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付老太太见状又要开口,却被叶青殊抢了先,“老爷,我知道母亲信不过我,左右我也没几天好活,不过是苦挨着日子,早些去也是老爷疼我,只求老爷让我先见浩哥儿一面,再梳妆一番体体面面的上路!”
叶青殊说着便小声啜泣起来,如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时间,看看会不会有转机了。
付老太太喊了起来,“我儿,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不要说了!”付正民恼怒低吼,他心里虽不信叶青殊会与自己的嗣兄有私,但母亲二十年如一日的在耳边念叨,心里再怎么都膈应。
如今听叶青殊这么一发毒誓,又这么一深情泣诉,早将怀疑一扫而光,母亲却又搬弄起是非,他烦躁起来,都是母亲无事生非,甚而胆大妄为到哄着浩哥儿来谋害亲生母亲,不是她,他又怎会担心叶阁老为难自己,甚至沦落到要杀妻灭口的地步!
“对了,母亲说你散尽嫁妆,是怎么回事?”
他还是不相信她!
叶青殊心念急转,她与付正民刚成亲时,付正民还只是个一穷二白的进士,事事要仰仗岳家,付老太太对她比她亲娘还亲。
付正民年少英俊,又爱慕她的容貌,两人也曾有过情热的时候,只随着付正民仕途在叶青程的扶持下越走越顺后,付老太太便处处针对她、刻薄她,时时要摆婆母的威风。
付正民对寡母十分孝顺,又认为婆婆给媳妇立规矩天经地义,每每只当看不见,她刚开始还碍于孝道默默忍受,只她从来都不是肯吃亏的主,次数多了便奋起反抗,将付老太太压的面目无光。
付正民反倒怨她对婆母不够恭顺,时不时的拿话刺她,再加上她也慢慢看穿了付正民的本性,渐渐的也就心冷了,与付正民不过维持着表面的相敬如宾,根本不愿意多搭理他。
她生付安浩时伤了身子,付老太太趁机将付安浩抱到自己身边养,她本不愿意,只付老太太拿她的身体作伐,付正民又站在寡母一边,她刚生完孩子,身子的确顾不过来,只好妥协。
后来她又随付安民外放到西北荒凉之地,付老太太和付安浩留在江左,等她回来,付安浩已被付老太太养左了性子,跟付老太太一个浅薄势利模样,更是与她不亲。
她努力了数年,付安浩依旧怕她,还带着隐隐的敌视,她本就是寡情的人,渐渐的对这个儿子也就淡了。
她原是想再生一个,自己亲自抚养,可一来身子不好,二来她也实在懒得敷衍付正民,到后来年纪大了就越发不可能了。
她对付正民、付安浩都没多少感情,根本比不上她对身边忠仆能婢的感情,再说付正民、付安浩至少生计都不用她操心。
她便将嫁妆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婢仆,另一半则捐给了寺庙塑观音金身,为母亲、长姐及叶青程祈福,只这番心思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付正民说的。
叶青殊正在想怎么糊弄过去,就听外间一道冷肃的声音响起,“怎么?我妹妹如何处置自己的嫁妆难道还需要你付家的同意?”
004 略不华丽的死亡(四)
“怎么?我妹妹如何处置自己的嫁妆难道还需要你付家的同意?”
兄长!
叶青殊惊喜交加,他竟然连夜赶过来了,还悄无声息的到了这里!
