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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原因,种种的因素作用下来,才有今天。
碧秀眼底的怜悯藏得很深,只上去握住了林佳氏的手:“主子,您若是修养好,还有机会怀上孩子的,凭您的本事……”
“听说小贱人流产了?”
一道戏谑的声音,忽然之间从外头传进来。
胤礽虽然不能在皇宫之中走动,可是在毓庆宫他还是说一不二的一宫之主。
抬脚从外头进来,胤礽就看见宫内宫女们那害怕的神情。
只是今天胤礽是来找林佳氏的。
他往左边一转,便到了林佳氏卧榻之旁。
林佳氏一见到太子来,便像是看见了救星,更加楚楚可怜地哭了起来,还不忘遮了自己的脸:“今日瑶芳丑态,不敢见太子……愧对太子的恩宠……也愧对了我们的孩子……”
碧秀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发抖了。
林佳氏刚才在嚎啕大哭之中并没有听见太子进来时候说的那一句话,“小贱人”……
听着林佳氏的哭喊,太子根本无动于衷。
他满心都是自己在皇阿玛面前失意的愤怒和不甘,如果没有林佳氏,没有她生的那个贱儿子,今天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事情?
“来人啊……侧妃身子不大好,刚刚没了孩子,还是出去吹吹风,散散心,把她扶起来,去外面跪着吧。”
胤礽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整个人已经进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可看上去还相当平和。
可以说,太子平日里都没有这样温文尔雅。
林佳氏整个人以下僵硬住了,伺候林佳氏的嬷嬷也道:“太子殿下,主子刚刚小产,吹不得风啊……”
“太子爷,太子爷,妾身可是哪里做错了?太子爷……”
林佳氏哪里还敢自恃自己刚刚小产,以为太子肯定会怜惜她?
她有些费力地掀开了锦被,从床上爬下来,慌慌张张就要跪在太子的面前,岂料刚刚接近太子,就被太子窝心一脚踹中。
太子乃是跟着巴图鲁习武,即便是纵情声色犬马,甚至赶不上现在人入暮年的康熙,可到底还是个男人,踹翻一个刚刚流产的女人,还是轻而易举。
转瞬之间,林佳氏就疼得眼前一黑,一下倒在了地上。
她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太监们上来将林佳氏朝着外面拖去。
“太子爷,太子爷……不!妾身刚刚小产,吹不得风……求太子爷怜惜……”
林佳氏苦苦哀求,就是不肯走,她绝对不能出去。
太医说过了,她必须好好休养,否则以后都不可能有孩子了,她为什么要出去?
不……
太子不至于这么狠心的……
她好歹为太子诞育过弘晋!
她是有子嗣的人啊!
“太子——”
“贱妇!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她给我打出去!”
太子劈手就抓了一个大件的花瓶,一下朝着林佳氏扔过去,就在林佳氏身上砸开,“啪啦”地一声响,整个西院都乱了起来。
年纪小才入宫不久的宫女们,原本以为进了毓庆宫之后会交好运,哪里想到有今天的祸事?她们一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在一旁瑟瑟发抖。
当年林佳氏耀武扬威的时候,有多少人在她的风头之下逞威风?
现在一个个来了报应,又不敢出手搭救。
皇宫里就是这样的地方,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被那大花瓶砸得七荤八素的林佳氏,立刻就被太监们七手八脚地扔了出去,叫她跪在台阶下头。
林佳氏身上恶露未止,狼狈不堪,一张脸早已经看不出人样来。
她近乎是匍匐在地上根本动不了,眼前模糊一片地抬起了眼,忽然就看见了还躺在台阶上,满头都是血的弘晋。
那一刻,她这个溺水的人终于被逼疯了。
她嚎叫着扑上去:“弘晋!弘晋你怎么样了?弘晋!来人啊,快传太医!传太医啊!我求求你们了,传太医啊……弘晋!弘晋……他好歹是皇族的血脉,太子爷求求您了,开开恩,放弘晋一条生路……贱妾给您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快来人啊——”
林佳氏声嘶力竭地哭号着,可是她看向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头埋了下去,并不给林佳氏任何回应。
这种时候,谁还敢去触太子的霉头?
