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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礼物?公子要去谁家送礼啊?”苏蓉好奇地问道。
段飞心中苦笑起来,脸上却做出敬仰状,说道:“当然是去兵部尚书王大人府上啦,他对我有提携之恩,来到京城我还没去他府上拜见过哩,说什么今天都得走上一遭了……”
段飞在街上买了两大挑礼物,多数都是字画什么的,虽然不算绝世精品,却也花了万多两银子,大摇大摆地来到高官贵爵们聚居的小时雍坊,找到了王守仁受了皇恩钦赐的宅邸,叫开门把拜帖送了进去,毫无疑问的,被退了回来,再三拉锯之后,王家看门的那位老爷子竟然把段飞的拜帖往门缝里塞出来,再也没有开门。
受到如此待遇,苏蓉柳眉紧蹙,段飞苦着脸,华明他们几个却有些气愤填膺,兵部尚书很了不起吗?咱家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随便找个贪污受贿、通敌卖国的籍口就能把你抓诏狱去整个半死,拽什么啊!
段飞心里明白,自然不能容许他们惹事,见四周有不少人观望,造势已成功,便满脸苦涩地带着华明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第〇三一七章 【强盗皇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海楼前陆陆续续地来人了,段飞傲然坐在首位,苏蓉坐在他侧后,手捧花名册,来一个上前拜见的就勾一个名字,这一手看得那些兵油子好不后怕——好在咱来了,酉时一过,段飞立刻让苏蓉收了册子,喝道:“开席,上菜,今晚大家不醉不归!”
酒菜流水般送了上来,段飞端起一只大海碗,对大伙儿说道:“今日兄弟奉旨接手锦衣卫,迫于无奈多有得罪,兄弟在此敬大家一碗酒赔罪,喝了这碗酒之后大家就是亲兄弟了,从前的事我替大家担下来了,既往不咎,皇上让我清查诏狱,大家最近收敛一点,不要给我惹麻烦,否则我在皇上那里面子难看,回头来我也会让惹麻烦的家伙吃更大的苦头,大家明白吗?”
“明白,大人放心吧!”华明、王佐等人带头轰然答道。
段飞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海碗说道:“干!”
三十来个千户加上段飞带来的人总共坐了五桌,段飞敬酒之后挨着桌子又敬了一轮,六碗酒喝下肚去,他的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兵痞子们喜欢喝酒豪爽的人,大家见这位新上司如此豪饮,心中的疑惧渐渐淡化不少,再被酒精一烧脑袋,大家便放开心事,开怀畅饮,大声行酒令,甚至端着海碗去找新任指挥使大人拼酒,想把他灌倒的。
眼前虽然一片和谐,但是段飞心中却还有些阴郁,名册之上总共有五十三位千户以上的人,今日连华明他们在内才来了三十六个,还有一十七个没来,扣除病倒的和被抓的,还有一十一个,再扣除身在外地或今晚有职司不能来的,还有四个就是纯粹不给面子了,四个千户虽然占的人数不多,但是却是一面旗帜,代表着还有许多人不服他这个新来的都指挥使,别看在场的人都来给段飞敬酒了,但是他们中至少有一半是极为勉强的,只要段飞自身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保证会在第一时间倒戈而去。
不过这也没什么,段飞相信自己能够控制住局面,何况他还有后手没出呢,要整治这些大头兵还不是易如反掌?
酒过三巡之后这些人纷纷措辞离席而去,剩下的部分都是铁了心跟随段飞的,或者是被抓了把柄,不得不投靠过来的,段飞又敬了他们一碗酒,说道:“大家尽兴吃喝,酒菜不够就叫店家继续上,兄弟我还要去豹房觐见皇上,向皇上汇报今日接手锦衣卫的事,就不能陪大家继续喝了,大家随意。”
豹房之中正德正枕在刘贵妃的腿上看着《水浒》呢,听说段飞来了,他打了个呵欠,说道:“这小子,就不能早点来么?都什么时候了……传他上来。”
段飞上来拜见之后见张锐不在正德身边,但是想必正德身边还有张锐的耳目,于是说道:“皇上,臣今日奉旨接掌锦衣卫,有要事禀报,为防泄露天机,请皇上屏退左右。”
正德挥了挥手,两旁站着伺候的丫鬟和小黄门都退开了,连刘贵妃也聪明地选择避开,房里就剩下段飞和正德两人,正德问道:“出了什么事?”
