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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优雅的少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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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苏白做的?”  
    “表面上不是。”明镜淡淡地说,“警察来察看的时候,螺丝和铆钉混在玻璃碎片里,都在楼下,宿舍里没有可疑的指纹,何况苏白有什么动机杀人呢?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学校承担了宿舍装修质量不过关的责任,这件事定为意外。”  
    “既然不是,你告诉我明衡,坠楼是想证明什么?”她很平静地反问。  
    “证明我叔叔曾经很接近苏白,他残废了,脑子傻了,差点死了。”明镜也很平静地回答,“苏白的成绩很优秀,在学校担任学生干部,做事有条有理,非常稳重,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有可能谋杀我叔叔。”  
    “你呢?”她问。  
    “我只谈事实,不怀疑任何事。”明镜戴上眼镜,“苏白谋杀我叔叔,是他的本能和习惯。四年前苏白考上Q大,大学四年,他同学中先后有三人发生意外;大学毕业在外企担任课长,一个女职员为他自杀。”他说得很平静,“这些事他都记在日记本上,我拿到过那本日记本,问过苏白本人,他没有否认。”  
    “哦?”杨诚燕抬起头看了明镜一眼,眼中有点笑,“拿到苏白的日记本,你一定付出了很高的代价。”  
    明镜不置可否,“苏白是一个间歇性无理由杀人的疯子,你听说过盗窃癖吗?那是心理疾病,不需要理由,只是因为需要。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被他谋杀,苏彩也不例外。”他背靠在食堂的柱子上,望了一眼天花板上装饰的星灯和花草,“我考入莘子高中的那年,和苏彩同班。和苏白一样,从某种程度上说,苏彩也是个天才,他有超过常人的想象力、运动能力和音乐天分。不过第一天看见苏彩,我就知道他是苏白的弟弟,也知道他是个疯子。”  
    “为什么?”他是个很好地聆听者和思辨者。  
    “苏彩和苏白长得不是很像,但都有一种异样的气质。”明镜说,“在一百个人当中,很容易把他们分辨出来,不是因为他们长得漂亮,而是他们的眼神都不像正常人。苏白的眼神过于集中地看着他思维中的某个角落,”他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我听女生说,那叫深邃。在我看,苏白看人从来不是真的在看人,他在看他思维中的你,而不是现实中的你。”  
    杨诚燕微微一笑,“苏彩呢?”  
    “苏彩的眼神没有焦点。”明镜说,“他和苏白不一样,你认识他的话,听说过他说自己是鬼吗?”  
    “他说他是妖鬼绿彩,不是苏彩。”  
    “他在两年前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明镜淡淡地说,“他说他得不到死魂就会死,他是个早就死去的鬼。”顿了一顿,他说,“我不知道世上有没有所谓的‘鬼’,至少我是不信的,苏彩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是鬼,无论多么荒谬和有多少现实证明他不可能是鬼他都熟视无睹,精神病学上叫做偏执狂。”  
    她点了点头,很感兴趣地看着明净从容平静的眼神,优雅修长的身影。  
    “他认定自己是鬼,需要其他东西的死亡来延续他的生命,其实只不过是他超乎常人的想象力为苏白的谋杀和虐杀行为作一个非常勉强的解释而已。他爱苏白,所以他为苏白的行为编造理由,然后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编造的理由,所以他就疯了。”明镜说,“他不一定是天生的疯子,但一定是天生就很容易变成疯子人。”  
    “两年前,在医技楼地下室,发生过什么事?”她站在明镜面前,听了这些离奇的故事,她的眼神仍然很平静。  
    “一台学校厨房挂猪肉的铁架被推进医技楼地下室,有人把苏彩打昏,然后挂在铁架上,反锁在地下室里。”明镜说,“苏彩被挂猪肉的铁钩打成重伤,昏迷了一天一夜以后,自己打开门出来了。”  
    “他自己打开门出来了?”杨诚燕扬起了眉,“被反锁的门?”  
