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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伯母……”和惠拖了个长音,“我也想你和四伯伯了,唔,还想弘历弟弟,还有,还有那只白狗狗。四伯母,四伯伯上次说了等那只大狗狗生了小狗就送我一只的,他可别忘了哦。”
“好。”四福晋继续逗弄了和惠一番,这才同钮钴禄格格一起离去。
晚上甫一熄灯,就听见和惠在门外的轻唤:“阿玛,额娘。”我吃了一惊,奶娘呢?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乱跑?赶紧下床开了门,见她散着头发,赤着一双小脚,站在门口。
“惠儿?怎么了这是?奶娘呢?”
和惠一撇小嘴,哭了出来,二话不说的扑进我怀里:“我要额娘,我要额娘,我要额娘……”
“哦,好好好,惠儿乖啊,额娘不是在这儿呢吗?”我揽着头,柔柔的摸摸她的小脊背。
“和惠,”胤祥出现在门口,和惠一见他阿玛又跑到她阿玛怀里大哭。
抽抽噎噎的总算听明白了,也不过就是忆秋给她和翩翩讲了个鬼故事,吓得和惠晚上不敢睡觉了。我亲亲她的小脸儿,说道:“今天晚上,额娘陪你睡觉觉,好不好?”
“好。”和惠擦了把眼泪,稚声稚气的道。“可是,”她又犹疑的看看胤祥,“额娘晚上不陪阿玛,阿玛会不会害怕呢?”
我笑出来,问道:“惠儿啊,你觉得你阿玛会害怕什么吗?”和惠坚定的摇头,我说:“那不就行了?”
和惠快乐的拽紧我的手,我回头看了看胤祥,他拥抱了我,在我耳边对我说:“我怕孤单呀。”
我抿嘴笑笑,同和惠去了她的小房间里。把她抱上床,搂在怀里,小身子都凉凉的了。我随口哼着调子哄她安眠。“额娘,大姐好奇怪。”和惠这会倒是精神的很了,仰头看我。
我轻责道:“你忆秋姐姐给你讲了个让你害怕的故事,这就奇怪了?”
“不是,大姐她最近老爱照镜子,还总问我她漂不漂亮,而且呀,她还拿了青姨娘的那些东西涂在脸上,你说是不是很奇怪,额娘?”
我已有点嗑睡了,只点了点头应她,脑子里却突然想着明天,该去看看忆秋了。
撕心
搂着和惠渐渐入睡,蒙胧间和惠打被子,还一边叫“额娘”,我赶紧给她押了被子,轻轻拍两下,这才又安静下去,嘴角边还带着笑意。
可是被弄醒了的我却再没有了睡意,立身坐起,透过窗看外面的朗朗星空,突然生出一股渴望,想要出去走走,在这样月明星疏的天底下漫步。
给和惠盖好被子,吻了吻她安睡的小脸,穿了鞋下床去,轻轻推门,呼吸着秋天的微凉的晚风,睡意这会儿彻底的没了,浑身上下都松开了筋骨。
遥望星空,总让人会想起从前,平白的添了分感伤,也许是因为才从被窝里出来的缘故,冷风一吹,倒也起了层鸡皮疙瘩,抖抖索索的跑进了旁边的他的书房里去,推门而入,门窗是紧闭着的,下午燃碳的暖意还有几分暖意,我舒了口气,索性坐下来。案上的东西很整齐,当间的是一张宣纸。我的目光霎时停住,那是……我,不,应该说,是从前的我,是爱新觉罗敦恪时的我。
那模样生动、灵巧、青春,就有些像小惠儿的模样,可,他为什么画的是从前的我呢?我拿起来细细端详,下面是一行字——“至爱吾妹敦恪”。天!
我不经意的翻到反面,乍一看,有些反应不过来了,这是我,现在的我,下面的一行字是“至爱吾妻婉馨”。
嘴角边漾出大大的笑容来,是的,我和他的感情从来都是说不清楚的,不尽是男女之情,也许兄妹之情始终未曾磨灭也可能的。对我而言,他除了是丈夫、孩子的父亲以外,就不再是我依赖的兄长了吗?对他而言,我除了是他的妻子之外,就不再是他疼爱呵护的小妹妹了吗?
