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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算是个君子。
这个别院很大,我把他安排在别院的最北边,而我住在最南边。他了然笑笑,也不多言。
只是每日一大早就跑过来带着我四处逛,陪我聊天。哦,不,这么说不太准确。准确的说是,他说,而我做个听众。
“蒙古的天很蓝,草很绿,风很舒服,会让人忘掉一切烦恼。”
“恩。”
“在蒙古,有成群的牛样,还有纳达慕大会,精彩的不得了。”
“恩。”
“还有篝火晚会,女孩子会跳起蒙古舞。”
“恩。”
……
蒙古人比较豪爽,而且多尔济也并非莽夫,他也有体贴入微的一面,关心我的身体,想方设法的逗我笑。我想,若我不是心有所属,我真的会动心也不一定。可惜,此生此世,我的心只能给一个人,那个人从我来到这个世界起就走进了我的生命,早已成为我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多尔济是很优秀,这没错,可我的心早就在胤祥的身上,再不能有另一颗心了。
十余天后,多尔济该回蒙古了。走的时候,他说:“敦恪,你就放心吧。我会等到你愿意嫁给我的那一天。我不是木头,这些天的相处,我猜你是心有所属的,对不对?我可以等的,等你忘记那个人的那天,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好不好?”他安抚的笑笑。
“多尔济,如果……我一辈子都没法儿忘了他呢?如果……我一辈子都不会愿意呢?”我声音越来越低,他是一片真心,可我注定,辜负他的真心。
他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那我会等一辈子。”我张张嘴,说不出话来。看着骑在马上的背影在暮色里远去,我长叹了一声。对这个人,我在多年后依旧有愧,我到底哪儿好,让这个人为我付出如此之多?
重逢
又是三年,我平静了七年的生活被打破了,因为长公主固伦纯禧公主来了,搬到了我住的别院。纯禧公主并非我的亲姐姐,她是皇阿玛的养女,是常亲王的大女儿。她大了我整整二十岁,在此以前,我从没见过她,因为在我出生之前她已嫁往科尔沁…那个日后我也许也要嫁去的地方。
现在,她回来了,回京探亲,只有她一个人,她的丈夫班第在蒙古。不知皇阿玛怎么想的,让她搬到这个别院来,和我住在一起,是要她来陪陪我这个多病的女儿还是要我陪陪她那个远嫁的公主?
我见到纯禧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一个特别安静祥和的女人,有点像,我的额娘。因她是长公主,我亲切的唤她“大姐。”
大姐每日只是讼经念佛,并不多话。我有时候静静看着她出神,然后怔怔的落泪,也许在深宫中住久了的女人大多有相似之处,就比如在德额娘身上我看到像我额娘一样的慈祥,在大姐身上看到和我额娘一样的知足、睿智、忍耐。
“小妹,看着我做什么?”她淡笑着问,“怎么还哭了?”
“大姐,你见过我的额娘吗?”
“你的额娘?哦,敬嫔娘娘,是不是?”
我微愣,敬嫔?我想起来了,额娘曾经的封号是敬嫔,后来又晋封为敏妃的,于是我点头。
“见过,印象不深,有一阵子皇阿玛好像挺宠她的。很娇小、很清秀、很干净的一个女人,见到皇阿玛的时候还挺羞涩。”呃?她说的是我的额娘吗,是我那个心如止水的额娘吗?
“敬嫔娘娘现在还好吗?”她问道。
“我额娘早些时候就殁了,在我八岁那一年。”我低声道。
“可怜的,也别难过了,生死有命,现在皇阿玛对你不错,我进宫的时候皇阿玛还嘱托我在这儿好好照顾你,你身子不好。”大姐拍我的肩,笑道,“况且,现在十三阿哥也很受恩宠,你额娘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我蓦然惊醒,该死的!我竟忘了问问他的情况。“胤……我哥哥他现在还好吗?”
