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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宛若归去-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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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笑着,一转眼,却见无非在皱眉。 
  “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你来了,我是很高兴的。”晔渐止了笑:“下午才见过,晚上又突然来唤人,明是为了有急事,如果你不想涉这趟混水,就完全可以找籍口不来。”他叹了口气:“金兄,你永远不知道今天你肯来对我有多少重要。” 
  我苦笑,这大概根源于我的犟脾气与好奇心,小时候,我就喜欢管闲事,而且父亲越是吩咐不许管,就越会陷进去,这是我的劣根。 
  “皇子到底有什么事?”我叹:“你唤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试心意的吧?” 
  “不是,”他沉下脸来:“的确有事,刚才皇上下旨,下个月初八是太子的生辰,需要编排舞曲及唱颂诗,太子已请示皇上,宣我自明日起,每日去太子府为其编排礼曲颂词。” 
  我吃惊,这事有点棘手,说不准里面有文章。 
  “你如何看待此事呢?”他期待地看我。 
  “很难说,”我苦笑:“恕我直言,如果要我帮您出主意,您就先要相信我,必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才能定夺。” 
  “好,你说。” 
  “您也知道我的处境吧,”我换了个口气:“我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人,留在宫里不过是个人质,说实话,父亲也时刻做好了弃我的准备,我,左右不过是个废人。” 
  “我知道”他也老实。 
  “好,就请皇子告诉我,皇上真有心思要让位于您么?”我直视他:“请千万说实话,这件事至关重要。”  
  他不响,目露精光,凉凉地看我,半天,说:“是,父王确有此意,不过太子素来无过,不能无故废黜。” 
  “那么皇子想要这个王位么?”我又问:“如果您想要王位,我是一套主意,如果您不想要,我又是另一套主意。” 
  “想”,他毫不犹豫。 
  “好,”我笑了,我喜欢有野心的人,这样我才能有机会翻身。 
  “看来皇子这些天对我的照应是想请我共商大计罗?” 
  “是,”他点头:“我需要一些可以信任的人,一些不是太子或子相手里的却有能力的人。” 
  “那么你明天就去吧,”我点头:“万事躲不过,你若推辞了开来,会影响皇上对你的看法。” 
  “就这些,”他奇怪:“没有别的主意了么?”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呢,”我苦笑:“我又不会掐算妖术,我能做的,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毕竟是他们设计对来我们,不是我们去布局,是不是。” 
  “哦,”他想了想,终于点头。 
  看他略略失望的样子,我不由笑:“虽然别的事情不能做,但有几件事还是要做的。” 
  “如何,”他又喜。 
  “你府里的人是一个也不能带去,这几天无非公子也不能住这儿了,他得跟我走。” 
  “为什么?”晔问,与此同时,无非也在问。 
  “人多事杂,跟了过去会被人嫁祸,”我叹:“再说人心是很容易被收买的,到了那里,一个人反而更安全,至少太子不敢在自己的府里害了你。” 
  “对呀。”他笑。 
  “千万不要吃那府里的东西,如果一定要吃,就推说胃不好,吃点水果既可。” 
  “好”。 
  “每天办完了事就回来,不要担搁。” 
  “好。” 
  我又想了想:“总之你自己千万小心,不要相信任何人,一切按礼而行,不可有丝毫逾越之处。” 
  “是,”他点头。 
  我微笑,这个晔真是个大度的人,其实他才精明着呢,这些事情一定也早在他脑子里了,我故意说给他听,不是为了提醒,却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好叫他放心没有用错人。 
  “无非公子现在就跟我走。”我说。 
  “慢,”不等晔开口,无非不同意了:“皇子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他皱着二道剑眉:“在下以为这是多此一举呢,也许太子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请您过去帮忙呢?” 
  “无公子说得也是,”晔耐心地劝他:“但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防人之心总要有的。” 
  “非也,”他摇头:“在下觉得这样做,颇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嫌。” 
  我咬着唇,心里暗骂,不知绮丽看上他什么,这个人的心眼是实沉得快要死了。 
  晔还要同他解释,我却上去一把拉住了他,低声笑:“无公子,其实要你到我那里去,是为了你好。” 
  “什么?”他奇怪。 
  我把他拉到一边,耳语“皇子虽然没有成亲,府里的爱妾是很有几个的吧。” 
  “什么?”他没听懂。 
  “公子怎么就不知道避嫌?”我轻笑:“其实不是不放心公子,难道公子忘了上次在后园的事了?” 
