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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少人,”南音手指向床,“就楼下那几个知道,还有些那边的,但他们不会乱说,总得来说,都是咱们家的人。”
“那你会高仿的事情呢?”
“那就咱们家这几个人,三师兄,四师兄,我姐,大师兄,师傅,师母,你,我……”她数了数,“没了。”
君显说:“那就好。”他略微放了心,本来还害怕是有人觊觎南音的技术,毕竟真正的高仿技术,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可以无本万利的事情。
南音等了半天,看他只是自己靠在那里想,她心急火燎,扑过去,搂上他的脖子说,“你怎么不说话,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想些对策?还有……你怎么一早就能看出那些人不怀好意?”
君显原本就在床边挂着,这一下,险些被扑掉到床下去。
南音连忙脚一伸挂住床柱,把平衡又找了回来,“你还笑,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君显说:“掉下去就掉下去,小时候又不是没有掉过。”
“那怎么一样。”南音倒在床上笑,看着他,俩人离的极近,面前的人,每次看到都令她忍不住怦然心动,她挪开目光,觉得应该说正事,可一时间,脑袋里忽然又白茫茫的……除了靠过去,依在他怀里,她竟然,什么也想不到了……
*****
这是一个繁忙的清晨,陶保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前的早餐已经凉了。他无精打采看着窗外,早晨和南音通了电话,南音只简单地跟他说了几句,昨天晚上也只说了几句,今早说的更是敷衍,他知道南音不高兴了,因为网上的新闻,却不知为什么。
看到吕阁老几人走过来,他反常地连忙站了起来。吕阁老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这个二世祖平常很是“目中无人”,除了许南音,很少见他对谁和颜悦色。倒不是他故意摆谱,而是这孩子,有些不懂事。
也许搁在外头也算了,偏偏古玩圈里每人都带着七窍玲珑心,想到这里,吕阁老不由想到君显,想到昨天一天,君显刻意降低存在感,但君家的主心骨,一看就在他那里。看陶保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帅气的大孩子。
他心中叹了口气,陶保还比君显大呢。
但今天好像懂事了,然后很快吕阁老就知道了原因,原来是想向他打听昨天的细节,这是件高兴事情。
“网上怎么那么多消息,那东西真的好吗?为什么是国宝?”陶保一口气就问了一堆问题。
其余几人都笑起来。
吕阁老说:“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你知道,当年,圆明园兽首拍卖,加上这几年多少次牵扯古玩的大事件,我们都是被动的。好多次都是上了洋鬼子的当!”怕陶保不懂,吕阁老特意说明白,“比如——先是他们放风出来,有什么难得一见的惊世国宝,我们跟着义愤填膺,结果都变成了炒作,等我们把东西炒热了,人家反而拿出来直接卖掉,直接卖个高价,我们不是没有打过官司。但有什么用?最后还得花钱买回来,留个体面。”
陶保一动不动看着他,其实眼神有点呆,信息量对他来说太大。
吕阁老只作没看见,继续说:“可这次不一样,没有动一兵一卒,昨天你没在,真是没见到那盛况。”
当年英法联军烧了圆明园,我们流失了太多宝贝,古玩圈里提到这件事人们已经近乎麻木,但是昨天,大家又感觉,心潮澎湃慷慨激昂了一次,这种重拾热血的心理,并不是自己想有就能有的,吕阁老昨天,实打实觉得自己又年轻了一把。
所以此时提到,还是很在状态。
陶保半懂不懂,追问道:“那你知道网上的帖子是谁发的吗?”