当然,我们都是。这样的感情尽管难以理解,却也不愿理出头绪了,任它是男女之情也好,兄妹之情也罢,我只愿就此沉沦。
我敛了笑意,把那张宣纸藏进了袖口。我开始回忆从前的日子,决定给他写一封情书,带着恶做剧的心理,我的开头是:吾兄胤祥。
呵呵,谁叫他刚才也吓呼我来着?
写了不满意又撕了,撕了又重写,到天微露白的时候,这封信才终于完稿,也算得上情真意切了。笑着用镇纸押好,窗外已有鸟儿啼鸣,我伸了伸胳膊,走出房去。那边儿人影晃动,我心下一疑,跟近一看,是忆秋。
“忆秋,”我喊她。
她愣愣的转身,见是我,方带了笑意“大额娘早,给大额娘请安。”
我看着她,也不得不说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总是好看的,脸颊上淡淡的粉色,梳着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
“怎么不梳髻呢?”我问她道。
“大额娘觉得梳髻好看?”忆秋问我。
我浅浅笑着,和惠说对了,大格格开始注意打扮了。想起我从前的岁月,也喜欢穿着漂亮的衣服,让嬷嬷给我梳好看的发髻,然后问他“哥,我好看吗?”可他的回答却总是“馨儿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恩,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不管打扮成什么样,在他眼里都是最好看的。”我慢慢的对她说,一手拉着她坐在回廊的长椅上。
她的脸微微泛红,垂下眼帘,不再看我。我摸着她辫梢的黑亮的头发,笑道:“秋儿,额娘明天出去买些女孩儿家的饰物回来,教你打扮自己,好不好?”
“真的吗?大额娘自己出去?”她疑惑的问我。
我笑着向她点头,“和你托娅姨娘同去。可不许告诉你阿玛,知道了?”
她迟疑一番,遂重重点头。
我早就想出去转转了,今天,是个好机会。
忆秋刚走,娜仁托娅就向我跑过来。“诺敏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哪儿呀,昨晚根本就没睡。”我说道,看到她脸上全是晶亮亮的汗珠,问道:“你刚刚干什么哪,这满脸全是汗。”
“刚在做早饭,和惠格格说今早上要吃中果条儿,三阿哥说要吃盒子菜。”她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和惠和弘皎呀,真是磨人!”我道。“姐姐——,他们吃得高兴我才高兴哪。”
我笑着轻轻摇头,说道:“托娅,明天陪我出去转转吧。顺便给大格格置办些首饰。”
“恩,好。咦?十三阿哥知道吗?”
“嘘——别说。跟他说了,那又得一大堆侍卫跟着,还有什么劲儿。”
成功的出了府,街上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逛了几条巷子,正经东西没买,好吃的倒是吃了不少。一个算命的摊儿摆在路当间,哟喝着,我心里好奇,准不准且先不管,只说这架式就是我见所未见的。
跑过去卜了一卦,“月照天宅静处期,忽遭云雾又昏迷。宽心祈信云霞散,此时更改好施为。”那道士摇头晃脑的将我抽到的签诗念出来,我隐约觉得这意思大概不太好,心里也多了几分忐忑。
那道士神色一变,拈须,说道:“这是下下之签啊,乃云雾遮月之象,只怕灾难即临啊。”
我惊的“啊”了一声,忙宽慰自己:也未见得就准,胤祥是皇子,所谓“灾难”一说,几乎是不大可能的吧。
我正要走开,回身一看,托娅?托娅却不见了。
我大声叫喊“托娅!托娅!”
无人回应,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根本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只能拉着一个问一个:“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绿裙子梳麻花辫的年轻姑娘?”
问了足有二十多个以后,我心里不禁害怕起来,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焦躁极了,不安极了。恰在这时,一个卖菜的老头儿唤住我:“姑娘,我瞧着像是往胡同里去了。”指指一边幽深的巷子。
我心急之下也管不得那么多,急火火的往巷子里走去,甚至没有注意那个卖菜的老头儿眼光似乎有点躲闪。
“托娅?托娅?”已到巷子深处,一个人都没有,哪里见着有托娅的影子?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突然什么东西结实的打在我的颈项上,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浑身都疼,衣服全被撕光了,到了衣不蔽体的程度,身体上的异样让我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疼到了麻木,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哭都忘了。
门被“砰”的推开,走进来三四个笑得淫邪的彪型大汗,身后是被推进来的娜仁托娅。
她的手给绑在后头,一看到我,眼睛瞪圆了,然后大声的哭喊出来:“你们,你们不能欺负我姐姐!”
