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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澜的日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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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于是就真的欠了他更多。我需不需要还呢?我如何还呢? 
  以我的定义,我们甚至算不上是同类。我们并不互相了解。我们也从未争吵过。我和伟确是争吵过的。虽然,我们分开的时候未曾争吵。那时,或许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我站在阳台上,他却站在护城河边的路灯下。那晚的月色,在记忆中显得很苍白了。可那晚有月光吗?还是落雨了?路灯也是苍白的。我的记忆呀! 
  我仍旧相信,那晚他是对我挥过手的。然后,他便回身走远了,消失在阑珊的夜色里了。 
  北京的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阑珊。 

阿澜的日记(11) 


作者:小杰 
                  (原作者:xiaojie) 

Sunny的记性的确不差。她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从我这里顺利赚走了十美元。当然,我也从她父母那里得到了一百二十美元的工资。想到每月又可以增加近五百元的收入,我乐不可支。 
  我向附近几个步行可以到达的修车行大概打听了一下,如果要把丰田恢复原样,需要更换整个尾部,大概要两千美元;如果保留尾部,敲敲打打地让它基本还原,至少也要五百元。 
  我想,也许就花五百元让它基本还原吧!估计年迈的丰田车本身也不见得卖得出两千元了。 
  一天夜里,在阿文送我回家的路上,我试探地问他准备如何维修车子。 
  他回答,这样旧的车子,就随它去吧,还修什么呢? 
  他尽量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我知道他内心还是在为车而难过的。他的生活完全仰仗中国楼的收入,我相信他一定也无力负担修车的开销。 
  我于是默默等待着机会。 
  几周过去了,Sunny 
                  虽然开始放暑假,我的补习却得以继续。可能是因为掌握了乘法口诀的原因,Sunny 
                  在期末考试中居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B…。 
  当然,我看过批改过的试卷,我实在无法想象如何的弱智才能够得到 C 
                  或是更差的成绩。不过,从她父母口中,我知道往年她连 C 
                  也是得不到的。短短几周时间,他们的女儿竟然有如此显著的进步,自然要在暑假里更上一层楼了。 
  我的银行账户也随之微微充实了。而且,我还得到了在美国的第一张信用卡。 
  终于等来了给阿文修车的机会。他的一篇学术报告得以入选一个全国的学术会议,于是他将和老板同行,去旧金山参加这个会议。 
  他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双目闪亮。他说,虽然学术报告参选并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毕竟是第一次,而且,可能会为他赢得盼望已久的奖学金。 
  我由衷地为他高兴。他一脸少年般灿烂的笑容。他的热情感染了我,我几乎想去握握他的手或是抚摸一下他的肩膀了。 
  然而,我的双手只能紧握着方向盘。我驾车的技术并不熟练。 
  丰田车在马路上飞驰。窗外是黑漆漆的夜,路边并没有路灯,但路的轮廓和路中间的黄线在车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晰。 
  我告诉阿文,我愿意去机场接送他,而且,我也希望在他外出的短短两天里,能够开着他的丰田四处逍遥。 
  他自然不知道我会有企图,于是有些惊讶我提出的要求了。我以往一直是很客气的。 
