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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酒意,人已大醉,应该是瘫如烂泥。
但,两人都在极力支撑。
岳大宝存心要借酒,套出上蚕老魔首的秘密,上蚕老魔君此刻还尚未吐出真言,他怎能就此罢休?
上蚕老魔君自仗酒量,倚老卖老,岂肯在儿子面前低头?
“干……干!”岳大宝将酒碗塞到上蚕老魔君唇边,硬灌了下去。
“干!”上蚕老魔君咕噜着,酒从嘴唇两边流了出来。
“再来一碗……”岳大宝又抓起了酒碗。他眼前金星乱迸,体内五脏六腑已翻江倒海,但他硬撑着。
“狗……儿,我服输啦……别再喝啦……”上蚕老魔君终于告饶了。
岳大宝摇着酒碗,把头伸到上蚕老魔君脸前:“我们爷儿俩喝酒是英雄……在江湖上也算不算英雄?”
“当然……算雄英……”上蚕老魔君醉眼迷离,把“英雄”都说成厂“雄英”。
“比七大派掌门如何?”
“也差不多。”
“你把七……大派掌门人关这儿干……干嘛?”
“我要他……们支持你……我老子……当武……林盟主。”
“他们会听你的话?”
“我用药……还怕他们不听话?”
“宋艳红解……药一发,药不就解……了,他们还能听咱们的话?”
“笨蛋……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二是什么?”
“给七派掌门人的药……我下了功夫……待解药一下去……表面上是解了毒,而实际……”
“实际上怎样?”
“实际上解……药和我下的另一种药会反……应成新……毒,这中毒的人外表看……不出来,但却受我……控制……”上蚕老魔君突然抬起头来,一口污物喷在了岳大宝脸上。
酸气、臭气扑鼻而入,岳大宝胃里翻滚,也想呕吐,但他咬牙忍着,从牙缝中透出声问道:“有解药吗?”
“当然有。”
“藏在哪儿了?”
“你问这干……嘛?”
“万一狗儿服……了此毒,上哪去找解药?”
“在密室的暗柜……底板夹层里……”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
岳大宝禁不住心头的高兴,这就去取解药!
他刚站起身来,猛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仰面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嘴里刚吞下去的酒菜,像火山口爆发的岩浆一样喷射出来。
花宫楼。一批批神秘的人物在迷宫道里出出进进。
距离乐天行宫大会的日期还有三天。
武林各派秘密联络进山的人物,已陆续到达山顶迷宫。
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紧张的原因是摸不清对方的企图。
反对修改宫规的人仍坚持己见,并调动大批人马逼近总宫,大有要废除宋艳红这个宫主娘娘的意思。
而作为反对花宫楼的各分宫主支柱的上蚕老魔君,却通过冷如灰向宋艳红表示了支持宫主娘娘发放解药,解散乐天行宫的决定,并表示在大会的前一天交出七派掌门人,请宫主娘娘解毒。
这里面又有什么阴谋?
百思而不得其解。
宋艳红另有一番心事,这番心事必须在解散乐天行宫大会之前解决,否则恐怕就永远再也找不到解决这番心事的机会了。
这番心事是为了凌云花。
几天来,她将自己的身世和所有的遭遇都告诉了凌云花。凌云花对她的看法已有了彻底的改变,她们已成了情同手足的知心姐妹。
但是,凌云花决不肯答应那事。她已和凌云花谈了三次,都遭到了坚决的拒绝。
她感到十分为难。
花宫楼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玉婉走到宋艳红身旁,递上一个小红纸包:“宫主娘娘,迷宫春药送来了。”
“嗯。”宋艳红点点头接过小红纸包,收入怀中。
“宫主娘娘,此事关系到解散后的行宫人员安危,望玄天娘娘拿定主意。”
“我知道,你去吧。”宋艳红摆摆手。
“是。”玉婉退出楼房外。
玉婉走至楼栏旁,做了个手势。
花宫庭院外,一条人影一闪,倏忽消逝。
怎么办?干还是不干?
凌云花能答应么?
今夜就得作出决定!
