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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奇谭 第一卷醉倚栏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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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实在是训练有素,动作之间一丝声音也没有。

  “他为什麽会这麽痛?”他隐约听见有人在问。
  “这……下官以为是他体质异於常人,对於疼痛较常人感觉敏锐数倍。就算是拿一根针轻轻扎他一下,他也会觉得像是被割了一块肉一样。何况现在他身上有这麽大一个伤口,对他来说,已经不异於断了肢体,当然会痛得厉害。”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回答:“他现在高热不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麽一个伤口,居然也能惊天动地的。”那声音隐含轻蔑:“他什麽时候变得这麽虚弱了?”
  “也不尽然,虽说这种例子不多,也是有的。多数是天生如此,也有曾经受过重创以至变成这样的,不过後者倒是少之又少。”
  “行了。既然没什麽大碍,你回宫里去吧!”
  “是,下官告退了。”
  然後,屋里又一片寂静下来。

  直觉中,有人靠近了过来,遮住了灯火,让他的眼前蒙上了一片阴影。
  是谁?清遥吗?
  不对!清遥他……
  他努力睁开疲累的双眼,凝聚著焦点,想要看看清楚。
  “你醒了?”那人望著他,面目背著光,只能看见一双像是闪著光亮的眼睛。“万一你死在这里,我还不又得被安上一条罪名,说我灭绝人性?
  君离尘?
  “你!”君怀忧完全清醒了过来,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你想去哪里?”冷眼看著想从床上爬起来的君怀忧,君离尘说:“半夜三更,你想一个人跑出去不成?”
  “天色已晚,我不便打扰。”满头冷汗的君怀忧尽力站了起来:“三天期限迫在眉睫,我还是赶回去另外设法。”
  “设法?还有什麽办法可以设想的?”
  “无论如何,我也要设法救出清遥。”
  “照你目前的状况,连我的大门也出不去。”以他这种毫无说服力的模样,把命搭上了也救不出什麽来。
  “只是小伤,就不劳君大人费心了。”说完,君怀忧就往门口走去。
  眼前一花,君离尘已经拦到了面前。

  “小伤就让你痛得死去活来的?”君离尘冷冷笑道:“你现在不痛了吗?”
  “啊──!”君怀忧痛叫一声,惊愕地看著握在自己伤处的那只手,冷汗一滴一滴滑落下来:“你……做什麽……”
  君离尘微微一笑,说:“你看,伤得挺严重的,不是吗?”

  手一用劲,鲜血从层层白布之中渗透出来,新换的衣衫又染红了一片。 

君怀忧只觉得通彻心肺,脚一下软了。
  君离尘这才松手,把他推回了床上。
  “你做什麽?”伏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喘著气,君怀忧又急又怒:“你既然不肯帮我,现在又拦著我干什麽?”
  “我改变主意了。”

  “什麽?”君怀忧抬头看著他。
  “我说,我改变主意了。”君离尘正拿著手巾,抹去指间沾到的鲜血。
  君怀忧心中疑云大起:“为什麽?你想要我以什麽作为交换?”
  “和聪明人讲话果然省力。”君离尘扔开手巾:“我改变主意,是因为我想过了,让富甲一方的君大少爷欠我这麽大的一个人情,倒也不是什麽坏事。”
  “以君大人今时今日的地位,我不信君家这些区区的私产能入得了君大人的眼。”
  “我看上的,不是你的家产。”君离尘双手抱於胸前:“至於要以什麽来交换,我暂时还没有想好。”
  “什麽?”君怀忧愕然地问:“你是说,你愿意帮我救回清遥,但要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後你有什麽要求,我都不能违背,是吗?”
  “大致说来,就是这样。”君离尘点头:“不过,最後的决定,当然还是在於你自己。”
  这和逼他同意有什麽区别?

