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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站在你的手腕上,你看不到,我是透明的。”甜丝丝的话语如同“甜丝丝”的“毒药”。
“你是谁?怎么回到我的机房中?”老天,就站在我的手腕上,我还看不到,万一她的手中有把刀子,我的小命岂不玩儿完了?
“我是那个被杀死的少女,千百年来,一直飘荡在所有制造香水的实验室中,有一天我飘累了,就停在了制造这瓶‘毒药’的瓶子上面,一个没留神,就跌了进来,瓶子口很滑,今天你把我放了出来,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一下。”
要好好感谢我?我怎么听着像是要被送进地狱的感觉?
“怎么感谢我呀?”我好奇得半死,还是问了一句。
“我要把你变成一瓶香水!”一阵狂笑之后,我就看到我眼前一阵彩虹掠过,感到手腕处开始疼痛。几秒钟之内,我看到一些鲜红的东西从我手腕处流了出来。是血!眩晕之下,我打起精神冲到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拼命地冲洗抹过香水的两个手腕上。清水从红色变成了淡红色,又变成了清水。我散着长发,抬起头看看面前镜子中的我,脸色苍白,如同刚刚生完一场大病一般。把手擦干,再看看自己的手腕处,没有伤口!完好无损!“闹鬼了!”我心里暗暗骂道。“找睡不好,偏偏来找我!”
回到机器面前,把那个空瓶子用一层一层艳丽的包装纸包好,塞进了垃圾箱!
忠告:从商店中买回来的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先把他们放在太阳底下曝晒四个小时以上!
夜奔
一
电影结束了,我摘下眼镜,揉着微疼的眼睛,拖着有些麻木的腿走了出来。到了出口处,一股不知名略带寒意的风便包围住了我,那被弱电流击中的感觉慢慢从四肢汇集到我的胸部,再像已达沸点的水从我头部蒸发了。我不自禁来了个大幅度的冷颤,啊!
真爽!蓦然间觉得诗意在我腹中蠢蠢欲动,一压丹田,一首《静夜思》脱口而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哇塞!这么早出来,在这吟诗,你有病呀。”“就是嘛!也不等等,你赶着投胎啊!”两个穿校服的男生叫唤着跑了过来。那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好友:洪峰和王鹏。
“哎呀!扰了我的雅兴,他妈的,道歉加赔偿有一并送来。”洪峰大叫:“不是吧!对了,你们饿不饿?我可不行了。”“饿”这个字在我脑海里游了三圈,马上激活了我潜藏已久的意识,并且带起了人类最原始的饥饿呼救信号:蛤蟆叫。一阵闷雷似的响声挣脱我肚皮的束缚,撕破静寂的苍穹,直划向宇宙深处,久久不息。我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推了下眼镜,说:“说真的,我也有点,现在几点了?”“十点半了。”“好,那快走。”
二我们下了台阶,向右一拐,便到了大门外。门外是一条街道,往常这条街充斥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小贩的叫卖声,可今晚……行人一个也没有,就连那一对对在月下亲亲我我的小情人也不知去哪鬼混去了。刚才从电影院里出来的人也像掠过的一阵风一样消失了!每一家门前都挂着盏“气死风”灯,在夏季午夜的清风中摇曳。停电的晚上,烛光给我们带来的是亲切和温馨,然而此时,他们是那样的诡秘,就像荒漠中狼的眸子,让人两股战战。又是一阵风,寒冷的出奇,这不是从地狱深处吹来的么?风卷起地上的树叶,在我们身边舞动,我的灵魂忽然也随着它的节奏跃动!一片贴在了我的脸上,干干的似老人的手背。我一下把它抓在手中,啊!!!是纸钱。它们在空中上下翻飞,像无数冤鬼向你伸出索命的手。我的脊背一阵发凉,他们俩更是几欲先走。我下意识抬头凝视着夜空,喃喃道:“趁着月光,咱们最好在十二点之前回校。”其实今晚的月亮并不亮。云在空中摆弄着妖艳的舞姿,月亮怕玷污了自己的清纯,害羞地躲在“棉被”里,只不时探出头来窥两眼。我们看中了一个最近的杂货店,跑了过去,带起的纸钱附在我光光的小腿肚上,我感觉像被缠上了一条毒蛇,赶忙跳着跑过去。“老板,三个一块钱的面包。”洪峰还没进门便嚷开了。店主是个老头,也是个光头。他摸摸索索地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出三个他自认为是面包的东西,用一种略带讥诮的眼神盯着我们。洪峰塞给他钱,抓过面包便拉我俩走。我挣开了,说:“你们先,我随后就来。”