    “不管他是怎么打开的,事实上他打开门出来了,当然更可以怀疑有人给他开门。”明镜说,“不知道是谁把铁架推进地下室,不知道是谁为了什么把他打昏,不知道是谁把他反锁在地下室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给他开门。”他嘴角勾起一丝优雅的冷笑,“学校对这件事讳莫如深,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苏彩就退学了,苏白说他疯了。”  
    杨诚燕凝视着明镜,“你是明衡的侄子,所以关心苏白和苏彩的事,但除了他自己承认谋杀明衡,谁也拿他没办法,就算他承认,他是天生的疯子,也不可能被判刑。既然苏白和苏彩都离开了莘子高中,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你有为什么一定要追查苏彩的下落?”她说话条理清晰,语调很平静,像从不愿触怒谁,但偏偏真实得一字一字刺入人心底。  
    明镜的手指搭在眼镜上,他的手指白皙无暇,指节非常漂亮。她看着他的手指,“眼镜很干净,不用再擦了。”  
    “因为”明镜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了一顿,他一只手插进口袋里,淡淡地说,“我去上课了。”  
    明镜就这么走了。  
    苏白、苏彩、明镜之间,一定有更加复杂的关系。她看着明镜的背影,想起容颜秀丽脑子空空的绿彩。食堂在明镜离去以后空旷寂静得十分可怕,门外的月光映在台阶上,县的道路和道行树都特别黑暗。  
    她似乎踏入了一个别人的故事里,俊朗沉稳、事业有成的苏白;疯疯癫癫、自称是鬼的绿彩;优雅冷静、前程远大的明镜。每个人对自己的故事都有很合理的解释,听起来都很让人信服。谁说的是真的?谁是假的?莘子高中的学生,到底有谁是疯子?  
    明天再去看看那个鬼吧,她好奇,她承认。          
Part 3 装满玫瑰花的瓶子    
    第二天是个雨天,天空阴霾,下着小雨。晚上吃完饭后,杨诚燕穿了一双靴子,口袋里带了十块钱,走到了九坟巷三十五号。她没有撑伞,因为雨不大,走到九坟巷三十五号的时候,踏上台阶就是一步一个脚印。  
    夜里的这栋楼越发诡异,一楼到九楼是没有灯的,一片死寂,像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半个人在这里住过,到处布满了灰尘。杨诚燕以手电筒钥匙扣的光线照着楼梯,她的钥匙扣发着幽幽的蓝光,照着登上台阶的靴子。有些时候,她自己都错觉,她其实是一个前来谋杀谁的凶手。十楼以上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在打麻将,整栋楼就像个麻将馆,呼喝声、笑声、骰子声和麻将声此起彼伏,酒气弥漫在每一个打开的房间门口。这个时候,静静上台阶地杨诚燕觉得自己是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幽灵,穿过别人的世界,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十六楼又没有灯光,转了几圈楼梯,上了十八楼。  
    十八楼的门紧闭着,里面也没有灯光。  
    她径自伸手去拧门把,印象中绿彩并不锁门。果然“咯啦”一声,门应手而开,门内一片漆黑,一个什么东西尖叫一声从她脸侧掠过,“呼”地带起一阵微风。灯光乍然一闪,绿彩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捏着个星型的钙化物,说不上是什么东西。她看到杨诚燕显然很开心,手舞足蹈,“你下午都没来,人家等了好久呢。”  
    “我在学校里听到了一些有关苏彩的故事。”她走进房间,扣上了门,“我也是莘子高中的学生,我有个师兄,高三年的明镜……”她看着绿彩的眼睛,绿彩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惊奇的表情,“他说两年前你是他的同学。”  
    “嗯。”出乎杨诚燕的意料,绿彩既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否认,只是很安静地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他说两年前,你被人打昏,关进了学校医技楼地下室。”她安静地继续说,“是怎么回事?”  
    “我……”绿彩的眼睛会说话一样,清清楚楚地映出他的想法,犹豫了一下,勉勉强强承认了,“嗯。”然后很快他又强调,“明镜是个很可怕的人……我……他……他……”  
    “是谁把你打昏的?”她问,顺便环视了一下房间,绿彩的房间虽然零乱,但很干净,很少灰尘。拍了拍裙子,她就在成堆的冥币上坐了下来。  
    绿彩看她坐了下来,也坐到地上,很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谁……把我打昏的……”  
    “你是鬼,难道不知道谁把你打昏的?”她说,“是谁?”  
