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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人格裂变的姑娘 [美] f·r·施赖勃-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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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这些化身所作所为完全合法,他们总是把她打算做的事或已经开了头的事随心所欲地继续下去,或肆意加以改变。结果,他们总是旗开得胜者,而她总是灰心绝望。
  在西碧尔从费城归来后一个月的一天,医生对西碧尔说:“我把佩吉·卢和佩吉·安的谈话录了音。你听到她们在费城所做的事,会如释重负的。”医生故意装成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非常担心那一直严词拒绝听录音的西碧尔如今仍不会同意。
  西碧尔吓得连瞳孔都放大了。
  “怎么样?”医生问她。
  西碧尔没有应声。
  “西碧尔,这可能是心理分析的一个转折点。”
  “我看不出来,”她嗓音嘶哑。
  “你了解这些化身,就可以把他们变作你的一部分,就可以把他们的经历变作你的经历,把他们的记忆变作你的记忆。”
  “我不需要。大夫,你为什么要折磨我?”
  “如果你患的是肉体的疾病,你总不会把帮助你克服危机从而使你康复的处方笺撕成碎片吧。”
  “我觉得你的比喻并不贴切。”
  “比你所理解的还要贴切,”医生坚持不让。“这些化身是疾病的症状,而不是疾病本身。你只有向这些化身靠拢,才能走向正常的生活。”
  西碧尔苦笑起来。“听起来很容易,”她说。“可是,大夫,你我都明自:所谓容易,实际上适得其反。”
  “谁也没有说是容易呀,”医生答道。“但我敢保证:如果你不愿同他们了解和接触,你的康复将十分困难。”
  “费城之行已向我证明,我永远不会康复,”西碧尔阴郁地说。她离座站起,走向窗户,心不在焉地朝外观看。
  “西碧尔,”医生叫她,“抗拒治疗没有好处。”
  “又是那讨厌的词‘抗拒’,”西碧尔一边说着,一边朝医生转过身来。
  “不过,所有的病人都进行抗拒,”医生安慰她。
  “可是,我不是一个病人,”西碧尔撇嘴道,“我是众多的病人。”在“众多”二字上读音过重,使人惊心动魄。“起码这是你对我讲的。我看我得倾听并面临这样一个事实…我是一个畸形的人罗。”
  “西碧尔,西碧尔,”医生说,“你在曲解事实。那些化身是你的一部分。我们的人格都有各个不同的部分。你不正常之处不在于此,而在于人格的分裂,在于记忆缺失,在于可怕的精神创伤。正是后者产生了许多化身。”
  “我不愿见他们。我干吗非见不可呢?”
  “我早已把理由跟你讲过了,”医生坚持道。“我再说一遍:因为听一听确实有好处。这是为康复而采取的关键步骤。”
  西碧尔沉默了。医生知道:目前的情况比原先料想的还要困难得多。“这一步终归是要走的,”医生极力劝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现在进行呢?归根结底,是你答应我录音的。又不是单单为我。”
  “我害怕,”西碧尔说。全身一阵哆嗦。
  “听一听,会减轻你的恐惧。”
  “听了以后,能不能不再昏过去呢?”
  “最终来说,是这样,”医生斩钉截铁地说。“你对化身的了解越多,你们融合成一个人的前景就越加光明。”
  西碧尔颓然倒在椅中,两眼盯着医生,瞳孔越发散大了。她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作好足够的准备,才耳语般地低声道:“好吧。”
  医生从长沙发椅旁的椅子中站起身来,打开写字台抽屉。她一手拿着一盘录音带,一手放在录音机上,眼睛瞧着西碧尔。“开始放吗?”医生问她。短暂的沉默以后,西碧尔点了点头。
  医生的双手在录音机上操作。两盘轮子②转动起来了。缩在长沙发椅角落中的西碧尔想道:“这两个轮子向我滚动过来。”
  录音机放声了。“我听见化学实验室里有玻璃碎裂声。它使我想起卢鲁和盛放泡菜的玻璃盘子。我只好同西碧尔一起朝门口奔去……”
  “我母亲的说话声,”西碧尔尖叫起来,“你怎么弄到我母亲的话声的?”西碧尔朝窗户冲去。一时间,医生以为西碧尔变成了佩吉·卢。但当录音机里说着“……并同她一起走到电梯那里”的时候,西碧尔的说话声显然是她自己的,而且没有佩吉·卢现身时所伴有的肉体变化。西碧尔还在尖叫着:“这是我母亲的说话声。把它关掉。我受不了。你要把我逼疯了。我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
  医生按掉了录音机。西碧尔从窗户那里走回来,坐到椅上,目光茫然直视。
  “这不是你母亲的说话声,”医生平静地说道。“这是佩吉·卢的嗓音。我再放下去好吗?”虽然西碧尔没有对答,医生仍按下了放声的机纽。
  佩吉·卢的话声继续下去:“我能感到西碧尔紧紧抓着我们那带拉锁的文件夹。电梯迟迟不来,她都急疯了。我取而代之。跨进电梯的是我。不错,是我!”
