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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见她那红得像兔子似的眼睛,她除了安慰,还能怎么说?
两个人站在楼道口,她又安慰了小久几句,吩咐她好好睡一觉,就准备各自回房了,可是这时候,却见到大门的方面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在寂静的夜晚尤其清晰,听着闹哄哄的,好像里面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隐隐约约的还听得见哨兵们的吼声。
“小久,你先回房睡觉,我去瞅瞅怎么回事儿。”
反正火哥不在家,她这会儿也了无睡意,这景里上面是老的,小面是小的,眼前这又是小姑子,不管是发生什么事儿,作为火哥的老婆,她觉得自己都该出面儿。
没法儿,她这人就是责任感强。
正巧,邢小久也是个睡不着的,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找点事做,干脆就拉了她的手。
“嫂子,还是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望了望她可怜巴巴的表情,连翘轻轻‘嗯’了一声儿,也就没有再阻止,于是乎两个女人就一前一后的下了楼,出了主别墅楼往大门口走了过去。
不多一会儿,有值班的战士看到她俩过来,远远地就跑了过来,敬个军礼再报告。
“嫂子,有两个女人在门口哭,说是要找老爷子……但是首长交待过,入夜后不准任何人进入。”
女人?!还是俩?!
她正寻思会是谁呢,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又传进来了。
“兵大哥,麻烦你们进去通知一声吧,我们也是姓邢的……”
接着,又传来一个战士没有半点感情的拒绝,“不行!景里有规定的,入夜不能进人,也不通传,有事儿你直接挂首长的电话。”
“呜……呜啊……远征啊……你在不在里面啊……”这是柳眉在哭。
“妈,咱们回去吧……回去吧啊!”明显的,这是邢婉小姐在劝。
得,现在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谁了!
与小久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无语。
妈的,现在都几点了,这娘儿俩的战斗意志还真强,找男人找到这儿来了。
我靠!
换了以往吧,也许连翘最多不理不睬也就算了,但今儿一来她心里堵得慌,二来又怕她俩这阵子哭闹吵到了原本就睡眠不太好的老太太,索性就和她们过过招儿。
大概是为人妻人为母后被火哥给收拾了脾气,她觉得自己要再不活动筋骨,都快发霉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脑子里在飞快转动着,对此事做着自己的判断,不知不觉的心里竟涌现起一股子做女孩子的时候才有的那种捉弄人的恶趣味儿来。
小三么,人人得而诛之……
抿嘴一乐,她轻笑一声,将脑袋俯到小久的耳朵边上,小声的耳语了几句。
听了她的话,小久不由得愣了几秒,千金小姐出生的她,大概没有想到自家嫂子这么多坏水儿,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屋去了。
望着她的身影,然后连翘转过头向那名战士道谢之后,径直往大门口走了过去。
她从侧门儿出去,一眼就望见了杵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那两张梨花带了一水儿雨的女人脸,心里顿生出万般的厌恶。
可是,她脸上却笑得堪比三月的桃花,“哟,我说是谁呢,这可不是三娘和三妹么?”
三娘,三妹?!
对她的称呼,柳眉和邢婉两母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看到她笑得那么灿烂的傻样儿,柳眉自动将‘三’字儿给忽略了,那‘娘’和‘妹’两个字儿到是抓准了。
巧的是,柳眉娘家排行第三,而三妹儿么,她以为连翘是不知道婉儿和小久谁的年龄大,以为她在邢家排行第三罢了。
换句话说,这也是对她俩的承认不是?
柳眉心里舒坦了,按住女儿愤怒的手继续装柔弱。毕竟现在她们娘儿俩在人家的门口,该示弱的时候就得示弱。
“……呜,婉儿,赶紧叫嫂子啊!”
轻哼了一声儿,邢婉却闭嘴不说话。
知道自家女儿性子被养刁钻了,柳眉也不好再勉强她,自顾自地抹了抹把眼泪,那哭声儿更是委屈无比,抽泣着嘴里喊得又甜,出口的话还中听。
“翘妹子,我啊没别的意思啊……别误会,我知道姐姐回来了,远征他的心是向着这儿的……可是,我跟他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他这么多天都不回家了……家里老奶奶惦记着身子都不舒服了……我又找不到他……呜……”
老奶奶不舒服了,找不到?怎么可能!