  那次我正好同无非在后花园,撞到晔的一个爱妾纤云向他连连抛媚眼,当时他羞得脸也红了。 
  “哦,”他明白了,脸又红了。 
  “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不对,”我笑得真诚:“还是我那里好,清静。” 
  他连连点头,我却暗暗摇头,原来男人太漂亮了,心思就笨,这是天意。 
  晔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见无非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脸红,又乖乖地听了话,有些奇怪。 
  我走过去,又向他笑:“无公子是同意了,我回去叫人把屋子理一下,皇子不用担心,我和绮丽会照顾好无公子的。”说到绮丽时故意拉长了字眼,晔一愣,懂了,笑得暖昧起来。 
  我们二个传了个眼色,又转头看看无非,复回过来,笑得俱是不怀好意。可晔不知道,我笑的是:可怜的无非,在这几天里,绮丽决不可能放过了他。 
  乘着夜色,我带着无非一人,淋着滂沱的大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来啦,”一进门,绮丽迎面奔出来:“没事吧…”,她蓦然见到我身后的无非,呆住。 
  无非已是浑身湿透,长发粘在额上,是长而卷曲的,衬得脸如玉,唇更红,他不好意思地微笑。 
  绮丽的眼直了。 
  “快进来,”我招呼着,把无非让了进去,又偷偷把绮丽拉到一边,低嘱:“白白嫩嫩的小羊羔我给你牵回来啦,可你要小心,狼尾巴也要藏得稳妥一些,当心别把人家给吓跑了。” 
  她大笑,眼中溢彩,脚下狠狠一踩,逃了。 
  我被踩得痛叫,惊动无非,“金兄,出了什么事,”他过来查看。 
  “没事没事,”我忙苦笑,咬着牙低头揉脚,好人做不得,好心是永远没有好报的。 
  回到房里,我向无非报歉:“天太晚了,厢房没有打扫出来,今晚,就请无兄同我挤一道吧。” 
  他忙客气,白衣贴在身上好不可怜见的,我皱眉:“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找干衣服,烧热水,我们要擦身。” 
  “急什么,”绮丽又跑了进来,笑道:“今天给你们享享福,我让你们泡个热水澡。” 
  “好呀,”我大喜,这丫头,总算还有一点点良心。 
  她也能干,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二只大木桶,大得可以放进去二个人,满满注入热水,我与无非迫不及待地等她走了,每人占了一个,浸了进去。 
  “舒服呀,”我除了头,全身都没入热水中,长长地舒气,对面无非虽然不说,可也露出了笑容。 
  雾气氤氲中,只见他双手搭在桶沿,根根纤秀温润,素如秋练,黑发披散似乌云,星眸半启,琼口瑶鼻,根本就是一个绝色佳人,我叹气起来,怪不得绮丽迷他,人能长到这个份上,实在是上天的特殊恩宠。 
  “金兄在叹什么?”他奇怪:“难道是水太烫了?” 
  “哪里,”我笑:“我只怕不够烫,是烫不怕的。” 
  他笑:“金兄真是很有趣的一个人。” 
  “哦,”我好笑起来,我还觉得他这人奇怪呢,“如何有趣?” 