我看着她声嘶力竭哭喊的样子,却突然的很需要她的依靠,我空虚的张嘴,几乎是用口型在喊“托娅”。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奔过来,却又被他们拽了回去,为首的那个“啪”的一下甩了一个巴掌在她脸上。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托娅还是往我这儿跑,又被他们按了回去。那个人阴狠狠的说:“按住她!”
托娅满脸是泪,满脸是血的给按在桌上,而我一动也动不了。里面一个已经在向我走过来,我往后退缩着,身体已抵到了床板上了,我,无路可退。
“不要,求求你,不要过来。”我不断的苦苦哀求,虽然明白昏过去的时候已然受过一次,可这样的□却决不能再忍一次了。
那人却不理会我的哭喊、号叫、挣扎,又一次的使我陷进了无边的黑暗里去。我仿佛真的死了,好像看不见压在我身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听不见托娅一而再,再而三的哭喊。
灵魂渐渐远离了躯体,无知无觉。
“姐姐——姐姐——”托娅呜咽着,哭喊着,卯足了浑身的力似的推开压着她的那个人,向我奔过来。又被人狠狠拎回去,又是一个巴掌。“小妞儿,再不老实,等会儿就让你也试试!”
“你们放过我姐姐吧,求求你们。”她痛苦的快要哭死过去了,那个男人邪气的笑道:“放过她?你道这是哪儿?这是青楼!我们也是受了翠玉嫫嫫的托,谁让她好死不死的偏偏惹上了青楼的老鸨?”
翠玉?这个名字好熟悉,可我,不能再想了,我已然全部的失去了一切能力。
千般□如同凌迟,漫漫不见天日。一个世际一样的漫长,我和托娅终于从后门被扔了出去。托娅气不成声的扶着我,难以成言。
白晃晃的阳光那样刺眼,头晕目眩。“姐姐,我们回去,找十三阿哥去。”她颤抖的说话,我一想到胤祥,突然万般的厌恶自己,我这个身子,太脏了。这样的耻辱,我无法接受,我根本没法子再面对自己了,更不要说面对胤祥。陷入黑暗之前,我惟一能说出来的只有——“不要!”
漫天
浑浑噩噩间,已是三个月过去了。这三个月,我走得太艰辛,太艰辛。
最初,我日日濒临崩溃,夜夜在睡梦中梦到遭人□时的情景,整夜难眠,然后抱住被角抖索的一如枯叶,低声的呜咽。不敢再盒眼,只怕又一次在梦里被折磨。到后来是真的精神不正常了,总会把那阵子的事儿短时间的忘掉,想必是潜意识里的逃避吧。
可若是真的忘了倒也好,偏偏,又总出其不意的跳出脑海。被折磨的实在无法,我也曾两度寻死,可两次却都被托娅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一次是那次以后的第五天,那几天里我疯了一般成日把自己泡在水里,可仍然会满心的厌恶自己,觉得自己是这样的肮脏。浑身都起了水泡,却依久浑然不觉。托娅不再劝,只是进来换了一次又一次水。托娅的痛苦,不亚于我,她总觉得眼见我受人□,却只能眼睁睁的见着,她是内疚的、自责的,当我每晚夜里哭醒的时候,她也是红着一双眼睛,轻轻拍我,陪我坐到天明。
那一日,我在桶里泡的时间久了,人渐渐走向虚无,突然间那个受辱的刹那又袭进脑海,我甩甩头,用力的捂着眼睛,可是依旧的,挥之不去。我看着荡荡的水波,心里想着倘若这水能连人的思想与记忆也可以通通洗去,该有多好?
