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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萧然给我一个回心转意的答复的过程中,我的热情在一寸寸升起的失望里一点一点冷却,此时的我甚至不想再看见它们。
而在走进肖蔚洋的宿舍之前,我一点儿都没想过他有可能会不在。这像是一种直觉,亦像是一种默契,可奇怪的是,我和肖蔚洋之间到底是哪里来的这种默契?我又是凭了什么对他能有这种笃定?
敲开肖蔚洋宿舍的门时,我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我好不容易才掉开目光,疑惑地望向开门的男生:“这人怎么了?”
那男生也回头看了看肖蔚洋。他此时的情形十分诡异——侧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大袋据我目测少说也有十个的大馒头,正闭着眼动作机械地往嘴里塞。听见我的声音,他浑身剧烈地震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无神的目光里满是迷茫和不确信。
开门的男生告诉我:“整整一个星期了,这家伙不知中了什么邪,不去上课,不理人,不吃饭,也不睡觉,一直不眠不休地狂打CS。今天可能实在又困又饿熬不下去了吧?刚才突然冲出去买了这么一大袋馒头回来,然后就开始边睡边吃……”
他说到最后,一脸汗得不行的表情。
我向肖蔚洋走去。他有些吃力地坐起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我,那眼神既像是万分期待,又像是无比恐惧。
我突然之间就失去了刚才那种莫名的笃定。事实上,不仅如此,我连最基本的确信都没有了。我站在肖蔚洋跟前问他:“你这么夸张的状态,到底是怕我答应还是怕我不答应啊?”
他木木地反问:“你说呢?”
我在他的床沿上坐下来,试图摆出一种慰藉的姿态。一股实在不大好闻的味道扑鼻而来。想也知道,他连吃饭睡觉都免了,难道还能指望他洗澡吗?
我耸耸肩,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啊。不过你别担心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就好,反正你希望我答应我就答应,你不希望我答应我就不答应,这总可以吧?”
他忽然全身剧烈地发起了抖,连说话时牙齿都咯咯咯直打架:“今天是最后一天,一想到你可能会拒绝我,我、我就不想活了!”
我目瞪口呆。所以他就去弄了这么多大馒头?什么意思?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这个念头让我扑嗤一下笑了出来。肖蔚洋愣了愣,突然把怀里的馒头一扔,扑过来用力抱住我:“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我希望你答应你就答应——你是在同情我吗?你是怕我想不开才答应的吗?——那我也不管!只要你肯答应、只要你肯答应……”
他慌里慌张地在我脸上乱亲乱吻,像个饿极了时终于找到奶嘴的孩子。我用尽全力才勉强将他推开一点,而他还在滑稽地做出急于亲吻的动作。
我不自在地瞟了旁边那个耳闻目睹了我们确定关系全过程的男生一眼——呵呵,从什么时候起,我纪珂娆也会为了这种事而不自在了?还是说我的大大咧咧会因人而异?
肖蔚洋这才醒过味儿来,老实不客气地对那男生说:“哥们儿,介意回避一下么?”
那位比谁都更不自在的男生这才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如遇大赦地赶紧闪了出去,把门紧紧关牢。
我继续抵着又欲急急吻过来的肖蔚洋,他委屈得近乎受伤:“为什么?!”
我郁闷地扫了一眼他憔悴面容之上鸡窝般乱糟糟纠成一堆的头发:“你几天没刷牙洗脸了?”
他陡然明白过来,原本泛着青白的脸色迅速转红。他快速远离我,手忙脚乱地翻身下床,乒铃乓啷地到处收集牙缸牙刷香皂毛巾脸盆换洗衣裤等等:“你等我一会儿行吗?我马上好!马上回来!”
我诧异地看着他脸盆里的洗发水沐浴露,提醒道:“现在澡堂还没开呢!”
他赶紧解释:“我们水房后面有个小浴室可以冲冷水澡,我会很快的!”
不是吧?冷水澡?在这么个早上都会结冰的时候?!
我连忙说:“还是等澡堂开了再去洗吧,你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洗凉水不感冒才怪!”
