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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他相当高,我想比你还高,不瘦也不胖,可以说体格很健壮,肩膀挺宽的。我记得他有双蓝色的眼睛,当然,这点我不是很确定。淡淡的发色,有人称为灰金色,比我自己的还淡一些,我不常看见他的头发,因为他总是戴着运动帽。他的眼睛是圆的……我的意思是他有点儿凸眼,但他绝对是非常好看的,他的年纪可能是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
马丁…贝克又问了一些问题,但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资料。等他回到办公室后,他又看了一遍名单,很快地发现了他要找的人。上面并没有登记住址,只记录着她在一九六○年到一九六三年受雇于“黛安娜号”。
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在维克休的电话簿中找到她的名字,拨通后等了好一阵子她才接听。她似乎很不愿意和他碰面,但却无法真的拒绝他。
马丁…贝克搭夜班的火车,在清晨六点半到达维克休。那时候天色仍暗,空气潮湿而迷蒙。他穿越街道,看着苏醒中的市景。八点十五分他回到火车站。忘了套上塑胶鞋套的结果,湿气早穿透他薄薄的鞋皮。他在报摊买了份报纸,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边看报边把脚抬高靠在暖气机上。过了一会儿他走出去,找了间开门的咖啡店,在里面边喝咖啡边等。
九点整他起身买单。四分钟后他已经站在那个女人的住家门前。门前的金属名牌写着“拉森”,上面摆了张名片,以华丽的字体写着“西芙…史文森”。
应门的是一名穿着淡蓝色浴袍的高大女子。
“拉森小姐?”马丁…贝克说。
这个女人窃笑一声便消失在门口,他听见屋里传来的她的声音:
“凯琳,门口有个男人要找你。”
他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但这名高大的女子又回到门口请他进去,然后她便消失了。
他手里拿着帽子,站在小而暗的玄关等候。几分钟后帘幔被拉开,有个声音对他说:
“请进。”站在里头的女人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来。”
她看来不太干净的黑色头发上,有着灰色的发丝;脸型削瘦,小得和她的身体似乎不成比例。她的面容平滑而漂亮,但肤色枯黄,显然是来不及作任何的修饰。她有双棕色、微微上斜的眼睛,周围仍留有染眉毛油;绿色的紧身洋装紧紧地裹住她的胸部和宽阔的婰部。
“我每天晚上都工作到很晚,所以早上也起床得迟。”她略带恼怒地解释着。
“我感到非常抱歉。”马丁…贝克说,“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协助,和你在‘黛安娜号’的工作有关。你今年夏天也在那里工作吗?”
‘不,今年夏天我在一艘前往列宁格勒的船上工作。”女人答道。
她维持站姿,谨慎地看着马丁…贝克。他坐到一张华丽的安乐椅中,接着他把照片递给她。她接过去看着它,脸上出现一个极不容易察觉的变化——有一秒钟的时间,她瞪大眼睛。但当她把照片交还他时,她的表情僵硬而冷漠。
“怎么样?”
“你认识这名男子,不是吗?”
“不。”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她穿越房间,走到窗前的牌桌旁,从上面的玻璃盒中取出一根香烟。她点燃香烟,走到马丁…贝克对面的沙发坐下,说:
“你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呢?”
她的语调相当平静。马丁…贝克盯着她一会儿,然后他说:
“我知道你认识他,你是前年在‘黛安娜号’遇见他的。”
“不,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你最好现在就离开,我必须补充一下睡眠。”
“你为什么要说谎?”