宋艳红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迟疑,犹豫,竟拿不定主意,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事。
今夜她要用迷宫春药迷住杨玉,然后让凌云花扮装她,与杨玉行夫妻之实。
杨玉与“她”成了夫妻,解散后的行宫人员的性命便有了可靠的保证。
杨玉是个有责任心的丈夫,当他知道凌云花已是他妻子时,他就一定能娶她。
她和凌云花日后就能同时侍候杨玉,建立起一个康乐的小家庭。
凌云花如果再不答应,就也用药物制住她。
干!干!她一再敦促着自己,但仍是拿不定主意。
突然,她足尖在梳妆台边沿一点,身于飞蛇般从椅中弹起,射出窗外。
窗外,一条人影一晃。
宋艳红凌空一个翻身,掠过楼栏,斜飘出五六丈,滑落在花庭的花丛中。
花丛中站着执着扫帚的驼背老头——云玄道长。
宋艳红在杨玉口中已知驼背老头的身份,所以并不慌张,只是用一双晶亮亮的眼睛瞧着他。
云玄道长道:“宋姑娘,有个人想见你。”
“谁?”
“你见到就知道了。”
云玄道长和宋艳红双双一跃,人已不见。
两人身影刚刚消失,又有四条黑影掠过花庭。
五十、斩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白云山脚。
一座破庙。
宋艳红极为聪明,见到破庙便猜到要见她的人是谁了。
两个小叫花子守在破庙前。
云玄道长引着宋艳红走进庙内。
庙殿内。一堆干草,一张小桌,两只蒲团,到处是灰尘蛛网,唯有中央的一小块地方是干净的。
宋艳红就在那一小块干净的地方站定,面中洞里那双晶亮的眼睛在的的闪光。
这是疑惑的惊愕的闪光,她不知道老叫花花布巾在这个骨节眼上为什么要见她。
花布巾面容严肃,盘膝端坐在蒲团上,身旁没摆酒,也没摆烧鸡。
云玄道长退到庙殿的一角,弓身站着。
没有谁说话,静得出奇。
庙殿的气氛显得十分沉闷诡谲。
宋艳红打破沉默:“花老前辈,是您要见我吗?”
女人的耐性比男人要差。
花布巾凝视着她,沉声道:“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请问。”
“你为什么要迷宫春药?”
她身子微微一抖,立即反诘道:“你一直在监视着我?”
花布巾略一思忖:“是的。”
她扬起头,一双明眸精光毕露:“一定要回答吗?”
“其实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要迷宫春药的用途。”
“说说看。”
“用迷宫春药迷住杨玉,与你行夫妻之实,借此保证乐天行宫人员的安全。”花布中这次却只是猜对了一半。
宋艳红面巾一抖:“难道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杨玉已经答应娶我了。”
她可是个又野又任性的大胆姑娘。她不愿说出撮合凌云花之事,便一古脑全揽在了身上。
“我老叫花子也不是个拘泥小节的人,只是……”
“这迷宫春药并不会伤害杨玉身体,而且……”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宋艳红的心“蹦”地一跳,声音顿时变得冰冷:“是我不配吗?”
花布巾没回答,显然有难言之隐。老叫花子有难言之隐,这隐情必是非常重要。
宋艳红眼中迸射出一种愤努与悲哀,任性与凄凉的光芒:“我出身卑贱,小时又被人强暴过,我不配!不配……”这次是她弄错了花布巾的意思。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觉一征,随即爆发地:“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也要得到他!不惜一切手段得到他!因为我喜欢他,我爱他!”她叫嚷的可是肺腑之言。
花布中也爆发了:“不!你不能嫁给他!决不能!”
“我偏要!”
“你不能!”
叫声突然中止,两人默默对视。
“为什么不能?”宋艳红的声音变得轻细,目光也变得柔和。
“因为……”花布中咬了咬嘴唇把话顿住,他从来没有这样犹豫过。
“请告诉我。”这是一种具有磁力般的声音发出的令人无法拒绝的请求,但这不是媚功,而是发自心灵深底的恳求。
花布巾终于从口中吐出了几个令宋艳红心惊胆颤的字:“他是你仇人的儿子。”
她惊愕地瞪圆了双眼:“他不是南侠杨凌风的儿子?”