林佳氏摸了摸弘晋的的头,只看着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一下没了声息,甚至连呼吸都很微弱,她满手都是自己骨肉的鲜血,像是忽然疯了一样按住了自己的头,大喊大叫着:“弘晋——额娘求求你,快醒醒……额娘求求你了……”
弘晋之前被太子一下撞在了台阶上,脑袋上早已经有了个窟窿,这会儿哪里听得见他娘在喊什么?
太子只坐在屋里看着,“小贱人,生的贱东西,挡了本太子的运势……他敢去龙雨潭喊雨,让本太子有如今的下场,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让他们母子在这阶前跪着,谁也不许请太医!”
狠心绝情的太子,终于让林佳氏疯了一样朝着太子嘶喊:“你是他的父亲,虎毒不食子啊!太子爷,求求您了……”
“啪!”
太监一巴掌摔她个大嘴巴,只道:“侧妃主子,太子爷要进去休息了,您别闹,让咱们下头人难做。”
至于弘晋,太子不说,谁又敢救?
春日里前几天还旱得厉害,今日却忽然下了瓢泼大雨,兴许是皇上的祈雨,终于被老天爷看见了,可对林佳氏来说,这是一个灾难……
她抱着弘晋跪在雨里,一直朝着地上磕头,可她的丈夫,却再也没有出来过。
风吹雨打,刚刚流产,平时又虚弱,如今那里禁得起这样的折磨?
然而她摸着弘晋的身子,即便是抱紧了,也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林佳氏也不知道自己身子里什么时候来的力气,兴许是出于对顾怀袖的恨,兴许是出于对儿子的爱,让她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弘晋就要往宫外冲。
外头雨正大,侍卫们也松懈了一点,竟然被林佳氏出其不意地冲了出去。
她顺着长长的宫道奔跑着,怀里抱着她十岁的孩子,只哀喊着:“快请太医啊!皇太孙病了,皇太孙病了——”
几个侍卫连忙冲了上去,这时候毓庆宫的人都不敢放出去,若是有一个人出去了,大家都要没命的。
侍卫们的力气何其凶狠?
几步追上去就把林佳氏拽了回来,她已经跑到了前面宫道的出口处,外头三德子刚刚交代了差事,小太监给他打着伞,恭维讨好着。
忽然起来的哀叫声,自然也引起了三德子的注意,只是他看了一眼,见到侍卫们又将林佳氏抓了回去,便一甩自己的袖子:“卓子,还愣着干什么?打着伞走啊。”
小卓子有些惧怕地看着那边的宫门,一个满身血污疯颠颠的女人,抱着个动也不动一下的孩子:“师傅……”
“宫里面做事,宁愿多长眼睛和耳朵,也不要多长一张嘴巴和一只手。你小子,还不懂……咱们啊,就是奴才,阉人,可谁没个脸皮?”
三德子脸上带着笑说话,然后由小卓子打着伞,便从另一处宫道去了。
不是他见死不救,实则是这会儿毓庆宫的事情没人想搭理,更何况……
若是三德子救了人,回头就不知道谁要收拾他了……
下面几个爷,谁是善茬儿?
皇宫里,没那么多的菩萨心肠,大家都是菩萨——泥菩萨。
京城里忽然吓了这一场大雨,都说是春雨贵如油,在如今这旱天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皇帝原本不舒畅的心情,也终于好多了。
皇子们在下头朝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会儿看着天色不早,将该处理的紧急要务都处理了,康熙又特意交代了张廷玉注意会试的事情,会试没几天了,张廷玉肩上的担子是最重的。
这会儿听见康熙训话,忙连声应了,等康熙说了走,他们才与一干皇子,前后脚地出去。
皇子们走在前头,个个都有太监们撑伞,后头的大臣们只能自己打伞。
胤禛临走时候朝着毓庆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继续朝着前面走了。
刚刚出了宫门,高无庸就传消息过来,胤禛看了一眼,点了个头,上了轿子,出了紫禁城就朝着四贝勒府而去。
张廷玉也上轿回家,今天事情太多,顾怀袖一定在家里等他。
只是盘算着,张廷玉又觉得四阿哥果然更狠。
宫里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该知道消息的人的耳朵里。
张廷玉进屋的时候,外袍都湿了些许。
顾怀袖放下手里的信纸,上来帮他收拾衣裳,只道:“今儿皇上在宫里发火了?”