不过对于她说的话,连翘到是真的没有想到的。
老爷子十几天都没有回家去了?真的假的!
别说,这还属实是真的,柳眉找不到他也是真的。
像老爷子如今这般的地位,他要是不想见谁,哪怕就是真正的夫妻也见不着他,更别说像她这种压根儿就没有地位的小夫人了。
找,上哪儿找去?人影儿都见不着就被人哄出来了。
瞧到她娘俩那副德性,连翘这时候的心里其实真的挺想笑的,她们这是想干嘛啊?
将自己摆到这么低的地位,这招以退为进,想以柔抗强从‘孙子’兵法的角度来说运用还是蛮到位的,可她连翘是谁啊?早在八百年前就被邢婉给弄得伤心了,现在不说她们俩,但凡是看到这种要死要活的女人她一概产生免疫力。
心里恨得牙痒痒,但她嘴上可不那么说,而是叹着口气投过去一瞥同情的眼光。
“唉,三娘,说来咱们大家都是女人,你的心情啊我现在特别能理解,再说我跟三妹也是同学,没有她我还找不到这么出色的老公呢,你这忙啊我要是能帮一定帮……可是,老爷子可是说过,他谁都见,就是不想见你……”
“呜……他真说过?”心里窒得痛,柳眉看上却是真伤心了。
真说过么?
当然没有,要说也不可能给连翘说啊!
她心里闷知,嘴上继续苦叹道,“三娘,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病急乱投医是人之常情,邢老爷子十几天避不见面,将柳眉本就有些脆弱的神经给挑得颤歪歪的,原本蛮聪明的脑子,在世事面前也有些愚钝了,急切的追问起连翘来。
见她心惶惶的样子,连翘恶作剧的心思就闹得愈发欢腾了,与生俱来那种惩恶扬善的侠义心肠作祟,再联想到三七她奶奶受过的那些年的苦,她这戏演得就更真实了。
“不是我说你啊三娘,你没找到问题的重点,毕竟你跟了老爷子十几年了,他心里能没有你的位置么?……可是你得想想,他对我那死而复生的婆婆得有多愧疚啊?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好意思见你?”
是哦!停住眼泪,柳眉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特别需要主意的她就问了。
“翘妹子,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请求原谅!”
“请求原谅?!”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柳眉有些不解地抬头,“这话,怎么理解?”
要说这人吧,伤了心,似乎还真就像是伤了脑子,柳眉被她的‘真诚’给唬的一愣一愣的,完完全全就将自己心里的那种无助啊,悲痛啊,难过啊什么的都摆在了脸上——
叹着摇了摇头,连翘走过去轻轻的扶着她的肩膀,还是从侧门走进了景里,嘴里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只不过掏的人家的心窝子。
“三娘,你想啊,只要老太太高兴了,老爷子也就不愧疚了,说白了,你现在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做给老爷子看的么?你现在啊,就是得让她看到你的善良,你对他的一片真心,一片爱意,让他看到你这个人啊究竟有多么能够容忍……想一想,哪个男人看到这些会不心软?”
一方面,见她将自己扶进了景里的大院,柳眉心里的疑虑消去了大半,一方面她说得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但以己度人,她还是不敢十分相信这女人能真好心帮她,忍不住就皱起眉头来,“……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完了!
连翘寻思是不是弄巧成拙了,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她怀疑上了?
不过顷刻后,她就有了主意。
回头望了一眼离得越来越远的警卫,她避开了邢婉小心翼翼地将柳眉拉到旁边,垂头丧气的哀叹。
“不瞒你说啊三娘,你是知道的,这婆媳之间自古以来就是天敌……唉,自从我那婆婆回来后……我老公眼睛里就只有了妈,没有了媳妇儿,哪里还有我的地位啊……”
说着说着,还状似伤心地揉了揉眼睛。
找到同病相怜的触点了,柳眉这回真信了,殷切地问,“男人都这样儿,你可别伤心啊,翘妹子,那你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三娘,咱们都是弱势的女人,除了向男人示软,还能怎么办啊?”
