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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却干脆利落地喝了毒酒,瞬间便毒气攻心,毒发身亡。
韩王面色如土,被“伺候”着喝了毒酒,很快也闭了眼。
……
韩王魏王被处死,藩王之乱就此彻底平息。
萧诩却无什么喜色,安静地坐在龙椅上,许久都未曾说话。
顾莞宁沉默相伴。
不知过了多久,萧诩才涩然说道:“先是三皇叔,然后是四皇叔六皇叔。这张龙椅,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令萧家子孙纷纷为之丧命。”
他和顾莞宁,有三个儿子。
将来,这一幕还会上演吗?
顾莞宁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会如何。此时多想也无益处。以后我们在教导阿淳和小四的时候,倒是要更精心几分。”
野心两个字,大多是少时便在心中种下了种子,日后便会成为执念。防患于未然,教育上便要特别留心。
萧诩定定神,点点头应道:“言之有理。”
顿了顿又道:“阿宁,过几日,我要去宗人府一趟。”
顾莞宁静默片刻,说道:“我去见一见林氏傅氏。”
番外之兄弟
宗人府。
韩王魏王皆被毒酒赐死,死后未能葬入皇陵。
安庆王亲自到了天牢,将此消息相告。
满面胡须颓然不振的韩王世子,听到此噩耗后,并未失态恸哭,反而有“这一天终于来了”的麻木。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从父王决意起兵的那一日开始,他便已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
父王死了,接下来便该轮到他……哦,还有魏王世子。
韩王世子转头,冲着同样短须满面憔悴不堪的魏王世子道:“堂兄,轮到我们了。”
魏王世子显然没有欣赏这份“幽默”的兴致,脸上的神情僵硬而冷漠。
韩王世子又转过头来,讥削地问道:“安庆王叔,你打算怎么送我们上路?毒酒还是砍头?三丈白绫就别拿来了。那是妇人的死法!”
安庆王何等老辣,毫不动容地应道:“三丈白绫要留给林氏傅氏,自然不会被用来羞辱你们兄弟!”
韩王世子:“……”
韩王世子眉心不停跳动,脸上的肌肉也连连抽动,似怒火高涨,又似强忍怒气。
魏王世子的目光也暗了下来。
安庆王目光一扫,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造反不成,妻儿反受你们连累。他日你们兄弟到了地下,切勿心生怨恨,和妻儿好好团聚。”
韩王世子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来。全身的铁链哗啦作响,如同困兽一般喊了起来:“你给我闭嘴!”
“萧烈!”魏王世子出人意料地暴喝一声:“安庆王叔说的没错。是我们两个连累妻儿一同赴死,怎能怨恨他人?”
“你给我闭嘴安静!勿要失态怒骂,惹人耻笑!”
韩王世子狞笑一声:“都死到临头了!我还要什么仪态!还怕什么耻笑!便是全天下的人都耻笑我又能如何?我都要死了,还在乎这些不成!”
“若萧诩肯饶过林氏母子的性命,我便是被千刀万剐,被万人耻笑,遗臭万年,又有何妨!”
……
韩王世子绝望不甘的嘶喊声在天牢里回荡。
两行热泪冲出眼眶,眼前一片模糊。
眼前忽地闪出林茹雪斯文秀丽的脸庞,唇畔总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浅浅笑意。总是那般端庄得体,那般娴雅动人。
他几乎从未见过她哭泣,更未见过她失态。
他娶了她,一开始待她也是全心全意的。时光易逝,新婚时的情热褪去后,男人贪恋新鲜的心思又占了上风。他一个接着一个纳美人进府。
从那时起,他再也未见过她愉悦的笑容。眼中的淡漠疏离越来越明显。
她一定恨他憎恶他吧!
是他连累了她……
韩王世子终于失声恸哭。
魏王世子也在想着自己的妻子。
聪慧圆滑伶俐的傅妍,此时一定在为当初嫁给他悔恨不已吧!
