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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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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你,为什么他不可以?”
  林仙儿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出去,跌到院子里。
  上官金虹一字字道:“我要什么都给他,就是不能让他走,我要看他三个月后会变成什
么样子。”
  吕总管道:“是。”
  上官金虹这才缓缓转过身,走了出去。
  阿飞紧紧咬着牙,但牙齿还是主“格格”的打战,嘶声道:“我杀了你儿子,你为什么
不杀我?”
  上官金虹已走出了门,头也不回,缓缓道:“因为我要让你活着痛苦,又没有勇气死!

  “无论谁都可以要你,为什么他不可以?”
  “活着痛苦,又没有勇气死!”
  阿飞身子往后缩,缩成一团,就像是在躲着条无形的鞭子。
  这条鞭子正不停在抽打着他。
  吕总管已走了过来,笑嘻嘻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杯空对月,做人本就是这么
回事,又何必太认真呢?”
  他转向少女,脸立刻沉了下来,厉声道:‘还不快为少爷置酒?”
  这人对上官金虹说话时是一张脸,对阿飞说话是一张脸。
  现在,他对这些少女们说话,又是另一张不同的脸。
  大多数人都有好几张不同的脸,他们若要变脸时,就好像戏子在换面具,甚至比换面具
还要简单。
  面具换得多了,渐渐就会忘记自己本来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面具戴得久了,就再也不愿拿下来。
  因为他们已发觉,面具越多,吃的亏就越少。
  幸好还有些人没有面具,只有一张脸,他自己的脸!
  无论他们遇着什么事,吃了多少亏,这张脸都永远不会改变!
  他们要哭就哭,要笑就笑,要活就活,要死就死!
  他们死也不愿改变自己的本色!男儿的本色!
  男人的本色!
  世上若没有这样的人,人生就真的像是一出戏了。
  那么,这世界也就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酒来了。
  吕总管倒酒,拿杯,笑道:“喝吧,酒喝得多了,你就会发觉世上所有的女人本都是一
样的,更不必认真。”
  阿飞咬着牙,盯着他,忽然道:“不一样。”
  吕总管眯着眼,笑道:“那么你要的是谁呢?”
  阿飞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字字道:“我要你的老婆!”
  夜。
  夜市。
  夜市永远是热闹的,夜市中永远有各式各样不同的人。
  但李寻欢却觉得这世上仿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根本没有别人存在。
  因为他所爱的人都离他很远,太远了,仿佛已变得很飘渺,很虚幻,他几乎不能感觉到
他们的存在。
  他已听到龙啸云父子的消息,可是——
  林诗音呢?
  没有踪迹,没有消息,只有思念,永恒的思念。
  “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两句诗的文字虽浅近,其中含蕴的情感却深速如海。
  但若非知情的人,又怎么体会到这其中的辛酸滋味?
  远处有夜笛在伴着悲歌。
  凄凉的夜笛,如思如慕:
  “何必多情?
  何必痴情?
  花若多情,也早凋零。
  人若多情,憔悴,憔悴……
  人在天涯,何妨憔悴
  酒人金樽,何妨沉醉。
  醉眼看别人成双作对。
  也胜过无人处暗弹相思泪……”
  “卖唱的人本身已够悲苦,又何必再以这种凄凉的歌声来赚人眼泪?”
  李寻欢满满的喝了杯酒,忽然以筷敲杯,随着那凄凉的夜笛漫声低吟:
  “花木纵无情
  迟早也凋零
  无情的人,也总有一日憔悴。
  人若无情
  活着还有何滋味?
  纵然在无人处暗弹相思泪,也总比无泪可流好几倍。”
  笛声犹低回不已,他却已突然大笑了起来。
  但这笑又是什么滋味?
  阿飞呢?