他言之凿凿,生怕我不信:“不会的,我身体棒着呐!”可说着说着,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就……就算感冒,我也开心!”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目光灼灼。这神采飞扬的表情反倒映衬得他越发显得形容枯槁,原本身材健硕气质阳光的大男生,居然在一周之间就变成如此形销骨立的模样。
即便还没有爱上他,即便对他仍然只是普通朋友的感情,我也不禁有些心疼,不由嗔了一句:“你这个林弟弟!”
他没明白:“林弟弟?”
“还是你更愿意我叫你林妹妹?”
他快乐地笑了,露出一片好看的白牙——到底是虽然没刷牙、却也没怎么吃东西啊——“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叫我什么都随你高兴!”
肖蔚洋那番清洗约摸花了十来分钟,回来时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我见他还湿着头发,也不方便睡觉,就拉他先出去吃饭。不过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我觉得以他此时的亢奋状态,我们不宜两个人单独留在一间带床的室内,否则以他刚才那种冲动程度,再加上一周没吃没睡……咳咳,我担心他会当场精尽人亡。
这片宿舍区都是男生宿舍,所以遇到萧然并不是一件太奇怪的事情。
可是不讽刺吗?在我还没答应肖蔚洋之前,等了他整整一个星期,都从未遇见过他,偏偏就是这会儿遇见他了。
他只看了我们一眼就转开脸快步从我们身边越过,那种极其嫌恶而鄙夷的表情,分明在说:我就知道你是这种女人!
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坚持到与他擦肩而过。他从我眼角的余光中消失的那一刹那,我的双腿骤然间就是一软。
和我紧紧贴在一起的肖蔚洋立即敏感到了我身体的异样,将我往怀里一揽。
我的脸一伏上他的胸前,他那片衣服立即湿了一大块。
好吧,其实我才是林妹妹。
我伏在肖蔚洋怀里无声地饮泣了一会儿,勉力将情绪调整过来,便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然而他仍旧紧紧箍着我,一点也不肯放松。
我推了推他,小声说:“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他“嗯”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动弹。
我再推了推他:“走呀,快放开我。”
他快乐地说:“放不开了,怎么办?”
我抬起头,疑问地看着他。
他注视着我,眼睛里缠缠绵绵全是化不开的柔情:“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就想来着,如果有一天你成了我女朋友,我一抱住就再也不放手了!”
我有些感动,也更无奈:“可你总得去吃饭啊,再说这么湿着头发站在风里,你一会儿更得感冒了!”
他咧嘴憨憨地一笑,语调益发快乐:“小娆,你这么关心我,你真的关心我!就冲着这个我也要多糟践自己一会儿,好让你再关心关心我,我还没享受够呢!”
我一抬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多大了你?还说这么傻的话!快走啦,我想吃饭行不行?”
他这才放开一只手,用另一只手将我牢牢禁锢在身体一侧:“那好吧,咱们走!”
☆、第二十四章
那天吃完饭之后,我好说歹说,才总算把肖蔚洋赶回宿舍去,他也答应了会好好补觉。
可是才刚刚到晚饭时间,他就给我打电话:“咱们吃饭去吧,然后去玩儿也行,上自习也行,都听你的,你干什么我都陪你去。”
我纳闷儿:“你睡了吗?”
“睡了!又醒了!睡不着了!”
我忍不住想笑,可是一笑出来,又觉得心里酸酸的:“你不用每句话都用喊的,震得我耳朵疼。”
“哦……对不起。”
“中午吃得晚又吃得多,我这会儿还没胃口呢。”
“那我陪你出去溜达会儿,消消食,等你什么时候有了胃口,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那好吧,什么时候在哪儿见?”
“你现在就可以下来,我已经在你宿舍楼门口了!”
我一听,居然已经迟到了!连忙挂了电话拿上外套,边穿就边往外冲。我跑下台阶的时候,肖蔚洋也快步迎了上来,一把将我接在怀里:“别跑!急什么呀?我说过多久都会等你的,你忘了?”
