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开口了,声音暗哑,“我终于见到你了。”
邹灵突然觉得有点诡异。她不知道管家在哪里,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用缓兵之计。
“你好一些了么?”她问。
他猛地坐起来,似乎要把她往怀里拉。她本能地一躲,他便看到了她微凸的小腹,突然之间,表情变得乖戾起来。
“孩子是谁的?”他抓着她的手更加用力,像铁箍一样。
邹灵绝对相信,眼前这个人肯定不是殷若。她张开嘴,大声呼叫,“管家,管家……”
不料,他却伸出另一只手死死卡住她的脖子,不让她发出声音。
她死命地挣扎,但力气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恍惚中,好像房门被拉开,有人影飞快地跑过来。她的喉咙里才终于能吸到新鲜的空气。
管家把她扶起来。
殷若却如同被一只被人抓了七寸的蛇一样,在床上扭转,然后才逐渐安静下来。管家把他放好在被窝里,叹了叹他的鼻息,才长叹一口气。
“究竟这是怎么了?”邹灵终于才能问出完整的语句。
“少爷之前就交代过我,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
“先主的元灵会借着他的躯壳复生。”
“那又是什么?”
“刚才那个人,应该就是先主……”
“怎么会?”邹灵使劲摇着头,这样的事太荒诞了,更何况,即便是先主,不是应该是一个善良的人嘛,怎么会变成如此?
管家似乎看穿了邹灵的想法,也不急着解释,只说,“少爷应该很快就能醒了。”邹灵半信半疑。
事情却果真如管家料想的那样。不到一个小时,殷若就醒了。这次的他,很正常。
他看见邹灵,只淡淡问了句,“有没有吓到你?”
邹灵呆呆地摇摇头。
管家进来伺候少爷洗漱,邹灵就暂时避去了外间。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她有点不敢单独一人在屋子里呆着,索性坐在回廊上,面对庭院而坐。
听到身后脚步声的时候,邹灵没有转头。她知道是殷若。
“病才刚好,为什么不歇着?”她说。
“我没事。”殷若在她的身后停住,然后竟然也学着她,在回廊上坐了下来。
邹灵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我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可能就有你要找的答案。”殷若面对庭院,幽幽地说。
“那是什么?”
“把你的手给我。”
邹灵把手伸出去,殷若接过来。掌心相对,然后口中默默念了个诀。邹灵的意识慢慢地被殷若牵引到那段未知的前程旧梦中。
场面一换。已然是秋天了。
之前的两个女孩都已经长大,眉眼依稀还有小时的光景。所以,只消看一眼,便能轻易认出。
这天,有媒婆领着人来顾家提亲。
本来,两个女孩子都坐在房间里绣花,但小女孩耐不住好奇心,悄悄地躲在客厅外面,听大人们寒暄。她悄悄地往里看,一个少年正背对他而站,模样高挑。
她巴巴地看着,等着少年转过身。而他终于转过身,分明是……
邹灵吓了一跳,那分明就是年轻版的韩平啊。
小女孩看见了少年清俊的脸,一下便满脸通红。想起前天隔壁小燕拿来的戏本子描述的那个人,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果然,现实中还有这样的人呢。
她开心地跑回房间。房间里,大姐正一边哼着歌一边绣着鸳鸯。
“姐姐,姐姐,外面来了个很好看的小哥哥。”
姐姐抬起头,神情温婉,并不作答。
小女孩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心里一下通透明白。女子十五及笄,姐姐刚好二八年华,而自古又是长幼有序。原来今天这场热闹并不关自己的事情。虽则止不住心生羡慕,但瘪瘪嘴后也不再多话。
所以,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因为她能够迅速掉转头,往前看。
当然,偶尔也有不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她有离儿陪着。离儿就像她的树洞一样,默默地接受她的诉苦,而且从不罢工。
大哥哥偶尔会来顾家,她因为年纪尚小,也不用非常特意地避嫌,所以比起姐姐,她反而见面的次数更多。而且,见面次数久了,她越发对这个言谈从容、举止礼貌的大哥哥有了好感。但是,离儿明确告诉过她,这人将会是她的姐夫,所以,她对他只能敬重,不可有其他的感情。
离儿说的时候相当一本正经,把小女孩讲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其他的感情?”
