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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淡淡,带着野花飘散出的轻甜。山坡上三两棵笔直的树,在澄净天空下,舒展新发的枝叶,并排站着,象是前世约好一般。
“你在哪儿啊?孔吉!在哪里?”
长生,一身破烂灰布衣衫,佝偻着腰,每一步都高高抬腿,手里树枝做的拐杖在面前的地面划拉着,模仿盲人倒是惟妙惟肖。
“我在这儿呢!在这儿!你呢?师兄,你在哪里?”
两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童心未泯,玩着小时候就开始的游戏,这么多年,辨别声音的技术也熟能生巧,得心应手,即使隔得再远,只要还有对方的声音,引导着自己的心灵,即使迷途,即使看不见来往的路,也依旧能准确地摸到他的手,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长生的手先是触摸到春风拂起的发梢,放弃视觉的时候,其他感官是异常灵敏的,他下意识地向下搜,摸到了孔吉粗布衣衫,再是他瘦骨嶙峋的肩膀。
“抓到你啦!哈哈!”长生大声笑。
“我也抓到了!”
孔吉跟着喊,声音里吐露着简单纯粹的快乐。感觉长生粗壮有力的手臂绕过他的腰身,在后背温柔抚拍,如同拂面而来的风。
“春天真好,”孔吉舒畅地呼吸,“真暖和。”
“是啊,难熬的日子过去啦!”长生刚说完,肚子“咕噜”叫了两声,饿了,问孔吉,“还剩几个土豆?”
孔吉伸手探到布袋里,摸了一遍,再摸一遍,面露难色,“只剩两个了。”
“两个?”长生挠了挠后脑勺,“总比没有好,走,生火烤一烤。”
孔吉走得没长生快,跟在后面,边走边说:
“今天是十五,市集上应该有不少人,我们去……”
“不去,”长生打断了他,“他们肯定在找你,去了不是自投罗网?”
“哦,”孔吉低低应了,小声说话,带了内疚,“也不能因为我不吃饭吧!”
长生没说话,走得更快了。他们前几天,跟其他几个卖艺的搭了个班,到一个姓李的有钱人家里表演走单绳,怎么知道那个龟孙子色迷迷的眼睛就没离开孔吉。虽然他答应了优厚的待遇,跟免费的晚饭,可长生还是故意失误,提前结束了表演后匆匆离开,结果只分到一袋土豆。另外一帮人受了连累,很生气,说再也不跟他们搭伙了!不搭就不搭!长生想,他就是无法忍受那下流的老家伙用眼光玷污他的孔吉。他的孔吉是干净的,就象冰雪融化的小溪一样,从里到外,比这世上谁都干净。他这辈子只一个心愿,哪怕自己跳进泥坑,也得保住孔吉的纯净温柔。
两个土豆真不多,长生的很快就没了。孔吉吃得很慢,把剩下的大半递给他
“我不饿,你都吃了吧!”
长生推回去,有些生气:
“你成仙了?这几天你吃过多少?”
孔吉低头狡辩, '
“又不用干活,还能怎么饿?”
太阳正当空,春日午后,这么晒着,竟是有些热了。长生突然站了起来,说:
“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去哪儿啊?”孔吉追了两步,站住,见长生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师兄!”
“等着我!”长生边跑边冲他喊,估计孔吉看不清自己,才敢回头。孔吉还站在山坡上,风正穿过他珊瑚色的衣裳,跟肥大的灰绿裤子,单薄的小身板,竟象要给吹跑了一样。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孔吉,长生狠狠地冲着遥远身影挥了挥手,转身奋力跑开。
孔吉的头发在风里乱了,刮着脖子的皮肤,有些痒。长生已经只剩一个小白点儿,他依旧楞楞地站着,等着那渺小的身影,再朝自己归来。太阳西斜,心里开始焦急,不再四处张望,忙着生火,待会儿天黑的话,师兄要看见这里的火光,才能找回来。天还没黑,长生就回来了,兴奋地,老远就喊:
“孔吉!孔吉!快来看,看我捉到什么啦!”
手里拎着两只野兔,身形肥胖,这对饿了几天的人来说,几乎立刻要幻想出烤好以后油而诱人滋味。
“怎么抓的?”孔吉的肚子肆无忌惮地叫起来,“春天的兔子有这么肥么?”
“当然有!肥肥的,才会发情!山那头一堆一堆的,找伴儿交配呢!”
长生说着,在一边处理,他不愿意孔吉做这些事儿,只打发他去把火生大些。孔吉乖乖地去拾了干枝杂草,又拿着瓦罐在旁边的河里打了水,回来时候,长生已经用把兔子收拾好,架在火上烤了。孔吉蹲在火边,满怀期待地,情不自禁就笑起来。
月亮从天边升起来,因为是十五,又圆又黄,跟个大烧饼似的。长生偷看孔吉被火光映红的一张脸,他老实地蹲着,不时往火里添柴。
“看什么?”孔吉转脸,面对着长生,嘴角噙着一丝细微笑容。
“你脸脏了。”
“哪里?”孔吉用袖子抹了一把,“好了么?”
“过来我给你擦。”长生伸出手,孔吉配合地把脸伸过来,他用手揪着袖子,轻轻地揩,“跟花脸猫一样。”
孔吉“扑哧”笑出声,眼睛眯成一条线,弯弯的,跟两个小月牙儿似的,雪白好看的牙齿也露出来,夜色在瞬间蓦然暗淡。
“我们去汉阳吧!”长生说,“那里热闹,凭咱俩的本事,吃饱饭是没有问题!”
“汉阳?”孔吉跟长生不一样,他对未来没有计划,也没什么野心,在他看来在哪里都一样,只要有师兄在身边就好,“好啊,我们挣点钱买面具,可以跳面具戏,把我的脸盖起来,就不会惹祸了。”
长生擦净了孔吉的脸,听他这么一说,轻轻地捏了他的脸颊:
“又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下流坯不要脸!”
肉烤好了,就着热水吃到肚里,久不沾油水的肚子幸福得简直要抽筋了。孔吉把剩下的包好,看来明天也不用愁!火渐渐小了,不需要管,反正天暖和了,就算是晚上,露宿山坡树下也不觉得冷,不用再费心找避风取暖的地方,比冬天是省心多了!
“花好月圆呢!”孔吉说,“跟戏里唱的一样!”
“嗯,下个月圆,就要到汉阳看啦!”
“你去过汉阳么?”孔吉折了草,咬在嘴里,扭头问长生。
长生摇了摇头,“那是王住的地方,差不了。到了那里,挣了钱,要给孔吉买身新衣服,要带你到馆子里,吃顿有酒有肉的饭,要让孔吉享享福。”
“呵呵,不用干活,也有肉吃,我现在不是在享福么?”
长生抚摸着孔吉搭在他腿上的头顶,
“那就享更多的福!”
“福气太多,不会撑到?”
“给孔吉,再多也不会。”
月亮穿过树梢,变小变亮,连那长长的光线,也显得白亮亮。风停了,山坡上荡漾一股青草跟野花搅在一起的味道,自然的熏香,让吃得饱饱的孔吉昏昏欲睡,枕着长生的腿,本来看着月亮缓慢地从地平线蹭到树叶之间,再象抻着懒腰一样,到了天空中央……渐渐地,也不知是低低来去的微风,还是天地间的香甜气息,天为被,地做床,远处传来渺茫的鸟鸣,他沉沉地,陷入梦乡,那里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青草地,他跟师兄正走在阳光与微风之间,那是通往汉阳的路,通往他们向往的自由,和安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