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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展开着,视线却无法停留。
书一合,干脆放在了梳妆台上。他抬左手摸了摸床上人的额头,烧已经退了。手却不舍得拿开,唯有顺着头发,一下一下顺着。
空气里散开柔情蜜意,那落手的动作越来越轻柔。他抬起右手,南音的右手托在了他的掌心,她沉睡着,所以这手就沉甸甸的。他抬了抬,觉得比以前重了好多。
他看向床上人,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南音你说的没错,你长大了。”
可惜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好在他也不期许任何的反应,抬起那手,贴在唇边,却没有挨上。仿佛幸福近在咫尺却令自己无法相信能够碰触,稍稍拉开一点距离,他打量着那手指,那指尖,曾经无比熟悉的一双手,如今握在手中,竟然有些陌生,他把那手又翻过来,耳边仿佛响起小女孩清脆的声音:“阿显你的手中间有条缝,书上说这种手相存不住钱,以后咱们家就我管钱好了!”那样理所应当……那样无知无畏的霸气……
他低头,吻轻轻落在那掌心,久久没有动,过了这么久,终于体会了失而复得的安心。
忽然外间传来开门声,他微微皱眉,应该是彩青她们回来了,但他们原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来,他站起来,把南音的手轻轻地盖在被子下面。
刚关上卧室门,就听到彩青的声音:“现在国内半夜,还得等几个小时才能打电话回去,真急人!”
看到君显她顿时来了委屈,刚想倒苦水,君显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他低声说:“事情没有谈成?”
彩青说,“你怎么知道?”
“如果顺利,你们应该吃了晚饭再回来,”君显指了指身后,“说话声音小一点,南音刚刚又发了烧,吃了药刚睡。”
彩青立刻去卧室看,嘴里嘟囔着:“不就是嫌我不让他们见南音吗?但南音也确实不舒服,我又没有骗他们。”
君显走到沙发上坐下,方星和大师兄三言两语把事情告诉了他。
君显听完,并没有觉得意外,说道,“这种艺术品经济公司类似的业务,佣金也不过百分之一,所以就算博物馆真的要被迫拆迁,这点钱也解决不到问题。”
卧室门响,彩青走了出来,“我现在才知道,生意人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方星笑道,“古玩圈里面的人都讲雅,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东西都成了商品。”他手枕向脑袋后面,“外面不是说还有一个……要我说,咱们听天由命就行了。”
“也不一定。”君显站了起来,“我问了下朋友,现在所谓外面另有一个的说法,九成应该是这次竞拍的人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这么卑鄙?”彩青瞪大眼睛。
方星一想,大笑起来,“这是无所不用其极!”
君显绕过沙发,走到卧室门口,听了这话转头来说:“这种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何况东西还没见,你们去楼下餐厅吃饭吧。今天的事情就别告诉南音了。”
彩青倒在沙发上:“叫客房服务,我不下去了。”事情扔给她弟弟,她倒一身轻了。方星拿起电话,又看向君显,“你还是不吃?又等南音?”
君显笑了笑,推开了卧室门,门轻合上,一里一外,像隔着两个世界。
大师兄看着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提醒,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算考虑一下陶庆为的要求。又一想,还是看过预展再说,要是万一东西有问题,那可真的是浪费感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这几年,国外的拍卖场,没有见不到中国人的地方,就算现在是小小外伦敦的拍卖场,来了这里,从门外的停车场开始,依旧是熟面孔碰熟面孔。
君显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南音扶下来,后车门顿时自己打开,一只手抓着外套伸出来,“赶紧给她穿上。”
君显接过,抖开是一件burberry的白色薄风衣外套,南音犹豫了一下,这是彩青这次来才买的衣服,又一想,应该到场的都是有钱人,衣着在这些地方是第一张名片。她不做声穿上,君显低头给她系纽扣,边问她,“你知道现在到了国外,哪两个地方中国人最多吗?”