付正民则是大惊,下意识抄起手边的引枕,就要往叶青殊口鼻捂去,只手伸到半途就猛地停了下来。
叶老夫人一直在他耳边念叨杀了叶青殊灭口,以防被叶青程发现端倪,以致猛地听到叶青程的声音,下意识的就要杀人灭口,却忘了时机不同了。
叶青程没到之前杀人灭口还有几分可行,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之一,只现在叶青程都到了门口,还是悄无声息来的,只能说明他已经发觉不对劲了。
他现在灭口已经于事无补,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要灭口,叶青程从门口走到里间的时间也不够他将叶青殊捂死。
为今之计倒是将事情全部推倒付安浩头上的好,毕竟是外甥,叶青程想处置也得掂量掂量叶青殊的心思,不行至多再推出个付老太太,反正从始至终他都不知情,最多也就是个失察的过错……
付正民想到这,动作自然停了下来,却没想到叶青殊一见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要狗急跳墙了,她刚刚趁着和付正民说话就偷偷机将藏在玉枕中的匕首拿在了手中,只防着付正民真要动手时挡上一挡。
此时见付正民一副要赶在叶青程进门前杀了她的模样,急切间哪里还能想到许多,猛地从锦被中扬起手,雪亮的匕首毫不犹豫朝付正民刺去。
她病重无力,虽是生命受胁下的猛然爆发,去势却还是不够迅速,好在付正民也只是个文弱书生,根本不知道躲避反抗,只本能的抬起胳膊挡住头脸。
叶青殊虽没什么力气,那匕首却极锋利,侧边深深划入付正民胳膊中,付正民出身名门,虽年幼丧父,却也不致沦落到吃苦的地步,这些年来更是养尊处优,哪能受得了这种痛苦,痛声叫了起来,软腿软脚的倒向了叶青殊。
偏偏叶青殊早就思量好了,知道自己病中无力,又从来没动过刀子,根本不可能一刀结果了付正民,那么,刺过一刀后最重要的就是抓住匕首,这样才有可能再来第二次,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她打算的甚好,却想不到付正民没用成这个模样,不过胳膊挨了一刀,就像被割断了脖子一样软腿软脚的倒了下来,还好死不死的正好倒在她身上。
她眼睁睁看着他倒了过来,却根本没力气躲避,正想着自己会不会没被他捂死,反而被他压死。
没想到更加想不到的是,付正民竟然压到了她的胳膊,他身体的重量压的她胳膊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指向了自己的脖颈处,而她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据说吹毛断发的绝佳匕首
利刃入肉时,可能是匕首太过锋利,叶青殊并没有觉得多疼,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弹出了当年支其意将这柄匕首送给她时欠打的模样。
“叶阿丑,这把匕首可是小爷我求了祖父三个月,祖父才给了我,吹毛断发,以后谁要欺负你,你就给他一刀,保证杀人不见血!出了篓子,小爷给你兜着,你只要记得别笨手笨脚的割到了自己就好”
“……你只要记得别笨手笨脚的割到了自己就好”
“……就好”
支其意你个乌鸦嘴!她果然和他八字不合!临到死还被他狠狠坑了一把!
付老太太被突然的变故吓的呆住了,这时候才尖声叫了出来。
几乎同时急切的脚步声到了跟前,穿着雪青色儒衫的叶青程一把扯开付安民,惊慌失措的捂住叶青殊汩汩冒着血的喉咙,高声喊道,“来人,快去请扁大夫,拿伤药和绷带来!”
叶青殊已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十年的时间让他一步步从名噪一时的俊俏探花郎成了今天权倾朝野的内阁阁老,也让他从一个瘦弱苍白的少年变作了今天稳重儒雅的青年
叶青殊张了张嘴,她以为自己会让他赶紧将查出来的事情跟她说清楚,免得她没命听到,不想吐出来的却是,“十七哥”
她的喉管被匕首切断了一半,声音含糊而浑浊,叶青程却听到了,她自己也听到了,耳边长姐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殊,你总要想想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在她生命的尽头,在她无意识的吐出那久远的“十七哥”三个字时,她忽然猛地悔悟过来,她要的不是长姐枉死的真相,更不是要叶青程殚精竭虑为长姐报仇,她只想再叫他一声十七哥,谢谢他这么多年的照拂,谢谢他一直容忍她的任性
只叶青程却会错了意,一手死死捂着她的脖子,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阿殊,你忍一忍,扁恒是名医扁鹊的嫡系后人,医术极高,肯定能治好你的,你忍一忍,事情我查出来了”