  “这是什么意思?”西碧尔狂乱地问道。“把它关掉。”医生依言关掉录音机,“我们的文件夹,”西行尔一边来回回踱步,一边低声说话,“她以为自己同我共同占有哩。噢,威尔伯大夫,威尔伯大夫,我怎么办?”
  “听录音,”医生要求道。轮子又转动起来。
  “我离开实验室,”佩吉·卢继续说着,“因为我不愿为玻璃碎裂而受到责备。我没有打碎它。不,我没有打碎。而且在卢鲁说是我打碎的时候,我也没有打碎过。但那一次,我受到责罚。是的,我受到责罚。这是不公平的。”
  “关上,关上录音机,”西碧尔恳求道。在随后的一阵寂静中,被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所压倒的西碧尔柔声说了起来:“多少年多少年了,我一直没有想起过那个泡菜盘子。但我现在想起来了。打碎盘子的是卢鲁,可是受母亲责罚的是我。不过,这个佩吉·卢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佩吉·卢是你的一部分。她保护你对付你因无故受罚而产生的愤怒,”医生答道。
  “我不用她来保护。我不愿同她发生任何关系,”西碧尔尖锐地说。
  “西碧尔,”医生告诫道,“你处处抗拒,对你没有好处。”
  “又是那讨厌的词‘抗拒’。”西碧尔想笑一笑,没有笑得出来。
  “正因为那泡莱盘子,佩古·卢便到处打碎玻璃,”医生解释道。
  “好吧,但愿她就此住手,”西碧尔厌烦地回答。“佩吉·卢打碎什么,我就得赔偿什么。我赔不起。”
  “我们清除了与那泡莱盘子有关的精神创伤时,佩吉·卢就会住手了,”医生说,“当你能够以自己的名义发怒时,佩吉·卢就会与你融为一体了。再听下去好吗?”医生打开录音机。佩吉·卢的话音又响了起来。
  “化学实验室里的味道难闻,但很有意思。它使我想起威洛·科纳斯的老药铺。我们刚从农场回到家,西碧尔的母亲就在那老药铺找到了我们。我都气疯啦,我只好离开。”
  “停一停,求求你,”话音透着狂乱。
  医生依言停下。西碧尔在寂静中低语道:“老药铺,我想起来了。泰勒老大夫,音乐,奇妙的音乐。”一时沉浸于回忆之中,西碧尔比较平静下来。
  医生趁机解释道,“瞧,佩吉·卢分享你的记忆。她还有一些记忆,你由于记忆缺失而一无所知。等所有这些记忆都回归于你时,我们就可以朝着使你们融为一体的目标大步前进。”
  医生又打开录音机。佩吉·卢继续说道:“当我先坐地铁,后乘火车去费城时,我一路上想:西碧尔不会去做我想让她去做的事的。我要钱去买美术用品,她却说我们需要钱去交实验费。我是喜欢化学的,但西碧尔在搞化学公式上的辛苦劲儿使我都要急疯了。如果我拿乘法运算去帮她的忙,她用不着那么费劲。我在学校里学过,而她没有学过。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帮她。但我不愿意。我愿做我自己喜爱的事。我去费城路上想的就是这个。我们好久没有出门了。我都想疯啦,真的。你瞧,我爱旅游,但西碧尔哪儿都不肯去。所以我去费城,这样才能扯平。”
  这次是医生自己关上了录音机。
  “完了吗?”西碧尔问道。
  “没有完,我们歇一会儿,”医生答道。
  西碧尔似乎平静了不少。不是感情用事,而是用心灵作出反应,这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需要琢磨的东西真多,”她平静地说道。“那些化学公式是怎么回事?”