“机场?”南音不确定。
君显笑,“是赌场和拍卖场。”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南音站着不动,那一下好像刮在自己心尖上,又看他手指轻勾,很快把腰带绑出一个很好看的样子。她有些不解地望向君显。
“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个?”君显说,“我看到过别人这样穿,觉得很好看。”
彩青从车上下来,顺了顺头发,看另一辆车的几个人也走过来,她抬脚向内走,顺便瞪了自己弟弟一眼,“你这样说,不出半小时,她一定不动声色地脱了那衣服。”
君显大声笑起来,领着南音的手跟上,一边侧头来说:“南音的性格我怎么会不清楚,其实是我有次去店里,看到他们教女顾客这样绑。”
南音望向他,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君显却仿佛读懂了她的心事,靠过来说,“你觉得我会骗你?你现在大了心思也多,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眼神漆黑清澈,望着自己的样子专注,又比从前多了些什么,南音的心又急速跳起来,她低声说:“我才没有!你才变了呢。”
被拉的手紧了紧,听那人说,“以前我这样拉着你,现在也这样拉着你,我怎么没有看到不一样?”
南音看着被牵的手,脚底下一时又如同踩在棉花上,心里想说,现在自然和以前不同,大家这么久没见,现在拉手算什么意思?可又觉得好像和以前也没有不同,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以后也应该是这样。
脑子里仿佛有一千一万个问题,却又觉得那些问题都不打紧,只要这样被牵着手一直走下去,永远走不到尽头最好。
她望望周围,这个小镇临海,远处有长滩。
君显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低声说,“等拍卖会完了,我们到隔壁镇子去住两天,那边的沙滩更漂亮,你可以沿着海岸滑旱冰,好不好?”
南音说:“我已经好多年没滑过旱冰了。”
君显怔忪了一下,望去远处,走到拍卖行的门口,他却忽然说:“这话我真的不爱听,以后不许说了。”
南音还没想明白,就听他又说,“丢掉的日子总能追回来,只要自己愿意。”
阳光照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幸福,这一刻,南音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中溢出,沉沉甜甜地散向空气里,这一刻,她好像忽然也明白了,自己从未有过不安担心,才会在见面时一时乱了方寸,
而他……也许想的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在他叫自己过来,而自己一次次拒绝的时候,他那时,又是怎么想的……如此温暖惬意的时刻,她却觉得心中微涩,这次俩人见面生分了不少,她心里不自在,他却一直在逗自己说话,她终于拉着他的手晃了晃,“阿显……”
“南音——”,另一个嘹亮而兴奋男声也同时响起。
南音的第一反应,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被人抱到怀里,高级定制西装的面料挨上她的脸,这种奢侈品面料独有的质感竟然一瞬间盖过了穿衣服的人。
下一秒,陶保已经被人拉开。
方星扔开他阴着脸说:“也不看看地方,这人是你胡乱抱的吗?”
陶保不想激怒他,怕被人在这里提到黑历史,但也不想示弱,对南音说,“病好了吗?瘦成了这样?我爸爸在里面,刚还问起你呢。”
南音闻言连忙看向四周,生怕周围还有熟人。身边的人拉了拉她,她立刻靠过去,像小时候一样。
这个动作有点大,也有些过分,寻求保护的意味太明显,令陶保无法继续装作视若无睹。他看向那个人,那个自己宿命的情敌。
那“情敌”却没有看她,抬手把南音的头发整了下,那姿态动作,满满原该如此的自然而然,令陶保瞬间想到了从前,更深的竟然有了一瞬间的荒谬感,好像自己试图和别人父母抢孩子,而人家,完全不在意,只是顺手整了整自己孩子被弄乱的头发。
这种想法比喻很荒谬,也令他止不住的冒起酸水来,开玩笑道,“是不是你这边房子的风水不好呀,搞的南音都生病啦,她在国内几年也不怎么生病?”