我心里一黯。原来我还是有着和萧然在一起时的习惯,那些根深蒂固的如履薄冰,一时之间怕是改不掉了。
肖蔚洋摸摸我的脑袋,又拉过我的双手,一把团在掌内揉进怀里:“怎么穿这么少?帽子呢?手套呢?”
我吐吐舌头:“出门太急,忘带了。”
他忙揽着我要进门:“那怎么行?看一会儿冻着了,快回去拿!”
我不大愿意:“宿舍在四楼呢,好高,懒得跑了……”
他想了想,无奈地解开外套把我兜进怀里:“那一会儿咱们买去!”
那天晚上,我们俩双双失约轮滑协会的活动。
我失约并不是什么怪事,这一周肖蔚洋没去,估计他缺席的第一天晚上大家都该怀疑是世界末日提前降临了。
轮滑协会的活动开始的那个点儿,肖蔚洋和我正在一个网吧里,他要了个两人包间,但是两台电脑都没打开过。
他一直将我抱在腿上,没完没了地吻我。
他亲吻的动作十分稔熟,完全不像是初吻,甚至比萧然还要懂得怎么表达他的热情。
可我是在我们俩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他了的呀,从未听说过他有女朋友。这么说,他难道是在那之前就有过女朋友、而且有过这么亲密的关系、然后还分了?
那还真是有够早熟!
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不打算问他——就凭我?有什么资格?
肖蔚洋的身材比萧然健硕,又因为一直很热衷于运动的关系,体力也比萧然好多了,以前每次我要坐在萧然腿上都得求着赖着他才肯的,而且没多久他就会把我扔下去:“我的腿麻了!”
我的确也不是那种身轻如燕的类型,坐在肖蔚洋腿上那么久,他也不可能毫无感觉的。
可见腿麻与不麻,关键还是取决于心。
网吧里暖气开得很足,我们俩都除了外套只穿着毛衣,也还是热得冒出了微微的汗意,或者这也跟心跳过速有关?
他的手隔着衣服在我身上四处游走,仍然是很熟练的动作。他的喉咙里始终紧紧压抑着喘息,低沉而急促。半晌之后,他的舌头终于抽离我的嘴,辗转于我的面庞,他抵着我的额,含混不清地说:“真对不起你……都怪这天气,这么冷,只能带你来这么没情调的地方……”
我“嗯”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又听见他迟疑地说:“其实……我本来想还是带你去宾馆的……”
我没有说话。
他的动作定了定,勉力抬起被沉重的春意压得慵懒的眼皮,目光迷离地看着我:“可以吗?”
我垂着眼皮,犹豫着,不想答应。
可我觉得我没道理不答应。以前萧然是我男朋友,这是我求而不得的事;现在肖蔚洋是我男朋友,我有什么理由区别对待?
何况我本就已经不是纯洁的女孩了。
所以在静了一会儿之后,我又“嗯”了一声。
他大喜着急急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去!”
然而话说出来了,人却没有动弹。
我问他:“是不是腿麻了?”
他忽然红了脸,那语气不知是困窘还是骄傲:“不是……”
我顺着他目光的示意垂眼一望,明白了。
他又将我拉回唇边:“得等一会儿,那就再让我吻一下……”
我哭笑不得:“那难道不会等多久都没用吗?”
他没有回答,已自顾自又埋头回黑天无日无穷无尽的亲吻中去,情到极处,他终于按捺不住地低唤出声:“娆娆、娆娆……”
我突然推开他:“别这么叫我!”
他愣了一下,低低地“哦”了一声,脸上有一点受伤的表情。
我站起来,走开几步,又有些抱歉,回头对他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好了。”
他温柔地笑了笑,站起来,走过来拥住我,在我鬓边吻了一下:“那我就还是叫你小娆吧,嗯?”