  他格外地开心起来,似乎早就盼望着我能够对他提出过分的要求似的。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为他做些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动机到底是为了让他高兴?还是为了偿还?不管怎样,我为自己的计划而兴奋了。我有些迫不及待地盼望着阿文启程了。 
  阿文特意和彭教授打了招呼,说他可以自己到机场,不需要麻烦教授接送。 
  为了顺利送阿文上飞机,我们前一天开车到机场演练了一回。本以为机场是个很复杂的地方,原来那里的标志异常清晰,接送客人本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阿文送到机场,然后忙不迭地把车开往预约好的修车房。 
  两天时间完成如此规模的维修,我的确和车行老板费了不少的唇舌。终于,六百块钱搞定。我几乎倾囊而出。不过想到我有两份工作,写支票的时候心情还是很舒畅。 
  两天后,当我去修车行取车的时候,原本惨不忍睹的车尾虽然还残留着一些凹凸的印记,但已大体上恢复了原貌,后背箱也完整地合上了。 
  黄昏时分,我欢乐地开着车奔向机场。我要给阿文一个惊喜。 
  他拉着箱子从侯机厅里走出来的时候,我早已等待多时了。而且,是站在车前等待着,脸上还挂着夸张的笑容。我早已无法耐心地坐在车里面了。 
  他看见我,立刻冲着我微笑。他走到车后,准备把手里的行李放今后备箱的时候,笑容随即疆在脸上。接着惊呼了一声。 
  我跟在他身后,对他说你看,我把老丰田的病治好啦!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用孩子般的语气和他讲话。 
  他并没有高兴地跳起来。他目光有些复杂,我读不出是快乐或是难过。 
  我把车子开出机场。这丰田的发动机果然是上了年纪,一跑上高速,噪音就有些震耳欲聋了。然而,我仍旧觉得,车子里似乎有些过于寂静了。 
  我注视着前面一辆大货车的尾灯。天色正渐渐暗下来,那一对红红的尾灯越来越醒目。 
  〃为什么帮我修车呢?一定很贵吧?〃 他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 
  〃不贵!你还满意么?修的?〃 
                  我试探着发问。从他的口气里,我仍旧是听不出快乐或是忧郁的。 
  〃多少钱?〃 
  〃无所谓,我欠你的嘛。〃 
  〃请告诉我,你花了多少钱?你欠我什么?〃 他的口气变得有些生硬了。 
  〃怎么不欠呢?你帮了我那么多忙。〃 
  〃我从来没想过那是你欠我的。到底多少钱呢?我会还你的。〃 
  〃不用啦。真的。到底修得好不好?〃 
  〃很好。谢谢。不过钱是一定要还的。〃 
  天完全黑下来。大货车的轮廓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对红红的尾灯,如深夜里两只血红色的眼睛,紧紧盯住我。 
  我把车停在阿文住处门前。他默然把行李从后备箱里取出来。我没有帮忙,就只是站在他身边呆望着。那行李是在是很轻便的,完全不需要两个人合作似的。 
  我把车钥匙递给他,他没有接,却把脸转向一侧。 
  我把钥匙硬塞给他,轻声说:〃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是吗?高兴你把账还清了吗?〃 他狠狠地接过钥匙。 
  〃不全是。我难道就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辩解的时候,我从来都不会理直气壮。 
  〃好的。谢谢。〃他回身走向学生公寓的大门。 
  我呆立在原地,感觉有些进退两难。我于是低下头,这里的路灯非常明亮,居然照亮了脚下一队蚂蚁,它们正匆忙地搬运着食物,绕开小石头,却翻越高大很多的石块。也许是目光过于短浅了,无法看出这大一些的石块也是可以绕行的。或许它们根本不在乎绕行或是翻越。 
  我转头走向实验室。夏天的夜晚,风带来一丝凉爽。耳边已是虫鸣一片。通往实验室的路竟然如此漫长。 
  今晚模拟电路学的作业题目似乎特别怪异。我花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来完成它们。我决定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走出楼门,却一眼望见阿文的丰田,静静地停在停车场的边缘。 
  夜已经深了。楼里剩下的学生寥寥无几。楼前的停车场就显得特别空旷,仿佛东大停车场一般。车子熄着火,也熄着灯。 
我呼吸有些急促,多亏这清爽的夜风,带给我充足的氧气。 
  大概有三秒钟的时间,我几乎想要掉头逃掉了。为了舒缓我绷紧的面孔,我把头转向灿烂的星空。我随口哼着黑豹《Don't 
