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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意微醺的太子精神看来颇佳,笑着说道:“今儿个是上元节,我们都在宫中赴宴,只留了你一个人在府中。我心中放心不下,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
分明是知道皇祖父来探望过他,这才会特意过来一趟吧!
太孙心中哂然,面上却露出感激又感动的笑容:“父王如此记挂儿臣,实在令儿臣愧不敢当。”
“父子之间,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
太子今晚的态度显得格外亲切:“今晚宫宴进行了一半,你皇祖父便先离开一步。直到宫宴结束了才回来。我也是到那个时候才知道,你皇祖父竟然特地出宫来看你。”
这份圣眷,简直羡煞众人。
别说齐王世子等人,就连太子这个做儿子的,知道此事后也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换做他生病,元佑帝也未必会亲自来探望。
好在深得圣心的是自己的亲儿子,太孙得宠,对太子府也是一件好事。这么一想,太子的心里才平衡了不少。
太孙似没听出太子语气中淡不可察的那一丝酸意,笑着应道:“儿臣也没想到皇祖父竟会悄然过来探望,也是又惊又喜。皇祖父待了一会儿,询问了我的病症,见没什么大碍就回宫了。”
太子舒展眉头笑道:“你皇祖父一向最疼你。你这一病,这么久都没进宫,也怪不得你皇祖父忧心。其实,你皇祖父之前就询问过我几回你的病情,到底是亲自见上一眼才能真正放心。”
顿了顿又道:“原本你皇祖父打算让你和阿睿一起上朝听政,如今你身体还没痊愈,不便上朝。只好等上一等了。”
说到后来,太子的语气里不免有些遗憾。
在上书房里学习政事,到底比不得正式上朝听政。
可惜太孙的身体不争气,这么要紧的时候,偏偏病倒了。少不得要先让齐王世子出出风头了。
太孙目光微微一闪,面上流露出几分自责:“都是儿臣的身体不中用,病了之后迟迟没有起色,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痊愈。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要不然,父王先和皇祖父说一声,让二弟代我上朝听政吧!”
太子一听之下,颇有些意动,转念一想,次子萧启过了年才十三岁,这个时候上朝听政未免也太早了。
再说了,长幼有序。魏王世子韩王世子还没开始听政,哪里能轮得到萧启?他就是再偏心次子,也不便张这个口。
“阿启还虽然聪明,性子却不够沉稳,等磨炼两年再说。”太子随口说道,目光一扫,也留意到了屋角悬挂的花灯。
他的眼神可比元佑帝强多了,稍一定神,就看清了花灯上的美人面孔。
太子挑了挑眉,扬了扬嘴角:“这是顾二小姐让人送来的花灯?”
太孙点点头,眉眼比平日更柔和了几分:“是。我今日先让人送了礼物到定北侯府,她便让人送了这两盏花灯来。”
太子生性风流,喜好美色,对太孙和顾莞宁尚未定亲就互有来往的事,丝毫不以为意,甚至笑着说道:“你们两个日后总是要成亲的。在成亲前多培养感情也是好事。”
自太子进来之后,这是太孙听着最顺耳的一句话。
这也是男子和女子的不同之处了。
换了太子妃,少不得要挑剔絮叨几句。
父子两个闲话一番,太子又叮嘱太孙安心养病之类的,才起身离开。
应付走了太子,太孙暗暗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床榻上,已经没了睡意。目光不自觉地追逐着花灯上的窈窕身影。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有耐心,可以慢慢等待。
直到元佑帝问起顾莞宁的那一刻,他才惊觉,自己竟如此期盼着能早日定下亲事,早日娶她过门。
只有她真正成为他的妻子,他才能安心踏实。
当天夜里,太孙翻来覆去,很久才睡下。
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恍惚又回到了前世。
他的病症终于治好,也终于可以圆房和她做真正的夫妻了。
他明知道她还有排斥抗拒,却按捺不住想拥有她全部的热切渴望,在太子妃问起此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太子妃择了一个好日子,重新布置了新房。
红色的烛火,红色的纱帐,红色的被褥,满眼喜庆的红色,也及不上她俏脸上的那一抹嫣红动人。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里的那一刻,满心的幸福几乎溢出胸膛。
他不敢用力,轻柔地仿佛对待世上最脆弱易碎的珍宝。
她显然也是有些害怕的,却倔强地不肯流露出来,一直强撑着平静镇定。直到褪去所有的衣衫,肌肤相贴的那一刻,她才情难自禁地惊惶颤抖起来。
“阿宁,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含着她圆润柔嫩的耳珠,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她没有说话,身子的颤抖却缓缓平息,然后伸出细长的胳膊,环绕住他的脖子。
这一个简单的举动,几乎令他所有的自制力都崩溃。
他稍稍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再然后,太孙陡然惊醒了。
当他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尴尬无奈的苦笑。清了清嗓子,叫了小贵子进来。
小贵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将哈欠按捺下来:“殿下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现在最多五更天,天还没亮呢!
