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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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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还是当年的样子,不见老!〃

〃大哥的气度,做兄弟的一辈子都赶不上的。〃

几个老家伙因为理亏,都显得心虚,陪着笑奉承了几句,然后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屁股都不敢坐稳,只压着半边椅子,反正看上去可笑的很。倒是宋百义的两个孙子大大咧咧,扫了老鬼一眼,自顾自的喝茶。

〃上次的事,老子跟老五说的很清楚了。〃老鬼可能也不耐烦跟人打哈哈,想赶紧把事情说完:〃七门散了这么久,如果没事就算了,老子也不想管那么多,但是现在不行了,事情要命,老子也不得不出来活动活动,你们都清楚了吧?老子要老六的孙子,做七门大掌灯。〃

〃大哥,这个。。。。。。按规矩说吧,您是大哥,又是七门的长门,选谁做大掌灯,咱们没话说,只不过。。。。。。〃宋百义想了想,道:〃只不过上次说的那个事情,就是,天崩的事情,大哥确定瞅准了么?〃

〃老子会没事骗你们?〃老鬼的情绪不怎么好,皱着眉头道:〃这事的分量,别人不清楚,你们几个老东西心里应该有数!天崩真的到了,有什么后果,自己掂量吧!〃

第三十五章三刀六洞

几个老家伙可能都知道老鬼的脾气,不会撒谎,所以老鬼斩钉截铁的确定自己的话,他们立即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彼此对视了一眼,神情变的很不自然。我在后头看到他们的表情,心里越发对天崩感觉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事?让这些早年间提头泼命的草莽汉子都忍不住变色?

〃大哥,这个事情要是真的,你这次出来,打算怎么办?〃宋百义又问道:〃大掌灯,按理说应该是你做的。〃

〃老子不做,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老鬼瞥了瞥他,道:〃怎么?老子说话是不是不算了!说了,老六的孙子来做大掌灯!〃

老鬼一发脾气,几个老家伙就都不敢出声了,但是宋百义身后的两个孙子却有点不服,瞥瞥嘴,其中年纪稍大点的那个忍不住插嘴道:〃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什么大掌灯小掌灯的?说出去也不怕人家寒碜。〃

老鬼的目光立即就转到那个说话的人身上,听人说过,宋百义三个儿子,只有大儿子家里养了两个男孩儿,其余的都是闺女,所以宋百义对这两个孙子宠的厉害,宋家捞财神,一般的人不愿招惹,两个孙子年轻气盛,平时跋扈惯了,他们没有阅历,可能总觉得老鬼老了,不把他放在眼里。

〃大武!给我闭嘴!〃宋百义当时就慌了,赶紧劝老鬼。这些年七门一盘散沙,早年间的规矩丢的差不多了,若真是过去门规森严的时候,就凭宋大武两句不干不净的话,就得拖出去打个半死。

〃现在的娃子,都这么没规矩?〃老鬼看看宋百义,又看看其他三个老家伙,道:〃你们的儿子孙子,是不是也这个样?〃

〃大哥你不要恼,下头的娃子们还小,不懂事的,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消气,消气。。。。。。〃宋百义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劝,老鬼不高兴,但还是收回了目光。

〃我说的是实话,现在黄河滩外头是什么世道,你恐怕不知道吧?〃宋大武一点都不胆怯,坐在宋百义身后的椅子上,道:〃改革了,世道早就变了,你还在这里搞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老黄历,谁会买账?〃

〃混蛋!〃宋百义刚把老鬼劝下去,没想到自己的孙子又开始大放厥词,他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更怕老鬼突然暴怒,一转身,抬手啪的抽了宋大武一个耳光,道:〃给我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这一巴掌抽的很清脆,但我在后头看的清亮,宋百义是在演戏,他当年也练过功夫,一巴掌下去看着抽的结结实实,其实自己孙子脸上连红印都没留下一个。

〃怎么的!我说的是实话!〃宋大武也恼了,呼的站起身,他身旁的宋小武也跟着站起来,兄弟两个都炸毛了,几乎扯着嗓子喊道:〃说规矩!那就先说说,七门的老黄历,别以为我不知道,七门镇河,各家换班之前,那是要起香案拜老祖,七门七家一起点头,正经把接班的人送到河边,没祭祖,没接班,擅自出河,该怎么办!〃

