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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会儿婶婶打发人去告诉薛家人,日后婶婶就在这边落脚,颐养天年了。
给他们明言,就说我贾环不喜欢他们。
日后除了年节给婶婶请安外,他们少往这边靠。
另外,这一次我看在婶婶的面上,给他们一个便利。
让他们背后的人,明日巳时初刻,来慈园寻我。
告诉他们,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薛陈氏闻言,面色登时带上了感激,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外面蹬蹬蹬传来一阵脚步声,外面的丫鬟许是没拦住,一道身影跑了进来,对着贾环上气不接下气道:“三爷,不……不好了,甄家有位大爷,闹上门来了,嚷嚷着要见三爷哩。还说,是咱们占了他家的宅子……”
贾环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没理会,看着来人没好气道:“小吉祥,这里有长辈,也看不到?
还不快过来行礼。
你和你琴儿姐姐不是很要好?
这是她娘亲。”
小吉祥闻言,喘匀了气后,忙跪下行礼拜道:“小吉祥给……亲家母?”
眼睛瞄向了贾环。
贾环失笑道:“同我一般叫婶婶就好,也不知多读点书。”
一旁,薛宝钗薛宝琴二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强忍着笑意。
小吉祥嘿嘿一笑,道:“以后和三爷一起读书……”说罢,又对薛陈氏道:“小吉祥给婶婶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吧!”
薛陈氏一迭声的叫起后,仔细端详了番,笑道:“我在江南时都听说过姑爷有个极宠的丫头,如今一看,果真是有大福气的。”
小吉祥被说的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贾环起身道:“一会儿我打发人做些北边名菜送来,婶婶也尝尝。小婿另有琐事,暂就不作陪了,婶婶见谅。
得空了,再来陪婶婶说话。
只望婶婶在家里不要客套,有想吃的想顽的,尽管给琴儿和宝姐姐说就是。”
薛陈氏忙道:“姑爷自去忙你的吧,咱们一家人多咱时候都能说话。
我必不外道。”
贾环笑着应了,又与薛宝钗、薛宝琴姊妹们招呼过后,便带着小吉祥往前面赶去了……
甄家,唉,甄家……
……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风起
慈园,惠安堂。
本是甄家前厅待客之正堂,肃然堂皇。
如今,却是酒气冲天。
不过想想也是,但凡甄清醒些,也不敢跑到慈园内闹事……
若没有甄玉之事,贾环最多不过派人送他回府,见都不见一面。
可如今……
总要说清楚才是。
不过,他自然没有兴趣与一醉酒之人说话。
一边安排人看住叫嚷不休的甄,一边派人去甄家,接甄应嘉来说话。
……
“世叔。”
待甄应嘉得信,面色难看的匆匆而至后,贾环却头一次迎出了门,拱手行礼请安道。
甄应嘉许是没想到能得到如此礼遇,面色稍缓了些,叹息了声,道:“宁侯,给你添麻烦了。”
目光落在旧园,甄应嘉眼神复杂的难以名状。
甄家三四代人,六十多年都住在这里。
如今,却已换了主人……
贾环温声道:“世叔,唤小侄环哥儿便是。本是世交,又是老亲,世叔是长辈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里面请吧。”
甄应嘉无言的点点头,跟着贾环进了惠安堂。
曾经无数次,他在此宴宾客……
等二人进了惠安堂后,就看到醉意熏然的甄,一身劣质酒臭味,伏在一张几上,业已睡去。
甄应嘉看到此幕,又愤怒,又悲凉。
贾环道:“世叔坐。”
甄应嘉再叹息一声后,寻了一客位,缓缓落座。
贾环笑道:“世叔,不是小侄鸠占鹊巢,小侄也不过在此暂歇一段时日。
待江南事了,还会回京的。
原本是在贾家荣宁街老宅里住,京里陛下担心老宅年久无人住,没了人气,便将甄园暂借与小侄。”
甄应嘉闻言,苦笑道:“纵然他给了你,也算不得鸠占鹊巢。这里本是太上皇敕命建造,与老夫人养老的。
甄家当明白,这是给老夫人的,不是给甄家的。
如今老夫人去了,天家收回去,也是应当的。
可叹甄家一些人,至今还弄不清自己的位置……”
贾环点点头,道:“世叔果然是明白事理的。
小侄本想忙完这摊子事,再去给世叔请安,顺便说说话。
世叔是长辈,本没有小侄说话的地方。
不过小侄受过太夫人大恩,虽然太夫人只托小侄照顾好四妹妹,可四妹妹心系甄家,放心不下。
甄家若有闪失,她也过不好,小侄也就辜负了太夫人所托。”
甄应嘉闻言,想起嫁入宫中,地位尴尬堪忧的幼女,心中隐隐作痛。
贾环并不客气,直言道:“原本小侄已经与陛下谈好,因为东宫问题复杂,甄家四女不再适合入宫。
可既然四妹妹为了甄家,一心想要入宫,小侄就无法强拦。
既然四妹妹为了甄家这般苦心,甄家也当懂些道理才是。
陛下有旨意,命甄家去京城落脚,缘何世叔还不动身?
