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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秦梁一人,所占势力,就能与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甚至再加上长城军团所属一脉,势均力敌。
看看牛继宗等人的脸色,就知道隆正帝这一步旗,走的有多高明……
苏培盛宣告完旨意,黄沙大军自然又是一阵欢腾。
秦梁等人谢恩之后,钦天监司官林延年满脸喜色上前,道:“启禀皇上,吉时已到,恭请皇上登坛祭天!”
林延年这般高兴,是因为从黎民时分就呼啸大作的巨风,此时已经风平浪静了。
万里碧空无云,秋日高悬。
可不就是良辰吉日。
这说明他这个钦天监司官挑的日子极好。
隆正帝看他的眼神也不如刀割一般了,点点头后,隆正帝眼神扫了一圈,在东宫身上顿了顿,却又移开,落在忠怡亲王赢祥身上,道:“十三弟,随朕登坛。”
“哗!”
一片哗然。
赢祥更是连忙拒绝,道:“皇上,这如何使得。”
陪皇帝封禅祭天者,除了东宫太子,还能有何人?
赢祥自然不敢,也不愿出这个风头。
隆正帝却不容拒绝,上前拉着他的手,道:“可当朕手足心腹者,唯十三弟一人。”
说罢,将西域水土交给赢祥,让他持着,一起往祭坛上一步一阶走去。
这时,按照章程,除却礼乐声外,当由孔孟二家家主,并桐城四老,及所有太学和国子监学生,还有都中士子,一起诵读华彩文章,以祝盛世。
万众瞩目下,孔继宗、孟言,并桐城四老,率领数千士子书生,站于祭坛之下正中。
先齐拜上天。
而后……
孔继宗请出圣人孔子牌位,孟言清楚亚圣孟子牌位。
再拜孔孟先圣。
这……
已经和预备的不同了。
百官之首张廷玉眼神一怔,面色微变。
而后,所有人,便听到桐城四老,以苍迈的声音高声道: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一刻,所有人霍然色变!
九百九十九阶祭天坛,只行至了十余步的隆正帝,步伐凝住,缓缓转身。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
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
数千太学及国子监和都中士子书生们,昂首挺胸,高声奉读道。
这一刻,原本平息的大风,骤然再起。
所有人,从心底深处,感到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
待士子书生读完那篇名传千古的孟子言后,桐城四老之首顾千秋老人一步站出,老躯如苍松,傲视祭坛上,身子凝固住的隆正帝,苍迈之声再起: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不奉弑君谋母,倒行逆施之贼也!”
随着顾千秋的话音落地,身后再传来数千士子激昂的读书声: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噗!”
一缕殷红,缓缓从隆正帝口中流下……
……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十月十八 (三)
“皇上……”
看着隆正帝嘴角那抹触目惊心的殷红,惊怒中的赢祥心忧的唤了声。
他明白隆正帝为何会吐血,不是因为畏惧愤怒,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伤心,悲愤。
隆正帝不是昏君,他为了天下万民,殚精竭虑。
有哪个皇帝如他,空置着偌大的宫殿,只住在上书房内,一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其余的光阴,都交给了国事。
要知道,这不是一日两日,而是长年累月啊!
连他这个半步天象的绝世高手,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可隆正帝却甘之如饴。
有哪个皇帝如他,身为天下至尊,可一日三餐,却俭略的还不如臣子家。
只因为天下遭灾,黎民罹难,虽有万种美食,也难以下咽。
赢祥知道,隆正帝没想过会得到文官的认可,甚至也没想过得到宗室和勋贵的认可。
但他以为,他会得到天下万民,得到真正有德行的人的认可。
这也是隆正帝听说桐城四老,愿意进京为他祝贺时,欣喜若狂的缘故。
可是……
在他收复了西域,建立了可追秦皇汉武之功业时,在他就要祷告上天之刻,这些代表天下万民民心民意的人,却站出来,以“成仁取义”不畏惧满门抄斩的姿态,傲视他这个帝王,骂他为“倒行逆施”之贼!
这才是隆正帝呕血的原因。
心痛,心碎,心寒!
莫说隆正帝,连赢祥都为之愤怒!
这些耋耄老人,这些德行昭著名满天下的睿智之人,难道眼睛都瞎了吗?
难道,他们就看不到天下万民的变化?
今年一整年,天灾不断。
大旱造成数省绝收,黄河长江又齐齐泛滥肆虐。
可因为朝廷的努力,终究没有死太多百姓。
甚至到了现在,绝大部分流民,都重回故土,安居乐业。
熬过今冬,明年将会是一个好年份。
这难道不是功德?
为何他们会如此苛待一个一心为民的帝王?
赢祥怔怔的看着下方须发洁白的顾千秋,思之不通。
……
顾千秋的话,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欢呼声顿,礼乐声止。
唯有烈烈风,和数千士子书生的诵书声,回荡在天地间。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唯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何其大义凛然,不畏生死。
却也如一道道利箭,射向了祭坛上的隆正帝。
欲将他万箭穿心!