段飞答道:“皇上,臣今日奉命接手锦衣卫,发现锦衣卫的*之风严重,从上到下罕有不栽赃诬陷勒索百姓、富户甚至是官员的,其中血案累累,光是初查就已超出至少有十五条人命之多,另有锦衣卫同知古腾拉帮结派,纵容手下为恶,对臣接掌锦衣卫都指挥使颇有不满,臣讽刺他几句,他竟愤然归家吐血而倒,其下锦衣卫佥事伊元宁与樊融借机聚众闹事,当时情况一触即发,臣当机立断将其二人与另外三名带头闹事锦衣千户抓了起来。”
正德微微一笑,说道:“我怎么听说你上任的时候飞扬跋扈,毫无证据就将北镇抚司镇抚梁亨下了诏狱?然后暗害古腾吐血晕厥,又趁着那两个佥事为上司报不平的时候,诬陷他们谋反把他们抓起来了?”
段飞睁大了眼睛,以无比惊诧的神态说道:“这是谁在满口胡言欺瞒皇上?臣敢对天发誓字字属实,绝无一句虚言,皇上,这是朱|德给我的证词,还有今日臣查访得来的口供,请皇上过目,虽然臣还没来得及一一核实,但是这些案子言之凿凿,相信至少有一半是极为可信的,臣敢肯定自己决没有抓错人。”
正德接过去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这些事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正德把东西丢回给段飞,说道:“百官一直以来都在不断攻讦一厂一卫,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朕派你去执掌锦衣卫正是要你查清这些冤案的,你让朕屏退左右,莫非还有什么更重大的事要向朕禀报么?”
段飞道:“皇上,臣的确有些事情想跟皇上私下商议商议,皇上,臣觉得目前不宜对锦衣卫大动干戈,当以抓大放小,严惩首恶宽宥从犯及犯小错者为要,另外,古腾此人虽然在多年前害死了光禄寺少卿蒯伟一家,但是这属于私人仇怨,且时日久远难以查实,古腾此后并无大恶,官居三品,又善于笼络人心,倘若将他法办,只怕会引发非议,臣觉得还是让他自己请辞好了,至于伊元宁、樊融还有梁亨这三人嘛,他们身上命案甚多,恶行滔天,臣以为不杀之难平民愤啊!”
正德笑道:“你考虑得还挺妥当的嘛,不过古腾的案子真的没法查清了吗?还有他肯乖乖请辞回家吗?王琼今日给你这个差事,朕当时没细想,事后想起来才发现这件事不好办,王琼这老东西,脑袋倒是转得挺快的,好在你没有让朕失望,朕听张锐说你拳打古腾脚踩梁亨,顺手就把伊元宁和樊融逮起来的时候别提多开心了。”
段飞放下了心事,笑道:“多谢皇上夸奖,臣凭借的是皇上给臣撑腰壮胆,皇上不责怪臣胡闹臣就已经很开心了,至于那个古腾,皇上要臣去查的话臣就想办法将他查个水落石出,不过这一类的案子年深月久,证人证物都已埋没,查起来很费时间,臣刚接手锦衣卫,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为了整治他一个人费这么大工夫查案实在划不来,还不如在他回家路上派人假扮强盗把他这些年搜刮来的赃款抢走大半,让他心疼欲死来的痛快。”
正德眉飞色舞地说道:“不错,这主意好,可惜朕不能随意出京,否则朕就亲自出马劫了他这个大贪官……嗯,劫财还不够,倘若他真害死了这么多人,他不死岂不是老天无眼?你还是随便查上一下,若有五成把握,就顺便送他上路吧,嘿嘿,这就叫做替天行道啊……”
段飞哑然,古语有云少不看西游,老不看三国,男不看水浒,女不看西厢,说得果然没错,眼前的皇上本来就爱胡闹,眼下看了光怪陆离尽是强盗的水浒,就更了不得了,大明朝有这么个强盗皇上在位,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头疼啊,幸好段飞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君臣两个简直就是绝配。
正德发泄了一下后抚卷长叹道:“梁山好汉没钱没粮了就可以去抢,朕国库空空,到处要用钱,却找谁抢去?难道再派你去江南杀一批贪官吗?”