我觉得这老头神秘兮兮的,好象有话要对我说,我转过了身,目光向老头扫了过去,刚好迎上了他的射线。我不禁打了个激灵,那有两座冰山——眼眸深处的冰山。发自内心的奇怪的力量支持着我,搜寻他们的基部……终于,他委顿了下来,冰山也瞬间融化消失了,说道:“孩子,你是一中的学生吧!你该知道,今天是七月十四,鬼进门的日子,你们学校也是一个点。要有准备啊!不然……”“不然怎样?”我叫了起来。“一切自有天定,你走吧!”说着便挪着僵硬的身子进了里屋。
三我知道再也追问不到,便赶洪,王二人了。他俩走得不远,正站在一盏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罩着他们静驻的身影,犹如两尊肃穆的雕像。脑中萦绕着那老头的话,我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就在这时,我看到他俩身后有个黑影。我边向他们招呼着,边靠了过去,他们却毫无反应,那影子却逐渐变得清晰了。“天啊!”我一下吓呆了:那黑影赫然穿着雨衣,高高扬起的右手中是一把类似镰刀的东西,但刃口比它长得多,柄的末端钩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被攥在左手中。“完了!”我试图冲上去,但这成了化石般的腿好象脱离了我的躯壳,我一动也动不了。“难道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好友丧命吗?”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然挣开了眼,眼前一切如旧,他俩好端端站在对面,还冲我大喊:“嘿,发什么愣啊?”一时间,镰刀,雨衣,和那店主的话在我脑中穿梭,结成一张网,裹住了我的大脑,且越勒越紧,鲜血,脑浆,还有骨髓在我面前迸发,犹如绽开在幽冥世界的野菊。我惊恐地大叫。叫声粉碎了我思想的禁锢,大脑在电光火石中一片清明。一个清晰的数字飘入我的脑海:十二。当神经系统分析并确认是午夜十二点时,我狠狠地锤了一下大腿。对了,在十二点前,也就是鬼门关大开之前,一切鬼魅还是虚架子!
“洪峰,王鹏,我们快跑,一定要在十二点前赶回学校。”说着,撒腿往学校方向跑去。王鹏摸着后脑勺,嘟哝着:“刚才还发呆,一会便狂跑,他是不是真的病了,奇怪!
“虽然感到诧异,他们还是跟了上来。我一把他们落下二十多米了,我转过脸叫道:“洪峰,现在几点了?”“十一点。”“哦,还有一个小时。”我想着,放慢了步子。我吸着清风送过来的香气,慢慢地有点陶醉了。我想象着自己正穿着庄重的礼服,挽着新娘的手步向婚礼的殿堂……然而,一段时间后,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我们学校离电影院不算远,最多半个小时的步行路程,而我现在是小跑。“几点了?洪……”我的话刚出口,就像被快刀砍断了,后面空空荡荡,一条狗也没有。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惊奇地发现:至少有十条与我所在的街道一模一样,我还能认出那神秘老头的店…十几个这样的店。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不可能啊,十二点还没到啊?我把我身体里所有能思考的部分都调动了起来,可还是不行。
“洪峰,王鹏……你们在哪?”我惊恐得呼唤,但颤动的声音刚撒向空中,便被无情的风撕得粉碎。110,打110,我冲进电话亭,拨了起来,可那边是可恶的盲音!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无边大海上的孤舟没有前进的方向,也没有退路,还得挑战来自海上,海里的威胁。对着苍茫的夜色,我不禁大哭起来,这种孤寂的力量实在太大了,我没有其他宣泄的方式。但时间并没因我的痛苦而停止,哪怕是暂时停止,我隐约听到远处的犬吠声,十几里外有个坟场。我一下子惊觉了过来,现在摆在面前的事便是怎样赶回学校。“我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我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喊着。我已经乱了,茫然挥舞着双臂,抓着自己的头发,恐慌袭击着我的心房,可一会我静了下来,“死了不就没有恐惧了吗?”我径直走向路旁的电线杆,脚步轻松多了,这个时候,死对我来说,可能是个很好的解脱。汪,汪,汪……几声狗叫像冲击波一样冲击着我的大脑,又给了我一个思考的余隙,“是我吵醒了它,真不好意思!狗兄弟,死前还扰了你的清梦!”“我吵醒了它”啊,对了,鬼能变化出这么多的街,但他们终究造不出人来。因为阳寿未尽的人本身有一股驱邪的阳气,且自家供着灵位,鬼亲戚不是喝汤的!