  这半天,李寻欢一直都在寻找,打听。
  没有人知道阿飞到哪里去了,谁也没有看到这么样一个人。
  李寻欢当然想不到阿飞竟到了金钱帮的总部。
  就算他想到,也不知那地方在何处。
  灯在风中摇晃,酒在杯中摇晃。
  昏浊的酒,黯淡的灯光。
  他喝酒的地方,只不过是个很小的面摊子。
  这一排都是小摊子,到这种地方来的,都是很平凡的小人物,谁都不认得他,他也不认
得别人。
  他喜欢这种情调,带着些萧索,带着些寂寞,却又带着几分洒脱。
  世间的荣辱,生命的悲欢,在这些人心目中,都已算不了什么,只要有一杯在乎,就已
足够。
  在这里,既没有得意的长笑,也没有慷慨的悲歌。
  夜色是如此平静,如此淡漠……
  忽然间,平静中起了骚动。
  有人在呼喝,叱骂!
  “酒鬼,不要脸,偷酒喝,就算你喝下去我也要你吐出来!”
  李寻欢忍不住转过头。
  他转头去瞧,也许只因为他听到“酒鬼”两个字。
  只见一个人抱着个酒坛子,虽已被打得躺在地上,还是死也不肯放松拼命的喝,伸过头
去喝酒。
  一个腰上围着块油布的老头子,嘴里骂个不停,手上打个不停。
  李寻欢暗暗的叹了口气,走过去,道:“让他喝酒,算我的钱。”
  骚动立刻停了,手也停了。
  钱不但能封住人的手,也能塞住人的嘴。
  躺在地上的人连站都来不及站起来,捧着酒坛子就往嘴里倒,酒倒得他满身满脸,他也
不在乎。
  他似乎宁愿将自己淹死在酒里。
  “若没有伤心的事,一个人又怎会变成这样子?”
  “着不是多情的人,又怎会有伤心的事?”
  李寻欢忽然对这人很同情,带着笑道:“一个人独饮最无趣,我那边还有下酒的菜何妨
过去一起喝几杯?”
  那人又吞下儿口酒,忽然跳起来,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你配跟我一起喝酒,就算
你再买三百坛酒送给我,也休想要我陪你……”
  骂到这里,他声音突然停住,就像突然被只手扼住了脖子。
  李寻欢似乎也已怔住了,失声道:“你……是你?”
  这人忽然“砰”的将酒摔在地上,掉头就跑。
  李寻欢立刻也追了过去,呼道:“等一等,等一等……兄台莫非不认得小弟了么?”
  这人跑得更快,大叫道:“我不认得你,我不喝你的酒……”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眨眼间都已跑得瞧不见了。
  无论是谁,都忍不住会以为他们有毛病。
  “那偷酒的人原来是个疯子,明知要挨揍也敢来偷酒喝,但等到别人请他喝酒时,他反
而逃了。”
  “那买酒的人更疯,既花了钱,又挨了骂,还要称那人为兄台,像这种人我倒真没有瞧
见过。”
  他当然没有瞧见过,因为这种人世上本就不多。
  逃的人是谁?
  他为什么一见了李寻欢就逃?
  这原因别人自然不知道,就连李寻欢自己,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遇到他

  李寻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条长街上的屋檐下。
  那条街上的人很多。
  他的白衣如雪,在人群中就像是鸡群中的鹤。
  他自己显然也不屑与别人为伍,就算将世上所有的黄金部堆在他面前,他也不屑和那些
他所看不起的人说一句话。
  但现在,只为了一坛酒,浊酒,他竟不借忍受别人的汕笑,辱骂,鞭打,甚至不惜像猪
一样被打得滚在泥浆中。
  李寻欢简直无法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也不敢相信。
  但他却不能不信。
  现在这滚在泥浆中的人,的确就是昔日那高高在上的吕凤先!
  是什么事令他改变的?改变的这么炔,这么大,这么可怕!
  灯火已在远处,星光却仿佛近了一些。
  吕凤先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再逃了。
  因为他也和阿飞一样,逃避的只是他自己。
  世上也许有很多人都很想逃避自己,但却绝没有一个人能逃得了!
  李寻欢也已远远停下,弯下腰,不停的咳嗽。他已发觉近来咳嗽的次数虽然少了些,但
一咳起来,就很难停止。
  这岂非正如“相思”一样?