“你没有权利到这里来跟我说这种鲁莽的话。你最好照我说的,现在立刻离开。”
“拉森小姐,你为什么不承认你知道他是谁呢?我知道你没有说实话。如果你现在不说出实情,往后的发展可能会令你不愉快。”
“我不认识他。”
“既然我已经知道你见过这个男人,你最好现在就说实话。我只是想知道照片里的男人是谁,而你可以告诉我。请你合作些。”
“这是一个误会,你一定弄错了,我不认识他。请你离开我的家。”
在对话过程中,马丁…贝克坚定地看着这个女人。她坐在沙发椅的边角,不停地弹着指间的香烟,虽然上面根本没什么烟灰。她的神色紧张,他注意到她的下巴不停地颤动。
她在害怕。
他坐在安乐椅中,一直试着要她说话。但她一言不发,只是坚定地坐在沙发椅上,无意识地将她指甲上的指甲油一片片剥下来。最后,她起身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过了一会儿,马丁…贝克也站起来,拿起他的帽子,并且向她告辞。她没有回应,只是定定地站在那儿,冷漠地用背影对着他。
“我会再来找你的。”他说。
他离去前在桌上留了一张名片。
在他回到斯德哥尔摩之前天已经暗了,他直接走向地铁站搭车回家。
隔天早上他打电话给歌塔小姐。这天她是下午的班,所以她随时都欢迎他的造访。一小时后他就坐在她的小住所中了,她在厨房里煮了些咖啡,帮他倒满了一杯后,就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他说:
“我昨天去了一趟维克休,和你的同事谈过话。她否认她认识那名男子,而且她似乎在害怕什么。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承认她认识他吗”
“我一点概念也没有。我对她知道的实在不多,她不是特别健谈的人,我们确实在一起工作过三个夏天,但她很少提到她自己的事。”
“在你的印象中,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提到男人吗?”
“只有一回。我记得她说在船上遇到一个好男人,那应该是在我们一起工作的第二个夏天。”然后她昂首自言自语:“没错,那是一九六一年的事。”
“她常常提到这个人吗?”
“她偶尔会提到他,似乎她不时就会见到他。他一定参加过几次行程,或者在斯德哥尔摩、哥审堡见过他;也许他是个观光客,也许他是因为她才出现的,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从来没有见过他?”
“没有。在你问我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确实可能就是照片中的男人,虽然她好像是在两年前的夏天才遇见他的。那之后她就没说过什么了。”
“在那一年的夏天她说了他什么?一九六一年的时候?”
“噢,没什么特别的,说他很好呀,我想她是说他在某些方面相当优雅高尚。我想她的意思是他很有规矩、很懂礼貌之类的,好像一般人对她而言都不够好。但后来她就不再提他了,我猜想他们已经结束,或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个夏末她似乎相当沮丧。”
“接下来的一个夏天,你们有见到对方吗?”
“没有,她还是待在‘黛安娜号’,而我在‘朱诺号’工作。我想有几次我们在瓦兹特纳看到对方,船只在那个地方交会,但我们没跟彼此说话。你还要再喝一点咖啡吗?”
马丁…贝克可以感觉到他的胃已经起了化学变化,但他无法说出“不”字。
“她是做了些什么吗?我的意思是,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
“不。”马丁…贝克说,“她没做什么,但我们想要联络上照片中的男人。你记得她在前年夏天,说或做过任何和照片中的男人有关的事吗?”
