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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25
虽然我们老祖宗教导我们“食不言寝不语”，但吃自助显然不在此列。自助么，就要一边聊一边吃，慢慢聊慢慢吃，一直聊一直吃。
自助是个什么东西？花一样的钱多吃多得，能不能回本儿全看个人水平。前辈总结过其最高境界是“扶墙进、扶墙出”，如果在自助餐厅你要是解决不了百八十盘的东西，那你都不好意思出去。
好吧，以上都是周磊说的，跟罗安一毛钱关系没有= =开玩笑！咱是来吃饭的，又不是做生意的，想在自助里吃够本，你算计得过商家吗？她得实话实说，当她坐在卡座里，看到一堵“盘子墙”向她移动过来的时候，她真心石化了。
“周哥，那什么，你拿这么多，咱吃得完吗？”练杂耍呢么？
“一盘里就一口东西，不多！你喝什么？咖啡、奶茶、果汁、啤酒？果汁就算了，都是色素兑的。”放下东西示意罗安把盘子码好，拎着托盘打算再跑一趟。
“你歇歇，我去！”罗安惊着了，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要是由着他去，再弄一堆回来可怎么整？
“坐那儿！”周磊下巴点点椅子，“等着吃就得了，放心，我马上就回。”
谁还怕你丢了？！等周磊又一次回到桌边的时候，罗安扶额了：“我没什么战斗力，真的。吃不完要罚款的你知道不？”
周磊鄙夷：“你那点儿猫食我知道，放心，没指着你回本儿。”
罗安：“……”
“今天听讲座感觉怎么样？学点儿有用的东西没？”周磊熟练地套上一次性“围嘴儿”，往烤盘里放肉片。
“挺有意思的，就是吧，你们这个专业性太强了，说实话我也就是那么一听，估计万一遇上事儿了，到真章上也就是个麻爪。”罗安实话实说。知道是一回事儿，做到是另一回事儿。上中学老师就讲过身上着火了第一件事儿应该是倒在地上打滚，但估计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挥舞袖子脱衣服。
“唔？有意思？你当听故事呢？”
“可不就是。你想啊，你们天天练这个，遇上情况自然驾轻就熟的，我们呢？平头小百姓，一辈子都未必摊上一次事儿，等反应过来还不是黄花菜也凉了？”
周磊若有所思：“有道理。”
罗安很警惕：“喂，我说你不是想弄个安全演练啥的吧？大冬天的可别折腾了，快过年了家家事儿都挺多的，你想一出是一出可别怕人家骂你——关键是我可不去啊~打死也不去！”
周磊用木铲吧烤熟的肉扒拉到罗安那边，说：“安全演练都是糊弄鬼的，预先告诉大伙儿要演练了啊，几点几分开始啊，到时候从哪个门出去啊——都安排妥妥地还演练个屁，走形式呢么！拍电视剧都比那紧张。”
“切
！你们知道还搞。”罗安乐了，夹起块肉片放到吃碟里凉着，歪头回忆，“秋天的时候吧？咱们小区也弄过一次，头好几天就说了要演练，整的我还挺期待的，结果到那天，也就是弄个大铁槽子里头呼呼地点着点儿东西，让物业那帮保安拿着灭火器轮着个儿地喷——我在楼上看得真真的，大伙嘻嘻哈哈地，没一个认真的。最有意思的是旁边还有记者拍照啥的，结果没多长时间就看着报纸上登的什么什么联合大演练之类的，还是头条呢！切~”
“都这样么——我给你讲一个，头两天我战友探亲回来给我讲的。有天他正在家和亲戚打麻将，就听着村长挨家挨户地找人，让上村委会那屋一趟，家家都得去，有重要事儿。他一想，那就去吧，只当看个热闹。结果到了才知道，是市里电视台下来录节目。村委会办公室小，放不下这些人，大伙儿就都跑村小学去了。小学不是放寒假呢嘛，也没学生，也不耽误啥。然后就有人在黑板那块儿拉条幅，‘农业知识普及’‘科学种田’之类的，一个人在上面讲，大伙一人一个本在下面假模假式地记……吃啊，一会儿牛肉老了。”