  “金兄实在是个聪明人,可惜,没有受过正统的教育,狂放不羁得很呢。” 
  “那到是,”我笑:“我的情况无兄应该知道吧,我不可能受很好的栽培的,因为不可能有用武之地。” 
  他点头,“金兄行事通常都出人意料,立意也新,倒算是一个奇才。” 
  “我这是被逼的,”我苦笑:“只要无兄不觉得我怪胎就好。” 
  他摇头,笑得优雅,又把头朝后仰了过去,露出胸间大片雪肤。 
  我瞧得不好意思起来,不知怎么地,看着他会有罪恶感,这样的男人是介于男女之间的,叫人只能当他是个尤物。 
  出了浴,换上干爽衣物,把无非安置躺下,我却睡不着,自己披了外衣,走出房间,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一阵风吹来,浑身一个抖擞激灵,叫人不觉精神一振,抬眼,却见绮丽站在花园。 
  “等什么呀,”我笑:“那头羊已经睡啦,这么晚了还想干什么呢,快去睡觉。” 
  “我在看月亮,”她轻道:“小时候,妈妈总喜欢一个人站在园子里看月亮,我总是不明白,可今天晚上,我忽然想通啦,原来她这是在想家。” 
  “哦,你也在想家啦”,我走过去,她果然没有笑,眼里似有重雾气。 
  “乖”,我劝她:“要是真想家,就早点回去,宫里并不好玩,时候长了,彼此的真面目露出来,你会失望的。” 
  “不”,她轻咬着唇,又笑了。 
  “你不见得是真为了那个无非吧?”我皱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你从来没有过特别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或一个人?”她低笑问我:“我从来没有喜欢一样东西超过一个月,所以我不相信自己会永远喜欢一个人,我只是现在想要得到他,得到了就是满足开心,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我不会向任何人保证永远。” 
  “你总要找一个人在一起白头偕老,”我叹:“你总要嫁人的,老是玩下去,会玩累掉。” 
  “可是要有一天我不喜欢那个人了呢?或者他不喜欢我了呢?那样岂不是更累?”她看着我,圆圆的眼睛似二潭秋水:“再说,你们中原人若是希望白头偕老,为什么还要左一个右一个的讨妾?难道这就算是夫妻恩爱了么?” 
  “别问我,”我瞪她:“我是不准备讨妾的,别人的事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吧,”她咯咯的笑:“你们呀,总是说一套做一套,一首首诗做得好听极了,又是鸳鸯又是并蒂莲的,可惜,都是唬人,幸好我没有生在中原。” 
  我被她没来由说一顿,大是不服气,鼓着腮‘哼’了一声。 
  “我只是现在想亲近他,我知道这样的感觉不会很多的,也不会很长久,所以,现在我想要,我就去抓住他。”她转头,眼波流动:“谁说要一定要成亲了,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们不想看到对方了,或是他觉得和我在一起很累,那我们就再分开,你知道么,每次听到你们说白头偕老这四个字我就觉得真辛苦,好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绳绑着似的,一个人怎么能保证几十年以后的事呢?明天的事都说不定呢。” 
  “好,好,好”,我被她说得摇头,反正她是西域的小公主,不用愁生计,谁管得了她,也许她是命里注定来玩的。既然说不过她,我返头就走。 
  “你要回去睡了么?”她问:“你开心点呀,别老皱着个眉头。” 
  “没问题,”我没好气:“我怎么会不开心,似这般良辰美景,房里还有个如花美男,老天爷对我可真不薄呢。” 
  在她的轻笑声中,我叹着气,轻手轻脚往房里去了。 
  12 
  回了房,仍是睡不着,我很痛苦,不住在枕上辗转,痛苦,却是因为害怕,这些年,我悠闲惯了,长久不涉入波澜,早已笃定做闲云野鹤,今日突然被罩上锦袍,要推上头排去唱作,总会有不适应与怯场。 
  我害怕了,子桓说得对,对于官场我不熟络,扪心自问,以往手段的得逞,大半是因为子桓的疏忽,他轻视我,才让我钻了这空子,若要硬碰硬地对垒,我斗不过他。 
  挣扎良久,我又起了来,借着窗外的明月,可以看到无非已是熟睡,皎洁的月华在他的脸庞身上打了层淡淡的光,映得他纤眉秀目,宛如一尊白玉美人,我不由苦笑,怪不得他总是皮肉光滑,神清气爽,没有心机的人到底养颜有术,似我这般揪心费思,不到四十,就会变成个烂冬瓜。 
  披上外袍,我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这次,去了十一皇子府。 
  时已近三更,皇子府的看门人居然没睡,我不过轻轻敲了敲门环,他便马上来应门,“皇子吩咐,叫人的在这里等公子,皇子现在仍在书房,那里,小的就不陪公子过去了。”他是一个长须面善的老人,动作殷勤,笑语恳切,想来在府中也算可靠之人。 