大姐蹙着眉,说道:“小妹,你晓得我这次为什么回京探亲?”又顿了顿说,“以我看,现在的宫廷,不寻常啊,明争暗斗,风起云涌。听说十三阿哥颇受赞誉,前几年还代皇上去了祭泰山。哎,算了,我一个女人家说这些干什么?幸与不幸,一线之间,没人可以说的清楚。”
大姐的话让我惶惑,让我害怕,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他要卷进那场风暴里去了?不可以,不可以啊,我要他平安、幸福的活着。多少年没见他了?七年了,时间没有冲淡我对他的思念,反而正盛了。这一刻,我想见他,我太想见他。
“大姐,我随你进宫一趟,好么?陪你一起去看皇阿玛?”我知道,去了也不一定见得到他,他也许在他自己的府上,也许在四爷府上,也许在别的什么地方,可是我不能到别的地方去,我没有那个自由,也只有到皇宫里去碰碰运气了。
四年了,我又一次踏入皇宫。马车驶进长长的蛹道。我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一队人马与马车相错而过,我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停车。”我毫不矜持的跳下车,向那个方向看去。真的是他,他的背影,越发的瘦了,却依旧挺直。他没发现我?他怎么可以没看到我呢?
马儿掉转,他惊愕的、惊喜的、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驾马而来。若不是因为身边有好多人,我早就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了,而现在,我想说的不想说的都一句也说不出来,甚至连哭都忘了,傻傻的看着他,想要把他刻进脑子里。“是你吗?真的是你?”他却没有我那般的理智,跳下马来把我抱着。我无言以对,只能拼命的点头。
“小妹,想见十三阿哥以后还能慢慢见,现在赶紧随我去皇阿玛那儿吧。”大姐过来拉我的手,时间不多了,我只来得及说一句:“你一定一定要珍重。”
风起
我拉着他的手,眼里氤氲了水汽,我突然觉得此次一别就再难相见,情急之下,我拔下头上带的最喜欢的那根簪子,那是额娘生前带过的白玉簪子。我交到他的手里,握住他的手,眼泪掉到了我们交握的双手上,“活着,活着,不管遇到什么,好好活着。”我不知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可是我也只有这最放不下的一句话。
“纯禧,你先下去吧。朕有话和馨儿说。”皇阿玛未抬头。
“是。”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我还有皇阿玛,静得出奇。“多年前,朕记得曾问过你你以后会不会怨朕这个皇阿玛,你说不会,那现在呢?”
我低头不语,我多想说我怨!怨我出生帝王家,怨我是皇上的女儿,怨我是他的妹妹,怨我是大清公主,怨我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是怨的,是不是?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朕今天只想一个阿玛的身份告诉你一个道理:虎毒不食子。朕今时往日还是以后,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不让你越陷越深,为了不让你不可自拔,朕只能把你们隔开来,这七年来,你们做到了,朕也安心了些。现在,宫廷里的争斗已经开始了,朕实在不希望把你也卷进去,所以,你走吧,嫁到科尔沁去。你也不小了,本来十五岁就该结婚,你如今都十八岁了,本就与多尔济有婚约,择个好日子,就去吧。”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多尔济可以答应我等我想嫁他时再嫁,可我们都忘了,这个权力不在他手上,更不在我手上,只要皇阿玛一声令下,不由我说个“不”字。
“这也是朕让纯禧住到你那儿和你相处些日子的原因。纯禧也在科尔沁,而且她的丈夫班第也是有势力的,这样你以后在科尔沁才不至于无依无靠。”
“皇阿玛一心为女儿考虑,女儿谢过皇阿玛,至于皇阿玛其他的安排,女儿一切遵旨。只是临走前,女儿想见……四哥一面。”我知道我说我想见胤祥,皇阿玛也不会答应,那还不如见四阿哥拜托他好了。
“馨儿,你真的答应皇阿玛嫁到科尔沁了吗?”