  “我虽然不认为自己有什麽值得君大人赏识的地方,但既然君大人这麽看得起我,我也就不推托了。”君怀忧也冷了脸:“小儿之事,还有劳君大人费心了。”
  “太见外了,怎麽还称呼我作大人啊?大哥!”
  这一声大哥喊得君怀忧冷汗直冒:“君大人这是何意?”
  “你是我兄长,你的孩子就是我的侄儿。侄儿有事,我这个做二叔的当然不能置身事外了。”
  两人对望著,似乎在互相评估对方,君怀忧更是满腹怀疑。
  “大哥,你就好好休息吧!”君离尘带著笑走前一步:“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了。”
  君怀忧微微一退。

  “伤口又裂开了,一定很痛吧!”君离尘的脸上有一丝担忧:“我这就派人把王太医追回来,重新为你上药包扎。”
  君怀忧怀疑地看著他,迷惑於他前後截然不同的态度。
  难道这人有精神病?要不就是这人的城府实在太深,是个一流的演员。
  “多谢君大人关心。”他的心一阵惶恐,这种喜怒无常的人最难应付。谁知道他下一刻会变出什麽脸来?
  “一家人别这麽生疏,大哥,喊我离尘就行了。”
  君怀忧看著他,秀美的眉头依然轻锁著。
  君离尘笑著,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离……离尘……”硬著头皮,君怀忧只能喊了一声。
  “就是这样的,大哥。”君离尘开心地笑著。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君离尘不是这麽一个心思难以捉摸的人物……
  自己也许会高兴的才对,毕竟,这个人总是君怀忧的亲兄弟。
  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有让他更加地不安起来……

  这个君离尘……究竟在打什麽主意啊?'caihua'

17…18

三天後──
  君怀忧坐在辅国左相府华美恢宏的大厅里,焦急万分地等待著。
  要不是君离尘执意不让他跟去,他也用不著在这里干等。
  “怎麽还不回来?”他忧虑地自言自语:“去这麽久了……”
  “大公子不用担心。”那个一直像块木头一样竖在旁边的总管忽然开口,吓了他一跳:“主上亲自前去,小少爷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不论是谁,都不要有事才好。”虽然不太喜欢那个自私冷酷的君离尘,但说到底他总还是君怀忧的血亲。
  正说话间,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多谢大哥的关心,我们都平安无事。”君离尘和今早外出的时候根本没什麽两样,一副华衣锦裘,春风得意的模样。
  “清遥!”看见他身後完好无缺的儿子,君怀忧喜形於色地一把抱住,上上下下打量著:“没什麽事吧!”
  “没什麽。”觉得不好意思的君清遥推了推开心过头的自家老爹:“多亏这位君大人救了我。”
  他看见一向镇定的儿子面色苍白,心里知道一定是有什麽事。但当著君离尘的面,他也不能多问,於是说道:“来,先谢过你二叔。”
  “谢谢……二叔。”多少已经猜到了这一层的关系,君清遥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不用了!一家人守望相助还是应该的。”君离尘早就脱下了外袍,接过下人送上的茶水,坐到了主位上。

  “爹,你的伤不碍事了吧!”君清遥回过头来,盯著自己的父亲。
  “没事了,只是有一点痛而已。”他拍拍儿子的头。
知道他说痛就是痛极了,君清遥不由流露出了不忍。
  “大哥,你们家倒还真是父慈子孝啊!”君离尘开了口:“我这侄儿一脱险张口就问你怎麽样了,有子如此,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啊!”
  “是。”君怀忧把儿子拉近身边:“清遥一向十分懂事。”
  “不知大哥现在有什麽打算?”君离尘半垂著眼帘,像是随口问问。
  “明天一早,我就和清遥离开京城。”
  “我以为不妥。”君离尘反对:“我忘了说,今天我并没有把那些贼人一网打尽,最後还是逃走了几个的。你们现在离开京城,万一半路再遇上他们,可就十分危险了。”
  “什麽?”君怀忧闻言一愣:“你今天,是去……”
  “乱臣贼子,得而诛之。和他们谈条件,何异与虎谋皮?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而已。”君离尘淡淡说著:“叶定华拥兵自重,败坏军纪,功不抵过,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被我密令处决了。”
  君怀忧只觉得身旁的清遥微微一颤,心知肚明君离尘一定是用了什麽血腥残忍的手段才救了清遥出来,惊吓到了他。