段飞笑道:“皇上,臣要跟您商量的还有一件事,就跟这银子有关。”
正德把脸一板,说道:“想问朕要银子?不行,朕比谁还穷,要银子你找张锐去。”
段飞笑道:“皇上,臣不是来问您要银子的,而是准备给您送银子来的,皇上,既然国库空虚,又不能轻易加税,何不来一招开源节流呢?”
“开源节流?”正德嗤笑道:“朕早想过了,朝中的大臣们也一直在想,节流倒是容易,朕把后宫的开销都已减半了,可开源就难了,你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
段飞笑道:“皇上,朝中那些大臣脑袋瓜子都已经被四书五经禁锢死了,你让他们想赚钱的法子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换做皇上到四海楼去微服私访,喝一顿酒的功夫,说不定就能听到无数赚钱的道道来,这开源的法门其实很简单,开放通商即可。”
第〇三一八章 【从锦衣卫开始】
正德摇头道:“谁都知道经商可以赚大钱,但是税赋那么低,加上商人大都爱偷逃税款,开放通商只会让商人更富、更难控制,大明建国之初,江南首富沈万三竟然与国比富,捐钱修建应天城墙,让太祖脸上无光,我岂能重蹈覆辙?”
段飞笑道:“皇上,凡事都有两面性,从皇家的脸面上看沈万三的确做得不对,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若没有沈万三和江南巨富们争相捐款,应天城能建得这么快这么好吗?倘若遇上灾荒,国库空虚之时,皇上愿不愿意接受商人们的捐赠呢?颜面事小,国运重大啊皇上。”
正德笑道:“这些话也有人在朝会上说过,可惜你没在场,否则被批驳得颜面无光的那个就是你了,朕不在乎颜面,倒是朝堂上那些官儿挺在乎的,朕明白你说的对,但是要说服百官实在是难啊。”
中国自古以来有重农轻商的传统,要想一夕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段飞放弃了继续劝说,而是信心十足地说道:“皇上,臣不怕丢颜面,臣愿意替皇上分忧,臣打算在锦衣卫中实行开源节流之策,或可为皇上每年节约一些银子,皇上觉得如何?”
正德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来听听?”
段飞道:“皇上,臣这节流之策就是裁减锦衣卫,臣今日初查,发现锦衣卫在册人数达四万五千余,不计入册的旁支人员和相关人等竟有十五万之多,这些人虽然没有在册,却都是要拿银子办事的,锦衣卫初建时不过一万来人,现在已有四倍之多,很多地方人浮于事,尸位素餐,只要裁撤一批,就能替皇上节约不少银子。”
正德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裁撤锦衣卫?这可不好办,朕还想裁撤掉许多没用的官员和衙门呢,只要在朝堂上一提出来,满朝文武都要跪着大喊国将不国了。”
段飞信心满满地说道:“皇上,锦衣卫和他们不同,裁撤锦衣卫百官绝对是举双手赞同的,何况臣并不打算一步到位裁撤掉许多人,臣打算一点一点地下刀,今天裁一点明天裁撤一点,不消一年,锦衣卫定然会焕然一新。”
正德说道:“既然你已有计划,那便放胆去做吧,有朕给你撑腰,想必那些人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段飞笑道:“锦衣卫不过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子,皇上想磨磨刀,把生锈的地方磨掉,那些铁锈能闹出什么事来呢?皇上,这就是臣的节流之策,开源之策就更简单了,臣打算以锦衣卫的名义,私下里做些生意,皇上还记得臣在苏州替皇上保管的那些贿银吗?它们已被臣投资经商去了,小打小闹地也赚了点儿钱,有锦衣卫为后盾,臣可以将这些小生意做大,这些钱都是臣替皇上保管经营的,不出数年,皇上就是大明的首富,那个沈万三算啥?皇上身上掉一根头发都比他大腿粗呢。”
正德开心地笑了笑,目光露出憧憬神色,似乎正在幻想自己成为首富的那一天,不过他很快又怀疑道:“这样可以么?那些言官们怕不用口水淹死你?如此算不算与民争利?”
段飞傲然道:“臣只想为皇上分忧,他们爱怎么怎么着,臣才不怕他们呢,皇上不也觉得那些商人交的税太少么?臣这么做就如把他们手里的钱抢过来给皇上,这叫与奸商争利而不是与民争利啊。”
正德笑道:“也对,他们只能嘴上说说,能把你怎么着?还是你的鬼主意多,就按你说的去办吧,替朕好好地抢那些奸商手里的银子,嘿嘿,越快越好,若是能赶在太后寿辰前给朕一笔银子,那就最好不过。”
段飞想了想,说道:“臣遵旨,一定尽力让皇上献给太后一份大礼!”
