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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子在贤治的身旁坐下,他俩蜷缩在雨伞下。读了三首诗后贤治说:“还有最后一首,一首博士朋友写的诗。”
六月的一天,
冷餐会后,
我们相互道别。
……
贤治第二遍念完这首诗时,他俩都沉默了。男孩表情异常严肃,惠子突然明白了什么,感到有些害怕。“这首诗讲述的是分离,”她细声地说,“你是在告诉我……”
“别无选择,惠子。”贤治打断她的话,犹豫着说,“我父亲受命去美国。”最后他鼓足勇气说,“下个月,我们就要走了。”
贤治第一次看见惠子的脸上出现如此绝望的表情。她抬起头,用痛苦的眼光看着他,贤治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她在雨中将他紧紧抱住,两人都哭了。他向她发誓她是他一生惟一的爱。
第四节
穿浅蓝和服的年轻女侍者推开屏风,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啤酒和日本清酒。
她问贤治的父亲要不要把酒倒进酒杯里,长纪父亲彬彬有礼地点点头谢了她。
贤治喝了点冰啤。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侍者静悄悄地走了进来,她托着一个有贝壳、鱼和酱的盘子。
“干杯!”贤治说,举起他的酒杯与父亲的清酒杯碰了一下,“谢谢您,爸爸。我很荣幸能在此与您共进晚餐。”
这个餐馆是米西地区最有名的,可能也是全日本最有名的。它的费用昂贵得惊人,提供所有的传统服务、私人包间,菜肴只用最佳质量的原料制作,每道菜都是那么赏心悦目,都是美味佳肴。当渡边先生告诉儿子他们将单独在一起进餐时,贤治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带他到这儿。
他俩谈论着去火星的探险。“还有多少日本人?”渡边先生问。
“很多,”贤治回答,“约三百人。日本的申请人中大多都有良好的素质。只有美国有一个较大的团体。”
“你认识其他日本人吗?”
“只有两三个。有一个是我初中的同学,非常聪明,长着虎牙,戴着很厚的眼镜。您可能还记得她。”
渡边先生笑了:“我想我记得她。惠子弹琴的那天她也来了,是吗?”
“我想是的。”贤治笑着回答,“但那天晚上除了惠子,我确实很难记住其他人。”
渡边喝完他的清酒,那个一直双膝跪地端坐在榻榻米房角的年轻女侍者立即走到桌边为他斟满酒。
“贤治,我很担心那些罪犯。”当女侍者退出后渡边先生说。
“您说什么呀,爸爸?”贤治说。
“我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一篇很长的文章,说国际太空总署吸收了几百名囚犯和你们一起作这次火星探险。文章中说,这些囚犯在拘留或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并有突出的特长。但为什么要吸收囚犯加入呢?”
贤治吞了一口啤酒回答:“爸爸,事实上我们的征集工作遇到了一些麻烦。首先,我们不太现实地估计了申请者的人数,而且我们的审核制度过于苛刻。其二,五年的时间限制是个错误。对青年人来说,作出一个长期承诺太难了。还有最麻烦的是舆论界严重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我们征集申请者的时候,许多杂志的文章和电视专栏节目大肆宣扬一百年前对火星试验的失败。人们害怕历史重演,害怕他们将永远被抛弃在火星上。”
贤治停顿了一会儿,渡边先生什么也没说。“另外,正如您知道的那样,项目遇到了经费危机。去年我们在制定预算时就曾想到过吸收部分有特长、表现良好的囚犯加入,这是解决我们人员不足和经费短缺的一个途径。虽然付给他们的钱很少,但对他们却很有吸引力。被选中意味着五年后重返地球时他们就是自由人了。”贤治继续说。
女侍者又为他们端来了菜,贤治止住自己的话。渡边先生用筷子夹起一条鱼,咬了一小口,说“好极了”,看也不看儿子一眼。
贤治也夹了一条鱼。显然,关于囚犯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了。贤治看着他父亲身后的花园,这个漂亮的花园使这间餐厅显得如此高雅华贵。
