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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若发生在洪武朝,只怕我已经被人弹劾罢官甚至剥皮填草了,正德朝嘛……以我看来,这些小节反而是我自保的伪装,水至清则无鱼啊,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周围的同僚会视你为同路人,拿去铺路的银子人家也不会担心你是贪污来的,就算有人参我一本告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不过一笑置之罢了,传说中那大通银庄都是有皇家背景的,当今天子的性格你们应该有些了解,他痛恨的是那些大是大非的东西,而不是这些小节。”
“大人高明,好一个水至清则无鱼,苏戎受教了。”苏蓉眼里闪过惊讶神色,一本正经地对段飞抱拳道:“大人何不将今日遇到的疑难向苏戎解说一下?苏戎也好早做准备,免得明日突然见到乱了手脚。”
“嗯,唐先生你们也帮我参详参详吧,我也是无头苍蝇一般,做错了什么大家都请直言相告,就像苏戎苏师爷刚才那样,能够纳言从谏的官才是好官啊!”段飞随即向大家谈起今天遇到的一些疑难问题。
唐伯虎见多识广,提出的建议多半很中肯,苏蓉言词犀利,每每一语中的,果然对大明律以及官场惯例相当熟悉,黄素良也就生平所见提出些坏水的点子,连石斌、郭威都不时插言,他们听评书多了,居然也知道一些段飞所不知道的事情,段飞的心终于豁然开朗,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现在他有五个臭皮匠帮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饱餐之后黄素良不顾天黑,拿着银票去买宅子去了,段飞几个又开始玩双扣,唐伯虎到底年过半百精神不及小伙子了,今天刚到南昌,还是休息要紧。
第二日一早,段飞带着石斌、郭威,以及小书生模样的苏戎苏师爷走入了按察司衙门,苏戎精心打扮之后身上浑然全无胭脂气,连肤色似乎都黑了不少,看起来就像个瘦弱的小书童,昨晚那种帅得叫人惊艳的感觉少了许多,连段飞都几乎看不出他是个女的了。
门口站岗的两个衙役认得段飞这个新来的上司,他们上前搭讪,段飞便各塞了五两银子到他们手里,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钱还是要花的。
“这是我新请的师爷苏戎,大家可以叫他苏师爷,今后他若是有公务进出衙门,还请哥几个宽限放行。”段飞向他们介绍道。
“苏师爷好,苏师爷还真年轻俊俏呢,段大人好眼力啊!”两个衙役笑嘻嘻地向苏蓉打招呼,师爷就是大人们的智囊,虽然不是官,却也不能得罪,这些衙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谓好眼力则是隐语了,瞧他们色迷迷的样子,段飞还真想赏他们两个耳刮子。
他向苏蓉瞥了一眼,眼神里透了个消息过去:“看吧,马上就有人误会了。”
苏蓉立马还了他一个眼神:“如此甚好,就怕他们不误会呢。”
苏蓉是为了躲避淫贼才屈身给段飞做丫鬟的,被人误会成小相公的话也算是歪打正着吧,段飞摇摇头,不管她了,反正自己是男人,无所谓啦。
段飞进了衙门之后先去库房给大家领了公服,又让衙役们搬了两套桌椅到他的办公室去,苏师爷是要办公的,石斌和郭威嘛,没事的话就给他们躺在桌上睡大觉吧。
段飞换上了五品官服,头戴乌纱,一身绣花青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只白鹇,脚踏黑面长靴,一个嬉皮笑脸却俊逸清奇的年轻大官儿登时出现在大伙面前。
“飞哥,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你长得还不赖呢。”石斌拨弄着段飞乌纱帽上的飞翅,笑嘻嘻地说道。
“沐猴而冠,有什么好神气的。”苏蓉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毫不客气地打击着段飞,催促道:“别晃荡炫耀了,快去办公吧,为官者不可有一日之懒惰!”
“嫉妒吧,我不会在意的。”段飞得意地说着,摇头晃脑地做到了自己办公桌前,说道:“闲话少说,开工了!”