四顿时,求生的欲望在我体内熊熊燃烧,力量充溢着我的四肢百骸。就像孤舟上的人,听到了轮船的汽笛声,虽然仍是迷茫,却终究有一线希望。我的腿就像拨动的双浆向右手边那条街跑去,就在第一家门上敲打了起来“砰砰砰……”单调的敲门声在死寂的午夜是那么的刺耳,…十,十一,十二,没有回答,我转向了旁边的那条。这时,远处的犬吠声一清晰可闻,每条街旁的路灯狠命地闪着,且渐渐微弱,它们在释放最后的能量。空中若有若无地飘来:七月十四,午夜将至,鬼门大开,生人必死。我发急了,拼命踢打着,“开门,快开门。”可天地间好象只剩下我一个了,没人同情我,可怜我,帮助我。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狗叫声有如金铁交加,从几里外传来,路灯已是垂危的病人,用氧气吊着半口气,水泥路上也开始泛起了青烟,淡淡的却不可捉摸,我只觉浑身被置于冰窖中。我哆嗦地走向第十二家,用我的整个身体扑打着,“开门啊。”那声音低得连我自己也听不见了。当我绝望地挪着腿准备离开时,一个亲切的,久违的开门声牵住了我的脚步。“半夜三更的,你敲什么敲,见鬼了你!”一个中年男子,光着个上身,只穿了条裤衩,倚着门框骂道。我只觉一股热血上涌,狂喜中,眼泪夺眶而出,什么王菲,孙燕姿,通通站一边去,她们的歌声哪能及这人骂声之万一。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冲过去,一把搂住了他,“谢谢!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了!”说完,便顺着这条街跑开了。
远处的狗叫声已像飓风掀起的海浪,向我直扑过来,我只有拼命地跑,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便不能放弃。直到此时,我才发现生存给人带来的力量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我把潜藏的能量全挖掘了出来,从脚趾直至发梢,一并灌注在一双腿上,到现在还有什么可保留的吗?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让人渴望。我倾尽全力地跑,路灯成了我唯一的伙伴,可我的伙伴是不能动的,它们再也抵抗不住黑暗世界的神秘力量,像高楼飞下的花瓶,在我身后一个个炸成了飞花似的一片。他们就用这种方式预祝他们的朋友,有点凄惨,但更鼓舞了我的斗志。我借着那曾让我恶心的烛光狂奔,然而一会儿我便发现“气死风”灯再也气不死风了,灭了的灯能气死风吗?我继续狂奔,毫不停滞,因为我心中有盏明灯“我要逃出去”,它引导我摆脱死亡和黑暗。
犬吠声已停止了(周围无狗),只有冷风在我身后呜咽。我感觉到地上的青烟已逐渐变浓了,它们开始拖曳我的衣衫,这让我很不爽。这种滋味就像你在熟睡中却被人叫起来去上自习。我一下恼了,挥舞着拳头击向周围并不存在的东西,这让我更不舒服。
啊!我狂怒地甩掉了我的上衣,让裸露的胸膛迎着寒风,也让它尝尝这种可及却抓不住的味道。想着,想着,我笑了起来,无形中力气剧增。“笑”的力量竟也这么大,难怪被古龙列为七种武器之一。风愈加响了,飞扬的纸钱无情地摔在我的脸上,胸脯上,光光的胳膊上。哈哈,我更得意了,它果然被激怒了。我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奔向前。
这时我看到校门外的大夜光钟了,还有五分钟便十二点了。我顾不得擦拭欣喜的泪水,狂笑着冲了上去。“哎呀!”我忽然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下,飞出几米远,我的心像被针刺了一记,一下收缩了起来,奇怪,但我也想不了太多了。我挣扎着要爬起来,膝盖的剧痛却让我有心无力。我仰着头像临死的老农看着他耕耘了一辈子的土地一样盯着大门。失落中,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着我的脚掌,“谁?”我惊叫着。“是我,洪峰。”“洪峰?啊,你怎么样?”“没事,就是腿断了,刚才被你踢醒了。王鹏他……啊,你怎么了?”“我的膝盖。”我下意识地动了动,带来的却是钻心的痛。“你踩着我的头了。我试着缩回来,但这马上被证明了不可能,”我动不了了。““时间不多了,看来……