  我直奔书房,晔果然在,点灯看书,面无倦容。 
  “金兄,”见我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笑得安慰:“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我当然要来,”我只好笑:“如果今晚不来,皇子恐怕会对我失望呢。” 
  “可你毕竟没有令我失望,”他满面欢容,是真正的欣喜模样:“是该我们二个独自谈谈了,没有无非在,有些话,便可以说得更深透些。” 
  我点头,无非是个标准的君子,在他面前,只能说些场面话,然官场政治,本就是一趟混水,场面话,应该是说给别人听的。 
  “我想过了,明天起,由我陪皇子一起去太子府,”我边说边盯着他:“虽然我们不是布局之人,但身在他人管辖之地,总要万般小心才是,皇子一人深入虎穴,到底是不安全的,如果皇子肯信任我,金毓愿意陪护左右”。 
  这话一半是老实话一半还是场面话,蒙他诚信,今晚将皇室内幕透露给我,作为保证,我也要明确表明态度,大家都是在一条船上了,便该同心协力,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只好一走起过去,再说,他等到这么晚,其实也就是在等我这句话。 
  “好,”他真正放下心来,“无非虽然满腹才华,却实在是迂了些,若要论及手段机变,还是得靠金兄的灵活。” 
  我笑笑,这倒是真话,此时我们是在共患难,说到用人谋事,自然非我莫属,可若是将来同了富贵,论及信任品质,恐怕在他心底,无非仍是胜我多多。 
  “既然蒙皇子深宠,那么乘着今晚无人,我也有话要向皇子明说。”我吸口气,是时候该把话挑明了。 
  “金兄请说。” 
  “皇子知道我是什么人吧,”我淡淡道:“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定,也许您会如愿披上皇袍,也许太子终又技高一筹,可既然有了这一半的希望,我就不能不考虑到自己的将来。” 
  “你是在说将来的安排么?”他点头:“这我也已想过,无非只能是个大学士人材,而凭金兄的才干,任何官职都是可以的。” 
  我暗中好笑,这句又是虚话,如今他父亲正防备顾忌着我父亲,我就不信他心里会没有这个疙瘩,话说得好听没有用,到了那时,至少他决不会让我拥有兵权。 
  “皇子如何看等朝廷与武林的关系?”我坐在椅上,轻悠悠地问了一句,垂下眼睑,不让他看到里面的锋芒。 
  “依我看,武林并不成问题,”他想也不想:“说句老实话,皇上如今对武林的防范,其实都是错误的。” 
  “哦”,我抬了眼,这话我要听。 
  “譬如说这人质吧,”他微笑:“金兄试想,若真是二相冲突起来,人质算什么?说句不怕金兄恼怒的话,若盟主决心与朝廷开战,我就不信他会舍不下金兄。” 
  “不错,”我只觉胸痛,这真正是句大实话,父亲对我本是疏远,这些年总算没有不闻不问,这是因为他不想作乱的缘故,哪一天真要二方打杀起来,他自有磊,不必顾及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我的信则,”他正色:“一面在桌上拉笼人心,一面又不放心地强求保障,这样的拉笼有何意义?父皇此举,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哦,”我嘴里应着,心里却是一阵欢喜,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呢,登基冠礼,才华纬略固然需要,而王者胸襟更是难得,我果然没有看错他。 
  “人心都是通透的,所有的事情要顺着心绪而为,按牛饮水本就大煞风景,这种事体是决不可做。”他豪情满怀地说着,脸上神情庄重。 
  “不错,”我点头,心底当然雪亮,他不赞同人质,是觉得此举太蠢,这个十一皇子拉笼人心的手段高过其父一等,他要我做官,不过是换了个手法管束我,有我天天立在他面前听命,真正是摆在了眼皮底下,这一招,高明。 
  心里忍不住又叹气,原来我的命真是天注定了,人质终归是人质,不过,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也要窜上去,无论如何,掌权的人质胜过笼兽千万。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站起身来,牌是摊得差不多了,当然可以说出目的来:“我只要少相这一职,若成了事,请皇子让我顶郁子桓的位置。” 
  “可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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