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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妃等女眷进了宗人府,这辈子是休想再出来了。
太夫人老泪纵横,满面感激:“能活着已是幸事,老身对殿下只有感激之情,绝无半丝怨怼。”
……
太夫人隐忍的哭泣声,在屋子里悄然回响。
床榻上的顾莞宁,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手指稍稍动了一动。
太孙背对着床榻,并未留意。太夫人情绪激动,也未察觉到,兀自哽咽道:“老身如今别无所求,只盼着宁姐儿早日醒来……”
顾莞宁的手指又动了一动。
这一次,太夫人终于留意到了。巨大的惊喜瞬间攫住太夫人的心脏,因为惊喜激动过度,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孙有些惊诧:“祖母这是怎么了?”
太夫人声音颤抖:“宁姐儿……手指动了!”
太孙全身一震,猛地转过身,飞奔至床榻边:“阿宁,阿宁!”
顾莞宁没有睁眼,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在说,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不要心急,我已经醒了。
太孙颤抖着握住顾莞宁的手,不停地唤着顾莞宁的名字。
阿宁,你终于醒了!
这五天五夜,对我来说无异于世上最残忍最痛苦的折磨。你是世上最坚强最勇敢的女子,你真的撑住熬过来了。
太夫人用手擦了眼泪,扬声喊道:“月娘,快些叫徐沧进来。宁姐儿的手指动了。”
……
守在寝室外的众人立刻涌了进来。
徐沧大步流星,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赶至床榻边。此时也只有他有吩咐太孙的勇气和胆量:“殿下请起身让一让,草民要为太孙妃看诊。”
太孙深呼吸一口气,起身站到一旁,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床榻上的顾莞宁。至始至终,未曾挪开。
琳琅和玲珑等丫鬟也是满面惊喜激动,眼睛眨也不眨,唯恐错过了顾莞宁睁开眼睛的一幕。
徐沧先为顾莞宁诊了脉,眉头稍稍舒展:“太孙妃的脉象已经有了起色。”
“她什么时候能醒?”太孙急切地追问。
徐沧答道:“太孙妃已经有了知觉,说明她已经醒了。只是气血太过虚弱,暂时无力睁眼说话。不过,殿下在此说话,太孙妃应该能听见。”
太夫人眼中闪出欢喜的光芒:“徐大夫,太孙妃什么时候才能睁眼说话?”
“这不好说。或许很快,或许还要一两日。”徐沧笑道:“让珍珠快端参汤来,喂太孙妃喝下。说不定待会儿太孙妃就能睁眼了。”
话音未落,珍珠已经抢着跑了出去。
不过,此时人人都处在欢欣鼓舞中,无人会责怪珍珠的失态。
很快,太子妃也闻讯而来,同时带来了阿娇阿奕。
阿娇阿奕姐弟两个在两日前被接进了宫中。因为顾莞宁昏迷不醒,姐弟两个已经哭了数回。此时听到娘亲即将醒来的好消息,姐弟两个哪里忍得住,硬是跟了来。
年龄最小的阿淳,也被乳娘抱了过来。
所有人都围在床榻边,屏息静气地看着太孙亲自喂顾莞宁喝参汤。
“阿宁,喝下参汤就有力气睁眼了。”太孙声音温柔至极。
五天来从无反应的顾莞宁微微启唇,参汤顺利地喂入口中。
太孙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一边喂参汤,一边不停地说话。
“阿宁,我们都在这儿。祖母,母妃,阿娇,阿奕,阿淳,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这儿等着。”
“你睁开眼,看一看我们。”
第八百六十一章 醒来(二)
一碗参汤全数喂入顾莞宁的口中。
顾莞宁终于在众人的期待和瞩目中颤巍巍地睁了眼。
只一眼,便又昏睡过去。
甚至未看清床榻边任何人的脸孔。
纵然如此,已经足已令所有人欢欣鼓舞。
太子妃一边抹泪一边笑道:“醒了就好。莞宁太过虚弱了,只能睁睁眼。她这是怕我们担心,让我们先安心。以后慢慢养着,一月两月三月五月,一年两年,什么时候身子养好了,什么时候再下榻走动。”
太夫人也是满面热泪:“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阿娇一边哭一边说着:“娘还没看阿娇一眼呢!”