远处有熟人对君显招手,他抬手示意,顺便说道:“会生病的人总是挑时候,她在国内只有自己,在这里,小病是福!”
言下之意是有他吗?陶保正想回嘴,就见他侧头在南音耳边低声说了句话,而后说:“抱歉失陪一下。”
看着他离去,陶保顿时生出委屈来,好像自己拼尽全力准备一战,结果对方根本不准备拿自己当对手。
南音看他又没重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保保——”
他这才想起来南音留给了他,连忙问:“你精神不好,病真的好了?”
南音点头,看彩青和几个师兄都去和熟人说话,她向旁边挪了挪,这拍卖行不大,旁边摆着一张橡树的书桌,非常大,桌面上很多小抽屉,带立柱雕饰,很像电影上博物馆里的那种大书桌。她抬手摸了摸。
陶保立刻说:“你喜欢这个?我给你买回去。”
南音顿时觉得桌面扎手,看向他说:“这么大个东西,先不说弄回去的成本值不值得,你这种心态很有问题,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买回去,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
陶保顿时自尊心受挫,“不买回去是因为没钱,有钱为什么不买回去?”
南音顿时绝倒,低声说道:“你这种心态就是现在最可怕的你知道吗?古玩市场上,‘识古不穷,迷古必穷’的时代早就过去,现在是,捂得住口袋,经得住诱惑,才是人生赢家的时代。”
“那是你的想法。”陶保靠近她,低声嬉皮笑脸地说:“同样的东西,对有些人是便宜,对有些人是贵,你的价值体系也只是你自己的。”
南音顿时生出对无力感,这种土豪心态太可怕,她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爸爸拍东西从来不考虑这东西的应有价值,而是看自己有多少预算,国外的拍卖行最喜欢你们这种人,把钱都送给他们了。”
陶保摇头,“南音你错了,纸币只是纸而已,文物可以传承。”
“传承的是文物背后的文化!”南音忍不住给了他一脚,“这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大傻瓜。”
“谁傻也不一定!”身后响起君显的声音,他看了看陶保被踢的腿,拉上南音说:“带你去看东西。”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陶保用情敌的第六感,敏锐地捕捉到,君显不高兴了,那醋劲埋到十八层地下,他站在天堂尽头也能闻到。顿时觉得心情大好,看着自己笔挺的西裤,心里想,那一下踢的太轻,都没什么感觉……
大家往里面的展厅走,君显对南音说:“以前的古玩商人,讲人品,道义,那时候古玩圈里同行的交流会,就是咱们说的串货场上,大家都是在袖子里说价,拼的是眼力和自己的知识体系。哪里像现在,价高者得,如同股票一样,讲的是换手率,一个买了,只要后面有人接手,他们就不会考虑价钱。”
南音也觉得自己有些多事,陶保家这种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说:“是我的心态没调整好,最怕他们成了最后一棒,或者多花了钱。”
陶保从后面跟过来,心里美滋滋的,可一看到君显那样理所应当拉着南音的手,他就又觉得什么人生乐趣都没了,灵光一闪,他考虑是不是应该动用一下父亲说的小明星,雇上几十个,一个个来专项勾引,还怕不成功……
邪恶的想法滋滋滋冒上来,转眼想出好几个候选人,但又一想,君显听说在这里有房子,毕业之后他也没有立刻回国,那他……其实是不是不准备回国了?难道把人送过来……
不对,他愣在原地,忽然醍醐灌顶地想到,如果君显不回国,他还怕什么?南音是一定不会来这边的!
君显家国内有博物馆,东西带不出来,南音的特长只有在国内才能发挥,她本身又是英文渣,和自己一样,来这里她一定不愿意……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忽然觉得,自己暗淡无光的未来,好像又鲜花似锦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扔雷的美妞们,我两年前就知道,在晋江生存要会卖萌,可惜我等了两年,这技能也没能触发,╭(╯^╰)╮,是不是因为这样,我写文越来越闷了,连留言都木有,好赖后台单章点击有五百,留言不到十个,你们这样对病人忍心吗?