小男孩脸蹭得一下变得绯红,喃喃地说,“反正就是不能像我们之间。”
小女孩似懂未懂,抓着他的离儿直接去后山抓蝴蝶去了。
可是,某一天清晨,薄雾皑皑,有人在打扫池塘的时候,突然发现顾家的大女儿漂浮在水面上。
村里的人都知道顾月儿最会游泳,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也知道必有内情。
顾怜儿巴着门柱远远地看着,男人们在打捞姐姐的时候,她那黛青色的头发像水藻一样在水里浮浮沉沉。那个印象在她的脑海中停留了很久。
衙门里的仵作带走了姐姐,后来给出的结论竟然说是顾月儿遭恶人□,一时想不开而悲愤自杀的。一时,引起轩然大波。
按照惯例,有捕头上门来调查,每每问及顾怜儿的时候,她都一脸茫然。
她年纪小,常常是一沾枕头就睡着。有谁进来过,或者发生过什么事,她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村子里又有了谣言,竟说是恶人趁晚上潜进了姐妹俩的房间,行那歹毒之事。顾怜儿懵懵懂懂,隐约觉得他们在含沙射影,却也没去理会。
唯一不变的,只有离儿,依然想着法子让她开心。
然而,诚如天空中的云朵每时每秒都在聚合难辨,世事更是难料。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谣言,顾家开始担心小女儿的婚事,也不知跟邹家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又给小女儿和邹家儿子订了婚。
顾怜儿听了,坚决不依。
以前,就听离儿说,做人要有道德底线。她不能任由姐姐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而自己又抢了她的未婚夫。
她大哭,绝食,反抗,统统没用,因为只消那眉眼如画的青年往她面前一站,她便也记不太清楚那些条条框框了。
☆、启运
三年后,小女孩和她的大哥哥成亲了。
成亲的当晚,她焦虑难捱。邹秉之在众人的扶持下,醉意朦胧地走了过来,挑开了她的头盖。她低眉顺眼,烛光的映照下,长长的睫毛泛着晶莹的光。
他看着她,却又似乎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顾怜儿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他的眼神格外飘渺。
婚后生活很美满,两人相处地平和而安详。因为过于平和,也让顾怜儿隐隐担心着什么。
果然,自家经营多年的药铺突然被缠进了一件影响极坏的人命官司。
衙门府里,师爷一边读着证据,一边斜睨着跪在堂下的顾家的几个当家。
不过,因为此案一直缺少人证,所以虽然开堂审理了好几次,当家们也不是很担心。
只不过,这一天,事情有了突破,因为邹秉之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他成了这个事件的关键人证,并被说成是一个不顾家族利益、敢于说出真话的勇敢青年。于是,该案人证物证确凿。
风光了十余年的顾氏药铺被彻底充了公,顾家三位当家都难免几年的牢狱之灾。
审判下来传到顾怜儿耳中的时候,她恍惚了好一会儿。原来,她从来没有了解过她的枕边人心中的想法。
对于那只自家招进门来的白眼狼,谁都懒得理会,就连骂几句也觉得是一种浪费。
顾怜儿紧闭在屋内。但外面娘和婶娘的哭声还是不受阻挠地传进来。
他再次露面的时候,是作为收购顾氏药铺的金主。
庭院里,顾家老少木然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进来,走到主位。他撩袍坐下,看见自己的小妻子像个兔子一样躲在廊柱下面,迟迟不敢前来。从他的位置望过去,也只能看见一双紫色裙摆和白色绣着紫色花纹的绣鞋。
直到此刻,他才确定,自己苦心多年的复仇计划终于成功。
十五年前,顾氏药铺还不叫顾氏药铺,而叫连云药铺。连云取自创始人邹连云的名。很可惜,邹连云只才刚活到35岁便一命呜呼,留下孤儿寡母两人。
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邹胡氏热心招待了来自异乡投奔至此的三兄弟,却不料,走投无路的三兄弟看中了她家的药铺,竟然连夜合谋将她毒死。然而终究不忍,没有对那孩子下手,只是遣走了那个四岁的男孩。
然后,男孩变成了男人,回来了。
顾怜儿无力抗争命运。因为当所有谜题都揭晓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他的骨肉。所以,她选择做一只鸵鸟,窝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呐喊,不去抗议。