“那还用说,自然是昨天到会的某些专家。”吕阁老语气肯定,虽然不是他发的,但这事多有面子,昨天那么多专家,那帖子他也看了,必须是在场的人写的,这是多好的事呀,就是应该写!想到这里,他说:“这些年,我们想从外国人手里面真真正正地买回几件像样的东西,都要看人家心情好不好,想不想卖。想要‘低价’买一个东西,或是‘合理价’买一个东西更是难上加难,你来国外最多就是参加个拍卖,那是价高者得,没什么难度。可你知道……在其他文物追讨方面,我们国家可是受尽委屈。”
陶保看他一脸扬眉吐气的神采飞扬,忽然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件事大家这么热烈。
吕阁老看他陷入沉思,也趁机叫人来点餐,又想到昨天晚上谢阁老和他通电话,说看了网上的新闻,他们这次是来洽购的,但现在就算后面东西没买成功,这次都没有白来。
毕竟名声,是他们这种专家更重要的财富。
有些专家为了来快钱,去给无良的拍卖行搞鉴定。他们这种,能混到出国拿着专款洽购的,回到国内,都是业内顶尖。
现在又无意中又做成这件事,真是效果堪比镀金,最令人开心的是,这完全是意外之喜,飞来横福。
陶保心里不舒服,想问又不知应该再问什么,如果是问他父亲,也许他父亲能够三言两语给他解释清楚,但偏偏今天,他父亲也很忙,一大早就有人来拜访,那人来头看着还不小,所以他父亲连早餐都没吃,现在还在楼上陪客。
他望去窗外,只觉得今天的天格外蓝。有鸽子,从屋顶展翅向远处飞,扑腾着越飞越远……同一片天空下,伦敦城的另一端,双层玻璃的大白窗子,里面靠窗的圆桌旁,面对面坐着两个男人。
君显和陈琦。
陈琦递过给君显一份打印的资料,“昨天晚上你打电话给我之后,我连夜就只搜集到这么多资料,但我觉得对你来说也够用了。”
君显翻着,上面是两个人的资料,那个法国卖家,还有他的翻译。
陈琦说,“网上的新闻我也看了。其实从我的角度来看,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不单止是你,人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君显翻看着资料,果然这法国人和谢金铭他们,是半年前就开始联系的。而自己家加入,是临时的……那么也许问题是出在那个翻译。
这件事绝对有可能,同样的东西,主人说让谢金铭他们鉴定,但那翻译,可以自己说成,请女士来……狐假虎威……也不是没可能。
陈琦看他眉目紧锁,十分不理解他的担忧,说道:“自从文物可以合法合理进行拍卖之后,已经很少有外国人给我们归还文物了,所以这一次,其实大多数人看到的不是一件国宝回归,大概连名字都说不全,但他们却知道是一个价值六千万的东西,这才是重点!”
陈琦说,“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不是收藏圈的……更不热爱古玩,正好代表了大多数普通人的思路。”
“不止普通人会考虑那六千万的价值,”君显放下那资料,“自从我们改革开放到现在,短短三十多年。迅速富起来的一代富豪们,很多人的审美观还没有形成。他们买东西也只是看价钱,和买棉花、钢材、房地产、股票一样。低接高抛!现在大多数人都循着这个思路在看待古玩。”
陈琦忙连连点头,“以后我还得在这方面多下功夫,现在看起来,这场持久战还会打很久。”说完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这新闻一出,那法国人不知又怎么得了消息,刚刚我来以前,他们派人送了邀请卡过来,再搞一场宴会。这次你们去吗?”
