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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雷轰顶,不过如此!
闵达全身僵住,一张脸也僵硬得厉害,用力扯动也扯不出笑容:“为什么?”
为什么?
我做了这么多,只为了正大光明地娶你过门。难道你半点不感动?
瑜姐儿仿佛未看到闵达如遭雷击的可怜模样,淡淡说道:“你口口声声心悦于我,在家中闹腾着要娶我。焉知我就愿意嫁你?”
“别说闵家不情愿,百般阻挠。便是闵家愿意来提亲,我也不肯。”
“今日周尚书在金銮殿外讥讽承恩公,承恩公一怒之下,被气得昏厥。人人皆知是因我萧明瑜之故,你这个闵家儿郎才会这般忤逆不孝。”
“我萧明瑜担不起,也不愿承担这份罪过。”
“我今日来找你,便是要和你说个清楚明白。从今以后,你不得在人前提及我闺名,辱我闺誉。”
然后,看向阿奕:“奕堂兄,我无兄长,在我心中,你就像我嫡亲的兄长一般。烦请你疼惜我这一回,为我撑腰做主!闵达再有逾越之时,你便出手教训他!”
阿奕:“……”
阿奕看了看面如土色的闵达,再看了看神色决然的堂妹,只觉头痛无比!
事情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
俊哥儿和姐儿之间的事,知晓的人寥寥无几,未起波澜。虎头早早退让,谦哥儿忍着悲伤,在人前从不失态失礼。
闵达和瑜姐儿竟闹至要反目的地步!
“堂兄!”瑜姐儿又轻声喊道:“你若觉得为难,便当我没说过。”
阿奕只得立刻应道:“好,我答应你。”
瑜姐儿略略舒展眉头,郑重行礼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闵达:“……”
番外之成长(一)
瑜姐儿一走,闵达也如失了魂魄一般,
众人看着于心不忍。
尤其是身为过来人的俊哥儿谦哥儿,不约而同地张口安慰:“你别太难过了。”
话刚说完,就见闵达转过身哭了起来。
少女含泪,惹人怜惜。闵达哭起来却如闷声打雷一般,实在让人难以生出怜惜之意。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阿娇等人走了过来。一见闵达这副模样,都是一惊。
“出什么事了?”阿娇皱眉问道:“好端端地,为何闵表弟在这儿哭起来了?”
阿奕压低声音,迅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阿娇听了之后,也是一声无奈轻叹。然后上前安抚几句:“闵表弟,你先别哭了。这里人来人往,你在此地哭也太惹眼了。被人看在眼中,不免又要传出风言风语。瑜堂妹又要怪你了。”
闵达不哭了,用袖子擦了脸上的眼泪,沙哑着声音道:“嗯,我不哭了。”
然后,低声对阿奕道:“阿奕表哥,我要回家去。下午你替我向太傅告假吧!”
阿奕应了下来。
闵达冲众人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垂着头走了。脚下似有千斤,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凝滞。
众人看着闵达失魂落魄的背影,心里俱觉不是滋味。
闵达从来都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何曾像此刻这般颓唐过?
阿奕低声道:“阿娇,你和瑜堂妹最是交好。不如你独自去会宁殿一趟,探一探她的心意如何?”
也好。
阿娇点点头。
别人去会宁殿总得先去椒房殿禀报一声。唯有阿娇,可以“先斩后奏”,不必禀报去也无妨,顾莞宁总舍不得张口训斥她。
……
会宁殿。
“瑜姐儿,你刚才去哪儿了?”
顾莞宁已默许瑜姐儿朗哥儿出入会宁殿。不过,他们两人依旧每日待在会宁殿,极少踏出殿门。
傅妍听闻瑜姐儿出去一回,不免惊诧,自要问上一问。
瑜姐儿先不肯说,被问得急了,才吐露实情:“我去了上书房。让闵达以后别再来见我。”
傅妍:“……”
傅妍定定地看着瑜姐儿。
瑜姐儿没有闪躲,直直地回视。
僵持了片刻,傅妍终于无奈叹了口气:“傻丫头!闵家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便是闵达落了忤逆不孝的名声,闵家被闹得天翻地覆,也怪不到你头上来。你何苦自责?还巴巴地跑去上书房,当众令闵达难堪!”