正德甚是欣然,他突然说道:“你初掌锦衣卫挺忙吧?朕有些想去皇家苑林狩猎,不知你有没有空陪朕去玩玩?”
段飞想了想,说道:“皇上,明天是不成了,还有许多事等着要办呢,后天或之后应该就没问题了。”
正德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大后天准备好行装,你在永定门外等着朕吧。”
段飞已达成目的,他离开豹房之后直奔锦衣卫北镇抚司,这里有一处令人闻之色变的地方——诏狱!
锦衣卫负有刑侦百官、士夫走卒之责,这个刑侦的含义与后世的刑侦可不大一样,刑即为刑罚的意思,刑罚摆在侦查之前,这个词从诞生之日开始就代表着严刑逼供的意思,锦衣卫的诏狱更是恶名昭彰,连东厂都得把囚犯丢到锦衣卫诏狱里关押审讯,直到明末他们才拥有自己的监狱,这是后话了。
锦衣卫有权在三司之外自设公堂,有权拘留与审讯疑犯,皇帝对锦衣卫所告发的案件根本不可能再逐一亲自复查处理,这就使得锦衣卫事实上掌握了这些大案要案的定罪和量刑,可以横行无忌,肆意构陷。
因为缺乏监督,锦衣卫诏狱里冤案累累,刑罚残酷手段骇人,在诏狱中的犯人动辄丧命,活着出来的已经是万幸,而且也多半成了残废。
北镇抚司已经完全被信得过的手下控制,段飞昂首直入,向这著名的锦衣卫大狱奔去。
令人生畏的诏狱大门竟然普普通通,门后就是一个小院,院子里孤零零地耸立着一间青瓦房,这里不过是诏狱的入口,诏狱整个是建在地下的。
王佐亲自引路,带着段飞通过喊话让下面把铁梯子送上来,然后才真正进入到诏狱之中,这座底下监牢的设置已与现代监狱有些相似,特点就是极其严密,通过好几重关卡之后才来到真正的关押区,这时候空气突然污浊起来。
王佐带着段飞来到一个点着火把的幽暗大厅,这里刑具齐全,桌椅床铺甚至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不过床是铁烙床,椅是老虎凳,锅是用来烧油的,钉满铁钉小型狼牙棒似的东西可想而知是用来刷洗犯人的……
十多个守在这里的锦衣卫急忙向段飞大礼参拜,王佐介绍道:“指挥使大人,这里就是诏狱的中心,也是一个独立的刑房,在这里行刑审讯可以让所有诏狱的犯人都听得到受刑者的惨叫,折磨他们的心志,可让他们更快崩溃,这里唯一的出路就是咱们来的地方,这里左边是人字号牢房,右边是地字号牢房,正前头是天字号牢房,分别关押着不同身份不同罪责的犯人,其中以天字号牢房为甚,关进去的囚犯基本上是不可能活着出来了的,伊元宁、樊融、梁亨他们几个就关在里面。”
这几个人已经死定了的,段飞说要夜审,实际上根本懒得动那心思,他今晚连夜来诏狱其实另有目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适应这里的环境,随口问道:“天字号牢房里还有什么人?”
王佐答道:“我下午刚核查过,天字号牢房里已没有其他人了,据说梁亨今下午刚把三个死囚的尸体拖了出去,卑职怀疑他是想杀人灭口。”
段飞断然道:“查清楚他们的身份以及罪状,就算死了也得有个交代,地字号牢房和人字号牢房之中又有多少犯人?”
王佐回头拿了本册子,翻看了一下,说道:“大人,地字号牢房里还有三人,人字号牢房里还有七人。”
“这么少?”段飞疑惑道:“不是说诏狱里人满为患么?”
“这个……”王佐见周围没有外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大人,这诏狱中多数时候的确是人满为患,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钱指挥使倒台的时候这里面就空了下来,这段时间咱们被东厂盯得很紧,也就没抓几个人。”
段飞恍然地哦了一声,说道:“去把他们一个个带出来,把他们的罪状拿来,本官今晚要将他们初审一遍,从重罪犯人开始。”
这些人都不是王佐他们抓回来的,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就开牢门去提人,不一会他们就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