“不,我不记得。我们共用一个船舱,她有时候晚上会外出,我怀疑她是和某个男人见面,但我不是爱管别人闲事的人。不过我知道她并不是特别愉快,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和某人谈恋爱,她应该表现得很快乐;相反的,她显得神经质而悲伤,甚至是有些奇怪。她在工作季结束前就离开了,我记得是提早了一个月。她是在某一天早上忽然不见了,我只好在他们找到替代人选前,独自工作了一整天。他们说她必须去医院,但没有人知道她出了什么事。总之,那个夏天她没有再回来;而我也没再见过她。”
她又倒了些咖啡,并拿几块饼干给马丁…贝克,同时继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关于她的日常工作、她的同事和她记得的游客之类的。他离开那儿时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
天气好转了许多,街道已经近乎全干,太阳也出现在蔚蓝的空中。由于咖啡的作用,马丁…贝克觉得不太舒服,决定走回他在克里斯丁堡的办公室。当他沿着北玛拉史壮区的河边走着时,他回想着从两名女侍那儿打听到的一切。
他从凯琳…拉森那儿没获得什么,但至少一趟维克休之行使他确定,她一定认识那个男人,却不敢提这件事。
从歌塔…艾莎克森那儿他获得的是:
凯琳…拉森在一九六一年的夏天,于“黛安娜号”上遇见一名男子,可能是个甲板船客,在当年夏天跟随着船只旅行了好几次。
经过两个夏天之后,在一九六三年的夏天,她遇见一个男人,可能是个甲板船客,不时跟着船只旅行。根据歌塔…艾莎克森的说法,这个男人已可确认为照片中的男子。
这个夏天她似乎沮丧而神经质,并且在八月初,工作季结束前就辞去工作到医院去。
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也不晓得是到了哪家医院、待了多长的时间;而惟一解开谜题的机会,就是直接去问她本人。
他一回到办公室就立刻拨电话到维克休,但没有人接听。他猜想她是睡着了,或者是值早班工作。
整个下午和傍晚他又打了好几次。
最后终于在隔天下午,他打的第七次电话得到了回音。从声音听来,应该是穿着蓝色浴袍的高大女子所接听。
“不,她不在。”
“什么时候出去的?”
“昨天晚上离开的。请问你是哪位?”
“她的好朋友。她去哪里了?”
“她没说,但我曾听见她打电话问到哥审堡的火车。”
“你还有听见其他的事吗?”
“听起来好像是她要到某艘船工作。”
“她什么时候决定要去的?”
“她决定得非常仓促。昨天早上有个男人来找她,之后她就决定要离开。她似乎是临时改变主意的。”
“你知道她是要到哪艘船工作吗?”
“不,我不知道。”
“她会去很久吗?”
“这她没说。如果她和我联络要我告诉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你。”
她跑掉了,以最快的速度。他很确定她已经在一艘追不到的船上工作。现在他更加确定先前所猜想的事。
她怕死了某人或某事。
他一定要找出为什么。
21
在维克休医院很快就找到需要的资料。
“凯琳…拉森…伊莉莎白,是的,没错,去年八月九日到十月一日,有个病人用这个名字去看女性临床医学科。为什么?恐怕你要和治疗的大夫谈谈了。”
那一科的大夫说:
“是的,很可能我还记得。我先翻一翻病历,再回电话给你。”
马丁…贝克边等边看着照片以及他和歌塔…艾莎克森见面的相关记录。记录虽不完美,总比几个小时前写的那份好多了:高度:大约六尺一寸。体格:正常。头发:金灰色。眼睛:应该是蓝色(绿色或灰色),圆而有点凸。牙齿:健康的白色。
大夫在一小时后回电,他找到病历了。
“跟我记得的一样,她在八月九日晚间独自前来求医。我记得,他们叫住我为她诊断时,我正要回家。那时他们已经送她进检查室,而她的外陰部正流血不止。很明显她已经大量出血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她脸色非常差,当然了,也没有生命危险。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拒绝回答。在我的部门里,病人不愿意讨论出血的原因是很普遍的,但是你可以自己猜,而且原因不久之后就会浮现。但是这人一开始什么也不说,而且稍后还撒谎。需要直接读病历给你听吗?或者我用比较简单的叙述?”
“好,谢谢你。”马丁…贝克说,“我的拉丁文不太好。”
“我也是。”医生说。
他是来自瑞典南部,说起话来冷静平稳,有条不紊。
“我刚说了,她大量流血而且疼痛,所以我们做了注射。出血部分是来自子宫颈,部分来自陰道的伤口。在子宫颈和陰道壁的深处,有着明显是硬而锐利的物体造成的伤痕。陰道开口处的肌肉有裂痕,显然这物体也相当粗糙。没错,有些女人堕胎时,因手术不顺利或不小心,或甚至自己做堕胎手术,都可能造成可怕的伤口;但是我可以说,我从未见过任何堕胎结果,会导致她那种情况,而且,看起来完全不可能是她自己造成的伤害。”
“她有说是她,她自己造成的吗?”
