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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罹此祸。这丫头说什么来着?这丫头说什么来着?那么这一届的盟主,就是我了。她要做盟主?她要做盟主!?
清尘呆了片刻,急忙去捋那寿星一般飘逸的三绺长须。捋了又片刻,终于觉得这下可没法再不说话了,咳嗽一声,道:“这个,嗯,花女侠是推荐自己做盟主?”
花著雨淡淡道:“盟主选会中,个个都有做盟主的资格。如今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做,那自然便是我了。还用得着推荐么?道长发一句话,谢庄主再宣布一下,这一届盟主索性就敲定了,也省得大家再在这里折腾下去。”
清尘慌忙去看谢孤桐,谢孤桐也正在朝他看来。两人一对视,都没有从对方眼中读到惊喜。这自然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按说,这一届盟主难产,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是一件头痛至极的事。谢孤桐要报父仇,谁做盟主对她根本无所谓,她要的只是抛出诱饵,将四年前的凶手再度引出来。而清尘呢,身为盟主选会的核心人物,如果这届选会在没影子的阴影之下,竟选不出盟主来,那对他的声望,不免是个莫大的打击。而今在这种困难局面中,却有花著雨没头没脑地蹦出来顶缸,他们正该额手相庆才是,居然还有理由不惊喜?
如果说谢孤桐担心,还有她担心的理由——假使花著雨就是没影子,那么她自己当然不会杀自己,所谓诱饵云云,也就白费了,也就谈不上什么报仇了。但是清尘并不清楚花著雨的底细,若要教训这个无知小辈,眼下其实正是时候,何妨就顺水推舟,假手没影子,为长者除一大患呢?然而从清尘的眼神看去,倒仿佛比谢孤桐还不情愿。唉,有时候的人心呵,未免也忒奇怪了一点。难道烫手的山芋,自己拿不到,却又怕别人拿到了,居然不怕烫?
清尘看到谢孤桐的眼光,有了点底,又咳嗽一声,道:“花女侠当然有资格做盟主。只是,盟主选会毕竟是选会,谁做盟主,到底是要由大家来选的。老道一个人,恐怕说了不算。”
花著雨一只手把玩着匕首,微笑道:“我也不问你说了算不算。既然是大家选的,我只问道长一声,道长选不选我?”
清尘微觉尴尬,只是情面上虽过不去,这当口却还是要把稳了,想了想,道:“不是老道不选,实在是花女侠年纪太轻了,恐难当此江湖大任。”
花著雨道:“年轻不好么?年轻不正有精力么?要说年纪大,在座的谁能大得过道长去?只是,象道长这把年纪,不是我说,恐怕也管不了什么事了吧?”
清尘洒脱地“呵呵”了两声,笑道:“老道自然是不成的了。但是在座比花女侠年长,同时又年富力强的英雄人物,可也有很多呵,象少林无心大师、峨嵋天思大师、昆仑陆掌门……”
“阿弥陀佛——,”天思一抖拂尘,单掌一竖,高宣了一声佛号,道:“出家人与世无争,染尘已是罪过,还谈什么英雄不英雄?”
清尘跟天思位次紧挨,都是多年熟人,挨了这个钉子,也不以为意,笑道:“要说天思大师、无心大师都是空门中人,不欲下凡,老道也就不勉强什么了。那么昆仑陆掌门,你总没什么可推辞的了吧?”
昆仑掌门陆上元在选会中排名第四,虽然辈份不底,可也没想到那块烫山芋会跳过少林、武当、峨嵋三大派掌门,竟径直传到了自己手上。这一下子,清尘老狐狸借着花著雨的口风,以老朽为借口顺水推舟脱身出来,两个贼秃又拉出教义来挡驾。靠!如果真信那个劳什子空门教义,又何苦来参加什么盟主选会呢?但是想可以在肚子里这么想,面子上总归得拿出什么来挡驾。陆上元微微一笑,正欲开口,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长桌尽头响了起来,却是花著雨在替他解局了。
花著雨手腕一翻,匕首从指尖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地,插入了桌上镶着的大理石镶面,看得一圈人眼睛都是一磁。一时弄不清楚,是她这柄匕首原本锋利呢,还是花著雨的劲气太过厉害?但听她淡淡道:“别人也还罢了。说到陆掌门么,我第一个不同意。”
“哦,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么?”清尘问。
“没有理由成不成?”花著雨懒洋洋地道:“我就是看不得陆掌门当盟主,成不成?”
