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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走了三四天,跟韩胜也熟了,这是个刚刚三十岁的汉子,直爽洒脱,很好相处。这天夜里,几个人趁夜赶路,本来一路很平静,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大家的心稍稍有点松懈。韩胜一边走,一边跟我扯着闲话,聊的正热乎,面前七八米远的地方,骤然立起来一根胳膊那么粗的树枝。
〃见鬼了不是!〃韩胜一惊,面前那根树枝本来横放在地上,但是这时候像是有什么东西把它给拉了起来,像一个人一般直挺挺杵在小路正中间。
我们随即停下脚步,警惕的观察四周,但是一路走来,相应的戒备一直都在,附近没有异常。目光转了一圈,那根直挺在路中间的树枝大概一米多长,突然就在地面上杂乱的晃动。
第二百二十二章重回旧地
那根一米多长的树枝开始乱糟糟的划拉,怪事我见得多了,并不害怕,但是这种事情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发生,背后必定还有别的原因,这才是让我担心的地方,然而不管怎么仔细的暗中观察,周围始终没有动静。
〃你看,这根树枝像是在干什么?〃韩胜带着两个人在前面看了一会儿,带着疑惑,转头问我。
我看不出树枝到底是在搞什么鬼花样,但心里却一直怀疑,附近肯定有人,只不过分不清对方的真正意图,心里加了百分的小心。
〃我倒觉得,它在写字。〃韩胜虽然五大三粗,不过眼睛倒是很厉害的,对我道:〃在地上写字。〃
我不认识字,对这个自然也不感冒,不过听了韩胜的话,再转眼仔细看看那根来回乱划拉的树枝,就感觉好像真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抓着树枝在地上划道。旁边没有别的动静,韩胜观察了一会儿,就让人过去看。下头的人小心翼翼走近了几步,身子一下顿住了,呆了半天,一溜烟转回来,想了想,问我道:〃姑爷,你是姓陈的对吧?〃
〃怎么?〃
〃那根树枝,像是找你的。〃
〃找我的?〃我怔了怔,晕头转向的,那人就接着道:〃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也随之走近了几步,果然,树枝停在原地,地面的灰土路上显出几个大大的字迹,我认不出,韩胜跟在后头,道:〃它就是在写字的。〃
〃写的是什么?〃
〃陈近水,朝东,十五步。〃韩胜照着地面上的字念了一遍,咂咂嘴巴,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就朝东边看了看,那是小路旁边的荒地,这条路虽小,却是陆路上前行的一条要道,人有急事,通常会选择这里赶路,东边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我暗中琢磨着,对方已经直接把我的名字给点了出来,说明是认识我的,而且,如果要半途偷袭,用不着这样做。
我心里感觉怪异,韩胜先让人朝东边走了走,都是松软的沙土地,光秃秃的,看到情况无异,我跟韩胜也跟着走过去。我精准的算计着脚下的步子,十五步之后,沙地上没有任何异常,就这一转眼的功夫,那根横亘在小路中间的树枝摇晃着滚了过来,唰的一下直立,在我面前只有半步远的地方动了动,又划拉了一下。
〃它又写字了?〃我只感觉庆幸,如果是我一个人经过这里,看见树枝写字,立马就要睁眼瞎。
〃恩。〃韩胜点点头,道:〃它划拉了一个挖字。〃
〃那就挖。〃
韩胜带着的人立即动手在树枝指引的地方挖起来,那种沙土很松软,挖的飞快,挖下去大概有一米半深的时候,一只惨白的手隐约从沙子中露了出来。看见这个,心里一下就明白了,这下头埋着一个人。
沙子下的手一露出来,手的主人也随即被刨出了沙地。抹掉尸体脸上的沙土,我一愣,马上认出,这是谭家婆子。
谭家婆子明显是死掉了,肯定是让人杀了随手埋在这儿的。三十六旁门中倚重谭家婆子的地方很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会有人拿她开刀。谭家婆子死的很惨,脸上被刀子划的乱糟糟的,额头上开了一个十字刀花,皮肉外翻,惨不忍睹。一直到死去的时候,她还没有闭上眼睛。
〃狠!〃韩胜蹲在旁边看了看,道:〃虚窍划烂了,下手的人连一点点机会都不留给她。〃