堪堪地叹口气看着她,连翘这么深情演绎地说完,又对着柳眉耳提面授了好几句玄机。
此中,果真大有玄机!
柳眉瞧了瞧自己名贵的旗袍,犹豫了半晌儿,描画的整齐的眉头皱得死紧,有些忧心冲冲地问她。
“这样……成吗?”
“成,怎么不成?”连翘肯定的点头,鼓励她道:“老爷子这人你还不了解啊,男人么就吃软的!三娘,你就负责这么干,我负责帮你把老爷子给找来……”
大概是十几天没有听到邢远征心里太过委屈,听到她说能找老爷子过来,柳眉点头了。
“那好吧,真是太谢谢你了啊,翘妹子,你啊,脑子好用,是个好姑娘……”
柳眉前些年也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为了得到喜欢的男人,有什么不能干的呢?
好人么?
连翘暗暗闷笑着,替她指点着位置。
接下来,玄机就摆弄开了!
柳眉还真就依了连翘的意思,开始拼命地干起了景里的卫生来,从院子里开始,哪里脏往哪里收拾,干得又卖力又认真,就为了让老爷子瞧到她到底有多么地真诚想帮衬一把,有多么的善良。
瞧着老妈就这么听了那个女人的话,邢婉是又急又无奈。
她心里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那个女人是不安好心的,可是她老妈忧思成疾,认准了这个死理,作为女儿,她除了帮忙还能怎么样?
于是乎,养尊处优了十几年的柳眉和邢婉,就咬紧牙关干起卫生来,可是久不动手,别看是不太重的活计,也收拾得她俩唇角的肌肉都在发颤,那保养得宜的指甲不一会儿就弄断了。
擦地,扫院子这都是轻的,尤其是弄那个养宠物的畜牧房才痛苦,那身名贵的旗袍脏了,那张精致的妆容花了,那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凌乱了……
干这种活计的时候,再漂亮的女人都有个限度。
那个地方,连翘说是老太太最喜欢坐着晒太阳的,得认真擦洗几遍……
这个地方,连翘说是老太太最喜欢带着小孙女逗鸟儿的,得把里面的鸟粪都扒拉干净,粪便池清洗好……
一阵阵恶心的臭味儿,让她俩有些想呕吐。
可是,还得忍着!想当年为了得到那个男人,那么多的苦她都吃过来了,这点儿算什么?
一个小时过去了,二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
眼看着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哇好卖力……
终于,大门口传来了一阵阵汽车的喇叭声——
在小久房间里唠嗑的连翘知道,得,男主角来了,这一下,好戏该上场了!
当然,能把老爷子在这时候找来的人自然是邢小久,当她通过老爷子的私人秘书将电话转接到园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的时候,看着那俩母女将活儿也干得差不多了才准备收网。
只不过么,她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按照连翘的交待,她以牙还牙的焦急万分,哭腔上阵。委屈地告诉她爹说,这柳眉带着邢婉半夜三更的跑过来了,哭死哭活地闹腾了大半夜,闹得她老妈完全没法儿休息,好不容易终于睡下去又恶梦惊撅了,哭着喊着恐惧得尖叫声声。可是大哥又不在,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不,接到她这电话啊,哪怕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邢老头还是急匆匆地披上衣服就赶过来了!
“哎呀……婉儿,你爸爸来了……真来了,快,快点儿干完这里……”
正在将鸟粪倒到垃圾筒的柳眉当然也听到了汽笛声,还有景里那她求了半天都不得入内的大门打开的‘哐当’声,那心里啊激动得都不行了,那委屈的泪水还真的是直往下掉。
当然,景里的时限,对老爷子来说是无效的。
他心急如焚地下了车,甚至都等不到警卫过来搀扶,那眉头还紧皱着焦急地就要往里冲。
门口,一见到从楼上跑下来的小久和连翘,他脱口就问。
“你们妈呢?现在怎么样了?”