“他是杨凌风的儿子。”
“那……”
“杨凌风就是杀你母亲和强暴你的蒙面人。”
她脑袋嗡地一响,眼前泛起一片金星。“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想象这样的事实,然而,她相信花布中决不会说谎话。
花布巾沉声道:“这是事实,实实在在的事实。我想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个事实的,于是决定在你使用迷宫春药之前,将这一事实告诉你,免得日后你们夫妻承受更大的痛苦。该怎么办,你自己抉择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宋艳红问。
“当年以断魂谷门名义在江猢上蒙面杀人,制造出一桩桩骇人听闻的血案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这位现在到处立有碑亭,受人敬重的南侠杨凌风。”
“哦!”
“当时断魂谷门规定,出断魂谷的人都要蒙面,不准暴露真容,杨凌风这位断魂谷门的弟子便利用这一点,作下桩桩血案,嫁祸师兄肖蓝玉……”
“杨凌风为什么要嫁祸师兄肖蓝玉呢?”宋艳红禁不住发问。
“为了与肖蓝玉争夺师妹吴玉华。”
“吴玉华、杨凌风、肖蓝玉是师兄妹?”
“不错。”
宋艳红顿觉眼前一亮,事情已猜着了八、九分:“吴玉华后来发觉了杨凌风的劣迹,一怒之下便在石门坎出手杀了杨凌风?”
花布巾轻叹一声道:“具体的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只有……”
宋艳红接口道:“只有断魂谷门白石玉知道详情?”
“宋姑娘,你很聪明。”花布巾道:“我希望你能找到白石玉将情况问个水落石出。”
“我一定会去找他。“宋艳红点头道,“我是受害者,白石玉定会将实情告诉我。”
宋艳红的慧黯,令花布巾佩服不已。花布巾曾经问过白石玉此事,白石玉却是“家丑不可外扬”,终不肯吐露实情,两人为此还曾大打出手,撕破了脸面,宋艳红若以受害者的身份前去询问,白石玉就无法拒绝宋艳红要求了解真相的请求。”
花布巾瞧着宋艳红道:“宋姑娘此次晓明大义,决定发放解药,解散乐天行宫,乃武林之大幸。请宋姑娘放心,老叫花子以脑袋担保,解散后的行宫人员只要不再继续作恶,决不会遭到任何伤害,同时丐帮还决定捐献五万两银子,作为行宫遣散人员的费用。”
宋艳红眼中噙着泪花:“谢花老前辈。解散行宫大会之日,花老前辈可来参加?”
“不但老夫要到,乞丐王洪一天也准到。”
“谢了,告辞。”
云玄道长闻育,急忙过来引道。
两人走到殿门旁,花布巾又唤道:“宋姑娘!”
宋艳红转过身:“花老前辈还有何吩咐?”
“这件事请宋姑娘千万不要告诉杨玉。”花布巾道。
“这个自然。在下也有一个请求。”
“宋姑娘只管说。”
“杨凌风已死,死者无罪,这件事在我问清白石玉之前,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件事除了老夫和乞丐王洪一天、云玄道长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云玄道长立即接口道:“我们三人在访查此事时已发重誓,决不泄露半点风声。”
“谢各位前辈!”宋艳红声落人沓。
云玄道长也一阵清风,随之消逝。
破庙外黑默默的草丛中,四双眼睛像猫眼似的闪着光亮。
四大护法悟空、悟净、悟性、悟灵在等待着空然大师出击的命令。
然而,命令迟迟没有下达。
空然大师幻影般贴在破庙的屋脊梁上,注视着庙殿内。
庙殿里已掌起了灯。小桌上摆着一壶酒,两只酒盅,两只烧鸡。
桌旁,面对面地坐着两人。
多出了一个人,那就是乞丐王洪一天。
原来洪一天就躲在庙殿的内禅房里,花布巾和宋艳红说话的时候,他没出来,现在喝酒、吃烧鸡的时候就出来了。
因为多了个洪一天,空然大师不敢冒然下手。
无论是花布巾还是洪一天,一对一自不是空然大师的对手,但两人联手那就很难说了,倘若两人不是斗而是逃跑,纵有四大护法埋伏在外,也决挡不住他们。
空然大师只得屏声敛息,耐心等待。
“来,干!”洪一天一口将酒饮尽,捂住酒盅,“老叫花子,今天这事,我看你是做得有些欠妥。”
“嗯……”花布巾咬下一块鸡腿肉,“欠妥?什么欠妥?”