在河滩的阴阳生死术数之中,据说神魂是主,肉身是庐舍,无论是不是普通人,死掉之后,神魂肯定是顺着虚窍钻出来的。通常的说法,人有七窍,那是明七窍,除了七窍,还有两个虚窍,分别隐藏在额头和正头顶,虚窍是神魂进出身体的地方,虚窍被毁了,人死之后魂魄钻不出来,会被憋在肉身里,等到肉身**,神魂随之也要散掉。显然,动手杀了谭家婆子的人,是要彻底弄死她。
这一下,事情完全明了了,谭家婆子搞了一辈子阴阳术数之类的东西,被人整成这样,还有活动的余地,一路把我引到这儿。但是我不懂尸语过话那一套,谭家婆子已经死了,肯定无法跟我正常对话。
我想想,让人把谭家婆子的尸体弄出来,然后找石头堆了一个框,把她埋下去,上面铺了一层沙子,做成沙盘。她既然专门把我引过来,那就肯定有要说的话。我不懂过话,只能这样试试。沙盘铺好,我在上面插了两根小树枝。
果然,树枝刚刚插下去,就开始在沙盘上飞快的划动,一般的问尸扶乩,对方给出来的都是鬼画符一样的印记,还需要扶乩的主持者解读,但谭家婆子对这些很精熟,直接留下了可以读懂的文字,韩胜一句一句的跟我念了出来。
〃我的仇,不用报,恩怨中止到这里,谭家人以后永不再做神婆,秋儿走散了,托你找她。〃
我听了韩胜的口述,觉得谭家婆子虽然是女人,却很识大体,知道为了报仇那样杀来杀去,到最后只会连累谭家,她们家本来就人少,经不住连番的折腾。她说的秋儿,我还有很深的印象,和小九红一样,性子直爽又火辣的一个姑娘。谭家婆子死了,只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孙女。我天天都在河滩两岸到处走动,顺便替她留意一下谭小秋的下落,是举手之劳,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憋了半天,只能在沙盘前头点点头,郑重的应允下来。
不知道谭家婆子能否感应到我的应允,但是沙盘上两根竖着的树枝立即就倒了一根,这说明她已经安心了。
我想张罗着把谭家婆子挖出来,想办法安葬掉,不过还没动手,另一根小树枝在沙盘上不断的晃动,我心里一动,把写满了字迹的沙盘重新抹平。晃动的树枝又开始重新划动,留下了一串字迹。
〃陈一魁,被困,连环山。。。。。。只有你能救他。。。。。。〃韩胜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
听完之后,心头猛然一颤,陈一魁这个名字,我不是第一次听说,最早在童龄山八角楼的时候,九黎的麻杨婆嘲讽大头佛,就曾经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跟庞大并列在一起,虽然没有别的人跟我讲过,但既然跟庞大并称,即便不是七门人,也必然跟七门有着紧密的关系。谭家婆子在这个时候透露这件事,不会没有原因。
七门里,就我们一家姓陈,这个陈一魁如果真的也是七门里的人,那就跟我们家有着极深的渊源。更让我吃惊的是,这里又一次提到了连环山,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爹他们有没有从连环山脱困。
写完这串字之后,树枝倒下了,一动都不动,说明谭家婆子要说的话已经说完。我把她从沙盘下面挖出来,对韩胜道:〃想想办法先好好葬了,回头再通知谭家人迁回谭家去。〃
我在韩家的身份的确有点尴尬,他们一口一个姑爷喊的很让人别扭,不过都很听我的吩咐,马上有人动手去处理谭家婆子的尸体。我犹豫着,谭家婆子说了陈一魁的下落,又专门点道,只有我能救他,这里面的具体情况我暂且不清楚,然而爹他们依然紧紧牵动着我的心。考虑了半天,我想着已经走到了半路上,还是要先去赛华佗那边看看再说。
后面的路赶的更紧了,我不是信不过韩家人,只是七门的事情,不想让他们知道的太多,所以快到地方的时候,婉言把韩胜打发走了。我一个人飞快的赶到赛华佗他们的藏身地,那地方相当隐蔽,赶过去的时候,风平浪静,一眼就看见雷真人和老蔫巴在斗嘴。
我冲过去就问,但是这一问,心里顿时凉透了,从上次离开,爹他们始终没有再回过这里。这无疑说明,他们在连环山一战中,要么被困死了,要么下落不明,不管怎么,都是凶兆。我感觉腿脚一阵发软,什么都顾不上了,过去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老鬼,然后匆忙就要离开。连环山那个地方,看起来还是必须要走一趟。
我的神色很焦急,他们几个自然能看得出,知道是有急事。赛华佗要照顾老鬼,脱不开身,雷真人和老蔫巴关切的问。
〃你干哈去?带上俺呗。〃老蔫巴抓着我,道:〃在这里头呆久了,身上闲的长蘑菇,带俺出去走走呗。〃