太孙咳嗽一声:“来替我更衣。”
更衣?
这个时候更什么衣?
小贵子一愣,脱口而出道:“殿下衣服脏了吗?”
然后,小贵子就见到素来冷静从容的太孙殿下微微红了俊脸,瞪了自己一眼:“让你伺候更衣,哪来这么多的话。”
第二百八十三章 教母
小贵子到底是伶俐人,被这么一瞪,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咧咧嘴。
太孙殿下今年十六了,也到了想媳妇的年纪了
小贵子利索地找了干净的中衣,为太孙伺候换上。正打算将换下来的衣物拿出去让宫女洗干净,就听太孙又吩咐一句:“你现在就去将衣服洗了。”
哟!还害臊不好意思了。
小贵子忍住笑,应了一声,很快抱着一团衣服退了下去。
小贵子手脚利索,洗衣服也难不倒他。
只是在洗的时候,免不了要自怜自艾一番。可怜他一个去了子孙根的小太监,还要给主子洗衣服
待衣服洗干净晾好,天也亮了。
两位太医和徐沧照例一起来诊脉。
太孙的风寒之症,一直没有起色。
叶太医经验老道,已经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私下和周太医议论过几回:“周太医,太孙殿下的病症似乎有些蹊跷。如果是普通的风寒,这么久也该有好转才是。这一回却一直都没起色,该不是我们误诊了吧!”
年轻一些的周太医目光一闪,低声道:“我们两个一起看的诊,怎么可能误诊。再说了,徐沧不也说是风寒吗?太孙殿下对他可信任的很,连药方也都是徐沧开的。要是真的误诊了,第一个要治罪的,也该是徐沧。”
语气里透出浓浓的酸意。
别说周太医,就是叶太医,想到太孙竟然越过他们两个信任一个民间大夫,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不过,叶太医却不赞成周太医的话:“我们两个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也是皇上亲自指派来伺候太孙殿下的。如果太孙殿下的身体有个好歹,我们两人都难辞其咎。”
周太医心里不以为然,却也不和叶太医争辩,只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去给太孙殿下请脉吧!”
叶太医思来想去,心里总有些不安。
今日诊脉过后,叶太医斟酌着言辞,委婉地说道:“微臣无能,一直没能治好殿下的病症,令殿下缠绵病榻这么多时日。殿下万金贵体,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不如再请几位太医来,给殿下重新会诊。”
太孙神色淡淡地看了周太医一眼:“叶太医的提议,周太医意下如何?”
周太医城府颇深,神色间丝毫不见异样,恭敬地应道:“叶太医思虑周全,微臣着实不及。”
太孙目光一闪,含笑问道:“这么说来,周太医也赞成叶太医的提议了?”
周太医应了声是。
“既然两位太医都赞成,就让人去将母妃请来。”太孙随口道:“将此事告诉母妃一声,由母妃定夺吧!”