“唉,”洪一天叹口气道,“据老夫所知,杨玉喜欢这妖女,这妖女也喜欢杨玉,何必将他们拆散呢?瞧,刚才妖女伤心的模样,怪可怜的。”
花布巾放下手中的烧鸡:“唷,老乞丐,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个慈悲心了?那妖女真心喜欢杨玉是不错,但她生性狂野任性,冷酷残忍,报复心极盛,日后她若知道了杨玉是杀母侮辱她的仇人的儿子,说不定哪天夜里,一剑就把杨玉杀在了床上,倒不如现在说穿了的好!”
“这话也是。”洪一天抓起酒壶斟上一盅,又道:“这事不知那妖女会不会告诉杨玉?”
花布巾夺过洪一天手中的酒壶:“决不会的!那妖女真心爱着杨玉,宁可自己痛苦也决不会将此事告诉杨玉,老夫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叫那妖女来的。”
“呵!你在这方面倒是挺有经验的。”洪一天伸手抓向烧鸡。
“啪!”花布巾一巴掌拍在洪一天手背上,烧鸡飞向空中。
烧鸡落下,花布巾、洪一天同时出手抓向烧鸡,两手交叉穿臂,反时,翻腕,对掌,“嘭!”一声闷响,庙殿内扬起一片灰尘,四壁摇曳。
花布巾、洪一天各自抓住了烧鸡的一只腿,座下蒲团却陷地三寸!
屋脊上,空然大师暗自吃惊,两个老叫花的功夫还在他想像之上。
洪一大抓住鸡腿道:“别闹了。说正经的,杨玉会不会去找白石玉?”
花布巾撕下一只鸡腿:“会,白石玉在沙口嘴石庙时曾给杨玉留下了四句诗,暗示要杨玉去找他。”
洪一天倏地伸手夺过花布巾塞进口中的鸡腿:“这只烧鸡是我的,老叫花子,你的烧鸡在那儿哩!哎,杨玉找到白石玉,这事不就糟啦。”
“白老头这人的性格,你还不知道?无论怎么说杨玉也是他的徒孙,这事他是不会告诉杨玉的,他叫杨玉去的目的是为了要杨玉替断魂谷门收回龙凤断魂刀。”
“唉,白老头也是,为了一个劣徒,竟背了二十年的黑锅,也不声不响。”
“所以老夫才决心揭开此事真相、公布于天下。”花布巾一手抓鸡,一手抓起酒盅。
“这就是你不对了。”洪一天撕下一块鸡肉塞入嘴中。
“我不对?为什么?”花布巾瞪圆了眼。
“白老头为一个死去了的劣徒背二十年黑锅,空然大师为一个死去的朋友掩盖了二十年罪恶,咱们事不关己,为何要管这闲事?”
花布巾低头不语。
洪一天喝下一盅酒,又道:“杨凌风已经死了,揭穿此事除了伤害杨玉,拆亭毁碑之外,还有什么好处?你就忍心伤害杨玉这么一个好娃儿?”
“依你的意思……”
“到此为止,剩下的事由杨玉他们自己去了结。”
花布巾猛地抬起头,眼中棱芒闪烁:“好!到此为止,这原本就是我的意思!”
“花布巾已觉察到了屋脊上的空然大师。
洪一天不知究竟:“原……本是你的意思?”
“这事本由我出头,若我说到此为止,你岂不要说我半途而废?”花布巾朝洪一天眨眨眼。
洪一天“噗”地一口酒喷了过去:“你这个老滑头!”
“解散乐天行宫后,天下就太平了,你还想打架?”花布巾说着顺手一鸡腿骨摔了过去。
“嗨,真想打架?”洪一天抄起烧鸡当作兵器,隔桌戳向了花布巾。
两个老叫花子嘻笑着,在庙殿内打闹起来。
空然大师趁机跃下庙顶。
他悬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白石玉并没有和花布巾、洪一天联合起来对付他。他们只是怀疑一个已经死去了的大侠,对他并没有真正的威胁。他们既然已“到此为止”,他当然也就鸣金收兵。
现在真正威胁着他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白石玉。
只要杀了白石玉,这个存在武林二十年的谜,便会石沉海底。
白石玉在沙口嘴石庙留给了杨玉四句诗,只要找杨玉问清这四句诗,便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