他一心爱她,曾暗暗立誓像萧诩待顾莞宁那般待自己的妻子。奈何她一直未生育子嗣,他只得另纳美妾生了儿子。
可他的心,从未容纳过别的女子,一直只有她。
只是,她再也不肯信他了。哪怕她的脸上笑容未断,对他亲昵殷勤依旧,心却越来越远。
他心中的苦涩,无处可诉。便是对着兄弟萧烈,也从未提起。
只盼来生,他再也不要出生在皇家。再也不用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不必被逼着在父亲和堂兄之间做选择。
魏王世子闭上双目,眼角滑落两滴眼泪。
……
一个内侍跑了进来,低声禀报几句。
安庆王颇有些意外,略一点头,很快离开。
沉浸在悲恸绝望中的韩王世子魏王世子,根本未曾睁眼,更未曾留意安庆王的悄然离开。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靠近。
魏王世子到底冷静自制一些,很快察觉出了异样,霍然睁眼。
当看清来人的脸孔时,魏王世子的嗓子如被堵住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韩王世子胡乱擦了眼泪,红着一双眼说道:“堂兄,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萧诩。
萧诩病症早已痊愈,这一年来,在徐沧的精心调理下,萧诩的身体恢复如初。
此时萧诩身着常服,长身玉立,气度不凡,温和俊美的脸孔一如往昔。
萧诩注视着两个堂弟,沉默片刻,才道:“萧凛,萧烈,你们两人可曾后悔过?”
韩王世子被戳中痛处,憋了半天,才憋了几句:“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后不后悔,该不该做,都已经做了。难道你还肯饶过我们不成?”
谋逆犯上,是要诛灭全族的重罪!
齐王府的下场历历在目。萧诩怎么肯放过他们?
魏王世子低声道:“堂兄,我自知必死无疑。我的所有庶子庶女,都随我一并奔赴黄泉。只盼堂兄网开一面,留傅氏母女一命。傅氏是一介妇孺,瑜姐儿也只是个不懂世事险恶的女孩子,堂兄将她们永远软禁宫中。她们绝无可能翻出风浪。”
一向寡言的魏王世子,此时滔滔不绝。
韩王世子也反应过来,想张口为妻儿求情,却又颓然地闭了口。
瑜姐儿是女孩子,尚有一线生机。朗哥儿却是韩王府的嫡长孙……
萧诩忽地张口道:“你们只为妻儿求情,为何不求我饶过你们?”
韩王世子魏王世子对视一眼,俱都露出自嘲的苦涩。
“莫非堂兄有饶过我们兄弟之意?”魏王世子毫无求生之意,声音淡淡:“蝼蚁尚且偷生。若有可能,我们当然想活下去。”
哪怕永远被关在宗人府的天牢。
好死不如赖活着。
然后,萧诩的声音响起:“我确实有此打算。”
两人不敢置信地抬头。
萧诩平静的面容映入眼帘:“我们曾有兄弟五人,一起住在会宁殿里,在皇祖父的庇护教导下长大。萧启萧睿都死了,若再处死你们两人,这世间未免太过冷清孤单。”
“所以,我会留下你们的性命。”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两人将永远被关在宗人府里,终生不能踏出天牢。”
萧诩顿了片刻,又低声道:“待过上一两年,我会让瑜姐儿朗哥儿来看你们。”
番外之妯娌
萧诩没有多停留,说完便离开。
韩王世子魏王世子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久久未曾动弹。
“他真的肯放过我们?”过了许久,韩王世子才颤抖着打破沉默。
魏王世子的声音同样颤抖:“不止如此。他也应允了会给林氏母子傅氏母女留条活路。”
换了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吗?
两人对视一眼,心头俱涌起羞愧和后悔。
他们一直将萧诩视为仇敌,对萧诩年少登基嫉恨不已。没想到,萧诩对他们却存着兄弟情意。在此时给他们留了生路……
“堂兄,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韩王世子喃喃低语,声音中满是懊悔:“如果当初我们没生出野心,劝说我们的父王安分守己,不要起兵谋逆……现在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做着显赫的王府世子,一个在兵部,一个在户部,每日上朝议政。妻儿皆在身边……”
韩王世子说不下去了。
泪水已冲出眼眶,滑落脸孔。
魏王世子也红了眼眶,声音沙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今已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没用了。好在堂兄念及旧情,容你我继续苟活于世间。”
他们的妻儿,也能安然地住在宫中。
以顾莞宁的心胸,绝不会故意刁难她们。
……
会宁殿。
自顾莞宁踏入正殿的那一刻,林茹雪母子和傅妍母女便跪了下来,再未起身。
“皇后娘娘,臣妾罪该万死。恳请娘娘赐死!臣妾心中绝无怨言!”