“不答应能怎样,皇阿玛是一片好意,而且嫁给谁都是嫁,什么时候嫁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我颓然道。
“也好,上回我见过那个多尔济,他对你应该是真心的。”
“四哥。”我一个大礼行了下去。“馨儿,你这是干什么?”他扶我起来。
“四哥,在我的心里,胤祥他早就不是我的哥哥,我和他的感情,您清楚。我有时候觉得您更像我的哥哥,馨儿这就要走了,感谢您这些年来对我这个妹妹的关照。下面的日子,我求您的只有一件事儿,不管发生什么,只求您保护胤祥。算我求您,额娘走了,琼儿走了,我也要走了,现在他可以依靠的也就是您这个兄长了,求您在任何时候,护他周全,馨儿即使不在人世了,也一定会感激您的大恩。”
四阿哥神情严肃:“你放心,我这个作兄长的今日答应了你,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谢谢您,四哥。”我匆匆的抹了下眼泪。“另外,还有件小事儿。”
“但说无妨。”
“我有个从小侍候我的婢女,大我六岁,也就是小您七岁。我走了,不想把她也带到那个偏远的地方,我想把她交给您,求您纳了她,她是湖北巡府的女儿,做侧福晋不成,那庶福晋总成吧。您看在我的份上,给他一个安定的人生,我想您是有这个能力的。”
“年玉婷?是她?”
“哦?您知道她?”
“是,我对那个清秀的女孩子是有几分好感的。你放心,她跟了我我也不会委屈了她,就让她做我的侧福晋吧。”四哥笑道。
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那个嫡福晋还没好?”四阿哥当然知道我说的那个“他”是胤祥。四阿哥点点头,说道“谁知道她怎么回事,半死不活的,这都六七年了,就一直这么躺在床上,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我叹了口气:“他身上的负担又多了一重。”
消殒
长长的送嫁队伍蜿蜒在曲折的小路上,看不到尽头,正如我的心在茫茫尘世中接受了最终,尘埃落定,扬起了过往的飞屑。终于,我还是步了姐姐们的后尘,无奈的做了出塞的昭君。马儿仿佛不知疲倦,引着马车走向了我生命的终结。自此之后,我孤然一身,与我生活了十八年的环境硬生生的割裂开来,伴随着的是我的破碎的心。
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抱在手上一刻也不愿松开的那方红盒子,里面是他送给我的婚纱。胤祥,当你功成名就、子孙满堂的时候,你会不会想起有一个女人陪你走过了很多年还有你和她之间的来世之约?
十多天的劳累奔波,十多天的车旅劳顿,终于在一个早晨,我到达了科尔沁草原我日后的安身之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很美的画面,只是广阔无垠的大草原越发衬出了我的孤独。这十八年恍若一场梦,梦醒了,我还是要回归宿命在没有爱、没有温情的世界里,过我淡淡的日子,无喜亦无忧。
马车停了,我的丈夫博尔济吉特氏台吉多尔济掀起了车帘。丈夫?这个男人,这个满脸笑意的男人,自此以后就是我的“天”了。
“参见公主。”身后蒙古王孙们呼啦啦的跪在地上。我被多尔济抱出马车,我手上仍死死拿着那个装着婚纱的盒子。也许是连日奔波,让我太过劳累,也许是心已经麻木,已经绝望,我被多尔济抱出来的刹那,天旋地转,我安详的闭上了眼,就这样死吧。
可是命不由我,我仍然睁开了眼睛。耸立的蒙古包、宽大的蒙古床、大红色的羊毛地毯、有点膳味儿的气息,我的一切认知都在告诉我,我孤身一人,远在蒙古科尔沁大草原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你可算醒了。”多尔济坐在我床畔。“来,喝点儿牛奶,你身子太虚。”多尔济很耐心的说。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好驳他的面子,其实,我从来都不爱喝牛奶,从来不喜欢有膻味儿的东西。我勉强举到嘴巴前,还是忍不住恶心了一下。多尔济好脾气的拿开,笑道:“幸亏这是刚到这儿来,若是有一段时间了,再叫别人看见你这样,别人以为你有了呢。”
我莫名的愤怒:“我说过我的身体根本就……”我突然住口,这个事还真挺让人难堪。我顺顺气,“总之,我们就是不能那什么,所以你不要指望我能生儿育女,我有先天的心脏病。”
他短暂的僵了一下,然后又跟我赔笑脸“好好好,对不起,以后我不开这种玩笑,好不好?你的病么,努力把它治好就是,也不急这一时半刻,要真治不好,我也不会介意那个的。”
我只得软下口气来:“谢谢,可是你是个台吉王子,总不能无后吧。虽说皇室有规定,额驸一般不得纳妾,可我这是特殊情况,皇阿玛不会怪罪的,你要纳多少个妾尽管纳,不用因为我的身份而顾忌我。”
“乱说话。我当初不是答应你了吗,只要你一个。”
他信誓旦旦。
“你身体好些了吗?”他轻声问。
我点点头。
“那你跟我来。”他拉着我,我莫名其妙,只得跟在他的后面。
他献宝似的带我来到旁边一个蒙古包,然后缓缓拉开帘子。里面的陈设竟和我别院的那间闺房一模一样,我的梳妆台、我的筝、我的床,还有床边上我放着婚纱的红盒子。一时间,让我觉得物是人非。我止不住的哭了。“对、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喜欢的。”他懊恼的说。
“谢谢,我很喜欢,我只是,只是太高兴。”我擦眼泪,露出一个笑容。“总算笑了,听说古代有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你说我是不是也和那个逗美人一笑的君王可以相提并论了?”
