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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狠狠难过起来。我看见的林诗韵一直都不是这样的。她总是像道阳光，走到哪里哪里亮，乐观，热情，善良。我常常想，要是下辈子我不是这样子的，我能不能再遇见她呢，我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她。一定会好好地爱惜她。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想看见她这样。
“诗韵，以前我们家出事的时候，奶奶叫告诉过我，最可怕的灾难过去了就是最盛大的幸福。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不要难过好么？看见你这样，我会很难受的。”
林诗韵怔住了，然后突然像触了电一样，跳开，咧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掌说：“哈哈，你上当了吧？你没觉得我刚刚说的像电视里的台词么？笨蛋，我可能那么矫情么？”林诗韵一边抹了抹眼泪，一边故作轻松地说，“我最近迷上了一部爱情剧，里面的故事可感人了，刚刚说的就是那上面的台词呢，没想到我演技这好，估计我要上了的话，肯定把巩俐章子怡给比下去，你说呢？哈哈”
我好气又好笑得耸耸肩，说：“我还是回去吃饺子吧。”
晚上我打电话给林诗韵叫她过来吃饺子，她说很累了想早点休息。我和高飞远商量着明天一定要把她绑到医院去检查一下。但是第二天，林诗韵居然没有来上课。高飞远说会不会是在路上或者身体不舒服。
我打电话给她，结果电话里说：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我的心跳飞速加快，满心翻滚着各种不好的预感。我冲进学生科疯狂地翻找林诗韵的家庭住址，然后冲出校门直接叫了出租车。高飞远打电话我给我，我只说了一句：“林诗韵肯定有事情，这次我不能像上次一样让她一个人忍着！”
68 对不起，林诗韵
然后我挂了电话。
当我按着地址找到林诗韵家的时候，我的心脏已经疲惫到了极限。我看见自己起伏的胸膛，对自己说：“放心，诗韵她不会有事的。”
我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似乎还睡眼惺忪，看见我说：“你找谁？”
“请问这是林诗韵的家吗？我是她同学。”
那个男人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说：“林诗韵不住这里！”然后重重地关了门。我看着手上的地址单，然后看看门牌。完全正确啊。
于是我继续敲门，结果里面，没有再回应一声。心里变得更加凌乱。
“你是陆小羽吗？”
我转过头看见楼道里站着一个女生，年纪应该比我大。
“是的，你是？”
“你是来找诗韵的吧？”
我像是黑暗中突然看见了曙光一样，飞快地跑到她面前，激动地说：“你知道她在哪吗？”
跑到她面前的时候，我才看见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像是哭了很久或者一夜没睡一样。
“我是林诗韵的表姐。诗韵她走了。她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她说你一定会来这里的。”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她，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看信吧，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但是我知道她是为了你。陆小羽。本来我很想骂你。诗韵跟我讲了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知道这丫头是喜欢你了。但是我没想到你这么懦弱，不仅不能保护她，还反过来处处要她帮你！你像不像个男人？！”她说得很激动，我看见她的眼睛里又湿漉漉了，声音也微微哽咽起来。
我想她一定是那个很疼爱诗韵的表姐。