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吐口唾沫也行呀~~~~~~~~~~没人留言,我直接茫然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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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这些年,国际拍卖场的格局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国际大的拍卖行之间也竞争的相当激烈。像龙头老大苏富比佳士得这种重量级的拍卖行,一般都会提前半年开始预展。
他们舍得投入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前期宣传费用,有条件的甚至会带东西到国内去预展。以博取足够的关注度。
而这间小小的拍卖行显然没有这种能力,只给国内主流媒体发了照片,大家对着照片讨论了一番,有能力的,才飞到这里来。
预展的开幕酒会倒是大方,毕竟来的都是飞上门送钱的财神爷。
“……哪里,哪里……哪像你们山西人,现在是远近驰名,拍卖场出了名的阔绰大方,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一掷千金我们哪能跟你们比。”还隔着一道门就听到陶庆为豪爽的声音。
南音和君显对视一眼。
显然这次拍卖会不同以往,以往大家就算看中了什么东西,也轻易不会露出来,表面可能还会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不想别人和自己争,但这次大家都是冲着这东西来的,来了一看还有半熟不熟的朋友,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
南音他们来得稍迟,预展会已经正式开幕。彩青和方星走了过来,大家去和陶庆为打招呼。
陶庆为一看南音也来了,表现的很高兴,聊了几句,就问彩青,“前天之后你也没打电话,也不知道打电话回去没有,你爸爸和我是老朋友了,大家现在又同在他乡,有事不要客气。”
彩青牵着嘴角笑了笑。
他又说:“始终都是自己人,那重器还在‘宝库’里藏着,等咱们看了东西再商量。”
这言下之意,合作竞拍的事情有戏,彩青却心里不大高兴,应付了几句,一走到旁边,她就低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看到那老狐狸的样子我就够了!”
南音知道那天合作没谈成,但不晓得具体原因,看彩青这么大怨念,还有些意外,小声说:“快别这么说,还好陶保没跟来,让人听到多不好。”
“听到就听到!”彩青抬手狠狠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迷糊蛋。”
南音被戳的莫名其妙,君显把她拉到一边,对彩青说:“刚刚柴先生告诉我,如果真的有必要合作竞拍,他们公司倒是有兴趣和我们一起。”
彩青大喜过望,“他怎么忽然会说这个?”一想又明白过来,“你和他提过?”
“我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君显说,手搭上南音的肩膀,“有时候话不用说的那么明白,明白人自然能明白。”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彩青听懂了,立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对南音的方向努了努嘴。
南音果然没注意,反倒周围看着寻找,“那重器呢?怎么还不拿出来,真在宝库里?”
体谅她第一次来,彩青解释道,“你没看他们总裁还在那里说话,大概要和记者说完话,才能开门放重器,”她用开门放狗的语气说,“现在都这样,弄的神神秘秘,非得大家的热情关注度都达到顶点,才让看东西。”
南音点头表示明白,可那边总裁说的话她听不懂,扯了扯君显,君显立刻给她充当翻译器:“他说‘中国的买家,都是非常严谨的……以我们接触这么久而言,从他们身上就可以断定,艺术品市场不存在泡沫……现在的价格还很低。’”
南音翻了一个白眼:“现在已经热成这样了,还敢说是价格低,脸皮也太厚了。”
君显也不爱听他说空话,看那边很多人听的倒是专注,他们几个来到旁边的展厅,陶保一看他们动,立刻扔下父亲跟了过来。
就听君显说,“其实和曾经日本的艺术品投资泡沫破灭前的情形很像。但同时也和国内的房价一样——大家都喊要跌,也知道有泡沫,但还是很□□!”
南音笑着点头称是。
君显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