“先生!!”
文官之首,当朝大学士,内阁次辅张廷玉,满脸震惊不信的看着顾千秋,声音嘶哑的喊出声。
他是顾千秋的得意弟子,他与顾千秋情同父子。
所以,他才能在此盛事中,请得顾千秋出面,以化解隆正帝与士林文人间的矛盾。
在顾千秋点头之时,他欣喜不已。
而顾千秋,也将他愿意出面的理由说的很明白:
当今陛下,爱民如子,为明君也。
可谁又能想到,德高望重的顾千秋,会说谎,会欺骗。
“衡臣,你可还记得,当日你拜入我门时,为师教你的第一句话?”
顾千秋一身浩然之气,丝毫不愧,目视张廷玉,高声问道。
张廷玉闻言,面色沉重,缓缓点点头,哑声道:“先生教弟子,若学学问,先学做人。
而何为人?
一撇为忠义,一捺为仁孝。”
“那你可学会如何做人?”
顾千秋问道。
张廷玉眼中噙泪,面容痛苦,道:“先生之言,弟子无日不敢忘啊!”
顾千秋闻言,白眉一竖,厉声道:“你不敢忘?那你可还记得太上皇待天下之德,待你之恩?那悖逆……”
“先生!!”
没等顾千秋再说出难听之言,张廷玉痛苦之极,跪倒在地,道:“先生,是您亲口所言,陛下爱民如子,是明君啊!”
顾千秋冷笑一声,道:“若非如此,老夫又如何能在皇天后土间,在天下万民前,斥此狼心狗肺之昏君!!
他以为,靠着屠戮忠良、穷兵窦武,就可封禅祭天,就可为所欲为,掩盖他的滔天罪行?
简直是荒谬!
大道行于世间,尔岂不闻:天地有正气!!”
“善!”
其余三老,齐声称赞。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
随着四老齐声诵读,其身后的数千士子书生,也齐齐诵读起这首《正气歌》。
不止如此,就连许多本站在文官队伍中的官员,也开始满面激昂的附声诵读。
站在数十步祭坛台阶上的隆正帝,看到这一幕,面色愈发惨白,细眸泛红。
心里喃喃道:他们有正气,那朕又算什么?
千古之后,世人又该如何评价朕的功过?
桀纣之君?
无道昏君?
更加让他悲伤的是,那上千本该主忧臣辱,那些食君之禄的大臣们,除了一个张廷玉外,竟没一人站出来,替他辩解两句……
看看宗室诸王吧,看看他们面无表情的脸上,眼中是何等的激动,激动他这个皇帝丢人现眼,遗臭万年。
看看武勋亲贵们,他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漠视他这个帝王受辱,无动于衷。
再看看那些文臣百官,他们……他们甚至都在无声的诵读,一起当面批判他这个无道昏君。
从三皇五帝至今,有哪一个帝王,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噗!”
“皇上……”
看到隆正帝口中溢出不断的殷红,赢祥心焦如焚,道:“皇上,臣弟这就下去,带兵先把他们抓起来。一切,都祭天之后再说吧。”
隆正帝闻言,惨笑一声,道:“十三弟,那些,可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和整个神京的读书人啊。
他们的门生,遍布天下。
他们的父辈,皆为朝中重臣和勋贵。
抓了他们……
朕为天下敌。
父皇,这就是你的后手吗?”
隆正帝眼前,似乎出现了幻影。
那个虽不高壮,却身形如天的白发老人。
赢祥听到隆正帝之言,面色一变。
却又不能干耗下去。
今日一事若无法善终,隆正帝威严将丧尽,还有何面目,做这天下共主?
……
“先生,您若对陛下有建议,待今日事毕,再入宫面谏岂不更好?
先生,您先下去吧!”
张廷玉苦苦相求。
他不是软绵的性子,在追讨国库欠银期间,他亲自动手杀的人都超过一手之数。
可是,他此时面对的却是天下文宗,德高望重的大儒,更是他的恩师。
他只能跪地相求。
顾千秋却笑的极洒脱:“今日来,老夫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顾家此刻满门戴孝,三十六口人,除却老夫外,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三十五口棺木。
顾家一门皆读圣贤书,皆知春秋大义。
为圣道而死,死得其所。”
“先生……”
张廷玉苦痛难当,却一个字再也劝不出。
顾秋秋算是殉道者,他们应该自知,仅凭如此,虽能落了隆正帝的面子,却动摇不了他的皇位。
所谓吾以吾血荐轩辕,匡扶圣道,是他们最崇高的荣耀。
这样的人,又如何会轻易退却?
张廷玉技穷矣。
周围百姓们的议论声纷纷响起,指指点点。
有心怀叵测的官员,在不断怂恿年轻官员,让他们去站在士子队伍里,壮大书生们的声威。
宗室王公们在看笑话,等待机会……
而武勋亲贵们,漠然不动。
看着这一幕幕,张廷玉心都在滴血。
这般下去,如何得了?