接下来,他们谈了些申请人的情况。从走进餐厅以来,他们所有的话题都与贤治和他的活动有关,这令贤治感到有些尴尬。他转换话题,问了些关于他父亲的情况。他父亲现在是公司的最高执行长官,谈及“他的”公司,渡边总是很自豪。这是家世界上最大一家生产工厂、办公用机器人的制造公司,公司每年的销售额都排在世界制造业前50名排行榜上。
“明年我就62岁了。”渡边先生说,几杯酒下肚后他的话明显增多了,“我想过退休,但中村说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他说公司仍然需要我。”
青年侍者为他们送上了两杯白兰地。“你妻子确实是个漂亮的尤物。”渡边先生顺了一口酒说,“我一直都认为泰国女人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她心地善良。”贤治很快补充道,突然有些想念他的新娘,“也相当聪明。”
“她英语说得棒极了。”渡边说,“但你母亲说她的日语简直一塌糊涂。”
贤治有点生气:“奈想说日语,但从没学过。妈妈故意不和她说英语,这是摆明着使奈难堪……”
贤治打住了自己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为奈辩解显然不太合适。
渡边猛喝了口白兰地说:“好吧,贤治,至少这是我们以后五年里的最后一次谈话。我很高兴我们一起吃饭、谈话。”停了停,他又说:“但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商量。”
贤治换了个坐姿,挺直背,努力使自己保持头脑清醒。从他父亲的语气中他听出“还有一件事”是个非常严肃的话题。
“我并不是闲得无聊才对囚犯参加火星探险产生了兴趣。”渡边先生说,停顿下来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上周下班前中村君来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他儿子的第二份申请又被退回了。他问我能否和你谈谈此事。”
这个消息是贤治没预料到的,以前从没有人向他提过他儿时的情敌也提出了希望加入火星探险的申请。而现在,却是他父亲……
“我一直就没有参与挑选囚犯申请人,”贤治慢慢地回答,“这是项目中的一个完全不同的部门。”
渡边先生沉默了半晌。最后他喝完白兰地说:“通过关系,我们了解到反对意见来自一个叫瑞金摩的新西兰精神病医生。她的意见是,虽然俊夫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但对自己的罪过仍然没有悔改之意。我相信你负有把瑞金摩博士招进探险队的责任。”
贤治完全糊涂了,这可不是父亲问着玩的事。显然他作了广泛的调查。“为什么父亲对此事如此关心呢?”贤治很怀疑。
“中村君是个杰出的工程师。”渡边说,“他负责的产品使我们确立了在该领域里的主导地位。近来他的实验室没什么创新,实际上我们的产量在他儿子被捕入狱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渡边将身体倾向贤治,把肘放在桌上。“中村君已经失去了信心,他和他妻子每月都去探监,这让他家名誉扫地。如果他儿子能去火星,那么也许……”
贤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情感一旦压抑太久就将彻底爆发。贤治很生气,正欲告诉父亲这种请求是“不妥当的”,他父亲先开口了:
“这对惠子和他们的孩子也太难了。爱子都快七岁了,每隔两周她们母女都尽心尽职地乘火车去探监…… 贤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伤透了心的惠子带着她的女儿每两周一次去那个看管森严的地方探访她们的丈夫、父亲,这情景让贤治无法承受。
“上周我和惠子谈过了,”他父亲补充道,“她很绝望。我告诉她我将为她丈夫向你求情,她马上振作起来了。”
贤治做了个深呼吸,盯着父亲毫无表情的脸,明白了自己要采取的行动。虽然仍然“不妥当”,但这不是一个错误,只不过“不妥当”罢了,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结果。
贤治喝完白兰地说:“告诉中村君我会打电话给瑞金摩博士的。”