苏蓉瞪了他一眼,抱起一摞公文走到一旁不足一米远的师爷专座,打开卷宗,开始干活。
苏蓉说从前父亲当官的时候她经常在一旁观看,因此对处理这些公文很在行,段飞将信将疑,不过事实证明苏蓉比他更适合干这种文案工作,只见她将案卷粗阅一遍后就分门别类地放在一边,将那些看起来比较容易处理的拿去给段飞,然后再拿一摞过来分类,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堆满案头的卷宗过了一遍,段飞也把那些较易处理的案卷处理得差不多了。
经过昨晚一晚跟苏蓉及唐伯虎深谈,段飞终于坚定了决心,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是随口说说这么简单的,做什么官就得有什么担当,既然现在已经成了一省的刑狱最高决断官,他就得把事情做好,只要确认无误便无需犹豫不决,案子拖得越久影响就会越恶劣,只需做到百密不疏、问心无愧即可。
接下来是一些存有疑虑的案子,比如量刑不当或是案子还有不完善之处,这时苏蓉便与段飞就每一个案子细细分析,或改判或发回重审,处理的速度倒也不慢,没两天功夫这些案子也处理完毕,黄素良很快就买了三座宅院,其中一座靠近按察司衙门,留作自用,段飞他们很快便搬了进去,另两座宅子把丫鬟仆役多数都打发走了,只留下一些诚恳老实的仆役把守院子打扫卫生以及修葺花草等。
还有大量新的案卷送来按察司,不过在段飞和苏蓉的齐心协力处理下并未造成新的积压,有些实在难以决断的段飞拿去问伍大人,问嵇副史,他们却都推说公务繁忙不肯沾手,最后只剩下五个案子未能处理,然而这五个案子随便一个都是极难处理的,稍有不慎罢官掉脑袋都不稀罕,这回是真把段飞给难住了。
第一二〇章 【谈笑定计】
为什么呢?看看这五个案子涉及的都是什么人就知道了,第一个案子,饶州秀才陆若楠状告饶州淮定王朱祐棨纵容家奴欺行霸市、行凶打人,第二个案子是农户薛某状告庐陵杨家修建祖坟非法占地,这庐陵杨家也就是当朝首辅大学士杨廷和的老家,第三个案子则涉及到龙虎山的正一教,他们有一位高级俗家弟子骗财骗色引起众怒了。
第四个案子是两个村子争水,引起群殴打伤打残好几个人,第五个案子是一个涉嫌杀害南康府知州的要案,案子已破,但是没抓到凶手,地方上申请派高手捉拿凶手,但是刑部和按察司却互相推诿,问题在于那个凶手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纵横在江西的巨寇,据说谁敢抓他谁就得死,江西省死在他手里的官员已有一打,当初宁王曾经试图招揽,都被他一口回绝了。
王爷、首辅、天师、刁民、巨盗,五个案子涉及的人都绝不好惹,难怪这五个案子长的拖了六七年,短的也有半年多,一直无人敢接手,在按察司与刑部之间已经来回踢皮球不知多少趟了。
五个案卷在段飞面前一字排开,都是那么棘手,都是那么艰难,段飞望着它们已经愣了足足十分钟了,还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大人真的想动这五个案子吗?”苏蓉柔声问道。
段飞缓缓点头,说道:“你觉得呢?”
苏蓉把手里折扇在掌心中敲了敲,说道:“大人迅速处理了积压的大多案件,这已足以体现大人的能力,大人大可不必管这五个案子,把它们再丢回刑部,或者打回来处,来去几次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仕途凶险啊,大人。”
段飞摇摇头,说道:“若我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就是虚伪,事实上我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在别人眼里这五个案子就是五个不可逾越的大山,在我心中它们却是极为难得的机遇,你不觉得吗?”
苏蓉双眼一亮,她欣然向段飞抱拳一拜,说道:“多谢大人坦诚相告,事实上苏蓉也希望大人不畏艰险,将这五个案子了结了,刚才不过是试探大人罢了,现在既已明白大人的心志,今后苏蓉当全力以赴为大人出谋划策。”
段飞没有说话,他等着听苏蓉的见解,只听苏蓉说道:“大人觉得这是五个难得的机遇,苏蓉也深以为然,这五个案子大人不论办了哪一个,至少都能名动江西,甚至直达朝野,若是能办两个三个,定能上达天听,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不知大人看中了哪一个?”
段飞微笑道:“要办就办全套,要做就做最好,为什么不能一口气把它们都给干掉呢?”