因为君家人已经明确的表示退出,所以陈琦并不确定君显是否感兴趣。
君显拿过那邀请卡,翻开来。
陈琦说:“如果你不想去也没关系,他们联系不上你,才会把这交给我们转达。”
君显看到上面的字,合起来邀请卡,在手心里轻拍了两下,“为什么不去?既然人家这么热心帮我们回归国宝,我们怎么忍心不出席。”
☆、第48章
藕荷色的窗帘,薄纱中透过阳光来,但因为窗帘没有全开,屋里不是很亮。
陶庆为坐在沙发上,右手拿着雪茄,却反常的,少了往常抽烟时的闲适,旁边的沙发上,另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那里,却是比他更加的事故深沉。
“老陶,说起来,这些年我最欣赏的就是你,眼光准,知进退。”那人说。
陶庆为谦虚道:“哪里,和你比起来,那还差一大截。听说你才选上年度收藏人物。”
那人笑着点头,又摇头,“机缘巧合而已,你也知道,咱们混饭吃,还是要跟着大形势走,国家要我们走哪条路,咱们只要跟着,总不会出错。”
陶庆为表示赞同,这一点谁也没法否认,和政府对着干的,都是不想真正发财的。
就听那人又说,“但其实说起来,有时候能不能一步登天,还是要看有没有贵人愿意把自己领进门。”
陶庆为看向他,心中升起警惕,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苞谷都没白吃的!这人是他早年认识的一个朋友,早已经飞黄腾达,无数次国际拍卖上扬名立万,俩人的生意比起来一个天一天地,这人可是号称有30亿古玩收藏,不止如此,这人还向国家许多博物馆捐赠过东西,换来许多“杰出华人奖”之类的奖项,现在据说人脉广到直通港澳政商,甚至直达天听。
这样的人,何必屈尊降贵来找自己。
那人见他不接话,也不再说刚刚的话题,反而说道:“其实现在无论是搞房地产还是做股票,谁还用自己的钱。资本运作,资本运作……”他看向陶庆为,“这方面说起来,老陶你还是没有与时俱进,还是个传统的生意人,用的都是自己的钱。”
陶庆为听他说房地产和股票,有些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说道:“房地产那我是外行,听说都是在用银行的钱,至于股票……”他哈哈笑起来,想起自己当年什么也不懂,在股票市场遇上大时代,无往不利。这东西,现如今他看起来,依旧觉得是毫无技术含量。
那人说:“现在艺术品市场其实更简单,前一段时间才出的,一件假的金缕玉衣押给银行,贷款出来7亿。”
陶庆为说,“那是犯法的,现在不是倒霉了。”
“只是查出来了一件而已。”那人忽然看向他,神情严肃下来,“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艺术品市场,利用天价成交的藏品去银行融资,才是主流价值观的做法?”
陶庆为没有笑,虽然这样把骗银行钱和主流价值观放在一句话里很有喜感,但陶庆为没法笑,别人讲了秘密给他听,是要代价的。
他谨慎地想了想,笑着说道:“哎呀老莫,这真的让你说中了,让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自己真是个传统生意人,这些东西离我太遥远,听都听不懂。”
门响,正好陶保进来,后面还跟着他的助力。他的助理连忙说:“抱歉陶先生,知道您有客人,但……但……”他面有难色。
陶保一推他,说道:“没什么,爸——是我有事找你,急事!”
以为陶庆为会打发他先等着,谁知道陶庆为心里首次觉得儿子救场立功,对那人说道:“这次能在伦敦遇上确实是缘分,老莫,等回了国,咱们应该多聚聚。”
那人看他无意再聊,心中不高兴,站起来看了看陶保,没头没尾地说道:“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你也是,不为自己,也当为儿子多想想。”
陶庆为顿时觉的心塞,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他说道:“就是为了子孙的福气,所以我才觉得有时候应该少折腾。”
也没说什么软话,有些人是给脸不要脸,该强势的时候他并不吝惜。
那人黑着脸离去。
倒是陶庆为的助理知道那人的来路,说道:“莫先生别是有急事吧,您来伦敦半度假形式,他也来拜访,还能找到您?”
“碰巧遇上了。”陶庆为不想多说。
“那人是谁?”陶保问。
助理说:“莫笑声,你不知道他,有名的大藏家,捐献给国家的文物据说都好几亿,他有好几家私人的博物馆,有钱的不得了。”
陶庆为说:“有钱什么!别乱给陶保说,这种人,用的都是银行的钱,说起来都是家里有几十亿的古玩,让他拿钱出来看看,先不说那古玩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和老百姓家里升值的自住房一样,卖不掉,值什么钱?”