“如果我的直觉错了怎么办?最大的损失就是浪费一个或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贤治没有参加他姐姐和两个侄女的家庭聚会,请求家人原谅后冲进了大街。他快步地朝土坡方向冲去。现在是日落前一小时,他自言自语地说:“她会在那儿。这将是我和她告别的最后机会。”
贤治先去了以前他们常去的那个小庙,惠子不在。他想也许自己错了,惠子不会来这儿,她觉得太丢脸了。
他最后的希望是惠子在那片墓地等他,17年前他就是在那儿告诉她他将离开日本的。贤治走在通往寺庙最后的小径上,心跳得很快。远处右前方有个穿着朴素黑长裙的女人身影正站在谷崎润一郎的墓碑旁。
虽然那女人背对着他,但贤治肯定那个站在薄暮中的她就是惠子。他跑步上墓地,停在了离那位黑衣女人五米开外的地方。
“惠子,”他叫喊着,“我真高兴……”
“渡边君。”那身影非常缓慢地说,低头望着脚下,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俨然是个仆人的样子。“您好。”她重复说了两遍,最后抬起身子,依然没有抬眼看贤治。
“惠子,”他温柔地呼唤,“是我,是贤治。我一个人,诸看看我吧。”
“我不能。”她回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我感激你为我和爱子所做的一切。”她又弓下身子说了声“谢谢”。
贤治用手托着惠子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脸。惠子依然美丽如故,但贤治却吃惊地看到忧伤深深地刻在了这张纤秀的面庞上。
“惠子。”他低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她的泪水像无数把锋利的剑刺痛了他的心。
“我必须走了。”她说,“祝你快乐。”她挣脱贤治的抚摸,又给他鞠了一躬,抬起身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在薄暮中慢慢地走上了小径。
贤治目送着她消失在远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软绵绵的正靠在谷崎润一郎的墓碑旁。他漠然地看着刻在墓碑上的灰字,一个是“空虚”,一个是“孤独”。
第五节
2241年,地球通过卫星跟踪系统接收到了拉玛发出的信息,立即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国际情报总署、政府委员会和安全部队都在破译这条信息的内容,尼柯尔的录像立即被列入“最高机密”。大量素质精良的情报人员被派往新西伯利亚,以便分析这个发自太空深处的信号,并制订出相应的对策。
研究从历史着手,并广泛收集正反两方面的资料,其中一条说2200年4月拉玛2号宇宙飞船被核武器摧毁了,而尼柯尔·德雅尔丹,这个录像中假想存在的人早在“牛顿”号科学艇离开拉玛后就死了。她死于核爆炸,录像中的演讲人绝不是她。
如果出现在电视录像中的演讲人是一个模拟的德雅尔丹夫人,那它制作技艺如此高超,是任何地球机器人都无可比拟的。分析后的初步结论是:地球再次面临着一个来自高度发达的文明威胁,而这种文明表现出的高科技水平和前两个拉玛宇宙飞船表现出的是一样的。
所有高级情报员对这条信息隐含的威胁形成共识:如果真的又有一艘拉玛太空船进入太阳系,那么地球上的人类显然不能置之不理。也很可能整个事件都是一起精心策划的骗局,但在没有明确的证据前,政府委员会还需明确地作出一个对付的方案。
一项拟定于23世纪中期在火星上建立适宜居住站的多国计划通过了。20年代和30年代期间,六个火星探险队重新点燃了人们要把火星这个红色行星演变成人类居住地的激情。火星上已有的无人试验室正进行着一些危险而有争议的科学实验。要答复尼柯尔·德雅尔丹在录像中所提的要求的最简单办法就走向人类宣布:一个更大的空间居住站将在火星上建立,这丝毫不会引起人们的慌乱和猜疑;如经调查这只是个骗局,则只需把这个火星居住站的建造规模缩小到原计划规模就可以了。
有个叫拉维·斯里尼瓦桑的印度情报员仔细研究了2200年以后国际太空总署的数据资料,发现拉玛2号并没有被核子堆摧毁。“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个录像就是可信的。那个演讲者就是德雅尔丹本人。”他说。
“但她现在都该77岁了。”另一个情报员反驳道。