苏蓉眼里闪耀着兴奋的光彩,她欣然道:“大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五个案子看似艰难,若是方法得宜,却能以三两拨千斤,现在就看大人准备挑哪一个先下手了!”
段飞斜瞄着他:“你心中早有定计吧?身为师爷却屡屡戏弄本官,以为本官拿你没办法了吗?哼,人说敲山震虎,我却偏要先将这头老虎敲晕,敲虎震猴岂不更加有效?”
“大人高明,这头老虎现在早已被吓成了惊弓之鸟,大人只需大张旗鼓敲他两下,只怕就会乖乖听话了,这么说我们可是要准备动身去饶州了么?”苏蓉笑嘻嘻地说道,对段飞的威胁毫不在意。
段飞挠着头道:“这还需从长计议,我们总不能就这几个人杀去饶州,直接跟人家王爷说我是来办你的吧?”
苏蓉笑嘻嘻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大人,这有何不可……”
正说着笑儿,突听有人在外头高声叫道:“大伙儿注意了,巡抚王大人回城了,他老人家请大伙儿到巡抚衙门聚一聚呐。”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出殡的孝子在嚎啕,按察司里登时忙乱起来,段飞听到后也吃了一惊,不过他随即镇定下来,扭头向苏蓉望去,苏蓉也正好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一对,心有灵犀似的微笑起来。
巡抚是大明首创的职位,取的是巡行天下,抚军安民之意,巡抚虽非地方正式军政长官,但因出抚地方,节制三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实际掌握着地方军政大权,王守仁是擒宁王的风云人物,在这特殊时期可说是权倾江西,不过大家害怕他倒不是因为他权力大,而是因为他御下比较严苛,江西大乱之后需要大治,在这种情况下官府的运作情况对民生的恢复有着莫大的影响,这个时候王守仁对江西的大小官儿严苛是有道理的。
江西三司衙门以及南昌府五品以上的官都很快汇聚到了巡抚衙门,大伙儿战战兢兢地侯在中堂内外,能够登堂入座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次一些儿的就只能站在堂下吹风晒太阳了。
段飞施施然地走在最后,排队的时候也很怡然自得地站在了最后面,一大群官里头他最年轻,资历也最浅,他不站最后谁站啊。
大伙儿等啊等,从一开始站得笔直噤若寒蝉到汗流浃背弯腰顿足,从日上三竿直等到日头高高挂,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一向雷厉风行的王巡抚却一直不见踪影。
“伍大人,你是咱们这跟王大人交情最好的,伍大人,你是不是去后面看看?”布政使赵大人对按察使伍文定道。
伍文定连连摇头,他跟王守仁王大人已经比较熟了,知道他这么做定有深意,他哪能破坏了王大人的奇招妙策呢?
赵大人正待再劝,只听屏风后传来了脚步声,两个巡抚衙门的衙差走了出来,恶行恶相地大喝一声道:“巡抚王大人到,何人在此喧哗!”
这一声吼把赵大人的话顶回了肚子里,更吓得另一位大人险些把茶从嘴里喷出来,他梗着脖子直翻白眼,给呛得几乎断气,还是旁边的一个官儿助了他一掌之力,把他的气给拍顺了,这时,屏风后头施施然走出一个令大伙儿都目瞪口呆的大人来。
第〇一二一章 【一代奇人王阳明】
王守仁,也就是学传后世、名震八荒,阳明学派开天辟地的大教主王阳明是也!