宋大武说的话,我略微知道一些,过去七门鼎盛的时候,规矩很多,尤其是镇河,那是一等一的大事,隆重的紧,拜祖祭祀,七门过场,有一套交接仪式。老鬼一直都在镇河,五十年无人顶替他,这次因为大事才不得已出河,虽然拉了我爷爷去顶班,但从根子上来说,还是不合规矩的。

宋大武这一嗓子喊出来,其他几个老家伙就不说话了,悄悄的望着老鬼。我看着就心里冒火,他们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话说了吧?〃宋百义第二个孙子也在旁边冷笑道:〃自己不守规矩,还给别人立规矩?谁会服气?〃

〃别再说了,大哥是长辈!不许顶撞他!〃宋百义呵斥两个孙子,但是他一开口,立即就把老鬼逼到了绝处。

〃我是个女人,也是唐家的外姓,本不该插嘴的。〃屋子里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这时候站起身,道:〃五十年没人去镇河,谁先乱了规矩,还不好说。〃

〃既然知道自己是外姓,就不要乱说话!自己没本事生儿子,让唐家断后,这就是罪过!还好意思在这里打圆场!〃宋大武牙尖嘴利,咄咄逼人:〃断后的,从七门里清出去!〃

〃是嘛,要讲规矩,先把规矩撕扯清楚,免得有人不服。〃宋小武也在旁边不阴不阳的拉偏架,我越看越气,很想揪住他猛抽几巴掌。

老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脸前这些神态各异的人,许久都没有说话。我怕他一发脾气又要搞的鸡飞狗跳,就想轻声劝他,不要和这帮人一般见识。

〃他们故意气你,想把场面搞乱的,别理他们。〃我小声道:〃这个大掌灯,我不做了。〃

〃不,我说要你做,你就做,谁也挡不住。〃老鬼摆手止住我的话,看着前面的人,慢慢道:〃老子是七门的人,坏了七门的规矩,谁都不能例外,擅自逃河,三刀六洞!来!拿刀!〃

〃现成的刀子,拿去用。〃宋大武抬手就扔了把刀过来,那是村里乡间平时常用的杀猪刀,名字虽然不好听,却锋利异常,刀身差不多一尺长,三指宽,锋利的刀子扔到老鬼面前的桌子上,寒光闪烁。

〃扯淡!〃我赶紧就去拦,老鬼说的三刀六洞,是七门过去一种对待门人的惩戒,刀子从大腿捅进去,要一刀捅穿,一刀两个伤口,一共要捅三刀。

〃老子坏了规矩,三刀六洞,应得的。〃老鬼拦住我,他很有力气,一条胳膊一挡,我就怎么也挣脱不了,他另只手慢慢拔下桌上的刀,抬起右腿踩到椅子上,一尺长,三指宽的杀猪刀抬手就捅到大腿上,力道十足,刀子没腿而入,一下子从另一边露出刀尖,鲜血淋漓,顺着伤口哗哗的朝外冒。

〃你们他娘的还是不是人!〃我看着老鬼腿上还没有拔出来的刀子,当时就急的脑子一片空白,挣扎着想跳出来,冲着那些人喊道:〃他今年七十四了!替你们几家镇河,一镇就是五十年!腰上刚受了伤!你们逼他立规矩!还有没有良心!〃

〃是他自己坏了规矩,怨的了谁?〃宋大武显然没想到老鬼真的会三刀六洞,语气已经不自然了,气势明显蔫了一截,但仍然不肯嘴软,嘀嘀咕咕的说闲话。

〃大哥,算了吧,小辈不懂事,您犯不上的。〃

老鬼不理会任何人的话,唰的拔出刀子,眉头都没有皱一皱,第二刀跟着就捅了下去。我甚至能听到刀刃穿过皮肉,跟骨头摩擦出来的那种让人压根发痒的声音,我眼睛一酸,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镇住了,老鬼还是当年的脾气,时间,能磨灭一个人的生命,但磨不掉他的风骨。我流着眼泪拼命想拦住他,但是老鬼不肯。

接着,老鬼又拔出刀子,那是划皮见血的刀,活生生割开皮肉,痛楚之极,但是老鬼始终没有出一声,没有皱眉头,第三刀捅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生生的哆嗦了一下。