傅妍深深磕头,匍匐祈求:“只求娘娘饶过瑜姐儿这条性命。容瑜姐儿苟活于世,终生不出会宁殿半步。”
跪在傅妍身侧的瑜姐儿面白如雪,全身簌簌发抖,泪水不停滚落:“母亲,女儿也不愿独活于世,宁愿和母亲一起死。”
傅妍骤然红了眼圈,哽咽着怒斥:“胡说什么!你还这么小,未能长大成人,岂能轻言生死。你快些求求你皇伯母,求她饶过你一命。今日过后,你便忘了我和你父亲。快些给你皇伯母磕头!”
瑜姐儿泪如雨下,死死地攥着傅妍的衣襟。
林茹雪面色同样苍白,正欲张口求情,朗哥儿抢先一步张了口:“皇伯母,我自知必死,只求皇伯母饶过我母亲一命。”
小小的男子汉,挺直胸膛赴死,将柔弱的母亲护在身后。
林茹雪鼻间一酸,泪水涌出眼角:“朗哥儿,快些住口。你若死了,为娘岂能独活。”
朗哥儿吸了吸鼻子,泪珠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倔强地未曾掉落:“求皇伯母饶过我母亲。”
说着,用力地磕起了响头。
几声闷响后,朗哥儿额上已渗出鲜血。
林茹雪哭着抱住朗哥儿。
……
顾莞宁看着两对抱头痛哭的母子,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赐死你们了?”
傅妍母女林茹雪母子哭声一顿,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满脸的不敢置信。
“皇伯母,”朗哥儿的声音里满是紧张和惊喜:“我刚才没听错吧!皇伯母是说,不会赐死我们?”
瑜姐儿也是满脸希冀:“皇伯母肯放过母亲和婶娘吗?”
傅妍林茹雪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击中,呆愣愣地看着顾莞宁,一时间竟无半丝反应。
顾莞宁目光一扫,淡淡说道:“我若有意赐死你们,何必留你们到今时今日。”
“韩王魏王皆已授死,尸首已各自下葬。韩王府魏王府已被封,韩王世子魏王世子会一直被关在宗人府的天牢里。至于你们,便继续住在会宁殿。不得擅出会宁殿半步……”
傅妍林茹雪哪里顾得上自己能否出会宁殿,急急问道:“娘娘的意思是,皇上并未赐死他们?”
萧诩竟肯放过萧凛萧烈?
怎么可能?!
顾莞宁从不喜多解释,略一点头。
傅妍林茹雪都知顾莞宁说一不二从不说谎的脾气,既是这么说了,绝不是随意哄骗她们……以她的身份,也没有哄骗她们的必要。
傅妍和林茹雪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释然和欢喜。
纵有再多怨怼,到底是她们的夫婿。得知他们两人能继续苟活,心中自是不胜欢喜。
朗哥儿瑜姐儿一起磕头谢恩:“多谢皇伯母不杀之恩!”
顾莞宁走上前,扶起朗哥儿和瑜姐儿。
朗哥儿额上红肿一片,瑜姐儿也未好到哪儿去。两人满脸欢喜,目中含泪。
“朗哥儿,瑜姐儿,”顾莞宁注视着他们,缓缓说道:“希望你们两个不要令我失望,更不要让我在数年后想起今日之事后悔莫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朗哥儿瑜姐儿在顾莞宁面前长大,两个孩子各有讨喜之处。相处日久,顾莞宁待他们如俊哥儿虎头一般。
韩王魏王起兵叛乱,本该满门处斩。她和萧诩各自于心不忍,最终决定留下他们的性命。
希望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朗哥儿擦了眼泪,毅然道:“侄儿对皇伯父皇伯母只有感激之情,绝无怨恨。”
瑜姐儿也道:“我们绝不会辜负皇伯母今日的仁厚。”
但愿如此!