    “崔老师。”绿彩茫然地说,“是崔老师,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打我,可能他打错人了。他……他……”  
    “崔老师?”杨诚燕吃了一惊,“崔老师……”她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那你……那你就是在那地下室里死了?”  
    “才不是呢!我早就死了!我六岁那年就死了!才不是在地下室死的,不是不是不是!”绿彩拼命摇头,一双眼睛极度恐惧地瞪着她,“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不要……不要……”他本能地要说“我不要看见你”,那是他见到苏白习惯说的话,但瞪着杨诚燕,他“不要”了好久,最终没有说出来,漂亮的眼睛一红,却要哭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绿彩的头,改了话题,“明镜是怎么样可怕的人?”  
    “明镜、明镜、明镜……”绿彩喃喃地说,“明镜整天和苏白在一起,我讨厌他们在一起,明镜的眼睛很可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本能地感觉到词不达意,抓住了她的衣袖,“明镜是同学,所以我把他带回家,然后他就和苏白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我明白啦,读高一的时候,明镜是你的同学,他想见你哥哥,你把他带回家,他就常常和苏白在一起,你不喜欢他们在一起,对不对?”她耐心地拨开绿彩的手指,不让她抓住自己。绿彩的手指温暖柔软,难道鬼也有温暖的鬼吗?  
    “嗯。”绿彩说,“我讨厌明镜。”  
    她淡淡地捋了一下头发,她的头发简简单单地扎了个马尾,头发很直,捋起来手指之间的感觉很好,“我很崇拜明镜。”  
    “为什么?”他睁大眼睛很不服气。  
    “他有什么不好呢?长得漂亮,成绩好,没什么缺点,我想不出来明镜有什么缺点。”她耸了耸肩,“我喜欢明镜。”  
    “是女生喜欢男生的那种喜欢吗?”他问。  
    她怔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啊……”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会这么想呢?”  
    “不知道。”他很老实。  
    “是,很喜欢。”她很坦诚地说。  
    两个人之间有片刻的安静,绿彩神经质的手指在他自己的牛仔裤上划来划去,杨诚燕静静地看着绿彩房间墙上的灰尘和鞋印,在这个瞬间,她觉得很放松,心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打搅。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喜欢明镜,那是她隐藏得太好了。每个人的成长都面对很多压力和期待,对杨诚燕来说,压力也许更多,她的人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喜欢明镜是一种更大的压力,因为他太优秀了。  
    但在绿彩这里,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绿彩是笨拙的、偏执的、神经质的,无论他是什么样的,总之是无害的。彩不会伤害任何人,他是个弱者,无论他是鬼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为什么要喜欢明镜呢……”绿彩轻轻嘀咕了一句,秀丽的脸上看起来像很懊恼的样子。  
    “不知道……”她说,“初中我们就在一个学校,明镜一直都是很优秀的,他不认识我,到现在也不算认识。”  
    他突然来了兴趣,睁大眼睛看着她,“那你给他写过情书没有?”  
    “没有。”她微微一笑,“我看见他从东边来,我就从西边走了。”  
    “那这样他怎么会认识你呢?”绿彩又很懊恼地看着她,“你真笨。”  
    “那要怎么样才会认识呢?”她觉得很有趣,歪着头看绿彩,“如果是你的话,要怎么做?”  
    “先找一片好大好大的草地,草地上有一棵好大好大的树,树上开着白色的花,花瓣和风一起飘啊飘的,到处都是很香的味道……”他说,“天空上都是星星,没有月亮,你就对明镜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是啊,好漂亮的地方,不过这样的地方,要到哪里去找呢?”她幽幽地说,看了一下手表,“你饿不饿?我请你吃牛肉面。”  
    “我不要,我要吃杏仁。”  
    “牛肉面比杏仁好吃。”  
    “真的?”  