“废太子的仇我也替你报了,只当年是你祖母督促你大伯亲自动的手,你祖父许也是默许的,我却是不知该如何处置,阿殊,你要好好拿个主意,我听你的,只听你的,你不能死,阿殊”
叶青殊眼前已逐渐模糊,叶青程眼中泛起的红,却清晰的让她刺目,她想再叫他一声十七哥,却连动动嘴唇的力气也迅速流失,耳边他急切唤着阿殊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她知道她真的要死了,她出身颍川“父子三探花”的叶氏,她的父亲是先皇金口玉牙说的“美探花”,她的母亲是支国公的掌上明珠,她的长姐才貌名动京城,她的兄长是权倾朝野的阁老重臣。
她自己亦是才貌出众,嫁得名门子弟,刚过四十的年纪便是四品封疆大吏,她的人生完美的好似话本子精心编制,她却只觉荒凉,她的人生从长姐不明不白枉死时就走上了岔路。
临到终了,她连亲口对这个世上仅剩的、最疼爱自己的兄长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一堆乱摊子和无尽的遗憾……
005 华丽的重生
泪水一重又一重,湿了脸颊,湿了鬓发,也湿了柔软丝滑的枕头,她从小就是个怪的,这个评价几乎出于每一个见证她长大的长辈以及总是喜欢欺负她、冒充她长辈的支其意。
这个“怪”包括她阴郁的性子,也包括她各种各样的怪癖,比如她从懂事起就从来不枕玉枕,而是要用最柔软的桑蚕丝、最光滑柔软的丝绸做成的枕头,上面一朵花一片叶子都不许绣,最大程度的保证自己的舒适。
小时候,她以为自己是独特的,是清高的,是不会在意世人任何怪异的目光的,更不会因任何人改变自己。
每每听到旁人评价她“怪”,她总是会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高自许和沾沾自喜,她从来不知道,改变,从来就轻而易举,甚至连她自己都毫无所觉。
自从长姐出事,她出于不知名的恐惧,日夜将支其意送的匕首贴身存放,未成亲前还好,成亲后,她总不能带着把匕首躺于自己夫君身侧,便想方设法定制了一个有暗扣的玉枕,入睡前便将匕首藏于枕中,在她毫无所觉、心甘情愿中,她已枕了二十年曾令她深恶痛绝的、硬邦邦的玉枕……
不对
她还活着!
活着!
狂喜让她四肢五骸都有了力气,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姑娘醒了”。
一个穿着秋香色素面小袄,莲青色比甲,月白挑线裙子的丫鬟从床边马扎上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绣绷,绣绷上一丛绿幽幽的兰草刚绣了一半。
“小雨,去禀告夫人,说姑娘醒了,再遣个人去沁兰苑说一声,”丫鬟转头对门口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吩咐了一句。
小心翼翼将床边靠枕拿了两个塞到叶青殊背后,扶着愣神的叶青殊靠了上去,又将温着的蜜…水端在手里凑到叶青殊嘴边,“姑娘喝点蜜…水吧?”
叶青殊嗓子干渴涩重,就着她的手将一杯蜜水喝了个干净,才猛然想了起来,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却是光滑的连一丝纹路都没有,她一凛,转眼去看那丫鬟,“兄长呢?请他过来”。
“姑娘是说大爷?姑娘放心,大爷已经遣人来问好几趟了,刚刚奴婢已经让人去通报了,想必大爷一得了信就会来看姑娘的”。
大爷?兄长在族中排行十七,家中婢仆都是叫十七爷的,叶青殊惊疑不定看向容长脸儿,笑容端庄的丫鬟,倒是看出几分面熟来,却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
她这一想就觉头炸了一般的疼,手本能的伸向额头处,那丫鬟忙握住她的手,“好姑娘,这伤刚包好了,可不能用手碰,仔细留疤”。
伤?她的伤不是在脖子处,怎么到了额头?
叶青殊一凛,事情不对,她不动声色避开了那丫鬟的手,四下打量起来,这是一间两进的女子闺房。
从她的视线来看,迎面是一架四扇花梨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透过屏风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屏风后是一张与屏风等长的长榻,榻上摆着矮几。
矮几上摆着一套内造的春兰吐芳的甜白瓷茶具,长榻两侧靠着墙一面摆了一架多宝阁,多宝阁上却没有摆放一些小玩意,满满的全是各色书籍。
内间更是简单,除了她身下的花梨木刻芝兰玉树的月洞架子床,只有一张花梨木嵌琉璃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摆着一个掐丝珐琅的多宝梳妆匣。
梳妆台两边各摆了一张高几,高几上各摆了一盘郁郁葱葱的兰草,若不是那张梳妆台,看着不像个女子闺房,倒像是个哥儿的房间,却与她少时的房间摆设一模一样!