顾莞宁淡淡一笑,又扶起傅妍和林茹雪。
傅妍林茹雪起身后,和顾莞宁目光相对。
这一刹那,各人心头各自流淌过酸涩又复杂的滋味。
物是人非。
当年的闺阁好友,成了妯娌,如今又陷至这般尴尬的境地。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另两个却成了阶下囚……
半晌,顾莞宁才张口道:“你们安心住下,不必胡思乱想,安心教导朗哥儿瑜姐儿。我单独找两个太傅,来教导他们两人读书。”
这又是意外之喜了!
朗哥儿瑜姐儿不能再进上书房,她们两人也未停过教导,到底不及太傅渊博多才。
“多谢娘娘!”林茹雪发自肺腑地道谢。
傅妍也低声道:“娘娘这般仁厚,令我实在汗颜。”
她一直以为自恃甚高,对顾莞宁的好运艳羡嫉恨。现在才知道,她不及顾莞宁的,绝不止运道这两个字。
换了别的女子,如何能有这等胸襟气魄,不但放过仇人,还愿意善待仇人子女?
番外之谨言(一)
“多谢沈大人赐药救我一命!”
一个又黑又高的壮实军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略显丑陋的脸上满是感激:“我张二牛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沈大人!”
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笑着说道:“我是边军军医,你是边军士兵。你生病了,我这个军医替你诊治,是理所当然之事。何须跪谢!快些起身吧!”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沈谨言。
三年前,天子萧诩病症痊愈,之后平定番乱。这三年来,大秦吏治稳定,国库充盈,国力强盛。突厥吐蕃不敢再生进犯之心。
无仗可打的边军却未懈怠,每日操练不缀。
沈谨言如今是四品官身,统辖百名边军军医。
他医术精湛,性情温和,待人有礼。对军中武将和普通士兵一视同仁,只要有人来求助,便全力相助救治。
这个张二牛,患了痨病。按军中惯例,应该被隔离关押等死。沈谨言坚持为他医治,用宫中带来的珍贵药材治好了张二牛。
张二牛感恩戴德,跪下磕了十几个头,才满心感激地离开了。
顾福笑着走了进来禀报:“顾将军请公子一起用午膳。”
顾福口中的顾将军,自然是边军主将顾谨行。
沈谨言顿时舒展眉头,嘴角含笑:“好,我这就过去。”
……
“沈大人!”
“沈军医!”
边军将士人人熟悉沈谨言这张俊秀的脸孔,他一路走来,人人争抢着和他寒暄招呼。
沈谨言微笑着冲众人点头示意。
当年那个因出身自卑怯懦不敢在人前露面的沈谨言,如今自信从容,风华夺人。
顾福有与荣焉地挺直了胸膛。
三年多前,沈谨言远赴吐蕃,一路艰辛坎坷历经磨难,终于将吐蕃国师带回京城,治好了天子病症。
可惜,这等泼天的功劳,不能诉之于口。
萧诩病好之后,沈谨言便离开京城,回到军中。一待就是三年,未曾回过京城。
顾福一直忠心追随,只在去年被沈谨言撵回京城半年,待到珍珠怀了身孕才回边军。
如今沈谨言在军中声望日隆,人人敬重。再无人对着他指指点点,更无人取笑他的不堪出身。顾福身为长随,到哪儿都被高看几分,心中也觉畅快。
……
“下官见过顾将军!”沈谨言一本正经地拱手。
蓄着短须愈发沉稳的顾谨行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得了,这儿又没外人,还行什么礼。快些坐下,今日陪着小酌几杯。”
沈谨言笑着应了,在顾谨行的对面坐下。
在京城,顾谨行诸多顾虑,不便和沈谨言亲近来往。到了军中,却无此困扰。兄弟两人私下时常来往,十分亲近。
沈谨言目光一扫,待看清桌上精心腌制的蜜汁烤鹅后,不由得笑了起来:“怪不得你急急命人将我叫来,原来大嫂又让人从京中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军中伙食,和定北侯府相比自是远远不及。顾谨行生平无太多嗜好,对吃食却是颇为讲究。
崔瑶心疼自己的夫婿,时常命人送些便于保存的腌制食物来。顾谨行十分慷慨,每次都会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