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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哪里？”马车驶出庄园后女孩儿问。
罗布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他用指节敲打着车门，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有件事情我不想告诉你，但是好像又不得不告诉你。”
洛洛没有催促，她知道某人既然已经这么说就代表着他会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果然，之后就听罗布继续道，“那些怪物在离开马尔干沙漠后行踪很诡异，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时还会突然调头折回去，但是大体方向是不会错的，再结合凡纳尔五世的说法，我已经能大概猜出它们的目标是哪里了。”
“哦？”
“北境，布雷顿家族的领地。”未来的超魔导师阁下一字一顿道。
洛洛明白少年为什么说不想把这个推测告诉她了，昨天晚上罗布已经和她大概讲解了一下外面现在的情况，包括他叛出魔法师协会还有马尔干沙漠上发生的事情。
教会将怪物过境事件定性为神罚，普通民众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好奇这道神罚会落在何处，而现在罗布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它们……是冲我来的？”洛洛的神色比想象中要平静，自从在安纳瑞普的山顶见过那只光巨人后，这段时间她也思考了很多问题。
梅林曾说过当初发生在布雷顿家族那件事情凡纳尔五世所扮演的角色是知情者和执行者，但是主谋并不是他。
这种说法本身很奇怪，凡纳尔五世作为教会的一号人物，神圣同盟的皇帝，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人类世界中身份地位能和他相媲美的人还不满一只手，又有谁能指使的了他。
这背后的答案有些惊悚。
“神祗，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洛洛问。
罗布知道女孩儿说的是山顶上的那只光巨人，未来的超魔导师阁下摇了摇头，“不，那东西虽然很厉害，但还不够强，大概率只是个分身类的东西。”
教会的典籍中有很多关于神祗的记载，然而对于神祗的战斗力却始终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因为没有人真正见过神祗出手，或者更准确的说没有人见过神祗的真身。
关于神祗的描述大都源于人类自身的臆想，从传播和宣传的角度来说这其中肯定有夸大其辞的部分，有些事情真真假假，到现在已经很难分辨了，当然，教会还有神谕者，据说神谕者可以传达诸神的旨意，从作用上来说就像是个传声筒一样，但是即便传声筒也没有见过另一边的存在。
不过千百年来人间还是有不少神迹显现，因此从侧面倒是可以推测出神祗的一部分力量，安纳瑞普山顶的那只光巨人强则强已，可是并不足以引动那些神迹，所以罗布才推测那东西只是一具分身。
洛洛一路追查当年的那件事情，到现在只差一步就能揭开真相，然而这答案却是她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原本以为神殿这尊庞然大物已经足够恐怖了，但等背后的阴影逐渐显现她才知道什么是世间真正的绝望。
而现在曾经发生在艾露利亚身上事情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身上，她又将迎来怎样的命运。
凡人，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去对抗神灵？
清晨的阳光落在道路两边的田野里，罗布的侧脸也在阳光下微微发亮，未来的超魔导师阁下开口道，“其实，我们并非毫无胜算的。”
“嗯？”
“神灵固然强大，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几千年来从来没有神灵在人间现身？”
洛洛想了想，“是因为不需要吗？有教会作为它们在人间的代言人，只需要颁布神谕……”
罗布打断了女孩儿的话，“但是这一次神殿没有完成任务，它迫不及待的分身降临，结果被我们干掉，如果这时它足够愤怒的话应该直接出手，但是却没有，只是动用了一年前在马尔干沙漠上的布置，向神殿和魔法师协会施压。”
“这是为什么？”
“因为它在害怕。”未来的超魔导师阁下轻轻道。
“害怕？神灵也会害怕的吗？”
“活的越久的东西往往也会越畏惧死亡。”
“你觉得它之所以不敢亲自现身是因为在晨曦大路上有东西能够威胁到它的生命？”这个推论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要验证我的猜想，我们就需要再回瑞恩的地下城一趟。”罗布道。
“瑞恩的那座地下城？”女孩儿有些惊讶，那是两人相遇并且第一次冒险的地方，那时候洛洛还不知道罗布的身份，只把他当成是一个普通的小学者。
而再次听到和那座地下城有关的消息则是在一年前，两人在六花号上救下被神殿追杀的女学生乌苏拉，后者表示自己被盯上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老师在最后一段时间的研究，她的老师费根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最后想去的地方恰好正是瑞恩的这座地下城。
“瑞恩的那座地下城和别的地方的地下城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在这一点上罗布或许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当初他和洛洛只是探索了第一层，但收获却比其他地下城后几层还要丰盛，那枚胸针秘宝上的结构如今已经被证明了和神灵所使用的规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贝维娜黛特的出现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当时罗布就在想，之后的几层里又会有什么东西呢？
不过在回到瑞恩之前，他还需要先解决布雷顿家族的问题。
“坏消息是哪些怪物和北境的距离比我们要近，而且它们的速度更快，但好消息是它们的行进路线是不规则的，所以运气好的话我们还是能赶上的，这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十一章 名额