若是恶了圣意,逆了圣心,日后怕种祸不浅。
小侄还听闻,甄家四处活动,寻遍江南诸官,想求情留在江南。
可甄家怎地不想想,江南最高官位,也不过两江总督黄国培。
你问问他,可有胆量给陛下上书为甄家说情,让甄家留在江南?”
甄应嘉被贾环说的面红耳赤,因为不止甄,连他都不愿进京。
他倒不是留恋江南富庶秀丽,只是觉得仕途富贵既然无望,不若留在江南文华之地,诗礼耕读传家也好。
贾环听他这个借口后,嗤之以鼻。
道:“世叔,甄家当初号称江南第一家。纵然总督巡抚上任,也必先拜会甄家。
甄家座落江南一甲子,根基支脉无处不在。
历朝历代,除却前明徐家,还有哪个家族能有甄家这般富贵绵长过?
又如何让当今陛下放心?
要知道,甄家上下,也只有世叔一人想着安分度日,诗礼传家。
其他人,怕都不是这个心思呢。”
甄应嘉闻言,眼神痛苦,道:“如今,怕是我也做不得他们的主,当不得他们的家了。”
奉圣夫人一去后,甄应嘉老好人的性子,彻底压不住甄家各房。
如今,哪还有人肯听他的?
都是围着他要银子要宅子的。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世叔,人要作死,您又何必要强拦着?
愿意随世叔北上的,世叔您带着去就是。
不愿走的,就留下,自有人与他们清算!”
甄应嘉闻言,面色一变,眼神隐隐惊慌骇然道:“还要清算?”
贾环摇头道:“总有人看不清这世道,爱拿着旧皇历胡说八道,这种人被清算也是应当的。
世叔却不用担心,等世叔合计好,哪些人愿意北上后,就打发人来告诉小侄一声。
小侄去寻一条好船,只载世叔一家,前往长安都中。
到了神京,也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
小侄早就打好招呼,只要甄家耕读度日,就没有任何人敢欺负到甄家头上。
生计宅子自然也不用愁,小侄已经在朱雀门外善和坊,安排好了一处二进宅院,还在城南置办了座三百亩的庄子。
不是小侄小气,不舍得拿出大宅子,只是……
总要等宫里那位气平后才使得。
世叔,您说呢?”