清尘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了。事实上,这姑娘这样说话,还真让他放下了一片心。看来,年轻人到底是不成熟,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难以对付。其实,江湖格局摆在那里,就这么大一块地盘,谁和谁之间有矛盾,大家都是明白人,那还用得着明说么?就象花著雨跟陆上元,两个都是西边的霸主。花著雨锐气十足,一打接管西北之后,便大力扩充势力,这样渐渐发展到南边,顺理成章地,不就跟昆仑派迎头相撞?要说他俩没矛盾,还真是没人相信呢。但是有矛盾是一回事,挑不挑明又是一回事。这下花著雨好没来由的挑起衅来,日后再与昆仑有所冲突,不管谁是谁非,只怕江湖舆论,都要往陆上元一边倒去了。
清尘丢开花著雨,重新提起话题,道:“那么现在就是这样,老道提议陆掌门,但是花女侠认为她自己比较合适。这么一来,现在就有两个盟主人选,大家要不要再合议合议,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人选?要是没有的话,下面就要在他们两人中,选择一个了。”
陆上元大急,正要推却,嘴巴还没张开,小腿一疼,蓦地挨人踢了一脚。扭头一看,却是坐在他下位的丐帮帮主元大同。元大同肩背不动,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后,笑吟吟地端起茶来,借着揭盖浅啜的姿势,低声道:“本来也没什么。不过,这丫头既然这样说,可就要想清楚了。要是再推辞下去,传到江湖上,只怕要说你被丫头灭了威风,连盟主都不敢做了。”
陆上元也是心思缜密的人,仔细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不过道理虽则是这个道理,他也实在是两难了。要是不做盟主,江湖上人多口杂,看着昆仑派这两年被花著雨压迫得难受,铁定会被说成是因为花著雨不同意,所以他连盟主也不敢做,那滋味不必说也知道诚然难受的了。可要是做了盟主呢?又只怕只有一夜风光。然而,所谓树要皮人要脸,堂堂一个昆仑掌门,给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当众轻薄到这个份上,也就只有豁出去了。
陆上元想得清楚,笑道:“既然道长推爱,在下也就不推辞了。只怕德薄能鲜,虽有此奢想,却不被大家看好。”
少林方丈无心笑道:“奇怪的是陆掌门说起话来,竟没有人家花女侠一半的气势。花女侠那么年轻,都不怕自己德薄能鲜,你倒怕什么?不要再谦虚啦,老道看好你,老衲其实也是这个意思。说到花女侠么,虽然年少多才,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不太合江湖上的规矩。”
天思点头称是。这下既然选会中排名前三的人物都点了头,余下人等本来不指望盟主之位,这时更巴不得祸事早早落到别人头上,自己好安稳一些,自然跟风直进。因此不到一刻功夫,便把盟主之位敲定了下来,就是昆仑掌门陆上元了。谢孤桐扫了一圈,看看别人倒还没什么意见,只花著雨并不作声,把那柄匕首从桌面上又拔起来,在手指上旁若无人地耍成一团寒光,嘴角微噙冷笑。
谢孤桐到底身为地主,看了她这副样子,觉得有安慰一下的必要,道:“花女侠是盟主选会中最年轻的人物,日月正盛,又何况几年来的业绩大家都很佩服,依我看,盟主之位早晚会是囊中之物,似可不必在意这一时一事的得失。”
花著雨冷冷道:“得失我是不会在乎。我只奇怪大家为什么偏要选一个死人做盟主?难道四年前的教训,还不够么?”
谢孤桐心中一痛,道:“四年前的故事,在下今日是断不会再让它重演了。明天就是武林大会,在下的意思,大家这一夜干脆不要回房了,不如就在这间密室里坐以待旦。如果没影子要对付的是未央山庄,今夜一过,明天便是武林大会,大会完毕,大家离开未央山庄,没影子也就不会再借未央山庄的题目,来跟大家生事。不知这样处理,陆盟主意下如何?”
