样子甚是可怕。
而天然二倒吸一口凉气，扭头喝道：“你还不走！”
无忧和阿玲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齐齐往前走了一步，摆出架势开始守卫天然二，而无忧扭头凄然一笑：“若林姐，这都是掌门……跑？我们能跑哪去？”
说完她甩出娥眉刺，冲那五个怪物喊道：“前辈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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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完了之后嘛……还有两章了。。。突然有一种离别的哀伤。
倒数第二章云霭深处，琴声微泛黄
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掌门，在长生不老药和与世隔绝的黑暗中历经了久远的轮回，在那没有时间空间的地方静静的坐着，长久的静默让他们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特质，没有了语言的能力，没有了慈悲和怜悯。
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到现在为止，仍然恪守着他们的使命。而也正是因为这个使命，让他们变成了毫无痛觉也毫无知觉的杀戮机器。
当泥菩萨用献血唤醒他们的时候，一场无差别的杀戮盛宴就已经彻底展开，这场盛宴如果硬要给它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