天启元年的正月里,她平安诞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启运。
天启元年的六月,她给孩子喂好最后一顿奶,把孩子哄睡着后,只身一人走到了悬崖。
她走到悬崖边的时候,正是傍晚。她最后望了一眼这个世界:晚霞如血一般地漫过西天,远处的村庄里,炊烟袅袅。
后面发生的,便是她和邹易反复都梦见过的场景。
顾怜儿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而殷离没能抓住。
事情到这里大概就已结束。殷若抽出手后,留她一人坐在那里消化,自己则走到了书房。积压了三天的东西,足以他忙乎好几个小时了。
邹灵的确是花了挺长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那是一个挺复杂的故事呢,如果她算是故事里顾怜儿的转世,韩平是那个邹秉之的转世,那么谁又是现在的顾月儿和殷离呢?
按照故事的发展,他和韩平会反目成仇。可是,会么?
而韩平果真会像那个人一样,压抑着自己?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好图谋的呢?
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殷离的元神,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只是为了分享他所不能忘记的记忆,还是如刚才巫师所说的,他要伺机报仇?报仇就是找谁?韩平么?
这些问题,一个套着一个,让她一下子头大了。
邹易却在此时不约而至,看到堂姐坐在回廊上发呆,微笑着过来拍了她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也来了?”
“巫师叫我来的。”邹易指指里间,“我先过去一下。”
巫师把邹易叫过来,是非常必须的事情。
因为,殷离当年下咒的时候,将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二,一半封存在了玉莲里,一半则随机坠入轮回,时刻等待时机,接近顾怜儿的转世。
而这一世,藏了他一半元神的人,正是邹易。
“所以,我需要把那一部分从你身体里取出来。”巫师说的时候,邹易觉得他说得就像要开刀取个阑尾那样容易。
“那我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巫师摇摇头,“不会。只要你乖乖听话。”
元灵寄居在人的精神世界里,那是一个类似于三次元的地方。
殷若缓缓施咒,慢慢抽离。其实,抽取元神的难度有点类似于外科手术里的取骨髓,但是他故意不说明白,是为了让邹易不要一下子就有心理阴影。
他取得极慢极慢。邹易已经在他的控制下短暂性地失去意识。有一半稀薄透明的人形体慢慢地从他的体内沁出,最后完整剥离。
与此同时,他身体里短暂寄居的另一半也闻风而动,慢慢合拢为一。
巫师擦擦额头上的汗,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这一天,当邹氏兄妹离开后,殷若正盘腿坐在回廊上,慢慢吐纳。
一个透明的人形慢慢幻化出来,悬浮在半空中,自上而下地俯视他。封存在玉莲的那一半,初醒过来时,充满了戾气。但随后,又慢慢感应到了另一半,吸收了另一半,开始慢慢正常下来。除了偶尔不讲道理,总的来说,还算是“元神”格健全。
“我需要借用你的身体。”他的身形只有殷若能看到,说出来的话也只有殷若能听到。
“用来做什么?”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殷若睁开了眼,此刻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抬头看了看他的先主,“先主,你上一次就差一点毁了我的身体。我不能再任意出租给你。”
“可是,我想怜儿……”他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不知是本性流露,还是刻意为之。
殷若叹了口气,第十七遍重复,“先主,这里是三百年后了。这里已经没有顾怜儿了。”
果然,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像小孩一样。同样的话,要不停地同他说。
“可是,她会被欺负的。”
殷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还会被欺负?