“这个录像看不出制作时间。”斯里尼瓦桑先生争辩道,“比较德雅尔丹夫人原来的照片和录像中的样子可以看出:她完全变了,面部至少衰老了十岁。如果录像中的演讲者真是假冒的,我不得不说这一切太高明了,真是无懈可击。”
斯里尼瓦桑先生认为,国际太空总署制定的计划是识时务的:如果录像是真实的,制订出的该计划将是切实可行的。因此,证明他的观点是否正确并不重要。所有高级情报员都认为,应该尽量控制这个录像的传播范围,越少人知道越好。
23世纪开始的40年中,地球行星上发生了许多重大变化。“大动乱时期”后,政府委员会变成了操纵世界的独立机构,至少控制着地球上的政治。不过,2200年后,有迹象表明,政府委员会不可动摇的权威地位开始受到了震动。
地球就是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接收到了尼柯尔的录像。虽然政府委员会在地球上的统治出现了动摇,但它仍控制着地球上70%的人口和90%的物质财富。毫无疑间,政府委员会和它的国际太空总署应该负责对这个录像作出答复。经国际情报总署的安全认证,2242年政府委员会向公众宣布了将在火星上建立洛威尔居住站的计划,并征集部分人参加实施该计划。地球向火星发射飞船的时间拟定于2242年夏末秋初。
四个金发碧眼的瑞典人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了贤治和奈。他俩盯着观察窗——地球距他们已经3500公里了。
奈对丈夫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在地球同步轨道,这儿看地球像是悬挂在空中静止不动。”
贤治笑了:“其实我们都在动,而且速度很快。因为我们的轨道周期和地球的自转周期是一样的,所以地球看起来和我们同处于一幅静止不动的画面中。”
“在火星‘洛威尔’居住站上,地球将是另外完全不同的一个样子。”奈说,离开了窗口,“在那儿看到的地球将更雄伟,更具动感和表现力。”
他俩说话时,房间里走进来另一人。他哼哼呀呀地抱怨着失重并向奈和贤治作了自我介绍:麦克斯·帕克特,阿肯色州的农夫。他说:“我只想着火星探险,从没想过这该死的失重。对我来说,这一切太新鲜了。那些可怜的母鸡怎么样了?它们可能永远也下不了蛋。”他走到观察窗旁。“我的家在下面那个可爱的行星上,现在该是中午了,我兄弟可能正在开一瓶啤酒,他老婆正在给他做三明治呢。”停了一会儿,他转向贤治和奈,问,“你俩去火星干什么?”
“我是火星居住站的历史学家。”贤治回答,“我妻子奈是英语、法语教师。”
麦克斯说:“你们要是越南或老挝的农民夫妇就好了,我很想学习他们的稻米技术。”
麦克斯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环视着观察室说:“我没看见吸烟标志,我想要是点燃这支烟,所有的警报都会响起。”他把雪茄放在耳廓后,问贤治:“你的英语不像我在小石城遇到的日本人说的那样差劲。你是什么特殊人物吗?”
“不,”贤治回答,“我告诉了你,我只不过是个历史学家。”
贤治正想告诉麦克斯他在美国住了六年时,门打开了,一位穿着灰西服,系深色领带的老绅士走了进来。“对不起。”他对麦克斯说,“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儿是吸烟室吗?”
“不,不。”麦克斯回答,“这是观察间。这里设备精良,怎么可能是吸烟室呢?吸烟室大多是厕所旁没有窗户的小房间,这是国际太空总署记者告诉我的……”
老绅士看着麦克斯说:“我叫波特·米希金。”
“很高兴认识你,”麦克斯说,伸出了手,“我是麦克斯。这是渡边夫妇,日本人。”
贤治纠正道:“我叫渡边贤治。这是我妻子奈,她是泰国人。”
“麦克斯先生,”波特·米希金正经地说,“我叫波特,不是彼德。我得说五年的英语,真是糟透了。我的俄语口音很重。”
“OK,波特。”麦克斯笑了,“你来这儿做什么?别,别说,让我猜猜……你是居住站的殡仪员?”
贤治很担心米希金先生会生气,但波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浅笑。“很显然,麦克斯先生。”他慢慢地说,“你很有幽默天赋,这在枯燥漫长的太空旅行中将非常难得。”停了会儿,他又说:“我不是殡仪员,我学法律。两年前当我决定退休追寻‘新的冒险生活’时,我还是俄罗斯最高法院的成员。”
“哦,我想起来了。”麦克斯说,“我在《时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