两位太医齐声应了。
至于徐沧,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神情,看不出半点异样。
太子妃对太孙的身体比谁都上心,听闻小贵子的禀报后,立刻去了梧桐居。
“阿诩,你的身体迟迟没好,难道是叶太医周太医误诊了病因?”太子妃一着急,也顾不得叶周两位太医的颜面了,当着两人的面就直接问出了口。
叶太医和周太医待不住了,立刻拱手请罪:“都是微臣无能。”
太孙先用眼神安抚住焦虑不已的太孙妃,然后对两位太医笑道:“叶太医周太医来太子府也有五年了。这几年,全靠两位太医精心照料,替我调理身体,我才有今日的光景。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别说不会是误诊,就算是偶尔误诊一回,也不能抹煞两位太医的辛苦。”
听听这话多妥帖顺耳。
让人又感动又感激。
相较之下,太子妃说话的态度可就让人颇有微词了。
叶周两位太医少不得又要谢恩表忠心一番。
太孙的俊脸依旧有些苍白,声音也显得有些无力:“两位太医不必如此紧张,母妃只是紧张我的身体,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
太子妃此时也反应过来,不由得暗暗后悔刚才的失言,捺着性子,安抚两位太医数句,才让他们和徐沧都退下了。
待屋子里就剩母子两人,太孙才轻叹一声:“我知道母妃是心疼我,不过,说话时也该注意些。像刚才这样,岂不是让两位太医寒了心?”
太子妃有些讪讪地应道:“我也是一时疏忽了。以后说话我一定仔细些。”
话是这么说,可到时候一着急,难免还是会这样。
一个人的性情脾气,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改了的?
太孙暗暗叹口气,口中却笑道:“母妃也是关心我,我心中岂会不知道。我也一样关心母妃,盼着母妃能安安稳稳地做着太子妃,不受任何人的闲气闷气。”
太子妃也不是蠢人,自然听懂了太孙的言外之意。
太子妃沉默片刻,才低声道:“阿诩,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不中用。不但护不住你,倒是常让你为我忧心。”
她这个太子妃,不过是面上看着风光罢了!
没有丈夫宠爱器重的正室,除了表面的光鲜,剩下的也只有内宅的这点权利了。
如果没有儿子撑腰,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也不会坐得这么稳当。太子的心可早就偏到于侧妃母子身上去了。
太孙温和地安慰太子妃:“母妃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最亲的人,也只有母妃。母妃时刻为我操心忧虑,我对母妃的心思也是一样的。”
太子妃心里一暖,目光愈发柔和了几分:“阿诩,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生了你这个儿子。”
儿子远比丈夫稳妥可靠的多。
太孙笑了一笑,正要说什么,就见小贵子扬着笑容走了进来禀报:“启禀太孙殿下,顾大公子和顾二小姐递了名帖来,要探望殿下。不知殿下是否肯见他们兄妹?”
简直是明知故问!
顾莞宁肯来看他,他不知有多高兴,怎么可能不见。
昨天他特意让人送礼物到定北侯府,不无提醒顾莞宁的意思。没想到,顾莞宁隔日就来了。
还没等太孙说话,太子妃已经笑着说道:“快些让人进来吧!没见太孙已经急不可耐了吗?”
急不可耐的太孙:“”
第二百八十四章 登门(一)
虽然被太子妃揶揄打趣了回,太孙的心情还是异常明媚。
这些日子的水磨功夫还是颇见成效的。至少太子妃已经不再排斥顾莞宁了。
小贵子出去后,太孙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己眼。
“要不要我扶着你去照照镜子?”太子妃笑着打趣:“或者宣人进来,替你重新净面更衣?”
太孙神色自若地笑道:“更衣倒是不必了,重新净面梳就行了。”
太子妃:“”
太子妃哭笑不得,到底还是喊了内侍进来。
太孙稍微收拾之后,看着果然精神了不少。
太子妃端坐在旁,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太孙咳嗽声,非常委婉地暗示:“府里事务繁忙,母妃总不能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于侧妃,得了闲空,还是多过问些才是。”
太子妃岿然不动:“你病症日没好,我哪里还有心情顾及这些。”
太孙又道:“母妃身份如此尊贵,岂能纡尊降贵地陪伴顾氏兄妹?”