“闵达不知你心意,必会以为你真的嫌弃了他。”
“男孩子都无长性。过了这一阵,心便彻底凉了下来。闵家再为他定亲,他或许便会半推半就应下了。到那时候,你便是后悔也迟了。”
短短几句话,满面倔强的瑜姐儿便红了眼眶。泪珠在眼里直打转,却未掉落:“这样最好。总之,我从未想过要嫁他。”
傅妍心中一酸,默默上前,搂住瑜姐儿:“你这丫头,看着娴雅知礼,犯起倔劲来,倒是和萧家子孙一般模样!”
瑜姐儿用力咬了咬嘴唇,不让自己落泪:“我本就姓萧,脾气随了父亲也是理所当然。”
傅妍想到被关在天牢里的丈夫,心中一阵凄然。
半晌,才轻抚瑜姐儿发丝:“罢了,闵家百般不愿,你和闵达无缘,强求不来。事已至此,便将他抛在脑后。待过两年,我替你去椒房殿,求皇后娘娘恩典,为你另许一门亲事。”
“也不必找高门大户,普通官家子弟,读书懂礼,也就行了。”
瑜姐儿却道:“我不嫁人,我要一直陪在娘身边。”
“尽说傻话。”傅妍眼里泛起水光,声音却愈发柔和:“我这辈子已没了指望。你才十几岁,好日子长着呢!不嫁人怎么成?”
瑜姐儿抬起头:“我若嫁人出宫,你怎么办?会宁殿这般冷清孤寂,你一个人如何熬得住?娘,我谁也不嫁,永远陪在你身边。”
傅妍鼻子一酸,泪水骤然滑落。
瑜姐儿倒是冷静下来,用手为亲娘擦拭眼泪:“娘,有今时今日,我已知足了。你别哭,我也不哭。我们一起安生过日子。”
傅妍心中愈发酸楚难当,靠在瑜姐儿怀中,肩膀不停耸动。
十五岁的瑜姐儿身量修长,已比她这个亲娘高了。不知不觉中,女儿竟已长大成人,成了她的支柱和依靠。
……
哭了片刻,傅妍情绪稍平,正要说话,便有宫女来禀报,阿娇公主来了。
傅妍略略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用帕子擦了眼泪,和瑜姐儿一起相迎。
阿娇照例行了晚辈礼:“见过婶娘。”
对傅妍泛红的眼眶视若不见,半字不提。
傅妍打起精神说道:“你是来找瑜姐儿的吧!你们两个小辈说话,我也不留下碍眼了,这就去找林氏说话。”
待傅妍走后,阿娇才仔细打量瑜姐儿。
瑜姐儿眼眶也微微泛红,神色却镇定平静,冲阿娇笑了一笑:“阿娇堂姐,你不用担心我。我已想得清楚明白。与其这般闹腾不休,倒不如早日了断。”
“他是闵家嫡孙,一直最受长辈疼爱器重。如今却为了我出言顶撞长辈,离家出逃不归,还干出了拦下周尚书的鲁莽举动。落下忤逆不孝的名声。我如何忍心?”
“既是没缘分,也不必再见面了,免得徒惹伤心难过。”
“你也什么都别劝我了。我意已决,再不会更改!”
阿娇满肚子的话,此时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许久,阿娇才低声道:“瑜堂妹,你我一起长大,和亲姐妹也没什么两样。阿奕会护着你,我也同样护着你,不愿你受委屈。”
只是,有些事,他们也无可奈何。
便连闵太后,也不便插手闵家之事。何况是他们姐弟?
瑜姐儿目中含泪,然后,微微笑了起来:“阿娇堂姐,谢谢你。”
初萌芽的情意,尚未恣意生长,便被硬生生斩断。她心中岂能不痛?只是,再痛也要撑下去。
或许这便是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吧!
番外之成长(二)
上书房里的动静,不出半个时辰,便传进顾莞宁耳中。
顾莞宁沉默片刻,轻叹一声:“萧家的姑娘,个个都这般倔强!”