望着老蔫巴已经空了的一条袖子,我心里不忍,他知道我要去找爹他们,一路凶险,但还是要跟着,我推让几次,老蔫巴始终坚持。最后没办法了,想想老蔫巴说不准真能帮上什么忙,带着他随后就上路。
当我和老蔫巴离开这儿时,抬头朝连环山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那是个怪异的地方,我明明已经逃离了连环山,但转来转去,还是要迫不得已的重走一次。我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命数。
第二百二十三章怪异联络
我心里焦灼万分,路上几乎没有做任何停留,日夜不停的赶路,老蔫巴很实在,一声不响的跟着,两天下来,浑身灰扑扑的一片。
〃你这是何必。〃我感动,又有些难受,看着老蔫巴,叹了口气。
〃这有啥,处伙计,都跟老雷那么鸡贼,还怎么处?〃老蔫巴一身尘土,还是乐呵呵的,一边走一边跟我道:〃当年,俺还是一棵小参苗子的时候,跟俺们那嘎达的大黑熊关系老好了,要是附近来了放山采参的人,大黑熊就出去把他们轰走,它嘴馋,跑去偷蜂蜜,让蛰的一头包,俺就带它去找药,互相帮衬着,乐乐呵呵的过日子,比啥都强。〃
〃情谊在,我心领了,不用巴巴的跟着跑,你都什么岁数了。〃
〃你不懂。〃老蔫巴摇摇头,迷糊的小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惆怅,道:〃过去吧,大黑熊偷蜂蜜偷的太勤,俺就没消停过,今天刚带它跑一趟,明天又要跑一趟,跑的多了,俺心里烦呐,后来,大黑熊老了,爬不动树,也偷不动蜂蜜,一天天卧在俺旁边,再后来,它死了,俺孤零零的活了那么多年,等你活到这个岁数,你就知道了,身边的人,老一个就少一个,没什么比这还要紧的,后头那些年里头,俺想了多少次,做梦都想带着大黑熊去找药,可是,却没机会了。。。。。。〃
老蔫巴的话触动了我,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两个人一路风尘的赶到了连环山附近,从上次被苗玉从这里带走到现在,约莫有半个多月了,但我还是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带着老蔫巴翻过故道旁边的第一座山,趴在山顶望下去。山脚下破旧的龙王庙已经塌了一半,没有一个人影,当时七门和旁门圣域一场大战的痕迹,都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那一刻,我说不上是宽慰还是紧张,这里没有人,也不知道爹他们是被抓了?还是跑到了别的地方。我和老蔫巴慢慢下山,在龙王庙附近找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线索,但这里被人收拾了一遍,找了很久一无所获,迫不得已下,只能扩大寻找范围。
从龙王庙最少往连环山深处走了一里地,老蔫巴抽抽鼻子,蹲下身子仔细的找,在一小片杂乱的石头间,他抹掉上面蒙着的一层灰土,顿时,一滩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出现在眼前。按道理说,这里已经离龙王庙附近的战团远了,血迹溅不到这儿。
毫无疑问,有人从这里经过了。我暂时分辨不出从这儿经过的是爹他们,甚或敌人,但完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只能这样跟着找下去。老蔫巴对血腥味很敏感,即便已经干涸了许久的血迹,只要还存在,他定下心就能慢慢察觉出来。血迹接连不断,一直断断续续的延伸出去很远。
走了大概有十多里地,血迹就看不到了,不管老蔫巴再怎么用心,却察觉不出一丝一毫痕迹。不远处传来轰鸣的水声,那是山间一条低低的瀑布,飞溅直下。我和老蔫巴在这里喝了点水,站在瀑布边的溪流旁抬头一看,水幕后面,隐约是一个黑乎乎的洞。但是情况不明,我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放弃,继续朝连环山深处找。
就在这个时候,轰鸣的流水声中夹杂出了一道几乎不怎么能分辨出的声响,那声响虽然不大,却让我心头一震。我清楚的记得,在龙王庙附近恶战的时候,从连环山深处传出的那阵如同笼罩了群山天地间的啸声。那啸声和此刻的声音,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只要稍稍一感应,就能感觉的到,声响就从水幕后面那个洞口里传出来。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但此刻却不由的重新审视这个未知的洞。