“洪峰忽然打住了,”怎么了?“用不着回答,因为我的身体正慢慢地向空中浮起,我的心刹时变得一阵空虚,变得无所依靠,像浮萍,不,至少它还有水能依靠,我就像飘离的蒲公英在夜空中荡来荡去,渐渐飘向我来时的路。我张开的口在不着力的情况下吐不出一个字。这时,哪怕一根轻轻的芦苇也能让我踏实的,我毫无反抗地任凭自己游着。猛然间,”砰“的一声响,沉闷的撞击伴着我小胫骨的刺痛,传到了我的中枢神经。”有了。
“我忍着痛用脚背勾住了碰到的物体,是路灯杆子。我立刻大喊:“洪峰,你在哪?”微弱的“恩”声从头部不远处传来。我伸手一下抓过去,抓住的是像头发一样的东西,对了,是头发,洪峰的头发。我右手用力一拉,再用左手抠住了他的下巴,然后他的腋窝。这时洪峰也说话了:“嘿,你知道吗?”“什么?”“你抓得我好疼啊!”“哎,都这时候了,你还……”我手上一吃力,便说不出话来了。那股力量越来越强大了。洪峰的身子就像山坡上即将滚下的巨石,而我正用绳子缚住它,使劲往回拉。头发渐渐在我手中滑落,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脚因受强压而扭曲,膝盖以下都快脱节了。手指也因过度用力而麻木,我快要撑不住了,我的指甲已扎进了他的肩膀。“哈哈,老弟,吃不住了吧,我来帮你一把。”他说着,用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于是松开了手指。然而接下来的事却足够让我后悔一辈子——他放开了他的手,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到无底的深渊,被压得支离破碎。
“洪峰……”“我走了,你保重!”我听见纸钱在阴风中飒飒作响,它们是在欢庆,还是在为我的朋友送别呢?风吹干了我的泪,我不知是在大哭,还是在大笑。他可能没想到,在他放手的那一刹那,虽然立刻减轻了我身体上的负担,却在我心头加了一个更重的砝码。这让我的精神,信念筑起的墙在瞬间土崩瓦解,并导致了我肉体的崩溃。我瘫软了下来,也朝着洪峰去的方向飘去。我顿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我摊了四肢,洋溢着笑容,品味由生到死的那一刻。“洪峰,我来了。”五“铛,裆……”那是整十二的钟声,但我现在已不在乎了。这想法立刻被否决了,我的身体忽然失去了神秘力量的托付,急遽往下坠。“砰”的一声,我结结实实地摔在水泥路上。我仰起头看了下前方,他还是走了。我爬不起来,也不想爬起来,我想尽情享受这种实在的感觉,虽然我的姿势不太雅观。
“噢,就是,那股力量怎么忽然消失了呢?”我皱着眉头,又开始转动那得以存活的大脑,浑然忘了疼痛,或者说已经麻木了。那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学校里有一股正义的力量;二是:学校里有更恐怖的黑暗势力。我惊恐地盯着大门,希望看到的是黄灿灿的圣洁的光!
然而,一股黑气伴着鬼哭狼嚎从大门处涌出,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街头巷尾到处是它们肆虐的身影,它们摧毁了一切光明:月亮,星星,就连那夜光钟也未能幸免。“完了,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能制止它们的罪恶呢?”我抬头再环顾了下四周,又不无凄凉地贴在地上,“再见了!”它们疯狂地撕着我的肉体,我感觉到那黑气变得令人窒息了,疼痛已随着我身体与灵魂的脱离而变得毫无意义。我呼吸着让我停止呼吸的空气,慢慢地恍惚了。迷蒙中,一来自天际的呼唤传来:“来啊,快来啊!……我们在等你呢,哈哈哈哈。”我欢快地从我的躯体上爬起,向着那呼声飘去。我的空洞的大脑中却有另一声音在嘤咛:“明年的七月十四,我会在哪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