……
祭坛下方最近之处,原本候在此处的大明宫总管苏培盛面色骇然的看着这突然惊变的一幕。
再看看站在祭坛上摇摇欲坠呕血的隆正帝,和跪地哭求却毫无用处的张廷玉,苏培盛心里一阵阵发寒,更心急如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要出大事的!
若不是张廷玉三番五次将顾千秋的话截住,说不准他会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真真是疯了,这些人真真是疯了!
他们连阖族的性命都不要了。
难道他们以为,闹到这个地步,他们这些人能落到什么好?
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绝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
可是,该让哪个来救场呢?
十三爷要是没陪陛下上祭坛就好了,有他在,总能想法子。
可十三爷为何现在还不下来?
张廷玉……
张廷玉也没法子了,不止张廷玉,所有那些文臣,都不会有好办法。
他们毕竟是读书人,奈何不得那四个名满四海的文宗。
更何况,孔家和孟家两家家主,还摆出了孔圣和孟圣的牌位。
谁敢在二圣面前压人……
宗室就更不用指望,别的不说,刚出了大风头的皇五子赢昼,此刻吓的连话都不敢说,指望他出头,怕是要帮倒忙。
可是除了他们,还能找谁?
听着那声声不息、愈发宏大的诵书声,苏培盛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仿佛那不是诵书声,而是催命魔音般。
他强忍着头疼,目光又移向一边,寻求助手。
武勋亲贵?倒是可以出面的人物。
他们的富贵皆来自沙场,不需敬孔圣。
可是……这段日子以来,陛下明里暗里在打压武勋。
比如,奋武侯府。
甚至包括这次晋秦梁为国公和太尉。
要知道,秦梁与都中勋贵,大多不合群。
武威侯府,也少与其他勋贵府第来往。
晋升秦梁为国公,成为武勋之首,便是在给其他所有勋贵难看……
再者,前段日子还抄了不少勋贵的家。
大秦开国百年来,这些勋贵们联姻结亲,早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了,七连八连总能连上亲戚,这是一仇。
还有为了安顿流民百姓,又逼迫一些大贵族卖了许多田庄土地,这又结一仇。
如此一来,勋贵中心怀怨望的不知凡几,想让他们出头,根本不用想。
臣子们还需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世代富贵的勋贵们却根本不用担心。
只要不犯大错不谋反,不管换谁当皇帝,他们家族都能世享富贵,何须出头去得罪那些大儒。
况且,就算他们肯出头,也没几个能抗的住天下文宗和满神京的读书人啊!
不,有一人可以!
苏培盛扫过勋贵队列的目光忽然一亮,落在那个年轻的身形上。
身负荣宁二公之望,自身又建立下无数惊天动地的大功。
真论起来,刚刚晋升为国公的秦梁,都是受他的恩惠。
整个武勋一脉,都呵护着他。
虽无一兵一卒,却能影响到至少五大军团。
这样的潜在影响力,绝对能扛起此事!
只是……
想起最近这位主和隆正帝闹的不可开交之事,苏培盛就头疼不已。
以这位主的性子,怕是……
就在苏培盛犹豫不决时,忽然听到耳中的诵书声一变:
“孟子曰:‘王何卿之问也?’
王曰:‘卿不同乎?’
曰:‘不同,有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
……”
听到这里,苏培盛真真汗毛都炸了起来。
眼睛里满是骇然惊恐之色。
因为,这篇文章摘自《孟子》章句,“齐宣王问卿”。
也正是这一篇,被数代帝王,斥为大逆不道,使得孟子后人地位远不及孔圣之后的缘故。
因为这一篇中,有一君王痛恨至极的“歪理邪说”。
那便是: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
此时此刻,这些书生们在此百官万民前,读此章句。
他们是想废帝吗?
这背后,到底是何人在操纵?
根本不敢再往深处想,哆嗦着身子,苏培盛便快步走到了勋贵队伍边,一直走到最前……
“宁侯!”
见贾环目不斜视,好似没看到他的到来,苏培盛弓着身,哀声唤了声。
看了半天大戏的贾环,转过头,看着苏培盛,道:“苏公公,有何指教?”
想着当初贾环总是亲切叫他一声老苏,苏培盛心里难过之极,可此时此刻却不是难过之时,他老脸上挤出笑容,眼神中却满是哀求,道:“宁侯,还请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帮陛下一把吧!”
“混帐贱婢!”
苏培盛话音落地,贾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后面传来一道厉喝声。
只听声音,贾环就听得出,这是温严正的声音。
心里一声叹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现世报来的太快……
温严正看着苏培盛厉声道:“内侍焉敢干政?你想害得贾环被天下万民唾骂吗?”
苏培盛闻言,面色煞白,老迈的身躯瑟瑟发抖,他不敢反驳温严正,只是看着贾环,如泣血般唤了声:“宁侯啊!”
这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