  你将一个人思念的次数少了些时,并不表示你已忘了他,只不过因为这相思已入骨。
  等他咳嗽完了,吕凤先才一字字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他虽然尽力想使自己显得镇定些,却并没有成功。
  他说话的声音抖得像是一条刚从冰河中捞起来的兔子。
  李寻欢没有回答,生怕自己的回答会伤害到他。
  无论什么样的回答都可能伤害到他。
  吕凤先道:“我本不欠你的,本不必为你做什么事,你何必还要来逼我?”
  李寻欢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欠你的。”
  吕凤先道:“就算你欠我,也不必还。”
  李寻欢道:“我欠你的,本就无法还,但你至少也该让我请你喝杯酒。”
  他笑了笑,接着道:“莫忘了,你也请过我。”
  吕凤先的手一直不停的发抖,抖得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他用两只手捧着碗喝酒,但酒还是不停的从碗里溅出来,从他嘴角里流出来,溅得他自
己一身一脸。
  就在几天前,这只手还是件“杀人的兵器”!
  无论是什么事令他改变的,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都太可怕了。
  李寻欢简直无法想象。
  吕凤先又伸出手,去倒酒。
  “砰”的,酒壶自他手中跌下。
  他的脸骤然扭曲了起来,盯着自己的这只手,瞬也不瞬,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狂吼一
声,将这只手塞入自己嘴里。
  拼命的塞,拼命的咬。
  血,流过他嘴角的酒痕。
  无论他做任何事,李寻欢本都不愿拦阻他的,但现在却不得不拉住他的手。
  吕凤先狂吼:“放开我,我要咬掉它,一口口嚼碎,一口口吞下去!”
  这只手本是他最自傲,最珍惜的,一个人到了真正痛苦时,就想将自己最珍惜的东西,
将毁掉自己整个人的东西部毁掉!
  因为世上唯一能解除这种痛苦的法子,只有毁灭!
  彻底的毁灭!
  李寻欢黯然道:“若是别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该死的是他,你又何苦折磨自己?”
  吕凤先嘶声道:“该死的是我,我自己……
  他拼命想挣脱李寻欢的手,自己却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他没有再爬起,就这样伏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他终于断断续续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李寻欢耳朵里听着的是他的故事,眼睛里看着的是他的人,但心里想到的却是阿飞!
  李寻欢的心在发冷。
  阿飞是不是也受了这种同样的打击?
  阿飞是不是也已变成这样子?
  李寻欢本不忍再对吕凤先说什么,但现在却不得不说了:“你又何必还留在这里?”
  极度的悲痛后,往往是麻木。
  吕凤先的人似已麻木,茫然道:“不留在这里,到哪里去?”
  李寻欢道:“回去,回家去。”
  吕凤先道:“家……”
  李寻欢道:“你现在就好像生了场大病,这病只有两种药能治好。”
  吕凤先道:“两种药。”
  李寻欢道:“第一种是家,第二种是时间,你只要回家……”
  吕凤先忽然大声道:“我不回家。”
  李寻欢道:“为什么?”
  吕风先道:“因为……因为那已不是我的家了。”
  李寻欢道:“家就是家,永远都不会变的,这就是家的可贵。”
  吕凤先又在发抖,道:“就算永远没有变,我却已变了,我已经不是我。”
  李寻欢道:“你若肯在家里安安静静的过一段时候,就一定会变回原来的你。”
  他还想接着说下去,身后己有一人缓缓道:“若是没有家的人,这种病是不是就永远也
不会治好?”
 标题 
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
第七十章 毒妇的心
  轻柔的声音,带着种诱人犯罪的韵律。
  李寻欢还没有回头,吕凤先已跳起来,疯狂般冲了出去。
  他就好像突然见到鬼似的。
  李寻欢用不着回头,已知道说活的人是谁了。
  他当然也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阿飞就是没有家的。”
  李寻欢的心在往下沉,拳已握紧,一字字道:“想不到你居然会来,到这种地方来。”
  来的当然就是林仙儿。
  她在笑着,银铃般笑着道:“我的确很少到这种地方来,但我却知道只有在这里才能找
得到你,只要能找到你,什么地方我都去。”
  李寻欢冷冷道:“你本不该来找我,因为你也许要后悔!”