我沉进水里,感受水一点一点涌入鼻腔、口里、四肢百骸,真好,不脏了,洗掉了。我满足的越来越往下沉,意识逐渐模糊。“诺敏姐姐——姐姐——你不能吓我啊。”耳畔一个哭兮兮的声音响起,是谁?好吵。
惶然睁眼,一个淡淡的影子,额娘吗?我抓住了那双手,如同小时候那样依在额娘的怀里,大哭起来。再清醒时,才知道,是托娅。初识娜仁托娅的时候,我就很疑惑,怎么会有人和额娘长的那样相像。如今,在我脆弱的时候,她又像我的姐妹,悉心照料。
这,即是第一次寻死,据说是托娅按着我的肚子一次次,才把水全排了出去的,这才救了我的命。
我一直无法再回去见胤祥,我说过,是因为我怕,无理由的怕。在此期间,托娅带着我住在京郊一间闲置的院里。吃喝穿衣,无一不要用钱。托娅就想出了个最最简单的办法,夜夜挑灯绣上一篮子的荷包、汗巾,白天再跑到集市去卖。
尽管托娅手艺很好,可要以此度日,还是很紧巴的。托娅节衣缩食,变着法儿的做东西给我吃。我是没有食欲的,这几个月来,早已瘦成了一把骨头。却经不住托娅一而再,再而三的哭求,只得食不知味的往下咽。
我本无意再求死,只是,就好像吸了毒品的人,一但吸食,就很难再摆脱纠缠。我终于不堪其扰,一日,趁着托娅不在的时候,毫无知觉似的一头撞在了墙上,毫无痛觉,什么湿湿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我晕晃晃的倒了下去……
结果再醒来时,看到的是托娅红肿的眼睛。她跪在我床前,声嘶力竭。“姐姐,是托娅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样的苦,却没法子救您。姐姐,你等我,等我去为您报了仇,您若仍执意不再活下去,好歹,让托娅陪着您啊。”
“托娅,”我哑着嗓子喊她,目光空洞。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太像额娘,一如从前额娘抱我在怀里,对我说:“我的馨儿,我可怜的宝贝儿。”
我再也无法控制,失声痛哭。托娅兀自抽泣,下一瞬,我们抱头相泣。
打那一刻起,我觉得我是该好好活下去的。起码,若是我死了,也会害了托娅,这个善良的姑娘会负疚一生的。
我渐渐的好像正常起来了,除了,少言寡语这一点以外,我几乎痊昱。
“姐姐,”灯下,托娅一边儿绣荷包,一边唤了我一声。“恩”我轻轻应着。“您……”她终于放下手上绣着的艳艳的牡丹,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知道她是一定有话要说的,她这样欲言又止已有数天了。“姐姐,我觉得您是应该回家的。”她终于语速极快的说了出来。我无语了,回家吗?自那个恶梦开始的时候,我早已成了游魂,我昔日的巢还能是我的避风港吗?
“姐姐,都三个月了,十三阿哥会担心您,小阿哥小格格也会想您的啊。”我仍不说话,这些日子以来,我总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他们,因为我怕,如今我已没有办法再思念他们了。我的亲人,我的挚爱,我的儿女,他们的妻子、母亲,是那么纯洁美好的人,可我如今,不是了。我不愿让他们知道我曾受过怎样的耻辱。
“姐姐,十三阿哥是那样的爱你,他不会……嫌弃……你的。”托娅在说到“嫌弃”的时候,挣扎了很久,像是实在找不出什么比较柔和些的词了,小心的看住我的眼睛,生怕我脆弱敏感的神经再受到什么样的打击。看着她这般的刻意,我反而笑了。
“不用这样,托娅,我还不至于的。”然后我定定的看住她,对她说道:“托娅,如果姐姐有什么心愿要你来完成,你一定会做到的,对不对?”
“当然,姐姐救过我,有恩于我,为了诺敏姐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坚定的说。
“好。”我拉过她的手,“请你,去帮我做我已无法再做的事情,帮我照顾我的丈夫、孩子,他们只有交给你,我才能安心。”
“诺敏姐姐”她大叫着惊跳起来,一连串的道,“姐姐怎么可以这样想?托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思啊。您在十三阿哥心里,在小阿哥、小格格的心里面都是不可替代的惟一,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姐姐,让我替您去死都可以,这有这个,托娅无法答应。要是我真的这样做了,只怕我这辈子都再难心安的。”
“托娅,你听我说。我并没有试探你或者别的意思,我是真心的。我知道,你喜欢胤祥……”女人总是敏感的,尤其对感情,我不会没发现托娅常常对着胤祥的背影凝神,不会没发现她时常远远看着他笑。只不过托娅心上“报恩”之心太重,因为我于她有恩,她从来都在自欺欺人,藏着自己的感情。
“姐姐这是说什么?这可是千千万万,绝对没有的事儿。”她的脸变红了,可语气却激烈着。我拍拍她的手背,“别骗我,也别骗自己。”
“姐姐,您真的不要逼我,若真如此,托娅只有一死了之,来生再报您的恩德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