我不语,他又说“那个盒子里的是什么?见你来的时候一直抱着。”
“啊。”听他提到红盒子,我下意识的把盒子紧搂在怀里。
“你别紧张,我就是问问。”他苦涩的一笑,转身出去。
从那以后,我把那里作为我的卧室了,多尔济是个很好的人,可我对他的感激,只能让我尽可能多的给他友情,而爱情,半分也无法给他。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百天有九十九天呆在我的“卧室”里,一遍又一遍的弹“昭君怨”,然后,泪流满面。
“你弹的是什么?”
“昭……”我刚想说,又闭了嘴,我和昭君不一样,我并没有怨多尔济,他对我,够好的了,我不希望引起误会,虽然我并不爱他。
我又垂下了头。他走到我身边说:“好听是挺好听的,就是凄凉了些,这对你的身体不好。你该多听听我们蒙古的马头琴。”
我和多尔济的关系也就保持在这个层面上了,在外人看起来那可以算是相敬如宾。只是偶尔的,还是会打破这个默契。有一天,他犹犹豫豫的问我:“你喜欢的人是十三阿哥吗?”我大惊失色,心口猛烈的疼了起来。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也不在乎他的知道,可是现在却因触碰到了伤口而疼痛着。“对不起,我不会再提了。”他低头不看我。
春去秋来,我心如止水的度过了一年。又是一年的十二月了,我想。“敦恪,漠北那边儿的报丧信。”多尔济递给我,担心的看着我,“和硕温恪公主于康熙四十八年六月去世”仅看了一行,我就眼前发黑了。“六月?怎么到现在才说?” “你那时候身体不好,我怕你受刺激。”
“琼儿,姐姐,你远嫁的时候妹妹都没法子去送你。如今,你走了,妹妹却没有凭吊你。你一定恨我的,是不是?”我揪着领口,因为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听人说是难产,皇上派了太医去救都没能救活,那一对双胞胎女儿救活了。皇上也非常难过,命人在当地立了碑,还亲自篆刻碑文。”听多尔济这么一说,我心头无名火起,愤怒的说:“人活着的时候,他不闻不问,人死了,他写几句话,人就能死而复生吗?”我激动的不得了,然后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我跌坐下去。
“敦恪!”他大叫道。我想我是无论如何逃不过这一劫的了,也好,这就陪姐姐和额娘去。“多尔济,我……求你最 ……后一件……事。” “你说。”他抱着我,声音发颤。我指着那个大红的盒子,“我死以……后让人……给我……穿上……那里面的衣服……求求你。”
“我答应,我答应,我都答应,只要你活过来呀,敦恪。”他呜呜放声大哭,而我陷入了彻底的黑暗,许久许久,我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我飘在空中,低头看着夜色降临时,多尔济眼神幻散的唤女仆为我换上婚纱。空中漂浮着的我,笑了。我突然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如果,是我先遇到的你,你会爱我吗?”我仿佛变成了一缕轻烟,渐渐的上升、上升。我低头看了一眼离我越来越远的地面,我心说:一定会。
一丝痒痒的感觉滑过面颊,呵,原来魂魄也会流泪呢。晶莹的像珍珠般的泪瞬间滴落,见多尔济伸手仿佛在触摸什么,那泪珠儿恰落在他手心里。多尔济愕然张大了嘴,然后把手捂上了心的位置。
还魂
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