“唔，完了呢？”
“完了电视台就录像呗，后来录了一会儿，电视台的人又跟大伙说，把大衣脱了，穿里边的衬衣，有背心更好。那小学放寒假，锅炉啥的早停了，屋里冷的跟冰窖似的，大伙这都冻够呛了，让脱衣服谁干呐！就都不脱。后来还是村长出面，让大伙儿都配合配合，说了，一年两次科普下乡，现在冬天的录完了，大伙帮帮忙，再录录夏天的！”
罗安乐得手抖，肉都从筷子上掉下来了：“绝！太有创意了，哎不行，我得记下来。”从大衣兜里翻出手机就要上微博，才发现有一个罗偲的未接电话。
“得瑟什么？好好吃饭，回家再玩儿。你们离了网络活不了怎么滴？！”周磊极不理解她们这样随时挂着QQ微博的人，那网络，不就是个虚拟，拿它当日子过呢？
“你们？你们是谁？”罗安且不忙上网，一边给她姐回电话一边儿问。
“没谁。”周磊答得飞快。
本来罗安以为他指的是周黎，看周磊的态度倒有些别扭了。罗偲那边电话通了，她索性靠在椅背上，和她通话。
罗偲无非是问她起没起，吃没吃之类的问题。罗安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看周磊烤虾。本来她还想问问那个沈云海何许人也，但听罗偲那意思好像那位就在她旁边，也就没多问。罗偲又事无巨细地嘱咐了一顿，让她晚上再失眠再给她打电话。罗安答应着，心思却飘出老远，这么啰嗦的老姐，多少年没见着了呢？
挂断电话的时候，新鲜出锅的大虾已经被送到了
罗安的盘子，去了虾头虾脚，油光铮亮的虾皮却还裹在虾肉上。
她不吃虾头，爱吃虾皮。
大虾烤得极见水准，鲜亮亮的虾皮入口脆生生的，里头的肉嫩得能让人咬掉舌头。
“怎么样？”对面那人问。
“还行。”罗安把虾咽下去，咂咂嘴回味，“蒜蓉的更好吃。”
“周末给你做。正好周末小黎回来，我休息——蒜蓉蒸贝也不错。”
罗安咬着虾含糊地欢呼一声，调动全身的情绪让自己雀跃起来。
周磊是真能吃，一顿饭吃的罗安瞠目结舌。一开始搬来那些盘子根本没够，他又跑了一趟才消停下来。瞅他那架势，罗安不禁想：平时在家他是真心没吃饱过吧？这得憋屈成什么样儿才上这儿找平来了？太可怜了这孩子！
罗安作为一个在二维世界习惯于放炮的宅女来说，是很敢当面说点儿实话的，于是她问：“周哥，问你个事儿——你有没有被自助餐厅列为拒绝来往户过？”
彼时周磊正用五花肉卷金针菇，光用筷子需要极高的技巧，听了罗安的话就皱眉看罗安。
“没事儿，有就有，能吃是好事儿啊我不笑话你。”
周磊用筷子头压住肉卷，用牙签利落地穿过去固定，放到烤盘里慢火煎。
“我们队有个人外号叫陀螺，他和下午给你们讲座那个朱晨上总队边上吃旋转火锅去——旋转火锅知道吧？弄得跟传送带似的，菜啊肉啊的都在上面摆着，一人守着一个小锅，谁吃什么就从传送带上往下拿。正吃着呢他俩被投诉了，因为在他们下面的人一盘肉都捞不着，只要一上肉，还没等传到他们那儿呢就让骆驼他俩给劫胡了。老板没招了就给他们请到一边儿，单给他们拉了一桌，听说他俩一顿饭吃了人家不下五斤肉——就他们那样都没被清出去，我这点儿……”用眼神哗啦下摞得山高的空盘子，“算啥！”
罗安咬着筷子想了下那种盛况，默默服气：“你们队里人才真多！”
“那是！”周磊得意洋洋，“朱晨今天讲课的PPT你看着没？没有？哦，那估计是这个社区条件不行。那套东西是我们队里一小孩做的，叫丁一冉，就是爱鼓动游戏机那个——我看了一遍，特别有意思，按语文老师的话讲，又生动又形象。明天你们去宏泰社区，宏泰有钱，他们的多媒体会议室条件特好，到时候你就看见了，肯定比今天干巴地讲有意思多了。”
“……”罗安疑惑起来，“明天？我为啥还去？”