〃进去看看。〃我想让老蔫巴留在外面,但是他说自己跑的快,抢着钻过水幕。
两个人**的站在水幕后面,洞口就在眼前,这绝对是一个天然的石洞,我拿出手电照了照,洞其实很浅,进去最多七八米就到头了,里面空无一物,只有那阵还未彻底消失的啸声,在空荡的洞中隐隐回荡。
〃啥都没有?〃老蔫巴迷糊了,转头看看我。
我仔细的扫视了一圈,渐渐的,目光就投射到石洞尽头最右下角的地方,那是贴着洞角的一条小水沟,大概只有一米来深,沿着这条水沟看过去,就会发现在石洞尽头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洞,水沟就是从那个洞里延伸出来的。
这一下就很明显,石洞并没有真正到尽头,如果顺着水沟钻过去的话,可能还有别的空间,但是尽头角落里的水洞很小,只容人勉强钻过去,现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冒然就钻,说不准会有意外。我和老蔫巴趴在水洞外面,拿手电朝里面照,不过视角受阻,看不到太多。我们就地商量,老蔫巴还是要打头钻过去,他就剩一条胳膊了,我怎么都不忍心,用力阻拦。
〃俺硬朗着呢,什么事都没有。。。。。。〃
争执还没有结束,骤然间,从水洞那边的水沟里,呼的漂过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水沟的水非常清澈,这团东西非常扎眼,我们两个同时一惊,退了一步。不过手电光一晃动,我就隐约分辨出来,那好像是顺水漂过来的一团衣服。
〃里面有人?〃
我又惊又喜,抬手就想把水里的衣服给捞上来,但是手刚一伸,那团衣服就呼的跳了起来,把老蔫巴吓了一跳。我抓到衣服一角,顺势一抖,一条尺把长的鱼从衣服里面抖落出去,落在水里飞快的游走了。
把这团衣服抖开的时候,我的眼角就猛跳了几下,心里有说不出的振奋和喜悦,同时还有深深的紧张。我认得这件衣服,是金大少的外衣。我和他还有弥勒在河滩一起搭伴走了那么久,三个人跟野人似的,从头到尾都是一件衣服连着穿,彼此间熟的不能再熟了,拿着湿漉漉的衣服一闻,还隐隐有一股头油味。
我想着,不可能这么凑巧,我刚刚找到这儿,金大少的衣服就漂到这儿。金大少那人比较鸡贼,精明,唯恐这团衣服无法引起我的注意,还专门在里面裹了一条鱼,这就说明,石洞里面的人肯定察觉到是我来了,想用这个方式联络。
但既然知道是我来了,直接对话不比这办法更直观?我当时顾不上想那么多,金大少和爹他们之前都被困在龙王庙苦战,找到金大少的下落,那么爹他们的下落也会明了。我连忙就低下头,使劲想透过水洞看清楚那边的情况。
〃爹!金大少!弥勒!你们都在不在!在的话,回个话!〃我看不到那边的动静,扯开嗓子就喊。但是声音透过水洞一直延伸出去,等了两分钟,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事情一下变的很奇怪,有一种让我琢磨不透的诡异,无论爹还是庞狗子或者唐百川弥勒,甚至包括金大少在内,都是自己人,已经察觉出我来了,还给了一团衣服做提示,但为什么就是不回话呢?
我感觉到不对劲,一下就停止呼叫,左右看看,想要想别的办法。就在这个时候,从狭窄的水洞那边,顺水漂过来一只鞋子。我抖手把鞋子捞上来,稍稍一看,就认出这是弥勒脚上穿了许久的鞋。
鞋子被水浸湿了,里面塞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轻轻摊开这张浸了水的纸,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狗爬似的,一看就出自金大少之手。我不认识字,看见字体就额头冒汗,赶紧拉着老蔫巴。老蔫巴认字不多,幸好纸上的字并不复杂。
纸上就写了几个字: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虽然只是几个字,但是老蔫巴念出来的时候,却让我感到了沉重的紧迫感,同时还有浓重的疑惑。这张纸上的字明显是在示警,至少,我知道金大少和弥勒肯定是在水洞后面某个未知地点的,然而他为什么连话都不敢说了?
我真的有点急了,如果不下水穿过水洞,在这边使劲的看也看不穿水洞另一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