阿娇的倔强形于外,不必多说。看似温柔内敛的姐儿,实则外柔内刚。连圆滑伶俐的瑜姐儿,也有这般固执果决的一面。
琳琅见顾莞宁心生唏嘘,低声劝慰:“娘娘以养胎为重。这些事,便权当不知就是了。”
顾莞宁年过三旬,再如何精心保养,身子总不如年少时康健。怀这一胎,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每日吃多少吐多少,整个人日渐清瘦憔悴。
等闲小事,琳琅和玲珑等人便会自行处置,不让顾莞宁烦心。
顾莞宁回过神来,冲琳琅笑了一笑:“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累着自己的。”想了想,又吩咐玲珑一声:“母后一直挂记着达哥儿,你去慈宁宫送个信,将此事告诉母后。”
玲珑应了下来。
不出所料,闵太后知道这一出之后,眉头皱了许久。
玲珑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闵太后终于张口道:“小辈们的事,且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去。哀家一把年纪,烦不了这些了。”
说完,又长长地叹息一声。
闵太后如何不知道,自己若要成全闵达和瑜姐儿,只要下旨赐婚便可。
只是,闵家不情不愿,总是不好。她便是太后,也没有强逼闵家提亲的道理。
……
此时的闵家,也已乱成了一团。
承恩公被宫中马车送了回来,随行而来的,还有天子近侍贵公公。
“皇上有旨,请承恩公安心在府中静养,待身体痊愈了再上朝。”贵公公宣完天子口谕,又特意对着双目泛红的承恩公夫人说道:“徐太医亲自为承恩公看了诊,已无大碍。只要定时服药便行了。”
承恩公强撑着笑脸道了谢,送了贵公公出去后,再回转,便在承恩公床榻边哭了起来。
闵大奶奶一双眼早已哭得红肿。
闵大爷也是一脸黯淡憔悴。
闵大爷嘴上喊得凶,说是不要这个不肖儿子了。哪里真狠得下这个心?昨夜在府外找了一夜,直至凌晨收到消息,听闻闵达进了宫门,闵大爷才松了一口气。
却未想到,闵达在外又惹了祸。
“家门不幸!”承恩公闭着双目,声音里露出颓然:“这个不肖的混账东西,将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闵大爷闵大奶奶哪里还站得住,一起跪下请罪。
承恩公已没了力气再动怒发火,无力地挥挥手:“罢了,怪你们两个还有什么用。达哥儿闹成这样,京城文武百官都知道了。便想遮丑也遮不住。”
承恩公夫人用帕子擦拭眼角,一边低声道:“要不,就依了那个孽障的心意吧!”
承恩公没吭声。
“闹到这一步,便是想为达哥儿求娶一门好亲事,也是不可能了。”
承恩公夫人心中百般不甘,无奈认命:“再闹下去,不但我们闵家难堪,便是皇上的脸上也不好看。”
“瑜姐儿到底是天家血脉,是皇上侄女。魏王府犯了事,郡主的身份却未丢。太后娘娘,待她也有怜惜之意。”
“再者,瑜姐儿相貌出挑,又聪慧伶俐。日后嫁给达哥儿,生下的孩子,必也聪明伶俐。我们闵家儿孙里,实在没什么出众的。说不定下一代的希望就落在他们身上了。”
原本极不情愿,怎么想怎么嫌弃。
现在转过念头来,又觉得这门亲事也不是那么差。
闵大奶奶心中欢喜,面上不敢流露出来,悄然竖长耳朵。
半晌,才听承恩公长叹一声:“让人去宫门外等着。一散学,便将达哥儿带回府。”
这么说,便算是默许了。
闵大奶奶松了口气,再转眼看丈夫。就见丈夫也是一脸释然。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展颜。已有丫鬟跑着来禀报:“三公子回府了!”
……
“这个孽障,总算是肯回来了。”承恩公夫人忿忿地骂了一回,见丫鬟没动弹,又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些让他进来!”