我更加过意不去:“我是说真的,你不用这样。”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当另一个人的影子,你现在是我女朋友,我当然希望你忘掉他,越快越好。”
我低头一笑,到底还是没了心情:“不早了,咱们回学校吧,一会儿宿舍熄灯了,洗漱怪不方便的。”
他听出了我的意思,语气不免有些失望与懊丧,却并未反对:“好,咱们回去。”
我和肖蔚洋在一起的时候,那年的冬意已经颇为深重,没过多久,第一场鹅毛大雪就飘飘洒洒地下下来了。
市内尚且如此,北郊更是已然银装素裹。那天肖蔚洋兴致勃勃地对我说:“我刚打电话去问过,滑雪场这个周末开,咱们到时滑雪去吧。”
我不确定:“可我不会滑雪呢。”
他笑起来:“滑冰我都教会了你,难道还教不会你滑雪?”
于是,那个周六一大早,我们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子,到达北郊的大型滑雪场。
肖蔚洋果然是个对各种运动项目都广泛涉猎的老手。进了滑雪场之后,我整个一懵头懵脑,万分好奇地由他带着我七拐八弯地买票、租器具、穿靴子,然后拖着滑雪板和滑雪杆,像只笨重的小鸭子般摇摇晃晃举步维艰地走到初级坡。
既然是初级坡,斜度和高度都还好,我本来胆子也不小,所以虽然是第一次站在坡顶上,却也毫不犯怂。因为滑雪场今年才是刚刚开,我们又来得早,此时这里零零星星没几个人。肖蔚洋教我套上滑雪板,然后带我走到坡前,说一声“我给你示范一下,你看着啊”,就倏地滑了下去,动作娴熟而优美。
我想了想:嗯,我知道了。于是几步挪到坡前,脚下忽然加速,也呼的一下冲了下去。
先前站在顶上看不出来,真滑过来了才知道,原来这段坡中间是有突然变陡的一段的,以至于我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速度便猛然加快,吓得我大叫一声赶紧往后一坐,就摔在地上了。
彼时坡底正有几个十七八岁的白人男孩儿在练习,见我们俩都是大学生模样,估计都会英语,便对肖蔚洋大声笑着嚷嚷:“快去救那个漂亮女孩儿吧,超人!”
肖蔚洋就拉着绳子上来,走到我跟前,又惊讶又好笑:“你这个冒失鬼,我还没教你呢,你怎么就自己没头没脑往下冲?这么高的坡,你不怕吗?”
我拉着他的手拼命挣扎着要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便气哄哄地说:“我看你下去了,我不就也下去了?我来这儿不就是来滑雪的吗?不滑怎么行?”
他益发好笑:“那你也不能这么性急呀,第一次好歹要等我给你讲清楚要领了再下去吧!”
说着,他一边指导我怎么才能在半坡上站起来,一边给我讲动作要领,然后让我自己试一下。我又往下冲了一次,又往后一坐摔了一跤,又费了半天劲起不来。这回我的坏脾气和不耐烦真上来了,开始发怒:“我不滑了啦,我要回去!”
肖蔚洋无奈得要命,只好陪着小心:“别这样啊,刚开始嘛,你要知道这几年我多希望能跟你一起来滑雪呀,而且我打赌,你学会了一定会很喜欢的,比滑冰还喜欢,而且就凭你学滑冰的悟性,我知道你今天一定能学会的!”
我抽抽鼻子,火气消了一些,开始跟着他认真做动作,学习怎么刹车减速,不让自己冲那么快。肖蔚洋替我分析,我之所以总是会摔倒,是因为还死抱着滑冰时要摔就必要往后的习惯,以至于往下冲的时候本能反应总是重心向后。其实滑雪跟滑冰大不一样的一点就在于,因为有很长的滑雪板在前面,往后摔很容易,往前摔却不太可能,因而正确的姿势应该是身体尽量前倾,就不会摔倒了。
他讲解清楚之后,就把我带到坡的半中央,让我从下半截比较平缓的一段开始滑,慢慢试着去感觉。而我再滑了一两次以后,就果真不再失去控制,只是刹车还是让我费了半天功夫。
肖蔚洋指导我,刹车的时候膝盖往内拐、同时把雪板的内缘立起来,就可以停住了。
可不知为什么,我老是不能把内韧立起很高,肖蔚洋说是我力气太小,蹬的劲儿不够。于是乎如此反复失败了好一会儿,我还是得在滑到最后的时候故意往地上一坐才能让自己停住。但我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