    “真的。”  
回到学校的时候,校门已经关了,她很少这么晚回学校,但莘子高中的学生都知道哪里可以翻墙进来,她也翻墙了;而且内心并没有多少罪恶感。如果班主任看到的话;一定会对所谓〃优秀学生〃和〃班干部〃失去大部分信心;并在感情上深受打击的。  
    杨诚燕在夜晚校园的小路上安静地走着;她不怕黑;学校里很安全;她走得很平静。  
    〃呕……〃不远的地方传来呕吐的声音;她吃了一惊;转过头向草丛里看去。  
    一个人一手扶着草丛里种的小树呕吐;她没有走近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他喝醉了。杂住宿制高中里面;也有人会喝醉吗?是哪个老师这么大胆这么不负责任……她本能地想躲了;忽然呕吐的那人抬起头来;月光之下;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人满脸是泪;嘴边残留着混有红酒的秽物;仿佛呕血一样;那人竟然是——竟然是明镜!  
    她募地呆住了。  
    明镜也看到了她,他迅速直起身来,但眼泪却控制不住,仍旧顺着面颊滑落了下来,那么冷静的姿态,依然是优雅的身姿,却哭得犹如泣血一般——是遇到了怎么样的打击,才让明镜变成这样?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哭呢?  
    明镜眼中露出了悲愤凄厉之极的神色,像是被她看见的这一眼,根本就是生生剥了他一层皮,他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当场杀了!她本能地退了一步,新里转身逃走和留下帮他一把的念头不住交战,退了一步之后,明镜晃了一下,“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了不动了。  
    杨诚燕站住了,她刚刚打算转身就走,如果明镜再坚持多一秒,她会若无其事地走开并从心里当作没看见。但他摔倒了——难道她还能转身逃走吗?她淡淡地苦笑了一下,她已经踏入了绿彩的故事,再把明镜从这里扶起来,她就踏入了明镜的故事。她无意干扰任何人的人生,但是毕竟明镜和别人不一样,如果在这里摔倒的是崔华或者校长,她会留下来吗?她想她不会,她会打120,但不会留下来。  
    摔在地上的明镜不知道是已经酒醉睡着了,还是摔昏了,一动也不动。她蹲了下来,拿出张纸巾擦去明镜脸上呕吐的秽物,月光下的明镜尤其显得优雅而苍白,像一尊废墟中的人偶,给人神秘、威严、诡异而残破的感觉。  
    “明镜?”她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明镜一动不动,呼吸清浅而频率很快,吐出来的都是酒气,她看着像红酒,但闻着那古怪色酒气,也许还有各种各样的酒混杂其中,并不单单是红酒的气味。明镜躺在路边,若是被学校或者其他同学看见了,那还得了?能把他带到哪里去呢?她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把他拖进草丛深处,明镜虽然瘦削,却依然重得不是她轻易能够拖得动的,努力再三,终于把他拖进草丛中,不易被人发现了。  
    “明镜?”她拍了拍他的脸颊,明镜突然“哇”的一声吐出许多红酒出来,睁开了眼睛。那些吐出的秽物不单单只有红酒,还有许多白色片状的药丸,她悚然一惊,这是……这是什么?毒品?“你吃了什么?”  
   明镜迷蒙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她,眼角仍带泪水,那眼色柔弱可怜到了极处,像一只饱受伤害的猛兽,在濒死的时候放弃所有的尊严向敌人乞怜而犹自不能活下去。“安眠药……”他喃喃地说。  
    “吃了多少?”她的心放下了一半,不是毒品,但看他吐出来的药片,安眠药……能吃这么多吗?  
    “八片。”明镜的呼吸中仍然带着浓重的酒气,“我在哪里?”他的神志开始清醒,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杨诚燕,表情自然而然地冷静从容了起来。  
    “学校草坪。”她递给他纸巾,“你喝醉了。”  
    “谢谢。”明镜接过纸巾擦脸,他的手仍在发抖,杨诚燕看着他的脸,没有看他的手。  
    “送你回去吧?”杨诚燕脱下女生校服的外套,罩在明镜身上,“能站起来吗?”  
    明镜站了起来,有些摇摇晃晃,她没有硬要扶他,静静地站在一边。过了一会儿,明镜自己伸出手来,“走。”她让明镜扶在自己肩头,慢慢走向男生宿舍。  
    明镜住在男生宿舍B栋809室,自己一个人住,男生宿舍本来是六个人一间,但学校男生人数正好是六的倍数再多了一个,多出来的一个就是明镜。男生宿舍没有保安,晚上可以自由出入,她扶着明镜上到八楼,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学校都熄灯了,楼梯上没有人。  
    从明镜身上拿到钥匙,打开809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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