  辅国左相君离尘是个足以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人物……

  “那我和清遥就在京城多留上一段日子,等过段时间再动身也好。”
  “既然如此,你们父子二人就在我府上住著好了。京城里,要说安全,我这里总比君家的铺子里要来得安全。”
  “这……”说实话,君离尘讲得很有道理,但要留在这里,还是让他感到为难。
  “大哥难得来到京城,就算是让我一尽地主之谊也好。”君离尘笑著:“这里就像你自己家里一样,就别再和我客气了。我刚才已经让人去把你们的行李取了过来,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又是这样,明著是请求,其实却是命令。
  还有……那个用来交换的要求……
  君怀忧低头看了看儿子,咬了咬下唇,点头说:“既然如此,就打扰二弟了。”

  肉已经到了砧板上,也由不得自己了,唯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一住,就住了一个多月。
  倒是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甚至由於君离尘平日事务繁忙,就算想见他一面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因此,除了这座大宅太过安静以外,也没有什麽让君怀忧觉得特别不自在的地方。
  难得空闲下来,他就教君清遥一些计算,管理方面的知识。
  君清遥生性聪明,很多东西真是一教就会了。
  到後来,实在没什麽好教的,连不太擅长的天文地理也派上了用处。

  这一夜,他带著清遥在後院的观星台上,教他识别星宿。
  这座宅院原本是君离尘任钦天监大司监时兴建的府邸,後院之中特意用青铜铸了一座观星台,造得很是精美,这几天晚上天气晴朗,君怀忧父子多半的时间就耗在这里。
  “那一颗是天狼星,我们一直认为那是凶象之星。”
  “这天狼星又有什麽故事吗?”这几天听故事听上了瘾,君清遥又缠著他要讲故事。
  “其实这些故事都是前人杜撰出来的。所谓什麽命运、星象无非是牵强附会之说。人们在这里面不过是寻找一种心灵的寄托。等你了解了这个世界真正的构造组成,才会明白,我们所认为的这个广大世间,和这浩瀚星空相比,实在是连一粒微尘也称不上的。”
  “那麽说来,什麽神怪,仙人什麽的都是假的吗?”
  “啊!那也并不一定,神秘玄奇的事也不是没有。”眼前正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但,只是因为我们无法了解清楚真正的原因而已。总有一天,人们可以解开一切的事物的奥秘,神奇也就不再神秘难解了。”
  “我听人说,观天象可以知过去未来,那是真的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种星星的运动是有规律可循的。至於经由天上的星星可以知道世界上发生过或者将要发生的事,我总觉得太过夸张了。”
  “那不就是假的?”
  “也不一定,也许真有什麽办法能够推敲出什麽来也说不准。你忘了,你二叔曾经就是主管这种星象历法之类的,应该是对於这个比别人有更深入的了解。,也许有机会该向他请教请教才对。”一直以来接触的都是西方传过来的学说,东方对於宇宙规律的解释,更有一些带有神秘色彩的说法。想想,就已经让人觉得好奇了。

  “爹。”君清遥的面色突然一沈:“你还是离那个二叔远一点的好。”
  想到那个人,他忍不住就要打个寒颤。爹那一天没有在场,没有看见那个人一声令下,血流成河的惨状。那种连眉毛也不动一动的残酷,看了让人从心底也会发出寒气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有些事直接面对总是要比避而不谈要好。再怎麽说你称呼他一声二叔,他就是我们君家的至亲。”
  “可是……他那麽残忍……”
  “你二叔他……也不会是生来就这样的性情。”
  “我倒觉得二叔他……很可怕……”
  “清遥,哪有人生来性情就是冷漠的?我总觉得你二叔今天这种性格,君家多少要负上一些责任的。”君怀忧叹了口气:“如果他和我们一样,一直是在君家长大成|人,性格也许就不会这麽极端了。”
  “爹,你不常说,假设永远只是假设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只要一想到这点,我就没办法对他产生痛恨的感觉。”
  “爹。”君清遥皱起眉头:“我看您这只是一厢情愿,二叔也不一定是真心把我们当作他的亲人。这事始终蹊跷,您要小心他的用意才是。”
  “是啊!说起来,在这个年代,父子反目,兄弟成仇也是很平常的事呢!”君怀忧无奈地托著腮,遥遥看著天上:“不知什麽时候,清遥会把我当作仇人也不一定。”
  “爹,你又在说疯话了!”君清遥大翻白眼。
  “人生本来就是南柯一梦啊!”君怀忧站了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好困呢!回去睡觉吧!”
  君清遥只能瞪著眼睛,看著那个说到风就是雨的老爹衣袖甩甩就飘走了。

  隔著花窗,远远站在另一头的君离尘,轻轻哼了一声。
  什麽亲人?这君怀忧果然是脑袋不正常了。
  要不是……
  哼! 