陶保崇拜地看着他爸,虽然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
宴会厅里衣香鬓影,一室华灯,折射出看不见五彩的光,令人“目眩神迷”。
吕阁老正在和孙阁老聊天,看到君家人一行走了进来,各个一表人才,那鲜为人知的君家儿子,更是英俊逼人,身高出众,趁着没人看到他们,他低头和身边女孩子低语几句,俩人拉着手向人少的地方去。那女孩穿着半长的白色短裙,少女的身形单薄俏丽,正是许南音。
常宽正在和谢金铭说话,看到彩青望向他,他立刻对她的方向举了举杯。彩青也正想找他,和大家说了一下,就向他那边走去。
长裙曳地,水波似的滑过地面,那一身明黄,只有这种长相艳丽的女孩,才能穿出的富贵雍容之姿,常宽的眼中满是惊艳,看着她说,“我刚还在和谢老师打听,不知道你们今天是否会出席。”
“我们自然是要来的。”彩青说,“有件事我今天特意来问你,那一天,你是不是没有和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胡乱翻译了?”
常宽一脸茫然,“什么胡翻译?我怎么可能会胡乱翻译?”
“怎么不会?”彩青质问道,“上次你说,那个法国人说东西就当是送给我们博物馆的,可是为什么他见了我们大师兄之后,又说‘他听说过我们博物馆,有不少好东西。’这种语气,明显和前面那句自相矛盾。既然前面已经决定把东西捐给我们,后面怎么能说才听说?”
她怒气冲冲,没有受过委屈冤枉的女孩子,脸上才会有的骄纵之气,常宽立刻诚惶诚恐,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谢金铭却开怀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吧,大家自己人,说了也没关系。”
彩青大为惊讶,“你们怎么看上去很熟?”
谢金铭笑道:“当然熟了,我们和法国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古玩这行牵扯专业知识,能找到的顶级法语翻译不多,常宽和我们都是好朋友。”
彩青顿时恍然大悟,之前还在想为什么这帮“砖”家自己不带翻译,原来这边的翻译都是他们的内应。说道:“怪不得那天宴会,他没有和那法国人一起来,那你们之前还装着不认识?”
“没有装着不认识。”常宽说,“这世界能多大,国外的华人圈子又小,我和谢阁老上一次合作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彩青看他神色亲近,“你别打岔,那之前的问题先回答我。”
常宽抬手摆出求饶的架势,“我承认,我承认!第一次确实是我。他没有说东西给你们博物馆,是我自己添的。可那还不是为了咱们多弄回去一件东西。”
彩青得了明白,心里反而更加狐疑,追问道:“那还有呢,还有哪些……”
“走走……咱们俩旁边说去。这古堡外头有个花园特别漂亮。”常宽一脸讨好,引着彩青向外走。
吕阁老走过来,看谢阁老依旧在望着彩青的方向,说道:“怎么,想给你儿子找儿媳妇?”
谢阁老一怔,这他还没想过,不过也可以想想……心思极快地转了转,想到,就算有这想法也不应该是这时候,说道:“我只是听说君家不太想要那东西……”
“出了新闻,不要也不合适了。”
谢阁老摇头,“没那么简单……现在这件事关乎所有人的名声,对于咱们这种专业人士来说,名声是大家一生奋力追求的目标,等会还得和君家人说说。”
吕阁老完全同意。
谢阁老却担心他无法了解自己的“深意”,解释道:“如果说名声也能升级。那么基本上分两个层次,一个是知名度……知道咱们的人有多少,当然越多越好。但是知道我们的多,并不代表我们名声好。”他看向吕阁老,“那就牵扯第二个层次,就是赞誉度了,不止别人知道自己,提到自己的时候,还会竖起拇指。”
谢阁老说:“就像君海川,提起他,也许知名度不够高,但赞誉度却很高,打过交道的,都说他人品端方。他看向远处……”君显一表人才,身高出众,黑色的西装穿在身上,毫不刻板,有近乎欧洲模特身上的随性雅致,他说道:“他这唯一的儿子,没想到样貌上青出于蓝,性格上也随了他。才23岁,这么沉稳。”
吕阁老听的云里雾里,低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会看人家女儿,一会夸人家儿子,连人家爸爸也不放过。
谢金铭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以前我一直觉得咱们名声已经够大,但这次的事情令我感到,原来真正博得好名声,别人夸耀和被人知道的感觉是不同的。特别是,别人夸耀的时候,根本还是无心的。”
吕阁老最近也收到很多电话,包括一些飞黄腾达眼高于顶的朋友……
谢金铭又说,“以前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