刚刚荣升为盟主的陆上元还未答话,花著雨倒又接嘴了,道:“这样处理,表面上看去倒还可行。莫不成面对着大家这么多双眼睛,没影子还能肆虐了不成?只是,这样一来,没影子止步不行,谢庄主的父仇,可就从此难得报了。”
谢孤桐让花著雨给说中了心事,表情一时有些惨淡,微微苦笑了一下,道:“何尝不是呢?都说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瞒花女侠,本来我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诱敌深入,一洗深仇的。可惜事到临头,又有些患得患失。真不知是父仇重要呢?还是先父留给我的这个未央山庄重要?为了这个未央山庄,我暂时还真不能这么着兵行险着。”
“只是眼下这般处理,就不是兵行险着了么?”花著雨冷笑道:“那你们在这里打坐吧,本姑娘可恕不奉陪了。”
她也倒是干脆,一句话说完,手上兵刃一收,又再插回靴筒,更不打话,离座、起身,鹿皮靴子踩着地面,托、托、托,直到墙边,一手推开密室大门,头也不回地就走出去了。
谢孤桐见她去了,不好强留,也没奈何,只得指挥余下诸位围着陆上元,在室内密密地坐成一个圆圈。虽说花著雨刚才的质疑在一定程度上震动了她,可是谢孤桐看着眼下这般天衣无缝的布置,还是不管从哪一方面,都不大能够想得通,这二十几双雪亮的眼睛一起盯着新任盟主身边的任何动静,围成的人圈又隔断了外界与陆上元之间的联系,这下又怎么可能,再发生四年前的惨祸了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密室内静得可以听到二十几个人长短不一、轻重不等的呼吸声。夜,不知不觉间,已经深了。只是谢孤桐却没有丁点困意,只管紧紧地盯着陆上元,一丝一毫不敢掉以轻心。她又怎么敢掉以轻心呢?四年以来,父亲留给她的未央山庄已经饱受了挫折,如今,山庄的前途更是一线不绝如缕,就只是紧系在今晚这一夜之间呵!
陆上元也没有困意。如果一个人明确知道,自己就是杀手的目标,只怕也是难得有困意的吧?但是他却不能象谢孤桐一样,瞪大了眼睛,跟这一圈朝他瞪来的眼睛对视。简直不能设想那样的尴尬情景。唉,堂堂一派掌门,在没影子的威胁下,落到眼下这种被二十几双眼睛死死盯住的处境,也实在是够难堪的了。在这样的处境下,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垂下眼皮,注视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握着抽开一寸的剑,剑横在膝上。虽说没影子还不知在哪里,这样做未免有些过敏。但因为对手是没影子,周围的二十几双眼睛里,也就没有任何一双,从眼神里露出,他这样做乃是多余的评价。
陆上元的剑,最终没有抽开。这一夜从头至尾,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当曙色透过房间顶上隐密的透气孔,而射进来第一线光芒的时候,谢孤桐长长吐了口气。这样的结果,老实说,在花著雨以那样肯定的语气,质疑过之后,还真有点出她的意料。然而,却又当然在意料之中。不管怎么说,这一夜终于平安过去了。天保佑!
“陆盟主,”谢孤桐微微一笑,道:“天亮了。”
陆上元仍在注视他的剑。他的剑也仍旧抽开一寸,横在膝上。
谢孤桐刹那之间,象是被一道冷电击中,全身发麻,大着胆子又叫了一声:“陆盟主!”
陆上元的神情,仍旧是那么地专注。专注得让人不能接受,他已经是个死人的现实。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无动静之中,他怎么至于,就这么好端端地死了呢?