  林仙儿笑道:“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我们是老朋友了,既然知道你在这城里,怎么
能不等着看你?”
  她的声音更温柔,慢慢的接着道:“你总该知道,我一直都很想你。”
  李寻欢道:“但我知道你也像对吕凤先那样对阿飞。”
  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一向很少说威胁别人的话,因为他根本用不着说。
  林仙儿道:“我若像甩吕凤先那样,甩了阿飞,难道你就会杀我?”
  李寻欢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懂得。”
  林仙儿道:“我只知道你一直都在劝他离开我,我若先离开他,岂非正如你所愿?”
  李寻欢道:“那不同。”
  林仙儿道:“有什么不同?”
  李寻欢道:“我只要你离开他,并没有要你毁了他。”
  林仙儿道:“我若已毁了他呢?”
  李寻欢霍然转身,盯着她,一字字道:“那么你就会后悔今天为何要来的!”
  他神色看来还是很平静,但也不知为了什么,林仙儿却忽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
压得她几乎连笑都笑不出来。
  她很少有笑不出来的时候。
  笑,本是她最有把握的一种武器,她只有在面对着上官金虹的时候,才觉得这种武器并
不十分有效。
  但现在,她忽然发觉在李寻欢面前也一样——一个人的信心若消失,笑得就绝不会像平
时那么动人了。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的摇了摇头,道:“你绝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知道。”
  李寻欢道:“你有把握?”
  林仙儿道:“嗯。”
  李寻欢道:“但我自己却没有把握,有时我也会做出一些令人想不到的事来。”
  林仙儿道:“可是,你若令我后悔了,你自己一定就要后悔得更厉害。”
  李寻欢道:“哦?”
  林仙儿道:“你若还想再见到阿飞……”
  李寻欢鸳然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林仙儿道:“我当然知道。”
  她似乎又恢复了自信,嫣然笑道:“这世上也许就只有我一个人能带你去找他,也只有
我一个人能救他……我既然能毁他,就能救他!”
  直到这时,李寻欢的脸色大变了。
  因为他知道这次她说的并不是假话。
  她说谎的时候固然很可怕,说真话的时候却更可怕,因为像她这种人,若不是为了要求
更高的代价,就绝不会说真话。
  李寻欢轻轻的磨擦着自己的手指,他觉得指尖已有些发冷,过了很久,才长长吁了口气
,道:“好,你要的是什么,说出来吧。”
  林仙儿脉脉的瞧着他,不说话。
  李寻欢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林仙儿忽又笑了,柔声道:“我想要的东西一直很多,可是现在……我却只想多瞧你几
眼。”
  她咬着嘴唇,吃吃笑道:“因为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你发怒,我一直在想,李寻欢发怒
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现在我算真看到了,这机会很难得,我怎么能轻易错过。”
  李寻欢沉默了半晌,慢慢的坐下,将桌上一盏油灯移到自己面前,然后慢慢的斟了杯酒

  她要看,他就让她看,而且还像是生怕她看得不够清楚。
  “女人若要做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去做,她自己很快就会觉得这件事并不如
想象中那么有趣的。”
  “因为女人无论对什么事的兴趣都不会保持得很久,但你若不让她去做,她的兴趣反而
会更浓厚。”
  这也许就是女人最大的毛病,千百年前的女人就有这种毛病,千百年后的女人也必将有
这种毛病。
  奇怪的是,男人对女人已研究了这么多年,但能了解女人这种毛病的男人,却偏偏还是
不太多。
  李寻欢坐在那里,慢慢的喝着酒。
  林仙儿盯着他,甜笑着道:“你真是个妙人,不但说的话妙,做的事妙,喝酒的样子也
妙,每次我看到你喝酒的时候,都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你手里的酒杯,我总忽不住要想,你对
女人是不是也像对酒杯这么温柔呢。”
  李寻欢听着。
  林仙儿道:“其实你对付女人的法子更妙,你好像总有法子知道女人们心里在想着什么
,你做的每件事都恰好正是她们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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