“你说,她还会记不记得我?”上了年纪的先主果然又一次无视了他的话,又在继续憧憬着他们的重逢。
殷若继续盘腿吐纳。殷离继续喋喋不休。
☆、殷离
距离上一次的见面已有两个星期。
这还是殷若第一次来到邹灵的住处。三室两厅的房子,布置得简洁干净。他进去的时候,阳台上的落地门微微拉开了条缝,正吹着白色的窗幔在风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也许也是风里带来的。
邹灵穿着件米色的棉布连衣裙,面容柔和,为他上了茶。
她开门看到是他的时候,显得很惊讶,但准备茶的功夫里,又已经平静了下来。
而在她看不见的另一个空间,殷离透明的身子正浮在半空,轻轻着地后,又蹲下来,与坐在沙发上的她正好齐平。
他此刻的神情应该是好奇。三百年前他深深爱过的女子也许正在她的体内。但是因为她们两个长得不怎么像,他反倒没那么惆怅。
说起来,这是他元神完全恢复后第一次见到她。面前的这个女子,像溶洞里石壁上的水,隐忍而沉静。所以,她和怜儿性格也不像。唯一一样的,便是那双眼睛。清亮的眸子,看得让人的心里藏不住秘密。
有的时候,那双眼睛会迷茫,就比如此刻。迷茫的时候就好象山间的小鹿,往前逃了,又折返回来回望猎人,若即若离。他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几乎整个人都要贴了上去,然后便听得那边殷若抬手轻轻咳嗽了一下,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邹灵听到咳嗽声,以为殷若身体不舒服,刚想起身想给他换杯开水,被殷若挥手制止了。
“我今天来,是因为我昨晚做了个梦。”
邹灵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其实,殷若所谓的梦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昨天晚上,殷若正坐在书房里看书。忽然,摆在案几上的玉莲微微地发出了光。殷若几乎马上就警觉了,立刻四处搜寻先主的身影。
他起身推开门。月色静悄悄地洒在庭院里,光影交错,偶有凉风吹来,吹起纱织长袍。他靠在回廊的柱子上,发了一会儿呆。
先主最近似乎在筹划着什么,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身边。殷若有点隐隐地担心。
他等了很久,才见先主慢慢地出现在面前。
“我有一个办法,能让怜儿回来。”殷离似乎很高兴。
殷若抱着胸,继续不动声色。
“你带她去悬崖那里,我有办法让她苏醒过来。
殷若依然无动于衷。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先主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我当然在听。”殷若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你打算把身怀六甲的邹灵怎么处理?”他特意强调了身怀六甲这四个字。
殷离一下子被问住了。他很迫切地想再看到怜儿,想弥补百年前那儿弥补不回来的错。他还想看她对着她甜甜地笑,然后唤他一声“离儿”。
只是,他们的故事已不再是两人之间的事情,还牵扯了第三个人,也有可能是第四个人。
“我只是想见她一眼。”殷离的整个身体似乎都隐入了黑暗,说话的语气里也充满了哀伤,“这两天,我去了以前的地方。可是,什么都变了,只有那处悬崖还没变。”
殷若轻轻叹了口气,“何不等邹灵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我再来负责把她引过去。你觉得可以么?”
“你在担心邹灵?”殷离的语气充满了疑惑。
殷若没有回答。
“虽然我很想等,但我可能等不了了吧。”殷离指了指月亮,“下月中秋之后,我便不能保证你是否还能见到我。”
“为何?”
“为何?”殷离嗤笑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存在的只是一个幻象。”
殷若没有再接话。这个事实,其实他比谁都更清楚。他思索了片刻,告诉殷离,他或许有个更简单的办法,可以让他见到怜儿。
当然,殷若自是经过一番处理加工,将昨晚他和殷离之间的对话伪装成了一个梦。
“你是说,殷离仍寄身于你,并且昨晚托梦给你?”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