第六章 
  “不知道是不是要遵守什麽特别的礼仪?”君怀忧微皱著眉,面对一派悠闲的君离尘。 
  这一刻,他们正同坐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上,朝皇城方向前进。 
  一切源於昨天傍晚时分,这君离尘突然拿了两身衣服过来,笑眯眯地宣布要带他们父子二人进宫参加皇帝十五岁的生辰大宴。 
  当然,君离尘是不容拒绝的。 
  於是,只能按时地坐上这辆大得有点夸张的马车,前呼後拥地赶往皇城里去。 
   
  “礼仪?”君离尘放下了手中的文卷,漫不经心地回答:“没什麽需要太过注意的,和平时一样就行了。大哥是世家子弟出身,风采本就不凡,随意一些反倒更显洒脱。” 
  “是这样吗?”君怀忧喃喃自语。 
  他望见车窗外高耸的朱红宫墙,一股没来由的沈重压到了心上。 
  君离尘一定是别有所图的,但他究竟在计划些什麽呢?自己又有什麽值得他加以利用呢? 
  果然没有做错,把君怀忧留下来果然是对的。光是一个倚窗仰望的测影,就足以让人惊叹於他的风姿。偏偏又像是天边皎月一般,让人想要仰望追逐,却又无从下手。这个举手投足间光华满溢的形貌,试问有多少人能够丝毫不为之动容?“ 

  这样的人,会是多麽让人乐於亲近啊! 
  这样的大哥,怎麽能够这样轻易地放过了啊? 

  君怀忧转过头来,正对上君离尘乌黑发亮的眼睛,不由怔了一怔。 
  这君离尘的眼睛,又深又暗,看著看著,整个人都感觉快被吸进去了。 
  那不就是何曼常说的什麽……魔性之美…… 
  ……真是漂亮…… 

  “这位是右丞相,韩赤叶韩大人。”君离尘笑著为他介绍:“韩大人年轻有为,六年的时间,就从吏部侍郎跃升为右相,实在是才华出众,我朝之栋梁。” 
  “君大人谬赞了,我不过就是有点官运而已,君大人才是人中龙凤,不世奇才啊!”那人坦然一笑:“这位一定就是君怀忧君公子了,那一夜在聚华镂匆匆一面,我心里可是一直都在遗憾著呢!今夜得以重聚,实在让我得偿所望了。” 

  “韩大人太客气了。”君怀忧看著眼前这个气质清朗的男子,心里倒是很有些好感。这右丞相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身上是一种完全正面的气质。 
  “君公子那晚喝醉了,一定没什麽太深的印象。我们只当大家是初次见面,你既然是君大人的兄长,以後称呼我作赤叶就好。” 
  “这……”君怀忧转头看了看君离尘:“韩大人是当朝丞相,我怎麽可以……” 
  “既然如此,大哥也不要太生份了。韩大人生性友善,能与他为友,实是生平一大乐事。”君离尘也笑著对他说。 

  虽然表面看不太出…… 
  不过,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太友好…… 

  “离尘,你可看见清遥了吗?”一个转身,怎麽连一向沈稳的儿子也不见了? 
  “小孩子麽,兴许是独自跑到花园里去玩了。”韩赤叶回答了他:“怀忧兄不用担心,我会吩咐值夜的侍卫们,要是看见了他,就带他回来。” 
  儿子一向稳重聪明,君怀忧也不是真的那麽担心,闻言笑著道了谢。 
  “唉──!”韩赤叶突然叹了口气:“贵府上可真是得天独厚啊!不但有君大人这样的显贵,怀忧兄也是一方士绅,两位的品貌更是一样出类拔萃,好生让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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