片刻后,闵达进来了。
跳脱张扬的闵达,此时像没了魂魄的木雕一般,进来后,扑通一声跪在床榻边,然后咚咚咚地磕头。
原本还打算沉着脸唬一唬孙子的承恩公夫人,被吓了一跳:“达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闵达也不吭声,继续磕头。
很快,额头便磕破了,血迹流至面颊,看着触目惊心。
承恩公今日当众丢人出丑,心中憋着闷气,此时闭着双眼,只当没听见。
“达哥儿,你快些起来。”
承恩公夫人按捺不住了,连连出言催促。
闵大奶奶也是满面急切,听到婆婆张口发话,立刻伸手去扶闵达。
“娘,儿子做了错事,令祖父难堪,遭人耻笑。”闵达沙哑着声音说道:“让我跪着,给祖父再磕几个头赔礼。”
闵大奶奶心疼得直掉眼泪。
闵大爷却道:“你知错便好。今日就罚你在你祖父床榻前跪上半日。”
闵达低头应了。
……
时间一点一点滑过。
将近傍晚时,屋子里的烛火被点燃。
睡了半日的承恩公,精神气力恢复了不少。被小厮扶着坐直身子,目光瞥了跪得笔直的闵达一眼。
闵达跪了半天,思绪混沌,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片僵硬。一时并无反应。
承恩公怒气消退不少,咳嗽一声,吩咐道:“起身吧!”
闵达还是没动弹。
承恩公的怒气又去了几分。
到底是嫡亲的孙子,自小疼到大。便是亲事上犯犟,让人头痛,也不至于真得撵他出家门。
“别跪着了,起来吧!”承恩公语气略略和缓了一些:“周家的亲事作罢。待过些日子,你祖母自会进宫,为你求娶明瑜郡主,也算全了你的心意。”
闵达抬头,愣愣地看着承恩公。
承恩公瞪了闵达一眼:“还跪着干什么!莫非要我亲自扶你不成!”
闵达张张嘴,泪水涌至眼眶:“祖父,瑜妹妹今日来找我,说以后再也不想见我了。”
承恩公:“……”
番外之好事(一)
一炷香后。
闵达红着眼睛,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承恩公父子没出声,承恩公夫人却不乐意了,忿忿道:“我们达哥儿有哪里不好!她凭什么这般嫌弃!”
癞痢头的孩子也是自家的好。
承恩公夫人出了名的护短。自家打骂无妨,被瑜姐儿这般无情地嫌弃,实在气恼,不免发了一通脾气。
闵达浑浑噩噩半日,脑中混混沌沌。一听承恩公夫人数落瑜姐儿,立刻便脱口而出:“我书读的不好,人长得蠢钝,行事又冲动浮躁。瑜妹妹嫌弃我是应该的。”
承恩公夫人:“……”
承恩公夫人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伸手便拧闵达的耳朵。
闵达倒也乖觉,立刻蹲身低头,将耳朵送了过来。
承恩公夫人便是满肚子怒气,此时也发不出来了,笑着骂了句:“你这个混账东西,简直是闵家前世的债主,投胎讨债来了。”
闵大奶奶心疼儿子,立刻上前,软言说好话:“婆婆先别动气。依儿媳看,明瑜郡主倒是有情有义。”
“以她眼下的境况,能嫁到闵家来,无疑是桩好亲事。达哥儿在家里如何闹腾,也怪不到她头上。她无需做什么,只要安静等着就行了。”
“可她一听闻达哥儿忤逆长辈,还做出了去周家门前拦周尚书的举动,便来找达哥儿。话说得凶狠,实则是怕达哥儿落下不孝的名声。说到底,还是为了达哥儿着想。”
“只是,姑娘家心思细密,这一层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承恩公夫人的眉头略略舒展。
承恩公也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天家郡主,在宫中教养长大,确实远胜普通闺秀。
原本还有几分不情愿,现在倒觉得聪慧坚强的瑜姐儿确实是达哥儿的良配。
想及此,夫妻两个都有些后悔。早知有这么一日,当日就该点了头。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平白多了这么多波折。
……
闵达听了亲娘这一番话,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真的像娘说的那样吗?
瑜妹妹是为了他的名声,才狠心和他一刀两断?不是真得厌恶嫌弃他?
承恩公夫妇和闵大爷不知何时已离开,只有闵大奶奶留下来陪着他。
“傻儿子,”闵大奶奶笑着叹了口气:“一个姑娘家,若是真的厌恶恋慕她的少年,躲还来不及,哪里肯主动去见他。”
闵达死寂颓唐的心,骤然活了过来。晦暗的脸孔,瞬间绽出喜悦的光芒:“娘!你没骗我吧!”
“为娘怎么舍得骗你。”闵大奶奶柔声道:“你祖父祖母已经点头首肯,过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