甄应嘉闻言,满脸感慨羞愧,道:“怎好用环哥儿你的银子去置办家业,这如何使得?甄家还能……”
他想强撑,却撑不起。
甄家的近况,真的已经糟到了极致。
尤其是前几日传来都中的旨意,要甄家即刻进京。
自那起,连寻日里还愿意接济甄家的最后几家旧交,都断了联系。
唯恐担上干系,恶了宫里那人。
若非如此,甄也不会去喝廉价低劣的劣酒后,连慈园闹事……
贾环笑道:“世叔,算起来咱们也是自己人。
小侄曾受奉圣夫人大恩,何况还有四妹妹的关系……”
甄应嘉自然想不到贾环和甄玉能有什么,只以为甄家再次受奉圣夫人的遗泽,一时间红了眼圈。
论起来,他倒是比贾政还要纯粹的读书人。
贾政尚且在朝中打熬了这么些年,光耳濡目染也能知不少俗世。
甄应嘉一辈子都在江南,始终被人哄着捧着奉承着。
奉圣夫人在时,他在江南一言可定乾坤,纵然总督巡抚都轻易不会违拗他。
如此,他又何须去懂什么世道艰难?
然而一朝天下变色,甄家失势,他也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又说了几句后,贾环打发人,将这对颓败无助的叔侄俩送了回去。
……
翌日清晨。
慈园后花园内,又是一望无际的千娇百媚。
那一二千年轻姑娘们,都褪去了花红柳绿的锦衣,换上了素净的细棉布裳,也都未盘头簪发,全都将头发扎成一马尾束在脑后,沿着玄武湖畔跑步。
一个个面色潮红,娇喘吁吁。
吐出芳香,氤氲成团,凝集在慈园上空……
贾环带着家中一众女子,在半坡平地上打完拳做完晨练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这套拳法是董明月和公孙羽合力完成的简单版,以五禽戏为底,又发展改良了些。
时间仓促,如今她们只能做到这一步。
但好在现在大家都还年轻,活动开筋骨就好。
真正能改变造化的武功,董明月和公孙羽二人,还要许多年月来摩挲。
打完拳后,尤氏就笑眯眯的带着香草,也就是曾经的秦可卿,离了去。
昨夜,贾环宿在她们屋子里……
其中不可描述之禁忌刺激,让尤氏有了开张吃三年的幸福感。
直到今晨,她面颊上依旧残留着满足的余韵。
家里女子多已是过来人,又怎会看不出名堂来?
若是换个旁人,定然羞赧的无法见人。
可尤氏的心态却很好,她早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众人的嫂子了……
即使家里人都因此,失去了平日里对她的尊敬,可也没人当面嘲讽她什么。
顶多,不给贾环好脸色看罢了……
只这样,尤氏就很满足了。
她从未幻想过有朝一日贾环那些女人能接受她,只要不打压辱骂她,她就能安分度日。
她今年才三十出头,无儿无女,一辈子还有许多年甚至几十年的光景。
荣华富贵的生活中,再能偶尔得到一些垂爱,她别无它求。
秦可卿,大概亦是如此。
二人这般乖觉的模样,倒让家里其她人更不好说什么。
只拿一双双眼睛,恼火的瞪向贾环。
忒也不像了,一个是嫂子,一个是侄儿媳妇,虽说都是三代以外的,放在后世都不违法……
可到底难听的紧。
再者,难道家里没女人吗?
贾环耷拉着眼皮,厚着面皮,任凭各种刀子眼神割也割不透……
等到休息罢,就灰溜溜的跑了。
虽然狼狈,可有些事总算在家里亮明白了,不用担心日后再生是非。
等他跑了后,赢杏儿才对气呼呼的林黛玉等人笑道:“罢了,不算什么大事。
咱们这样的人家里,难道还能少了这些事?
说句公道话,这方面环郎其实已经做的极好了,从不在外面招惹乱七八糟的女人。
以他的身份地位,真要贪色,要多少没有?
园子里就有一二千。
至于那两个……
左右是见不得光的,我瞧着也都是知道分寸的,不会争抢闹腾什么。
平日里也不和咱们挤在一起,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只当没这回事。
就当你们养的暹罗猫儿,打了回野食。”
“噗嗤!”
本来一直沉着小脸儿的林黛玉,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赢杏儿替她理了理鬓角处的一撮碎发,笑道:“回头你们可别和他闹,他在江南的布局到了要紧时候,万千事业压在他一人心中,重比江山。
此事做好,家里再无干碍。
若做的不顺……他会很失望。
所以,家里都懂事些,知道了?”