“娘也没看阿奕。”阿奕同样抹着眼睛,小脸上挂着委屈的泪珠。
琳琅边哭便哄:“太孙妃明日就会睁眼看阿娇小姐阿奕公子了。”
只有阿淳,吃饱了睡得正香,丝毫不知亲娘在鬼门前闯了一遭,又安然回来。
太孙没有说话,只用力地握紧了顾莞宁的手。
……
隔日清晨,顾莞宁又醒了一回。
这一次,她睁眼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目光稍有些涣散茫然。
在床榻边守了整整一夜的太孙,眼眶瞬间红了,声音放得极轻,唯恐吓到了顾莞宁:“阿宁,你醒了。”
顾莞宁动了动嘴唇,却无力发出声音。
看嘴型,是在喊他的名字,萧诩。
太孙鼻子酸涩不已,心中又极为欢喜。两种不同的情绪在胸膛里激荡,令他哽咽难言:“阿宁,你总算是醒了。我……”
话还未说完,顾莞宁又闭上眼,昏睡过去。
太孙的心却安定下来。
徐沧说过,只要顾莞宁醒来,就是撑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今日睁眼的时间,已经比昨晚的长了一些。照这样下去,不出数日,顾莞宁便该能睁眼说话了。
……
太孙舍不得离开顾莞宁半步。
奈何临近岁末,朝中事务实在繁多。之前因元佑帝丧期搁置堆积了许多朝务,又因为宫变之事耽搁几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过也不为过。总得在年前将最重要的事情处理完毕。
身为即将继位的储君,太孙没有任性的权利。
太孙依依不舍地离开延福宫,去了福宁殿,召集重臣议事。
顾莞宁的身边自然不会少了人。
自顾莞宁睁眼后,太夫人便领着阿娇阿奕阿淳一直守在床榻边。陈月娘琳琅等人也是寸步不离。
太子妃也想一直待在床榻边,可惜宫务繁琐,都得她操心。只得吩咐一声:“只要太孙妃睁眼,立刻让人给本宫送信。”
这一日,顾莞宁一共醒了三次。
最后一次在傍晚,睁眼的时间维持了一盏茶左右。
她还是没力气说话,眼神也格外无力。她没力气转动头部,只能看清靠床榻最近的脸孔。
祖母,阿娇,阿奕。
太夫人激动之下,又落了泪:“宁姐儿,这几日,真是吓坏祖母了。以后可得好好地,不能再这么吓祖母了。祖母年纪大了,委实禁不起这样的惊吓了。”
祖母!是我不孝,让祖母担惊受怕。
顾莞宁的眼角也有些湿润。
阿娇撅着小嘴指控:“娘说话不算话,还说几日就去接我们。结果我和阿奕等了好久,娘也没亲自去接我们。”
阿奕也是满面委屈:“是啊,我们还以为,娘亲不要我们了。”
傻孩子,你们是娘亲的心头宝,娘怎么会不要你们。
一滴泪珠从顾莞宁的眼角滑落。
原本还抱怨的阿娇,立刻小心翼翼地为顾莞宁擦了那滴眼泪:“娘,别哭。我和阿奕已经决定不生你的气了。你快些好起来。”
这个惹人怜爱的淘气包。
顾莞宁鼻子微酸,目光温软。
几个主子挤在床榻边,丫鬟们不便挤到床榻边来,便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渴盼着能让顾莞宁看到自己的脸孔。
玲珑的脖子伸得最长,顾莞宁第一个便看到了她。然后是琳琅,珍珠……
顾莞宁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莞宁醒了吗?快些让我瞧瞧。”
匆匆赶来的太子妃,一脸欢喜高兴地到了床榻边:“莞宁,今日你醒第三回了。前两次,我赶来的时候,你已经昏睡过去。这回总算让我赶上了。”
太子妃眼中闪烁的,尽是喜悦。
顾莞宁心中一暖,想冲太子妃笑一笑。可惜,她实在没力气,扯不动脸颊。