“是的,当她终于开始说话时是这么说的。我试着诱导她说出实情,但她只是一再重复是她自己做的。我不相信,而且她也了解,所以最后她已不打算说服我,只是像一张坏掉的唱片一样,一再重复说‘我自己干的,我自己干的。’奇怪的是,她甚至没怀过孕。她的子宫虽然受伤,但是如果她怀过孕,那也是在非常初期的状态,以至于她不可能自行察觉。
“依你看,发生了什么事呢?”
“是某种变态狂。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我几乎可以确定她是想要保护某个人。我很担心她的情况,所以留她到十月一日,虽然她可以早点出院的。此外我也不放弃希望,认为她在住院时会愿意说出经过。但她只是不断否认任何事,最后我们只好放她回家,我也已经尽力了。这事我向警局里几位朋友说过,他们一定有作些调查吧,只是一直没有结果。”
马丁…贝克一语不发。
“我刚告诉过你,事实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医生说,“但那可能是一种武器,很难说是什么,可能是个瓶子。她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和她谈谈。”
“恐怕不容易哟!”
“没错。”马丁…贝克说,“谢谢你的协助。”
他把笔放回口袋里,本子上什么也没记。
马丁…贝克拨拨头发,注视照片中戴着运动帽的男人。
他想到维克休的那个女人,她是如此恐惧,以至于如此顽固而小心地隐瞒事实,现在甚至躲起来以逃避任何问题。他看着照片喃喃自语“为什么?”,但他其实知道,只有一个原因。
电话又响了,是刚刚那位医生。
“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能想知道。那位病人早先也来过医院,准确点说是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底。我之所以忘记,部分是因为当时我放假,也因为她是在别的部门就诊。但我照顾她时,曾经在病历上读到这一段:那次她断了两根手指,是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那一次她一样拒绝说出事情经过。有人问她是否跌下楼梯,一开始她回答‘是’,但根据照顾她的医生说,看起来不像。两根手指都是向手背方向倒折断的,但是她身上却没有其他伤痕。这事我只知道这么多,她像一般病例的处理方式,被上了石膏,也正常地复原了。”
马丁…贝克说声谢谢后挂上电话,又立刻拿起来拨了SHT餐厅的号码。他听到厨房传来一阵噪音,还有人就在电话边叫着“三块牛肉送林史敦!”过了几分钟,歌塔…艾莎克森接听了。
“这儿好吵。”她说,“她生病时我们住哪儿?是啊,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住哥审堡。当船在早上启航时找不到她,而且直到进了特瑞玻才找到人代替她。”
“你们在哥审堡时都住什么地方?”
“我习惯住在邮政街的救世军旅馆,但我不知道她住哪儿,不是船上就是其他旅馆吧!抱歉我不能讲了,好多客人在等呢。”
马丁…贝克拨电话到莫塔拉,艾柏格静静地听着。
“她一定是从哥审堡直接到维克休的医院。”静默了许久,他终于说话了,“我们得找出她八月八日和九日待在哪里,一定是那时候发生的。”
“她当时身体很差。”马丁…贝克说,“奇怪的是,她竟能独自去到维克休。”
“可能做这事的人住哥审堡,这种事情应该是在他自己屋里干的。”
艾柏格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又说:
“他再来一次,我们一定会逮到他。尽管她不说他是谁,她必然知道他的名字。”
“她受到威胁。”马丁…贝克说,“事实上是生命威胁。”
“你想已经找不到她了吗?”
“是的。”马丁…贝克回答,“当她逃跑时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我们推测,她有可能失踪个好几年;我们也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在做什么?”艾柏格问。
“她逃命去了。”马丁…贝克说。
22
被践踏过的、脏兮兮的雪堆放在马路上,瑞杰铃街两旁的大楼之间装饰了成串的黄色星星,而此刻积雪正从这些星星和屋顶上融化、掉落。尽管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这些星星却已挂在那儿好几周了。
人行道上的群众行色匆匆,街道上的交通川流不息,偶尔会有一辆汽车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