                  Break My 
                  Heart》的旋律,努力把步伐迈得轻松自如。我离开清华的那天,宿舍的楼道里一直听到这首歌。我原本不怎么喜欢流行音乐的,却偏偏把这旋律记住了。 
  我却不记得歌词。除了一句〃Don't break my heart〃以外。 
  我仍旧向丰田车走近。 
  车子里一片漆黑。我轻敲车窗。阿文摇下窗,路灯的光辉落到他眼睛里。 
  我轻声问他,学术报告会上可有收获?他没有回答,却伸出手来,手里握着一张支票。 
  我犹豫了片刻,就接了过来。我向他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 
  他似乎也微微一笑,夜毕竟已经很深了,路灯又很昏暗。一瞬间,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扭亮车灯,发动了汽车。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我内心掉头逃掉的欲望一直都没消失过。 
  车子开远了。停车场的路面的确非常洁净,没有一丝尘土。这就不同北京了,特别是在干燥的春季,很多地方,汽车开过后,飞扬的尘土浩浩荡荡。所以说,很多人还是愿意留在美国的。 
  没有尘土。空气很清新,满耳的虫鸣。 
  借着停车场的灯光,我看到支票上的数目,五百元整。 
  他果然早已做过细致的调查了。可见他还是计划过要修理车子的。不过,他不知道,为了在两天内完成任务,我多付了一百元。所以,无论如何,我偿还了一百元。可我内心却纠结地更加厉害了,仿佛,我欠了他更多似的。 
  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一晚没有月光。星光虽然灿烂,却只能勉强帮我映出路的轮廓。 
  又是如此的晚了,那夜的警车,还有那年轻的警官,还会再次出现么? 
                  身后果然传来两束车灯。我突然有些想隐藏到路边的灌木丛里去了。那晚的记忆其实并不很糟,只不过趴在地上,鼻子顶着露水的感觉丝毫也不舒服。 
  况且,想起也许会再次见到那年轻的警官,我有些紧张了。他的同事曾劝告过我,如此晚的夜里,是不应该在路上独行的。 
  然而我没有隐藏,许是因为担心车里的人已经发现了我,许是因为心里的紧张,想起那年轻警官时心里的紧张。 
  我不禁有些惭愧了。 
  这次我没有看见警灯的霓虹,也没有听到刺耳的警笛。它离我越来越近,我却开始忽视它了。不过是个晚归的过客罢了。 
  汽车却紧紧停在我身后。 
  我更加紧张了。如果不是警察,又有什么人会在这寂静的深夜对我感兴趣呢?每天都会有印着寻人启事的广告寄到实验室的信箱,很多人,在这样一个现代化的国度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我加快脚步。 
  车子没有紧跟上来,我却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 
  我正要拔脚奔跑,背后传来阿文的声音: 
  〃收获很大。你听见没?收获很大呢!〃 
  我收住脚步,转头向着他,大声问:〃什么收获?收获什么?〃 
  〃学术报告会的收获呀!你问我的。我拿到全奖了!〃 
  我跳了起来,在空中挥舞着拳头。我飞奔到他身边。借着车灯,我看到他绽放的笑容。 
  不自觉地,我向他伸出双手。 
  我想我原本是要揽住他的肩,或是握住他的手的。他笑得如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般。我却一把把他拥入怀里。他的双臂也紧紧扣着我的腰。我们的脸颊彻底地贴在一起。他的腮很热,微微出着汗。他的衬衫,光滑地摩擦着我的下巴。我把头埋得低了些,鼻子就碰到他脖子后面的皮肤了。 
  夜,没有月光的夜。竟然是如此的漆黑。这路,这灌木林,都在夜幕中隐藏着。他温热的面颊仍然贴着我的。贴得更紧了。他面颊的温热膨胀着我的血液。我的唇触到了他的耳垂,我有些呼吸困难了。他周身在微微颤抖着。他的手在我背后游移。我于是也慢慢抚摸他的背,在那坚硬鼓胀的背肌间,竟也触摸得到那一串突兀的脊椎骨了。 
  我仍然感觉着他那温热的面颊。一时间,它仿佛唤醒了我的记忆。那天下午。在我家的顶楼。伟的脸颊也曾贴着我的脸。贴得同样紧密。 
  我家的顶楼很闷热,没有风。我们站在楼的边缘。我伸展着双臂。伟的双臂圈住我。他赤膊地拥着我。 
  这么长的时间了,这么遥远的距离。难道,我仍然憎恶他么? 
  阿澜的日记,也仍旧躺在我地下室简陋书桌的抽屉里。 