太子妃显然看出了顾莞宁的心意,立刻笑了起来:“你还虚弱的很,没力气说话也没力气笑。待日后好了,你天天冲我笑也无妨。”
一席话,将众人都逗得笑了起来。
顾莞宁目中漾起一丝笑意。
……
三日后,顾莞宁已能睁眼小半个时辰,也能稍稍转动头部。也终于第一次张口说话。
此时正是午后,太孙打着午睡的借口,正大光明地来了延福宫“休息”。没想到,正好赶上顾莞宁醒来。
她冲他虚弱的笑了一笑,轻轻喊了一声“萧诩”。
声音弱不可闻。
太孙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喜悦溢满心头,自责和愧疚也同时涌了上来,混在一起,令他心神激荡,难以自制。
过了片刻,他才有了声音:“阿宁,对不起。”
顾莞宁没力气说更多的话,目光却平和而宁静。
没有什么对不起。
换了是你,也一样会以命救我。
我们是夫妻,夫妻本就该同生共死。更何况,你的怀中还抱着我们的儿子。我以一己之力,救下你们父子两人,心中十分高兴。
“阿宁,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当日我是不是做错了。”太孙微微哽咽:“若不是我坚持要娶你为妻,让你重新成为萧家媳妇。你也不会遇到如此多的坎坷波折。”
不,你没有错。
顾莞宁静静地看着太孙。
我们两个,自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命运便缠到了一起。没有我,便没有你的重生。可若没有你,我的重生,也失去了最大的意义。
太孙看懂了顾莞宁的目光,心中一阵酸楚的温柔。
第八百六十二章 报应
夫妻两人默默对视的时间并未维持太久。
很快,太夫人便领着三个孩子来了。
“宁姐儿,”没有外人时,太夫人总是习惯了叫一声宁姐儿。此时见顾莞宁睁着眼,太夫人心中颇为欢喜。
更令太夫人欢喜的,是顾莞宁轻轻喊了声“祖母”。
虽然声音十分微弱,几不可闻。太夫人用心凝听之下,还是听见了。
“宁姐儿已经能张口说话了!”太夫人喜不自胜,高兴的连声音也颤抖起来:“殿下,你听见没有,她刚才喊祖母了。”
太孙阴郁了多日的眉眼,终于浮出了温暖的笑意:“阿宁刚才也叫了我的名字。”
阿娇和阿奕立刻抢着跑到床榻边,异口同声地喊道:“娘!”
顾莞宁目光一柔,低低地喊道:“阿娇,阿奕。”
“娘终于会说话了。”阿娇像大人一般唏嘘感叹:“阿娇这几天吃不好睡不香,一直担心娘不会说话呢!”
顾莞宁眼中漾起笑意。
阿奕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将脸贴在顾莞宁的手边。
顾莞宁手指微动,在阿奕的小脸上轻轻滑过。
阿娇立刻眼热了,硬是将阿奕挤开,将自己的脸也贴了过去。
众人看在眼中,不由得齐齐失笑起来。
阿淳也应景一般地哼哼起来。
顾莞宁目光看了过去。
太孙立刻会意,从乳娘的手中抱过了阿淳。然后俯下身子,阿淳白嫩俊俏的小脸,顿时出现在顾莞宁眼前。
顾莞宁静静地凝视着阿淳的小脸,脑海中忽地回响起那日最惊险的一幕。
齐王手中的宝剑被掷出,即将刺中阿淳和太孙父子两人时,她想也没想,便飞扑过去,用自己的胸膛挡下了那柄剑。
就算事情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太孙显然也想到那惊心动魄永生难忘的一幕,鼻间一酸,轻声说道:“阿宁,以后千万别再做傻事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三个孩子怎么办?”