“以后左右是要结亲的,我这个做长辈的,陪陪晚辈也无妨。”太子妃依旧稳稳坐着,姿势优雅,仪态从容。
太孙没办法了,只得讨好地笑道:“母妃明知道儿子的心意,就别逗弄儿子了。”
太子妃略略挑眉,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心悦顾二小姐,想娶她为妻,我这个做母妃的,不但点头同意,还肯亲自招呼她。你到底还有何不满意的?”
太孙哭笑不得,拱手求饶:“母妃就饶过儿子吧!阿宁难得来回,我还想着和她独处片刻,说些悄悄话呢!求母妃暂时避让片刻,等阿宁走了之后,你在屋子里待上整天也没关系。”
太子妃:“”
她故意不走,就是想看看儿子到底能为顾莞宁做到哪步。等儿子真的说了实话,又有些堵心。
“罢了!我这就先走步,免得留在这儿徒惹人嫌弃。”太子妃酸了句,总算起身离开了。
太孙松了口气,满心期盼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没有等太久,顾莞宁兄妹就来了。
过了个年头,顾莞宁十四了。
十四岁,正是个少女最鲜嫩美丽的时候。此时的顾莞宁,也比前世初见的时候更镇定优雅从容。
她向喜欢穿红色,今日穿的是袭正红色罗裙。鲜艳的颜色,映衬得她肤白如雪,眼眸明亮,唇如丹朱。
也只有她,能将红色穿得如此美丽耀目。
顾莞宁明眸淡淡扫,唇角微微扬起,流露出无尽的风华。
太孙胸膛陡然热,脱口而出道:“阿宁,你终于来了。”
从上次分别后,他就直在盼着这日的到来。
日不见,如隔三秋。
往日他总觉得这句话有些矫情。现在才知道,动了心动了情之后,便心不由己身不由己了。
顾莞宁嗔怪地瞄了他眼:“殿下病症还没好,怎么就下床榻了?”
太孙好脾气地笑道:“整日在床榻上躺着,恹恹地没精神,偶尔总得下床榻走动。你不喜欢我站着,我现在就回床榻上躺下。不过,我没什么力气了,不如你扶扶我。”
顾莞宁瞪了太孙眼。
这个萧诩,真是天生的厚脸皮。无时无刻都不忘占便宜。
太孙摸摸鼻子,闷笑声。
被晾在旁的顾谨行:“”
虽然顾谨行很清楚自己此行就是为了做挡箭牌,可被人忽略到这步,也实在有点过分了吧!
顾谨行略略咳嗽声。
太孙终于看了过来,眼神稍微有些惊讶,里面分明写着“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谨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上前拱手行了礼,本正经地说着场面话:“太孙殿下昨日送了礼物到定北侯府,我和二妹今日特意来当面致谢。”
太孙总算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文尔雅,微笑着应道:“你们兄妹两个太过客气了。”又看向顾莞宁:“昨日送的礼物,不知可合顾二小姐的心意?”
那声顾二小姐,说得格外正经,听在耳中,却又有说不出的旖旎。
顾莞宁面上微微热,故作镇定从容地答道:“那副弓箭是殿下亲手所做,我若是说不合心意,岂不是拂了殿下的片心意。”
太孙眼中含笑,眉间含情:“顾二小姐喜欢就好。”
又被晾在旁的顾谨行:“”
算了,他还是识趣点,早点避开吧!
顾谨行飞快地冲顾莞宁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太孙说道:“想来殿下和二妹有话要说,我暂时在外面等候片刻。”
太孙看着顾谨行的目光里满是欣赏和赞许。
顾谨行:“”
顾谨行走,顾莞宁脸上的神色立刻就变了,冷凝不善地看向太孙:“你不好好养病,还有闲心做什么弓箭!”
太孙似乎早就料到顾莞宁会张口诘问,不慌不忙地解释:“这弓箭是在我生病之前就做好的,只是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送给你。我病了之后,梧桐居里外这么多人看着,母妃更是每天都在床榻边守着,我就是想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