他是中国明代最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和军事家,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非但精通儒家、佛家、道家,而且能够统军征战,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全能大儒。
王守仁封“先儒”,奉祀孔庙东庑第58位。其学说世称“心学(或王学)”。在中国、日本、朝鲜半岛以及东南亚国家都有重要而深远的影响,直到如今阳明学派依然影响远及海外,徐介、张居正、海瑞、曾国藩、梁启超、胡适、陈独秀、蒋=介=石这些大名鼎鼎的人都对他推崇备至,甚至伟大的毛=主=席都曾经深受其心学的影响。
听到那声吼之后段飞就伸着脖子等着看这位大明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究竟长什么样,结果……
一个穿得比南京城最纨绔子弟的纨绔子弟还要花俏的家伙,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伙儿面前,他蓬头酰足,左手提着一鸟笼,右手持着一羽扇,一步三摇,浑身透着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啪’地一声,那位被呛着的大人手里的茶杯终于脱手摔在地上,化作了千万片蝴蝶四散纷飞,为巡抚王大人的登场倍添声势。
那人真的是王守仁?不仅段飞这么怀疑,连伍文定这些认得王守仁的人都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只见那‘懒散的闲汉’逗着鸟儿,慢悠悠地来到中堂之上,坐在那属于他的尊贵无比的位置上。
布政使赵大人总算是见多识广,虽然被王守仁吓着了,不过他却很快回过神来,站起身向王守仁施礼道:“巡抚大人,本官携三司衙门及南昌府五品以上的官员参见王大人。”
赵大人以下所有官儿都站起身,向王守仁施礼道:“参见王大人……”
王守仁却依然在哪里调弄他的鸟儿,右手的羽毛扇子扇得呼呼作响,一副没见到众人的样子。
赵大人等了一小会,见王守仁没有理他,心中有点儿不舒服地大声又说了一遍,众官员只得再合唱一回,谁曾想王守仁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合唱后只是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鸟笼放在茶几上,扭头对他的下属道:“你们把消息传出去没有?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一个人来见我?这等怠慢,真是岂有此理!”
赵大人和许多官员肚子里都暗骂了句:“你才是岂有此理,竟敢如此戏弄众官,小心我参你一本!”
被王守仁询问的那人急忙回禀道:“大人,三司衙门以及南昌府的大人们都在堂上候着呢,大人呀,你莫非忙得糊涂都忘了带叆叇了?”
王守仁哦地一声,低头拿起个什么望眼睛上一放,这才抬头向诸人望去,随即两眼一亮地笑道:“哦,我当真忘带叆叇了,老眼昏花,还以为这堂上怎么杵了这许多泥雕木塑的菩萨,怎知却是诸位官爷……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诸位大人久等了,大伙儿都无需客气,请坐请坐。”
赵大人虽然看到王守仁眼睛上啥都没戴,不过肚子里的气还是消了些儿,按规矩谢了声随即坐下了,众官也纷纷坐下,堂外的官员们也趁机跺跺脚,活动活动肩膀手肘,又或轻咳一声,打起精神准备应付王大人的垂询。
谁曾想,大伙儿坐下之后再抬头一看,那位玩鸟的王大人竟然又不见了。
赵大人惊诧地叫道:“巡抚大人又到哪里去了?”
巡抚衙役答道:“大人正在后堂更衣呢,请诸位大人稍候。”
众官无不惊诧,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那衙役提声喝道:“请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大人不刻既至,自会给大家一个解释。”
大家这才稍稍安静下来,不一会果见王守仁衣冠整齐地走了出来,他登堂之后并没有入座,而是向大伙儿抱拳说道:“诸位大人勿见怪,本官适才故意怠慢大家是有原因的,请听我慢慢道来。”
王守仁顿了顿,目光自赵大人开始,一一望去,过了一会才道:“刚才我迟到一个时辰,又奇服异行,装聋作哑,对诸位大人视而不见,大家想必都深有所感,若非本官乃皇上亲遣的钦差,只怕大家便要拍案而起,怒斥本官一声岂有此理了吧。”
堂上众官面面相觑,虽然人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谁敢说出来啊,邢珣为江西布政司右参政,他是王守仁平定宁王之乱的左膀右臂之一,比粗豪的伍文定又机灵一些,闻言随即模棱两可地答道:“大人此举定有深意,还请大人示下。”
王守仁叹了口气,说道:“本官也知道这样对诸位很不妥,但是,诸位扪心自问一下,平时是否也曾如此对待过公务?是否也曾如此对待过下属及百姓?你们顾忌本官的身份不敢怒形于色,百姓们何尝不是如此?今日我故作姿态为的是提醒诸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江西的局势还很复杂,随时可能再生变化,诸位可要警醒了,若再被本官听说谁怠慢公务或是敷衍百姓,本官就不客气了。”
“王大人说的是,为官一任就要德泽一方,下官谨尊大人教诲!”邢珣与伍文定带头,在场的所有官儿都向王守仁立下了军令状。
“如此甚好,接下来我们便开始聊聊这个月以来的公务吧……”王守仁把手一招,两个衙役顿时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