绯红之剑失踪后布雷顿家族就逐渐落入到教会的掌控之中，原先忠于卡罗夫的一批老人被清理干净，家族里的几个硬骨头也被一一拔除，洛洛虽然是名义上的家主，但实际上已经被架空，现在布雷顿家族的控制权落在她的堂叔昂赛手中，而后者正是家族中最早投靠神殿的一批人，昂赛掌权后按照教会的要求，积极安插人手监视洛洛，之后又安排了那场举世瞩目的联姻，在逃出来前洛洛虽然依旧住在自己的城堡中，可其实已经失去了自由。
因此对于那个曾经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女孩儿并没有太多的留恋，然而在听到北境即将遭受威胁的时候她却怎么犹豫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洛洛认真解释道，“我可以不在乎家族那些堂叔堂弟的死活，但是却没法对那些在领地生活的普通人视而不见，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为我的家族服役，交税，同时在需要的时候还会拿起武器同我们一起保卫北境，我是布雷顿家族的家主，只要我还活着，就有责任保护他们。”
罗布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以洛洛的性格和正义感，如果她真的不管不顾那才会让人感到奇怪，因此未来的超魔导师阁下从很早前就开始思考该怎么解决布雷顿家族这次所面临的危机。
“老规矩，还是先说坏消息吧，那些怪物的数量很多，据说离开马尔干沙漠时超过三万，这一路下来它们一直遵守着某种约束，没有袭击人类，这也是教会和魔法师协会按兵不动的原因，但是只靠捕猎沿途的动物显然不足以补充它们的消耗，所以它们还在自相残杀，预计最终抵达北境时只会剩下不到八分之一的数量，但是这存活下来的四千只怪物会是精英中的精英，对了，北境各城的守军有多少？”
“现在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离开的时候六座城市加起来大概有七千的守兵，家族的城堡那边还有两千人，除此之外再加上警备所和民兵应该可以凑出两万人。”
罗布摇头，“人数还是太少了，警备所的小队和民兵在面对那些怪物时没有什么作用的，普通的守兵……就算是对付那些实力弱的羊头鳄伤亡也会很惨重，而这一次神圣同盟摆明是不会出兵的。”
“当地的冒险者呢？北境还是有不少冒险者的，如果能把他们团结起来……”
“佣兵只认钱，没有利益他们是不会帮忙保卫城镇的，而且如果我猜测的没错，在怪物到达的前几天魔法师协会会向北境的全体魔法师发布紧急撤退指令，利用协会的传送阵把魔法师分批快速传送出北境，再加上教会也袖手旁观，失去了法系职业者的支持佣兵的作战积极性会大幅降低，风险则会成倍提升，指望他们留下来死守是不现实的。”
洛洛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局势很危急，但没想到竟然危急到这种程度，这样来看北境现在的局面根本就是十死无生，在那里生活的人还不知道大难临头，而知道这一切的人如神殿和魔法师协会又选择了保持沉默。
“聊完坏消息后再来说说好消息吧。”罗布道。
“还有好消息？”洛洛挑了挑眉毛。
“当然。”未来的超魔导师阁下点头，“我们现在可是在神殿和魔法师协会的联合通缉名单上，而且等级恐怕还是最高的那种，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要小心避开当地的眼线，唯独在北境不太需要担心这个问题。”罗布顿了顿，接着道，“从魔法师协会撤离，到那些怪物出现，运气好的话中间会有个两到三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无论是神殿也好，魔法师协会也好在北境的力量都会变得前所未有的衰弱，我们如果要做什么，这是最好的机会，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先找到一个代言人。”
“代言人？”
“是的，想要对付那些怪物必须把整个北境的力量拧合在一起，这就需要一个足够份量的人出面，你是布雷顿家族的家主，按理说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我们现在身份敏感，没法出现在台前，所以必须要找到一个代言人。”
…………
昂赛屏退了身边所有仆人，一个人坐在书房中，为自己倒上半杯酒，静静的望着墙上的油画。
这幅画是当年紫罗兰帝国的开过皇帝送给布雷顿家族第八任家主的，画上两只军队正在交战，其中一个骑着白马的骑士手持一把精灵宝剑，杀入敌阵中，宛如修罗，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而敌将则望风而逃。
白马骑士就是布雷顿家族第八任家费尔罗杰本人，这幅画上记载的正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灰峡口战役，紫罗兰帝国以不到十分之一的兵力迎战兽人第二、第四和第六联合兵团，在没有人看好的情况下，最终却取得了一场奇迹般的大胜，作为主帅的费尔罗杰一战成名，于是当时的宫廷第一画师特意为他做了这幅传世名画。
现在昂赛看着这幅画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脚步声传来，来者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是一位年轻的圣骑士，口气有点不耐烦，“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准备吗，我们晚上就要出发了。”
昂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方虽然在名义上只是他的护卫，但是昂赛却并不敢真的以对待护卫的方式来对待他，因为眼前这位圣骑士会定期将他的表现报给教会，他虽然现在已经是布雷顿家族实际上的掌权者，但只要对方一句话他或许就会失去一切，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昂赛小心翼翼道，“贝尔大人，之前我托您问的事情怎么样了？”
名为贝尔的圣骑士哼了一声，“原本教会这次只给了二十个撤离的名额，但我又帮你又多争取了三个，快去挑人吧，那些怪物就快到北境了。”
昂赛愣了愣，“可是……我们有四百多人啊。”
布雷顿家族作为北方第一大豪门，虽然主系成员不多，但是分支有不少人，生活在北境各地，当年神殿杀掉的基本上都是主系和卡罗夫关系亲密的人，昂赛执掌家族后虽然对神殿言听计从，但是他对自己的族人倒是还不错，还接了一部分旁系到城堡生活，现在光是城堡里就有一百多号族人。