“你想过没有，从开始现在，诗韵帮了你多少次，她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为你和我学十字绣，说是你喜欢淑女，为了你每天没事就在家学做菜。她求了好久，才说服我去海南岛旅游，因为你一句话她中午就赶回来了……可是你呢，你又为她做过些什么？她爸爸妈妈从小离异，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今天想到找她你会知道她住哪里吗？去年寒假她妈妈去世了，你有过来安慰下么，你看不出来她憔悴的样子吗？你有问过她一句吗？……好了，我什么都不说了，这是她心甘情愿的，我没什么资格说你——信，给你。”
然后她把信塞到我的手里，捂着嘴呜咽着跑开了。
我靠着楼道的墙，满脑子都是林诗韵。
是啊，我何曾几时真正关心过她呢？我只会利用她，聂天出现的时候，让她假冒我的女朋友；心情不好的时候，找她出来诉苦；还要那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付出。
我还是男人么？
我不是！
我口口声声说要珍惜四人帮，可是我除了想珍惜自己和高飞远的恋情我有关心过她么？
她也是孤儿，她从小父母离异，她妈妈去世她该有痛苦？可是我呢？我有安慰过么？我只会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烦恼中，我是多么自私多么不可原谅！
我靠着墙壁颓然地滑下去，瘫坐在地上。
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我按下接听，是高飞远。
“小羽——不好了，我刚刚去查过了，林诗韵昨天办了退学手续……”
“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然后颤抖着手，拆开信封。
淡蓝色的信纸上写着林诗韵一贯龙飞凤舞的字迹：
“小羽，我猜你看到这封的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在去北方的路上了。聂天说北方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在想那里的天空是不是也和我们这里的一样呢。
可是我现在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的样子，认真做笔记的，皱着眉头想问题的，认认真真吃我做的菜的，鲜活地像是刚刚才发生的一样。
小羽，我很开心，能遇见你。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幻想过自己以后能遇见会喜欢怎样的男生，所以后来我知道我喜欢你的时候，我多么幸福，因为在我眼里你完美得像是一个梦。我生怕轻轻一敲就会碎掉。
可是我知道我再小心翼翼这个梦还是会碎掉的。
那次我和高飞远都喝醉的时候，你为我开了房间，其实我没有完全醉，我听见你亲口跟我说你喜欢的是高飞远。我很难过，那个晚上我在外面吹了一夜的风。早上买早餐回来我都怕你会发现我眼里都是血丝。
我知道我再怎么付出你都不可能会接受我，所以我告诉自己，既然我的爱情不可能完满，那么我一定要让你的爱情幸福地延续下去，所以我克制着自己不要再给你买东西，不要再过多地关心你，我怕我会让你和飞远觉得为难。
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尽全力保护你们的爱情。因为这样，你才会开心。
何雪琪回来的时候我尽量把她拖走，别让他老是粘着你们。聂天出现的时候我也想尽办法阻止他。可是我发现聂天真的比我们想象中要难缠得多。但是我心里很清楚他还是有软肋的，那天在咖啡店我说去洗手间，其实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他说只要他和女生发生了关系，甚至怀孕了，他一定会把她娶回家的。
这个念头和那天你在天台皱眉难过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出现。所以我告诉自己不管是怎样我都要保护你和高飞远的爱情，所以那天晚上我是故意要把他灌醉的。我知道这样我就机会了。
聂天一直以为是你在利用我，所以他说他厌恶你。后来我怕他报复你，告诉他你根本不知情。所以他又给你发短信说要回来。幸好，幸好上天是眷顾我，也眷顾你的。我怀孕了。我怀了他的孩子。我告诉他，他也应了他说的话来迎娶我了。
小羽，我从小就觉得不幸福，爸爸有了外遇，和妈妈离婚了，后来妈妈也走了。因为压抑，我高中的时候一直喝很多很多酒，常常喝醉。所以后来酒量一直很好。