揉了揉刚才被连翘给弄得一头乱糟蓬松的头发,一直没有入睡的邢小久满脸都是焦虑后的憔悴模样儿,那苦着小脸儿的样子完全不用伪装都足足有十二分的像。
“爸,我刚才看妈的样子太辛苦了,实在没法儿,给她吃了两片安定,这不刚刚睡下去了……你别去打扰她休息了,这都闹腾一晚上了……”
看到小久的脸色和表情,老爷子心疼得哇哇凉,一肚子的焦急和火气儿该往哪里撒?
狠狠一跺脚,他径直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客厅,坐在沙发上冷着脸就吼。
“人呢?”
这吼声,真骇人!
连翘心肝儿颤了颤,赶紧转过身去给他泡茶,替柳眉母女俩的命运哀悼起来……
而叹了口幽气后,小久继续痛苦地说:“刚才还在这儿哭呢,现在好像去那边儿打扫屋子去了,说是要替我妈分扰……天呐,爸,你是知道的,我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们,她们这不是故意折腾人么?”
本来心里就烦躁,老爷子火气冲天,向旁边的警卫挥了挥手。
“小吴,把人给我叫过来!”
两三分钟后,听说老爷子要见她的柳眉,就差并着步调跑了,可是穿着旗袍却不太方便,为了更逼真,她将自己弄成了风中凌乱的扶柳一般,弱不禁风地颤歪歪着进来了,那一向打扮得雍容华贵的精致面孔也完全没有了。
不过,泪水还得继续,说话间又是哽咽又是抽泣的,轻轻耷拉着脑袋,也没去看邢老爷子的脸色,自顾自地说:
“远征……你怎么来了啊?我……我没有什么,就是想替姐姐做点儿事……”
“你没什么!?”根本没有兴趣听她说下去,邢老爷子立马打断了她,那语气里的阴戾和冷漠让她愣了愣,倏地抬起头来——
这时候,才发现这个男人脸上完全没有怜悯,有的只是恼意,甚至还有一丝恨意。
“……远征……我……我只是想帮忙……”
说完,她又情不自禁地苦着脸望向了连翘,而她也是拉着个脸,也是完全没有料到似的。
也是啊,她只是答应把人给找来,剩下的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重重地将手上的茶盏盖搁在茶几上,老爷子的话里全是冷厉:“你到底想干嘛?嗯?有你这样深更半夜跑人家里帮忙的?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被他这一吼,柳眉身体陡地一颤,心脏骤然的缩紧,然后缓缓地向他走了过去,急切的辩解。
“远征……我没有啊,我对天发誓,我真的就是想帮忙的,想让姐姐开心……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站在原地。”
狠狠地打断她的话,邢老爷子想到小久说的话,连看她一眼都烦躁。
“喜欢打扫是吧?那从今以后,这景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卫生都交给你了。不过有一点你记住,在这儿做事,你穿上女佣的衣服,不许说一句话,不许多一句嘴,做完立马就滚蛋,不许吵到太太休息。”
这话一出,惊了一屋子。
不仅柳眉震惊了,就连三个小辈儿都震撼了,到底柳眉是跟过他的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女儿不是么?
这话可不仅仅是打扫卫生那么简单,而是对她尊严和人格的一种贬低,不仅仅离她想扶正的那个位置越来越远,连普通的勤务人员的地位都比她高!
惨淡地颤了颤身子,柳眉身体微微摇晃着靠到旁边的女儿身上,目光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敢相信。
虽然她没有和他拿过证,但是谁不知道她是他名义上的老婆?
在她对这个男人的所有认知里,他确实是一个特别冷血无情的男人,没有风花雪月,更没有甜言密语,见天儿板着脸没有笑容,但是这么十几年下来,他虽然不太理会自己,也从来都没有这么发狠的时候。
这是拿她当什么了?
以往的大多数时候她还能安慰自己,有没有名份有什么关系,能够呆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
难道她的指望真的到头了么?那个女人一回来,她就真的完了么?
不知道起风了还是怎么了,她身上那件孔雀羽毛般华丽的暗纹旗袍诡异的摇曳着——
得,这会儿不用再演戏了,她的泪水真的再也止不住了。
哗啦啦啊!
见状,邢婉狠狠握紧她妈的手,多少年来养成的骄傲在脸上已然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