结果这次撤退神殿却只给了区区二十三个名额。
第十二章 不，你不是
洛洛和罗布找到昂赛的时候后者就像是苍老了三十岁，满身酒气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面容枯槁，再没有当初执掌布雷顿家族时的意气风发。
洛洛打了一桶井水浇在他的头上，昂赛一个激灵，酒意消退了几分，等他看清面前的人立刻伸手想要去摸佩剑。
“如果我是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不要做什么没有意义的小动作。”洛洛身后的某人开口警告道。
昂赛的动作顿时僵在了那里，他想起来说话的人是谁了，昂赛虽然之前没有见过罗布，但后者为了洛洛叛出魔法师协会，逃跑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挑翻整个理事会，这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片晨曦大陆，昂赛就算再自信也不会认为自己的实力比魔法师协会的理事会还强，他望向洛洛，口中苦涩，“您回来是为了找我报仇吗？”
女孩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堂叔没有离开北境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昂赛惨笑，“家族还有将近四百人留在这里，我身为布雷顿家族的家主，实在是没脸先逃走。”
“怎么，神殿不再照顾堂叔你了吗？”
“教会那群混蛋只给了二十三个撤退名额，他们说那群怪物的主要目标就是我们家族的人，所以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走的。”昂赛破口大骂，神殿的人如今都已经陆续撤离了，之前负责盯梢他的贝尔今天上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只留下布雷顿家族的人在北境等死，昂赛心下现在一片绝望。
在卡罗夫失踪前他对于那个位置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后来布雷顿家族遭逢变故，被教会清洗，主系损失惨重，他却从中看到了机会，昂赛实际上也很纠结，在投靠神殿前他心中曾备受煎熬，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会被很多人所不齿。
但是巨大的诱惑下昂赛最终还是倒向了教会，他安慰自己，总要有人上台的，既然如此让别人上还不如自己上，至少他是有能力而且也是有意愿坐好这个位置的人，他想成为费尔罗杰那样的人，在昂赛看来他不过是借助教会的力量来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但很多时候往往事与愿违，直到真的手握权利，他才发现即便成为了家主也不能随心所欲，而且人一旦低头，弯下的脊梁也就很难再直起来了。
洛洛的话打断了昂赛的回忆，“不，你不是。”
后者的神色有些迷茫，“嗯？”
“你不是布雷顿家族的家主，我才是。”女孩儿道，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昂赛放在床边的那把佩剑。
男人的目光中闪过了一抹惊慌，他看到洛洛抽出长剑，在那一霎那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事情，有架空女孩儿后的得意，又被神殿处处制肘的憋屈，也有大权在握时的风光，直到听到噩耗后的手足无措……昂赛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下一刻那柄长剑并没有刺向他的胸口，洛洛将剑身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女孩儿的声音从他的耳边传来，“从今天起，你就是布雷顿家族的家主了。”
昂赛瞪大眼睛，他以为他自己听错了。
“因为我个人的问题，已经不适合再领导家族，从今往后就由堂叔你来接替履行家主的职责吧。”洛洛说完收回了长剑，见后者将信将疑，于是又解释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出家主的位置，本来想在家族中找选出一个人，但是没想到堂叔你留了下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背叛我投靠神殿的行为，但看在你还有几分骨气能够陪着家族慨然赴死的份儿上，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家族真正交到你的手上，三年为一个任期，如果三年后你做的不好，我不介意那时再杀掉你。”
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罗布这时也开口，悠悠道，“不要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如果我想杀你，你身边就算有再多的护卫也没用。”
昂赛没想到事情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转机，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他做梦都想坐上那个位置，虽然有神殿的支持让他实际掌控北境，但有洛洛这个正统家主在，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而现在女孩儿突然宣布由他出任家主，也就意味着他终于得到了承认，可以尽情施展自己胸中的抱负，不过昂赛旋即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之前的兴奋全都消失不见。
昂赛苦笑道，“现在谁做家主还有什么区别，那些怪物就快抵达北境了，两三天后所有人都难逃一死，我选了二十三个有潜力的年轻人，让教会把他们带走，也算为家族保留点火种吧，你们也赶紧离开这里吧，如果可以的话把我的儿子也带走，他没什么能力，是个很平庸的人，但终究是我的儿子。”
罗布略有些意外，没想到神殿给了二十三个名额，昂赛竟然没有分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再结合这家伙之前自愿留下的行为，这个被神殿指为傀儡的男人似乎倒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
洛洛坚定道，“我们会离开的，但是是在解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