现在，除了你们，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所以聂天说来接我走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犹豫。我多么开心我还能帮助你，彻彻底底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可是，小羽，以后我再也帮不了你了。以后的日子你要坚强点，好好地保护你们的爱情。写到这里我忽然难过起来。我多么希望我们四人帮能够一直在一起，无忧无虑地生活。三鲜馆，K歌，南湖，回首崖……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那么那么多不舍。可是我终究要离开了。
小羽，你不要觉得内疚。你不知道我有多幸福。遇见你，为你做淑女，为你解决烦恼，每一节事情都让我幸福得做梦都想笑。我多么庆幸那天我们放许愿灯的时候，我没有贪心，我只是许愿说，我要陆小羽有抱不过来的幸福。
你还记得你曾经让我假装你的女朋友么，那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一天。我们玩过山车的时候我大声地喊：陆小羽，我爱你。分手的时候，我吻了你。尽管我知道这些不是爱情。可是我依然觉得幸福。那些温暖的细节可以让我回忆很久很久，都不会褪色。
我记得那次我们放许愿灯的时候，你对我说，以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不离不弃。就算我离开了，我们还是要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以后的以后，我希望我爱的人，能一直幸福。答应我，永远。然后永远。
珍重。”
我看着信纸上的字，尖锐的疼痛沿着脉络浑身逃窜。我张张嘴却发现自己哭不出声起来。我忘了自己应该怎么哭。到底要怎样的悲伤才能这样安静，这样无可挣扎？
谁是谁的救赎？谁是谁的劫难？
走出楼道的时候，我看见天空中飘着好多个许愿灯。然后我看见自己蹲下来，抱头痛哭。心脏疼痛得抽搐起来。那些悲伤的声响在楼道里，在天空中，在我的心里，一漾一漾地飘荡开去。
林诗韵，那个曾经说要嫁给我的林诗韵，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69 破釜沉舟
五月，繁花盛开，花开的声音轰然碾过我的心脏。
日子忽然跳出了一大段的空白，生命像是出现一道鸿沟，突然被断开了。
没有林诗韵大大咧咧的笑声，没有林诗韵的零食，没有林诗韵的玩笑，没有林诗韵的短信。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适应没有林诗韵的生活的。
回望的时候我居然想不起林诗韵走后的一个多月里，我到底是怎样走过来的。我再也没有去过三鲜馆，有时候高飞远会去那给我打包炒三丝，我吃了之后依然会吐出来。
因为我的心里被填得满满的，多一点可以让我回忆的味道就会让它们全部溢出来。有时候我会突然发疯一样想念林诗韵，我怕她过得不好。我怕她会整日忍受着聂天的厌恶。
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和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人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呢。
我不知道原来想念一个人，也可以想到心痛。
高飞远小心翼翼地陪在我的身边，我对他说，飞远，我们要幸福一点，不然我们会辜负诗韵的。
飞远紧紧地抱着我，说：“可是我希望你是真的开心起来，不是这个样子。”
我抿抿嘴，眼泪滚落下来，说：“可是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我是真的觉得很幸福，无论是韩正峰，林诗韵还是高飞远，能遇见他们就是一件天大的恩赐。
六月中旬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在白花花的太阳底下，不去回忆林诗韵，不去反反复复地咀嚼被我舔过一千次一万次的伤口。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
忘不了的，就把它葬在心底让它开出美艳的花朵。
食堂排队打汤的人越来越多，高飞远说食堂太挤了，于是他每天就开车过来，中午的时候开车回去自己做饭，睡了午觉再开回来。
然后某一天我忽然记起来，高飞远的生日都过去一个月。我歉疚地对他说起这件事。高飞远搂着我说：“只要你开心点，就是最好的礼物。”
然后我为了这份礼物，学着大笑起来，学着又跟高飞远打打闹闹。期末的复习工作很困难。因为我几乎荒废了一个月。于是只好找女生借笔记。高飞远托着下巴看着我。我抄几行，抬头对他看一下，看到最后，高飞远触电一样，捋捋手臂，说：“你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邪恶地笑笑，说：“用眼神杀死你。”