“没,这不下了一场雨吗?皇上啊,没一会儿就高兴起来了,念叨着百姓们总算是有救了。”张廷玉笑了一声,然后看向被顾怀袖放在桌上的信纸,“怎么了?”
“……宫里的消息。”
还是四爷叫人递过来的。
顾怀袖道:“你却是个狠人……四爷也是个狠人……”
没料想,张廷玉摇了摇头:“我虽出了毒计……可我的人准备去哄弘晋阿哥喊雨的时候,阿哥已经被人带走了……”
也就是说,有人与张廷玉想到了一块儿去,早早地就带了弘晋去喊雨。
那时候张廷玉掐指一算,这一个伎俩既能让太子倒霉,又能让八爷倒霉,除了四爷无人能做得出来。
顾怀袖却是长叹了一声:“林佳氏流产了,现在弘晋阿哥也倒了霉,说是不敢请太医,估摸着……熬不过今晚……”
林佳氏那一胎,怎么可能诊不出来?
太医院院使不就是胤禛的人吗?要做个手脚,太简单了。
恐怕,四爷能用林佳氏这一颗棋子,也放了另一颗棋子在她身边的。
胤禛不喜欢什么事情都脱离他的掌控……
顾怀袖想了想,只道一声:“恶有恶报。”
她丝毫不愧疚也丝毫不心虚,心不黑如何能成大事?更何况这一回出手的还不是自己。
第二天一早,张廷玉刚刚上朝去,宫里就有消息传出来了。
毓庆宫三阿哥弘晋,没了。
☆、第一八三章 砒霜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顾怀袖无比平静;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太子的狠毒已经超出了顾怀袖的预料。
若以厚黑而论之,此人心肠够毒,唯独脸皮不够厚;想来不容易成大事。八阿哥心够黑,也不大能包羞忍辱……
说起来,皇家这些皇子们;都是面皮太薄的。相比起世人,他们自然算得上是面厚心黑;可若是他们爱新觉罗家内里比较起来;都是心够黑,脸子不够黑。
唯独一个四阿哥,不得势的时候能直接依附着太子,靠着太子办事,为太子张目;却不自己出去拉帮结派拉仇恨。
四爷做什么,都是打着太子的旗号;他做什么那就是太子做什么;有什么仇恨都到了太子的身上。
偏偏这人除了脸皮厚巴结着太子之外,心还够黑,背地里算计起太子来,一点也没比八爷党好多少。
面厚心黑二者齐全,要胤禛不登上皇位,顾怀袖自己都不相信。
同样,面厚心黑如张廷玉,若不能成大事,顾怀袖也是不信。
太多太多的人心够黑,可脸皮还不够厚。
不过如大千岁胤禵此类,却是脸皮够厚,心不够黑了。
左右算来算去,康熙这么多儿子里,怕只有胤禛一个深得厚黑之道,并且如臂使指……
顾怀袖想着,便让青黛给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又叫画眉挑一件颜色青翠些的首饰。
青黛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如今弘晋阿哥没了,却不知道林佳氏是个什么情况……”
“没了一个阿哥,皇上肯定要插手了,这件事这么大,有心人自然会往上捅。林佳氏会失宠,却还不会死……面子工夫总是要做的,只是往后就见不到她趾高气昂地在跟前儿晃了。没了三阿哥,她什么都不是。现在只看着宫里怎么闹了。”
太子毓庆宫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只怕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想要趁机将太子置于死地呢。
大阿哥八爷党这些,都不是吃素的。
至于四爷,因为原来就是太子一党,所以这个时候反而不能动。
想来,四爷也沉得住气,不怕那么多。
画眉这边听着,却忽然之间手碰了一下,像是碰着了伤处,一下将手里一枚玉簪给摔在地上了。
“奴婢该死!”