刚才说的短短几个字,已经耗尽了顾莞宁的体力心神。她纵有满腹话要说,无奈没力气说出口,只微微扯了扯唇角。
……
顾莞宁自幼身体康健,这些年又一直勤练射箭,底子远胜过常人。平日几乎从未生过病。
这一回她伤势太重,失血过多,彻底伤了身体元气,至少也得卧榻静养半年以上。不能轻易挪动,便一直在延福宫住了下来。
太孙也未再回太子府,包括太子妃和三个孩子,都一并在延福宫住下。
严格说来,太孙登基大礼尚未举行,应该先回太子府。待新年继位之后,再领着妻儿进宫。
不过,如今宫中无主。太孙留在宫中居住,也不算失礼……就算失礼,也无人敢吭声就是了。
腊月二十七的晚上,风雨交加,雷电大作。
一道令人心惊胆寒的惊雷从空中闪过,被巨大的引雷台引来。
被捆在引雷台上的齐王父子,被雷击中而死。
隔日二十八,天气依旧阴冷。
太孙亲自来为齐王父子收尸。
精明深沉胸怀大志野心勃勃的齐王,此时只是一具焦黑面目全非的尸体。他心爱的次子萧,扭曲着身体,焦黑的面容似还能看出死前的惊骇恐惧。
不知在临死的刹那,齐王有没有后悔过当日发下的毒誓。
太孙默默地注视齐王父子的尸体片刻,才沉声下令:“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处,将齐王父子下葬。”
齐王谋逆造反,自然不配葬在皇陵。只能另葬他处。
李公公躬身领命。
很快,便有内侍将两具尸体裹进草席,抬了下去。
……
宗人府里。
大概是因为这里死了许多人的缘故,总有些阴森和血腥之气。
齐王妃等一众妇孺被关在宗人府的院子里,倒未曾受什么苛待。一日三餐,每日都有专人送饭。衣物也都从齐王府里带出来。
齐王妃和王敏婆媳两人,并无半分感恩戴德之心,每日以泪洗面。
尤其是齐王妃,没日没夜地哭,几乎哭坏了嗓子哭聋了眼睛。
王敏哭了几天之后,稍稍振作起来。红着眼睛劝慰齐王妃:“母妃,父王领兵逼宫,谋反未成,我们婆媳和姐儿逃得一死,已是万幸。蝼蚁尚且偷生,太孙没有命人折辱我们婆媳,只将我们关在宗人府里,衣食不缺,也算宽厚了。”
“母妃不妨也想开些。在哪儿过日子不是过,我们便在这儿慢慢熬吧!”
齐王妃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只剩细细的一条缝,嘴唇干涩,满面木然。
昔日美艳风光的齐王妃,如今就像失了魂魄一般,死气沉沉。
王敏劝了几句,齐王妃毫无反应。
过了许久,齐王妃才沙哑着嗓子问道:“你父王可被处死了?”
昨夜雷电惊鸣,齐王被绑在引雷台那种地方,岂有不死的道理?
王敏没有出声。
齐王妃显然也想到了,苍凉又悲怆地低声道:“当日他发毒誓的时候,我便觉得心惊肉跳。没想到,他竟真地应了毒誓……”
由此可见,毒誓绝不能胡乱出口,会遭来报应!
王敏想到生死不知的丈夫,心中竟没什么欢喜,只有一片茫然。
她们被关在宗人府里,对外间的消息一无所知。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猜测。齐王世子至今音讯全无,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一般。
……
“阿宁,齐王父子已经被雷劈死了。”
太孙坐在床榻边,声音低沉:“今日我去看了他们父子最后一眼,然后命人将他们下葬了。”
顾莞宁轻轻嗯了一声。
延福宫里灯火通明,虽是夜晚,也依然亮如白昼。
明亮的烛火下,太孙俊美的脸孔,一片沉凝。
顾莞宁勉力张口:“你是不是在想皇祖父?”
太孙略一点头,目中闪过一丝涩意:“皇祖父临终前,命我发誓,善待皇叔和堂兄弟姐妹们,还有宫中的静妃。当日我应下时,确实一片诚心。没想到,事情会落到今天这样的结局。”
“我虽迫于无奈,到底还是令九泉之下的皇祖父失望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登基
想到死去的元佑帝,太孙的心情颇为沉重,又有些难言的晦涩。
元佑帝对他的细心教导爱护期许,历历在目。
他的所作所为,元佑帝地下有知,不知会是何等反应。
顾莞宁身体虚弱,说话声音颇为低沉:“是他们动手在先,你出于自保,不得不反击。并未违背当日的誓言。”
皇祖父在天之灵,也绝不会怪你!
太孙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神道:“你现在身子虚弱,不宜说话,不必张口安慰我了。大概是临近新年,我即将正式登基为帝,心里有些惶惑。一时忍不住,才和你多说了几句。你安心养着身子。”
顾莞宁却未闭口,又轻声问道:“萧睿可曾抓住?”
太孙目光一沉:“是谁将此事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