高飞远双手横胸，坏坏地笑着：“来吧来吧，你尽管杀死我吧！”
眼神情色得让我差点当场自尽。
“我告诉你眼神是真的可以杀人的，俄罗斯资深演唱家安德烈夫曾经出演浮士德的歌剧时，因为愤怒瞪了一眼他的场景师，那个场景师当场猝死呢，后来他同样用眼神杀死乐队的指挥还有商会会长。”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其实我们高中的物理和生物都有学过呢，人的眼睛是生物脉冲强大的发射源，能发出高频的生物波，所以有时候有人在后面看我们，我们也能感觉到。”
“哦，怪不得老是一转身就看见N多女生在后若无其事的样子，肯定等我转身就对着我的帅背大看特看，哎你说这会不会影响我身体健康啊？”
我狠狠地翻个白眼说：“臭美！”
高飞远眨着眼睛看着，说：“现在你看见我眼睛里的脉冲是什么样的？”
我瞥了一样，说：“我看见有人想耍流氓！”
高飞远嗷嗷地吼了两声说：“果然眼神能说话，我就是想耍流氓了！”
于是免不了的，停下复习工作，陪他耍流氓。
好像昨天还在教室门口忐忑不安地祈祷《政治经济学》别考得太变态，一眨眼，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很多人都兴奋地说着他们的暑假规划，家教，旅游，实践，打游戏，五彩缤纷。高飞远说：“亲爱的，你想去哪里玩么？”
我看着外面一滚又一滚的热浪，说：“我现在只想回家。”
于是我们顺便去了超市，把零食，饮料，统统丢进购物箱。我开心地说：“我们是不是学海参要夏眠啊？”
高飞远说：“我们这是在过日子。”
于是我心里狠狠地认同了。我们就是在过日子。虽然我不知道这日子能过到什么时候。
当我们提着大袋小袋姿态难看地开了门的时候，先进去的高飞远僵直了身体，我探进头去，也僵直了身体。
我看见何雪琪坐在沙发上，满脸温柔地看着高飞远，说：“飞远，你回来了？”
高飞远把东西放到旁边的架子上，然后脱了鞋，走进去，说：“你怎么来了？”
“我让雪琪来的，你爸说该过来让你们两好好在一起相处下了，都什么时候，十一订婚的话也就差那么几个月了。”一个气质特别高贵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端着汤，说，“本来不想打扰你们俩二人世界的，你爸说怕你们不懂得照顾自己，做饭煲汤什么的，我还算马虎的，于是就跟着过来伺候你们了。”
“妈？你也来了？”
我僵直在门口彻底失了神。
高飞远的妈妈看见我，说：“小远，这位是？”
我赶紧笑笑说：“我叫小羽，是飞远的同学。”
高飞远看着我，皱皱眉头，我赶紧示意他别乱说话。
“哦，是飞远的同学啊？赶快进来，赶快进来，我煲了点银耳莲子汤，进来凉快凉快。”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高飞远，高飞远拉拉我，说：“进去坐吧。”
何雪琪站起来，好看地笑着，说：“小羽，你也来啦？好久没见了呢。”
我笑笑没有说话。
何雪琪说完对高飞远的妈妈说：“这位就是我常说的小羽呢，飞远最好的朋友。很有才华的呢。”
高飞远的妈妈笑着说：“这孩子一看就知道很懂事的。长得这么俊，以后肯定有出息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和他们两比差远了。”
高飞远皱着眉头说：“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一句话说得我差点呛着。何雪琪看看高飞远的妈妈没有说话。高飞远的妈妈嗔怪着说：“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呢？才来就问我们什么时候走。真没礼貌。”
高飞远刚想说什么，我赶紧说：“呵呵，阿姨真不好意思，他其实是想问我的，因为我家里出了点事，一直借住在这。”
高飞远的妈妈若有所悟地哦了声，说：“没事要是你没找到房子，阿姨等会帮你出去租一套来，阿姨在这边认识些房主的。主要是小远和琪琪要订婚了，怕是——”
“妈，谁跟你说我要订婚啊？”高飞远有点激动地大喊起来。
何雪琪乖巧地笑着说：“阿姨，小远不愿意就不要难为他，他现在以学业为重的。”
高飞远的妈妈有点生气地说：“你看看，这么一个体贴的好女孩放在这儿你还不赶快把他娶进家门？订婚又不是不让你上学了，而且你上学也没什么实用的，反正明年你爸爸要把你接回去专心接管他的公司的。”
“你们不要老是自作主张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