顾怀袖倒被她吓了一跳,看她手背上血迹都还没干,顿时道:“是我糊涂了,昨日事情太忙,宫里消息不断,都忘记你手上还带着伤。可涂了伤药?今儿不用在跟前儿伺候了,叫多福进来就成,等你伤好了再进屋伺候。”
她对着熟悉的人,说话还是挺温和的,这会儿是终于除掉一半的心头大患,所以连呼吸都畅快不少。
青黛多看了画眉一眼,只觉得自昨日伤了以来,就有些神不守舍的。
最近府里也有一些传言,说她倾慕石方什么的……
青黛想着,兴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画眉将碎了的玉簪捧起来,还是有些局促不安。
“这……”
“不就是一枚玉簪吗?一会儿拿去扔了就是。”顾怀袖安慰她,并不怎么在意。
画眉则道:“那您给奴婢个别的差事吧。”
“你就是闲不住……”顾怀袖想了想,道,“你手不能动,嘴还是巧的,去问问小石方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菜样,若是没有就支了银子出去走走,看看别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
毕竟一个人的脑子是有限的,石方再能耐也不能每天都想出几道菜来,多出去吃吃也是好的。
府里人都说,这是二夫人的厨子才有的待遇。
这会儿接了顾怀袖的话,画眉便捧着玉簪的碎块出去了。
她退出帘子之后,只依着顾怀袖说的,将碎玉簪给扔了,这才朝厨房而去。
厨房里静悄悄的,刚刚做完了早上的吃食,石方习惯一个人静一静。
他就站在案板前面,摸着自己的左手。
绑得久了,只觉得自己左手气血也不大通畅起来,他将手腕时候抖了抖,今日早上剔鱼刺的时候还被鱼刺给扎了手,现如今手上的伤痕不少。
解开了绑手腕的那一块牛皮,石方知道这会儿没人,只想着寻药来擦擦,却没想一片静寂之中,一道水绿的影子出现在了窗前。
画眉心底是带着忐忑的,她已经知道了石方对自己的态度。
想必石方也知道她的心意,只是一直没有任何的表露罢了。
两个人不可能。
画眉过来的时候,只从窗外瞥见石方手腕上似乎有一个什么方方正正的图案,还写了几个字,不过她也没细瞧,只道:“石方师傅……”
石方将自己手腕给握住,动作看似平平无奇,而后看向了画眉,正正经经地。
他没见到画眉脸上有什么异样,只道:“画眉姑娘,可是夫人有什么事情?”
“夫人问问您有没有什么新的菜样,若是没了想法,便可以去账房支银子,去外头看看。”
画眉笑着说,眼神却还有点不自在。
石方似乎知道她不自在,只道了一声:“我知道了,若没有什么事情,石方就继续忙了。”
“哦,那画眉不打扰您了。”
说完,画眉立刻就转身跑了。
等她回了屋的时候,顾怀袖已经离开了,今日说要去齐云斋做两身衣裳,眼看着要换季,府里虽然有丫鬟,可到底京城的样式是京城的样式。一年跟一年不一样……那一日在甘露寺祈雨,顾怀袖听见宫妃们谈,才知道自己这衣裳又要过时了。
不过……
她去齐云斋,其实一直都不是为了做衣裳。
青黛近些年对顾怀袖的习惯,更是了解很深了。
她帮顾怀袖收拾了东西,便安排了一顶轿子,一同去了齐云斋。
白巧娘如今年纪也大了,瞧着头上一根根的白头发都出来,只是那一双手依然保养得很好,脸是四十几岁人的脸,和手却还跟那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做针线活儿的人,就这一双手要紧着心。
白巧娘见着顾怀袖进来,倒是怔然了一会儿,忙请她进来坐。
顾怀袖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是有事了。
“您里面坐吧,后院里没人。”
白巧娘给她撩了帘子,顾怀袖也进去了,只道:“有一阵没见过你了,如今一见着,才觉得恍惚之间竟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当年顾怀袖做姑娘的时候,最恨的就是百巧娘,只觉得这人就是四爷手底下的小鬼,为虎作伥。
可如今想想,若没四爷,指不定她顾怀袖还真就没了脑袋,可若是没了四爷,她这日子也好过很多。
到底是有得有失,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白巧娘道:“瞧您说的,虽有许久不曾见,可您看着还跟原来差不多,只是通身气派更好了,似巧娘这等,都不敢胡乱喊您了。”
如今顾怀袖是命妇,还是个皇帝跟前儿当红人的媳妇,往后还会更厉害。
顾怀袖回想当年心境,再想如今,在这无人的后院里,倒是忽然有了一种安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