他也是个人,他也知道疼。

捅完第三刀,老鬼随手丢掉刀子,鲜血已经流了一地,他的身子轻轻一晃,嘘了口气。我扑过去,拼命捂住他腿上的伤口,眼泪止都止不住,一个劲儿的朝下流。我把身上的伤药撕开,哗哗的倒在伤口上,伤口太大了,血流的太快,药粉刚撒上去,就被冲到一旁。老鬼扶着我的肩膀,重新坐下去,低头止血上药。

〃你何必这样!〃我哭着对他道:〃我不做什么大掌灯,你和他们争什么!〃

〃水娃,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老子坏了规矩,不自罚,怎么堵人家的嘴。〃老鬼头上的汗顺着已经白成一片的头发里一股一股的流到脸上,对我道:〃老子钢筋铁骨,这点伤,三五天就好,不算什么。娃子,你要记住,男子汉大丈夫,得站着活,被人戳着脊梁骨,那滋味比三刀六洞更难受。〃

我呜咽着,眼泪不争气的一直在流淌,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大掌灯,此时此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让这个镇河镇了半辈子的老头儿能多活几年。

三刀六洞,无声却又充满了震慑,老鬼丢下刀子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宋大武的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但是老鬼已经做到这一步,即便胡搅蛮缠,对方也没有理由。

〃老子犯了规矩,已经自罚,现在,该说说你们几家的事了。〃老鬼慢慢裹着伤,头也不抬的道:〃老子二十四岁镇河,十年之后该谁接班?二十年后该谁接班?轮到自家镇河,畏缩不前,有意逃脱,该怎么说?三刀六洞都是轻的!谁犯了规矩,自己站出来!〃

几个老家伙顿时脸色发绿,谁都不敢再放一个屁,老鬼并不想真的捅谁几刀,看着一群人都不敢说话,接着道:〃老子是七门长门,现在说话,作不作数?〃

〃大哥,作数的,肯定作数。〃宋百义和其他几个老家伙擦着脸上的汗,争先恐后的点头,唯恐自己会慢一点。

〃那就好。〃老鬼停手起身,把我朝前面慢慢推了一下,道:〃老六的孙子,陈近水,七门大掌灯!〃

第三十六章离别之痛

七门大掌灯!

老鬼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睛全部投向我,顿时,身上就好像突然压上了一座山,沉重的要死。时代不同了,环境也不同了,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在无形中变化着,但某些东西,意义非凡,七门大掌灯,就算是个虚名,但同样要让人背负上一个大包袱。

〃是老六的孙子。〃有人道:〃长的跟老六当年的确有点像。〃

〃反正都是七门的子弟,年轻人有活力,脑子好使,我们这些老家伙跑跑腿,其实也是好的。〃

老鬼一声不响,听下面那些人絮叨了半天,我转头看看他,他的脸有点苍白。

〃好了,不要再啰嗦了,下面的小辈都出去。〃老鬼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腿上的上虽然包好了,但是我看着还是觉得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他望望已经不怎么敢作声的宋家两个孙子,又收回目光,道:〃老子和你们说些事情。〃

〃都出去吧,出去。〃宋百义赶紧就赶着下面那些小辈朝外走,随后把屋子的大门关上。唐家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有点点不知所措,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显得茫然。

〃你也坐下听听吧,刚才那两个小王八蛋说的恼人,但有句话还是对的。〃老鬼对那女人道:〃世道不一样了,过去的老陈规该改就要改,唐家还是唐家,儿子丫头,都是唐家的种。〃

几个老辈人坐在一起,这都是当年和我爷爷同辈的河凫子,尽管有的洗手多年,但河凫子世家中的那些秘闻,都藏在他们心里。

〃大哥,事情到底怎么个章程,你说说,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你们跟着大掌灯就好。〃老鬼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我看得出来,他想尽力走的稳一些,但腿上受了伤,由不得他自己。他从窗户朝外面望去,慢慢道:〃老子要出去一趟。〃

我还小,对过去的事知道的不多,所以老鬼这么一说,我暂时还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但几个老家伙心里雪亮,相互看了看,宋百义就试探着问道:〃大哥,你是要到西边去?〃

〃西边就是根,不管行不行,老子要去试试。〃

〃话是没错的,只不过。。。。。。〃宋百义道:〃当年的大掌灯,就是去西边,然后一去不回的,咱们一家人,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但是,要是大掌灯没事,好歹都会回来的。。。。。。〃

我对这些陈年旧事了解的的确太少,是后来慢慢才清楚的。河凫子七门上一代的大掌灯是老鬼的父亲,老鬼年轻的时候被派去镇河,他父亲孤身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大掌灯没有了,七门陷入混乱,接着就散成了一盘沙。