  “西碧尔,”医生解释道,“你知道佩吉·卢接替了你,从三年级上到五年级,学过了乘法运算表。这就是你对乘法运算十分吃力的缘故。如果有朝一日她让你具有了她有而你没有的知识,你就不会再感到困难了。我们要把你们之间的墙夷为平地。我说的走向融合就是这个意思。”
  “是的,我明白了,”西碧尔同意道。
  录音机又开上了。西碧尔听着佩吉·卢的嗓音说道:“我想去大森林饭店,在那里作画,绘素描,自得其乐。到了那里一看,我随身带的只有我们的文件夹。我对服务台说我的行李第二天才到,他们相信了我。我跟旅馆的侍者来到1113室。我挺喜欢这个房间,因为它屋顶很高,墙壁涂成奶油色,窗户外的景色挺美,房间里非常暖和,而且十分宁静。侍者离去以后,我锁上房门,把文件夹、我的露指乎套和围巾放在梳妆台上。我没有脱去上衣。在窗前站了很久以后,我想起我没有睡衣。妙极啦,这样我就可以出去,买东西,可以玩得很开心。我要挑一套色调最野的睡衣,让西碧尔穿在身上睡不着觉,让她母亲叨唠:‘你没有鉴赏力。有教养的、文雅的人都穿素净颜色的衣服。’
  “我搭乘地铁,来到一家我喜欢的百货公司,买了一套带着大胆的条纹的睡衣,真是妙不可言。佩吉·安与我同行。”
  “睡衣、露指手套、红围巾、文件夹,”西碧尔随声重复着,沉溺于回忆之中。
  佩吉·卢的话语在继续:“我回到旅馆,走进我的房间,洗了衣服,然后洗澡洗头,穿上我漂亮的睡衣,开了电视,同它一起放声歌唱。电视就是同伴嘛。然后我上床睡觉,到半夜里,隔壁的人把收音机开得太响,把我吵醒,再也不能入睡。我气疯啦!我干脆下了床,往窗外观看。马路对过,是罗马天主教男子高级中学,还有一幢老房子,是费城晨报社。地铁车站就在旅馆门外。我还能远远望见桥上的红绿灯光。我朝窗外看了很久,终于听不到收音机的声音了。于是我又回到床上。
  “我醒来一看,夜雾已经消散。阳光璀灿。我真高兴看到阳光。我在窗前站了很久,望着建筑物和大桥的反光。桥旁有一座大教堂,塔尖又细又高,矗立在河对岸朦胧的建筑物背景之中。我爱这个景色,在穿衣服时还回头看了它好几次。我打电话给旅馆服务部,要了一份丰盛的早餐,因为西碧尔从来不让我们吃饱肚子。服务员不错,我们挺友好。我坐在窗户旁边的一把大椅子上,一边吃,一边把面包屑放在窗槛上。鸽子和别的什么鸟儿都来啄吃。我把可可和烤面包与鸟儿共享。我决定:只要我住在这个房间里,我每天都这么做。
  “然后我出门,在大街上溜达。还没有走多远,就看见一幢暗红色砖砌的旧房子。我走上台阶,进入美术学会,看见几幅平版③印刷品在展览,都是黑白画,跟我画的相仿,所以我仔细地看了看。然后上楼去看画廊里有些什么。我在这家展览馆呆了很久,结果同一位守卫混熟了。我们谈论美术,相处得很好。
  “我在贝特西·罗斯大楼里又呆了半天。我在医学院陈列馆里看见一个48岁男子的脑子,上面有一个弹孔,还看见一个38岁女子的脑子,她死于中风,在一排玻璃罐里,放着许多小娃娃,非常有趣。我在费城玩得真开心。
  “我在街头和在旅馆房间里,都花很多时间作画。我喜欢用旅馆供应的信笺来作素描或速写。这些纸是免费的,我不必去买纸了。我画那悬崖上的孤独女人时,我的笔触也是自由的④。我把她画成黑色。我很高兴。
  “我在费城真是高兴。我想上哪儿,便去哪儿,我还画素描,一天睡十小时,每天吃饭花三、四个小时。这种感觉,与我以前几次有过的感觉相仿。我敢肯定不会有人指点我做这做那。然后就是我遇上暴风雪那一天。凛烈的寒风吹着我的脊背,雪花纷飞。我没有穿套鞋,没有戴手套,耳朵冻得生痛。身上穿的外套不足以御寒。我想回旅馆,但到处是风。来我房间问我身体怎样的女人,曾警告我切勿外出。我当时应该听她的,但我没有听从。寒风象鞭子般抽打着我,我真想把路旁丑陋建筑物的窗户玻璃打碎一块。我停住脚步,模了摸窗玻璃。它又冷又滑。我一碰到它,便象听到有人悄悄说:“但你并不想打碎它,你说过你不再打碎玻璃的。”我环视四周,盼望能看到你,大夫。你不在那里,但不管你在不在,我都不想打碎玻璃了,因为我已经不再生气啦。我冷,非常冷。我想:让西碧尔用这躯休吧。我疲乏得不愿再想了,但我觉得这同样是一种扯平。“