叶青殊大惊下又去看那丫鬟,这一看越发觉得那丫鬟眼熟了,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她继承了父亲的聪敏,一般的书看上个两三遍也就记住了,说是过目不忘也差不离的,这丫鬟一副大丫鬟的打扮,即便是兄长身边伺候的,她也绝不应该忘记才对
这时又有两个穿杏黄色比甲的丫鬟端着两个托盘进了屋,支起了矮榻,伺候着叶青殊用了一碗小米清粥。
叶青殊用过,两个丫鬟将碗碟收走,那矮榻却是留下了。
“大夫吩咐了,用过粥后过一刻钟喝药,姑娘先坐一会,一会夫人就该来看姑娘了”。
夫人?叶青殊越发迷惑了,只现在情况不明,她也就顺着那丫鬟的搀扶又靠上靠枕。
那丫鬟细细替她掖好被子,柔声道,“姑娘闭闭眼,养养神吧”。
叶青殊温顺闭上眼睛,不一会便听到门口打帘子的丫鬟低声叫了声夫人,她忙睁开眼睛,便见一个瓜子脸的美妇由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进了内室。
那美妇人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着玫瑰紫二色金刻丝及膝通袖袄,月白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梳着堕马髻,斜斜插着一对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神色端庄柔和,此时带了几分担心急切,越发显得温柔可亲
叶青殊瞪大眼睛,竟然,是舅母!
支国公府人丁单薄,几乎代代都是单传,到了叶青殊母亲这一代只得一儿一女,便是叶青殊的大舅并母亲,有资格让叶青殊称一声舅母的,只有支国公世子支淳之妻舒氏。
她已有二十年的时间没见过舅母,她竟然还是当初送她出嫁时年轻貌美的模样!
叶青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舒氏已疾步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握住她放于床侧的左手,垂泪道,“我的儿,幸好你平安无事,否则我非得打死那孽障给你赔罪不可!”
能被舒氏称为孽障的只有叶青殊此生最大的对头,她的二表哥支其意,当然,她是从来不叫他二表哥的,而是叫他最痛恨的小名,如意。
舒氏见叶青殊只瞪着眼看她,以为她是伤后受惊了,忙探了探她额头,又一叠声命人去请大夫,又问丫鬟她睡的如何,可有碰着伤处,用过东西没有,吃了药没有。
一通忙乱过后,亲眼看着叶青殊吃了药,舒氏才稍稍放了心,眉头一拧,带着几分怒气问道,“那孽障呢?怎地还没来给他妹妹赔罪?”
006 俏如意心底的痛
“那孽障呢?怎地还没来给他妹妹赔罪?”
她身边一个五十左右的婆子笑道,“二爷说赔罪要真心,总得有个赔罪礼才是,这不,去跟国公爷磨好东西去了?”
这婆子穿着石青色缂金瓜蝶纹褙子,插着一对足金鎏银的扁方,一看就是主子身边得力的管事婆子。
叶青殊看了一会就认出她是舒氏的乳母常嬷嬷,认出了常嬷嬷,她也就想起了先前那大丫鬟的名字,却是舒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叫做珍珠的,只她为何还会是一副少女模样?
叶青殊看看舒氏,又看看珍珠,感受着额头传来的阵阵疼痛,听着舒氏一叠声的数落着支其意如何的不懂事,竟因几句口角将自己嫡亲的表妹推了一跤,那可是铺满鹅暖石的花径!
一幕幕全部与九岁那年,她被支其意推到摔伤重合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如果,如果
叶青殊勉强控制着身子的颤抖,试探开口,“舅母,并不是二表哥推的我,是二表哥要和我说话,我急着要走,二表哥不小心踩了我的裙子,我自己摔倒的”。
舒氏听的一怔,随即便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来,爱怜摸摸她的头,“好孩子,难为你如此宽宏大量,只无论如何都是你二表哥不对,待他给你赔过罪后,舅母一定好好罚他,给你出气!”
与记忆中的对话一模一样!
叶青殊勉强控制着心中的狂喜和惊涛骇浪,垂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真的是记忆中又瘦又小又黑的模样,她果然回到了九岁的时候!
“夫人,大爷来了”。
“快进来!”舒氏满脸是笑,又拍了拍叶青殊的手,“好孩子,听说你受伤了,你大表哥可是急的不行,这不,一听说你醒了就急急赶了过来”。
舒氏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