伟!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他时常溜进我的体内,如蝼蚁般偷偷啄食着我的内脏。 
我轻轻把自己同阿文分开了。 
车灯的光芒并不很强。夜色中,他的面孔其实是模糊的。就在刚才,我又如何识得清他的笑容呢? 十六七岁少年般的笑容。 
〃太好了,祝贺你了!〃 
〃谢谢你帮我修车。修得很好呢!对不起。〃 
〃别说了。不用谢,也不用对不起。你的车就是我的车,修修是应该的。〃 
〃我真高兴,听你这么说。冬哥。〃 
如此黑的夜里。我们交谈着,却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如此交谈着,他的声音里跳跃着快乐的音符。 
我的内心却更加愧疚起来。我似乎欠他太多了。 


阿澜的日记(12) 

 

作者:小杰 
                  (原作者:xiaojie) 

那一夜,在我住处门口。我和阿文安静地分别。 
                  在他转身的刹那间,我很希望他能够留下来。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惧怕那漆黑的地下室了。仿佛里面隐藏着一只巨大的怪兽,冷不防就把我吞噬了。其实,里面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一台和我一样年纪的电视机和两个皮箱以外,就只剩下终日轰鸣的锅炉了。 
我知道他也是想留下来的。所以我有些惧怕了。怕什么我不太清楚,反正超过了对黑暗的恐惧。毕竟,我已经熟悉那黑暗了。 
我独自回到自己的角落,撵亮台灯。光线实在太温柔了,流不满整个房间,遗漏了四处仍旧漆黑的角落。灯光却照到了我的面颊。那里的皮肤仍旧微微感到温热。我于是连忙息了灯,躺倒在床上。 
已是盛夏,地下室里愈发闷热。我辗转反侧,长久无法入眠。我忆起东大停车场那高高的路灯,休论河畔扑水的野鸭,还有中国楼里嘈杂的杯光碟影。中国楼的日子是多么寒冷寂寞呢?其实,中国楼的夜晚,应该是繁忙而热闹的。为什么在记忆里,会有寒冷寂寞的印象呢?也许是因为天气吧。那些骑着车从中国楼回家的夜晚,风从我脸上吹过。如清华的冬夜一般的寒冷。 
我懒得仔细思考了。 
如今,天气已经很炎热了。中国楼那些寒冷的冬夜已经消失了。我心里一阵浮躁,睁开眼,四周的漆黑便向我压下来,劈头盖脸般。我赶忙坐起身。后背已经潮湿了。我再次捻亮台灯,灯光似乎变得异常耀眼。我用手压一压那灯罩,灯光于是收拢起来,一并倾泻到狭小的桌面上。那上面收拾得很干净,只留着一套前一个房东卖给我的电话和留言机。我的手慢慢伸向那只电话。我是要给谁打电话呢?是阿文么?为何脑中不停流过他住处的号码?我又是何时把这七个数字几在脑子里的呢?我的记忆原本是很糟糕的呀? 
我为何要给阿文打电话呢? 为了他明亮的眼神,十六七岁少年般的笑容,还是温热的面颊? 
为了他奶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领结,黑色的马甲,还有合体的西裤? 
我的胸口紧贴着他的衬衫。他的肌肉同样鼓胀着。这使我回忆起伟来,那个炎热的下午,他裸着上身,先是我的目光,然后是我脊背的肌肤,同样感觉到了那肌肉的鼓涨。 
我怎么能够这么长时间地憎恶一个人呢?何况,他还在替我照顾我年迈的父亲。 
我的手指马上就要触到那电话了,我却有些犹豫起来。阿文是很可爱的,他天真的笑容。他瘦却饱满的身体,曾经温柔地充满了我的怀抱。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令我憎恶?又或许,我令他憎恶呢? 
我看到自己的右手,食指和拇指都伸开了,其他的手指却蜷缩着。手背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几条嶙峋的骨骼上纠缠着清晰的静脉。这只手静静地停留在电话听筒的上方,似乎已经感觉到电话那凉爽的温度了。 
突然间,电话铃声响了。异常尖锐地划破这漆黑寂静的洞穴。我微微一抖。 
谁呢?这么深的夜里?我抓起听筒。 
我的胸腔似乎实在有些狭窄了,容纳不下雀跃的心脏。 
我轻轻应了一声,暗暗等待着对方开口。 
片刻的寂静。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小冬?是你吗?小冬?〃 
声音似乎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虽然微弱,却深沉而且圆润。 
一时间,过往的一切便向我袭来:观象台前徐徐的列车,卧佛寺昏黄的傍晚,二环路明亮的街灯。。。 
我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收紧,紧得不给心脏留下丝毫跳动的余地了。 
〃是。。。我,是。。。刘伟吗?〃 
我嗓子有些沙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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