说到底,为了镇河,老鬼丢弃了太多,半生飘在河上,亲爹亲儿子都没有机会再见最后一面。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总想劝他,可是场合不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就不用说了,老子心里有数,你们做好自己的事。〃老鬼看着几个人,道:〃大掌灯还小,上上下下,要靠你们提点,老子一辈子从不谢人,但这次,要替他先谢你们几个。〃

〃这是哪儿的话,都是该当的,该当的。〃

原本,我想从他们几个的交谈中得到一点别的线索,但是几个老家伙心照不宣,很多话都不说透,老鬼交代了几句,事情就算谈完了。实际上,我确实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老鬼要远行,我坐镇在这儿,让七门有个名义上的主心骨,不至于和以前那样散的乱七八糟。

〃大哥,什么时候动身?〃

〃怎么,急着要赶老子走?〃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有那意思。〃几个老家伙赔着笑脸道:〃只是问问,兄弟们要准备准备。〃

〃就这几天,现在,老子要你们做点事。〃老鬼道:〃把王钟请出来。〃

老鬼说的王钟,是河凫子七门历代相传的最重要的一件东西,那是一口很大的铜钟,具体有多少年,谁也说不清楚。这口大钟一直都被珍藏,但其实没有别的用处,唯一能用的,就是七门轮流镇河交接时,大钟抬到河滩,钟声一响,无论镇河的河凫子有多远,都能听到。

几个老家伙有点迷糊,河凫子镇河,那是最要紧的事,如果不到交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敢把镇河的河凫子招回来,他们心里不清楚,但我就忍不住一阵紧张,老鬼刚刚拉了爷爷去顶班,现在又要用王钟招他,只有一个可能:老鬼不再信任爷爷了。

我心里紧张,却不敢说出来。下面几个人听了老鬼的吩咐,马上就去着手准备。老鬼默默坐在原位上,许久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小心翼翼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扶着我的肩膀,站起来,道:〃娃子,走吧,到河滩去看看。〃

〃是不是?〃

〃是。〃老鬼知道我想问什么,点点头,慢慢道:〃老子还是想看看,老六,到底听话不听了。〃

我感觉一阵憋屈,一阵说不出的难过,虽然跟老鬼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愿意让老鬼跟爷爷之间发生什么冲突,无论他们谁受伤了,谁死去了,对我来说,那都是沉重的打击。

但是我阻止不了什么。

宋百义他们几个抬出了王钟,已经五六十年没有用了,巨大的王钟要三两平板车合在一起才能拖的动,上面布满了灰尘和铜锈,我看着这口钟,略略觉得有些眼熟,再一分辨,就发现这口钟和那艘空船上的招魂钟很像。

汛期的河滩都是水,三辆大车拉着大钟,一直走到实在走不下去时才停在齐膝深的水里。老鬼不顾腿上的伤,默默站在水中,眺望着大河。钟声被敲响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角来回跳动了几下,尽管他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和我一样的忐忑。

他希望当年拜把子的兄弟,不会让他太过失望。

活了这么多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心里怎么想,跟现实会怎么样,完全就是两码事。

当年的黄河滩上,老鬼失望到了极点。大钟被连着敲了很多次,一群人守在河滩上默默的等。老鬼就站在水里,谁劝都不听,使劲望着河面,但是河面上始终波澜不惊,那口石头棺材没有出现,爷爷也没有出现。在那时候,我心里就突然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念头,爷爷,他是什么立场?难道排教的那个汉子讲的都是真的?他是七门的人,为什么又要和七门作对?

不由的,我想起了老鬼之前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七门里的人,好坏都写在脸上,谁是什么样子,看看就知道了,惟独陈六斤,像一团雾一样,没人能够看得透。

〃罢了吧。。。。。。〃老鬼在水里站了整整两天,不吃不喝,一直到腿上的伤口被泡的发白发胀,那口石头棺材,依然无影无踪。他好像泄气了,也累了,慢慢的转过身,可能是站的太久了,刚刚一动,老鬼的身子就猛的一歪,差点摔倒在水里。

我赶紧扶住他,老鬼的嘴唇哆嗦着,苍老的好像弱不禁风,他的眼神里茫然,而且失落,他好像在说话,但是声音很低,我扶着他朝回走,听了很久,才听清楚他一直念叨着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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