  喀哒一声,录音带到了尽头。室内一片寂静。
  “大桥上的红绿灯,”西碧尔几乎是自言自语,“带着又细又高的塔尖的大教堂,我没有注意。那文件夹、无指手套、红围巾、睡衣。那服务员、那服务台的女人。尽管我没有遇见佩吉·卢,我也在当时猜想到了。”
  西碧尔转向医生,沉着地说:“佩吉·卢喂鸟,就象阿西西⑤的圣费朗西斯。”
  “你瞧,”医生说,“佩吉·卢不是一个怪物吧。”
  “是的,她好象颇有唯美主义感情哩,”西碧尔同意道。“那幅悬崖上的女人画得相当好。你曾告诉我:她一向绘黑白画。”
  “在她眼里,世界就是黑色和白色,连灰色都没有,”医生说。
  “让西碧尔用这躯体吧?”西碧尔问道。“这是什么话,好象这躯体是她的。”
  “你要明白,西碧尔,”医生解释道,“这费城之行揭示那主宰躯体的化身到什么地步就放弃它,使我们洞悉了多重人格动力学。你瞧,佩吉·卢在暴风雪中筋疲力尽,便把躯体交还给你,因为她宁可不用它了。”
  “她有选择权?”西碧尔若有所思地问道。
  “喔,是的,”医生答道。“一旦那化身耗尽了当时激发她现身的那些感情,她就没有任何理由动作下去。去费城是佩吉·卢在今日耗尽你和她在过去抑制的感情的一种方式。她随心所欲地生活了五天,耗尽了在化学实验室中觉醒了的愤怒和敌意。当你无法驾驭这类感情时,佩吉·卢就替你来驾驭。”
  因此在威洛·科纳斯和埃尔德维里,佩吉·卢曾是一匹没有机会驰骋的脱缰之马。只是在大约三十年以后,在费城,逃亡才得以实现。她的母亲(尽管佩吉·卢拒不承认为她的母亲)却是她一直要脱身逃离之人。现在的行动基于往事,而往事的关键是…海蒂。
  化学课上,玻璃碎裂。碎裂声唤起了往昔的两个事件。在威洛·科纳斯的老药铺,西碧尔一个胳膊肘放在柜台上,一瓶药掉在地下打碎了。传来海蒂的斥责声:“是你打碎的。”在埃尔德维里的安德森家的厨房,表妹卢鲁指控西碧尔打碎了卢鲁自己扔出去的泡菜盘子。又是西碧尔母亲的斥责声:“是你打碎的。”
  在化学课上,正如在威洛·科纳斯的老药铺和安德森家的厨房里一样,西碧尔的脑袋里一阵阵抽动,房子天旋地转。在这三次事件中,肉休反应和情绪完全相同。
  第二天,西碧尔听了佩吉·安的录音。有意思的是:佩吉·安没有佩吉·卢说话的特殊格调和语法错误。“我朝17条街走去,”佩吉·安的话语络绎不绝。“想由那里查清她搬到哪里去了。我走了好几个街区,但找不着门牌号。我转身走另一个方向,找马路的街号,只要找到奥马哈市的主要大街16条街,就可由此找到17条街。我走啊走,走得累得要命,冻得要死,也没有发现带街号的马路。我焦燥起来,真想打碎一块玻璃窗。‘但你并不想打碎它,你说过你不再打碎玻璃的’,我听见有人说话。我猛地转过身来,看看到底是谁对我说这话。我知道这人是谁。我想跟她说话,所以我沿路找她,但我找不着她。我又觉得悲伤起来,而且感到孤独。我想找那位我唯一喜爱的人。我最爱威尔伯大夫,我现在正找她。我想告诉她:那手啊、音乐啊、箱子啊。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告诉她的就是这些东西。我还想问她为什么她说我会好转而我并没有好转。我害怕。”
  “威尔伯大夫就在这儿,”医生的话语从录音机中传出来。
  “威尔伯大夫走啦,不在,”佩吉·安不信。
  “你不知道我就是威尔伯大夫吗?”
  “威尔伯大夫走了,把我们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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