朱三笑验了半天的伤,最后终于查出来,陆上元死于心脉受损。也就是说,最迟是在昨夜,陆上元的心脏部位受到了致命性的攻击。但偏就是在昨夜,陆上元在二十几双眼睛的严密监视下,并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被人攻击呀。然而,他毕竟又是受伤身亡了。这两种因素结合在一起,便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发动偷袭,一击致命,竟令陆上元连表情都没动一下的人,是个隐形的没影子。而且,此人武功还极其高明,以至于在密不透风的人圈中跳进跳出,穿梭室内,竟连二十几个江湖上的顶尖高手,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
有这样武功的人,在当今的江湖,无疑是屈指可数,不过统统包含在盟主选会之中。所以当朱三笑遇到这样的问题,不用说,第一个怀疑目标,便直接指向昨夜一夜失踪的梅花妆花著雨。虽说眼下还没有任何确证可以指证这位目空一切的西北王,但是好的捕快自然懂得在必要的关头,也该搏命赌上一把。朱三笑如今,便决定赌这么一把了。
“花女侠昨夜怎么不和大家在一起呢?”朱三笑似乎是很不在意地开了口。
花著雨一挑眉头,道:“切!我哪有那个闲功夫,来陪一个死人?”
朱三笑“哦”一声,道:“在那个时候,花女侠就已经那么确定,陆盟主是个死人了么?”
花著雨冷笑道:“只可惜光我确定又有什么用?哪个信我?”
朱三笑道:“只不知花女侠为什么会那么确定?”
“你这是什么意思?”花著雨声音提高了八度:“审问我?”
朱三笑解释道:“不好意思,身为捕头就有捕头的难处,虽然是例行公事,总也难免让人家不愉快。可说来说去,谁教花女侠身上,颇有疑点呢?”
“我有什么疑点?”
朱三笑微微一笑,道:“四年前,孔盟主一案花女侠总是知道的了?孔盟主一死,谁是最大的获益者?”
“我喽!如果你指的是我收下了他的西北地盘。”花著雨答得倒也干脆。
朱三笑又一笑,道:“那现在,陆掌门再一死,昆仑派群龙无首,谁又将是最大的获益者?”
花著雨一拍掌,道:“着呀!多谢你提醒了我!我这一回去,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大举南下,吞并昆仑派!”
“吞并昆仑的事,可以以后再说,”朱三笑微笑道:“从目前来看,花女侠身上,还有最后一个疑点——为什么昨夜大家都在,你不在?”
花著雨总算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因为昨夜我不在,偏又武功最高,所以最有可能化成没影子,进来杀人?”
“除了花女侠武功是否最高,那是江湖上的事,在下不敢妄下定论之外,其他种种,基本也就是我目前的推测了。当然,”朱三笑道:“如果花女侠能够找到证人,证明你一夜都有人陪伴,未曾离开,那我这个推测,也就自动作废。”
花著雨冷笑道:“我倒是一夜未曾离开过床。不幸的是,这东西可不会替我作证。不过,朱捕头,你的猜测虽然非常合理,让我自己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了,只可惜,它仍然还是建筑在一个并不成立的假设上。那就是,你假设我是没影子,所以可以无影无踪地进来杀人。可我并不是没影子呀!”
“事实上,”朱三笑缓缓道:“你、就、是、没、影、子!”
一屋子的人,一听这句话,顿时都呆了。花著雨更是几乎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朱三笑不为所动,继续道:“八月初九,鄱阳湖畔,无明寺,花女侠,你到那里去作什么?”
花著雨一呆。
“是去会见另一个没影子吧?”朱三笑紧紧逼上。
花著雨依旧默然。半晌,忽然道:“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一出,效果简直比朱三笑直指她是没影子的那句话更激烈,只见满室大哗,顿时轰动起来。朱三笑暗暗吁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这一赌,却是赌对了。假使花著雨到此时还不承认,那么他手上,便只剩下最后一张牌:亲眼目睹花著雨隐形。但是这最后一张牌,其实也很不保稳,假如花著雨死命抵赖,而他的话又无人旁证,事情不还是一个僵局?好在雏儿毕竟只是雏儿,还没等他用上这张牌,就已经支撑不住,现形了。
事情到这地步,朱三笑也就犯不着再把最后那张牌抖出来了。他只是非常甜蜜地微笑着,显得很有莫测高深的震慑力,道:“因为你是一个没影子,所以,我的猜测便都一一兑了现。是你先借故离开,而后,再隐起身形,潜入密室,人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陆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