林黛玉、史湘云等人闻言,似找到了贾环浑来的缘由,一时间竟心疼的红了眼,纷纷点头应下……
见众人都听进心里去了,赢杏儿淡淡一笑,站于半山前,负手而立,看着缥缈浩荡的玄武湖,及远处泛着光泽的紫金山,眼神深幽。
……
ps:赢杏儿这样的老婆,给我来一打!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谈判
今日一早,金陵城太平里南,太平门外,就云集了一长溜一眼望不到边的车轿。
打天还没亮,车轿就云集于此了。
这么多人,却没有一家敢喧哗的。
全都静悄悄的排于太平门外。
这一幕,让太平里的百姓们看到了纷纷咋舌。
太平里的百姓,早年间都阔过,眼界不低。
他们认得出,那些车轿上各个家族的符号。
金陵陈家、扬州李家、苏州赵家、镇江胡家……
这些家族,都是江南最有名的百年老族。
从前明起,家中就做着生意,供族中子弟读书。
几百年来,或历经起伏,但最终都能东山再起,屹立不倒。
这样的家族,在官场上都有跟脚。
所以,对寻常百姓而言的破家县令、灭门府尹,对他们来说,只是流水的客官罢了,根本不惧。
相反,这些官来到了江南,首先要主动与他们交好,才能做的好官。
纵然两江总督上任时,都做不到让这些巨室家族,老实到这个地步。
甄园里住着的人,果真了不得啊!
太平里的老人们,还是喜欢将玄武湖畔的园子,称之为甄园。
时间,一点点流逝。
从卯时,到辰时,最终,到了巳时。
太平门,依旧紧紧关闭着。
但也没一人敢乱动一下,更无人敢上前去叫门。
依旧静静的等候着。
旭日初升,阳光照在车轿外仆役的身上,可见他们的外襟多已被朝雾打湿。
“吱……呀!”
百年老城门,终于在众人的期盼目光中,缓缓打开。
这一刻,门外如同雕塑的车马仆婢,一瞬间都变得生动起来,重新恢复了活力。
仆婢们躬身打起车门或是轿帘,请在里面候着的各家老爷下车或是落轿。
亦都是井井有条,纹丝不乱。
各家纷纷将带来的礼品车辆拉起,礼单备好,准备进门。
然而一队宁国亲兵却持戈而至,为首头领博尔赤面无表情的将诸家族随行仆役全部拦下,只准家主带一人同入。
饶是各家家主都是老于世故之人,可看到这幅金戈铁马的肃煞做派,也不禁个个心里打鼓。
唯恐一会儿惹怒那人,被当场干掉……
但无论如何,到了这会儿,也没有再转身走人的道理。
一干平日里行动处便有车马软轿伺候的员外老爷们,此刻,却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随着一队宁国亲兵入了太平门,直至惠安堂。
……
今日进入慈园众人,往年里其实多也曾进入过这座园子。
只是今日的心情格外不同。
好似都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个个心里都在盼着,那位从都中长安来的少年权贵,胃口能小一些。
但多数都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然而情况,与他们想象中的,终还是有些出入……
原本以为会吃相难看,用顶级权贵的威严尊贵压倒他们的情况,并未出现。
一二百人进入惠安堂时,只见一眉清目秀,青衣常服的少年,安坐于惠安堂主座上,正端着茶盅喝茶。
看到众人入内,还点了点头……
平常,却又不失贵气。
然而这一淡然的气度,在众人心中,却比盛气凌人更让他们心中凛然。
“吾等参见宁侯。”
满满一堂宾客,躬身行礼。
这些人身上都捐着带品级的官位,虽都是虚职,但也可享受相应的待遇。
不用以白身跪拜。
贾环放下茶盏,扫过一眼后,眉头轻挑,道:“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方直起腰身。
就听贾环没有一丝客套话,开门见山道:“你们家中子弟,行事狂妄无礼。
胆大包天,冲击本侯行辕,还口出不逊,辱骂本侯。
论理,当有国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