“我觉得你说的对，就听一遍的确印象不深。这对别人来说挺难办的，但对你还是个事儿么！以后你就跟着朱晨听课去，一直听，直到都记住为止。别的不好说，这点儿便利咱还是有的。”
“……不~用了吧~
”罗安暗自咬牙后，面无表情，“像这种占国家便宜挖社区墙角的事儿我就不参合了。”
“参合，必须参合。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你多听几回再遇上事儿就不慌了。”
“你咒呢？我能遇上什么事儿！再说了我本来就不慌！再说了你不是也说这是纸上谈兵形式主义……”
“认认真真搞形式，踏踏实实走过场么！只要认真了，形式搞多了也不是没有效果。”
“……”
“乖，好好听，听好了有奖励。咱们片区就这二十来个社区，年前得都走完呢，时间紧任务重，上午一场下午一场，你要是听二十多遍还记不住，到时候我再把那套教程拷给你。”
罗安莫然良久，放下筷子：“如果吃饭就是奖励的话——您能允许我出去吐一下么？”
周磊：“……”
罗安：“……”
周磊：“先吐一下腾点儿地方吗？这倒是个好主意。”
罗安……瞬间阵亡。
☆、第 27 章
26
自助餐厅有用餐时间限制，到点儿就得走人，所以罗安和周磊出来的时候才八点多。
周磊把手插到大衣口袋里，问：“回家？还是你想玩儿点什么？酒吧歌厅之类的不行。”
“回家。吃太多了，我得歇会儿。”罗安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窝里摊开四肢怎么舒服怎么躺着。
“行，那正好走着走，还能消消食儿。”这里离罗安家步行也就三十分钟的路，走回去正好。周磊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发现罗安还在原地呢。
“打车，”面对周磊询问的目光，罗安举手表明立场，“要不坐公交。”反正我不走。
“你不是吃撑了么？溜达溜达正好。”
“是‘多了’不是‘撑了’二哥！”这里是有本质区别的，“刚吃完饭不能运动。”
“没事儿，咱慢点儿走，不算运动。”
可惜罗安油盐不进，已经拦住一部空车了。周磊只好跟着上车。罗安先问周磊去哪儿？周磊直接跟司机报了罗安家的地址。
“送我回家啊？”罗安乐了，“真不用，拐到我家你再回队里绕老远儿了。”
“知道绕远还非打车——走吧。”
两人在小区门口下车，虽然是冬天，但这时候刚过晚饭，正是遛狗高峰。他们慢悠悠地走着，见着高大的狗周磊还跟人家对峙一下。小区的狗都温顺，被周磊挤兑了也不过是抹回身跑到主人腿根哪儿朝着周磊他们大叫几声，每当这时周磊就哈哈大笑，罗安一头黑线，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有带着耳机的女孩子飞快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速度飕飕地。周磊开始没在意，可是转了个弯儿就又发现一个，这回是个阿姨，也是脚下生风。
“你们小区的人……够着急的啊！”周磊搓搓耳朵，刚在车上热，这会儿倒是有点儿冷了。
“人那是锻炼身体~懂？据说每天快步走半个小时，比跑步游泳都减肥呢！还不反弹。”罗安默默在心里给自己颁发了个最佳养生知识普及奖。
“你研究过？”周磊打量罗安一下，“你是有点儿虚，但不胖。”然后又补充，“不用减肥，适当锻炼倒是应该的。要不咱也走几圈？”
“……目前从我的内心世界来讲呢，对我自己个儿还是灰常满意的。当然，如果周哥你有更高尚的追求我也
表示支持。”要抽风就抽你自己的，别拉着我。
“你自我要求太低了。”某人语气遗憾，“真不走？”
“坚决不走。医生说，饭后运动容易得胃下垂——尤其是吃饱了以后。”
已经到了楼门口，两个人慢慢悠悠的上楼，罗安突发奇想：“周哥，你会那么一跳一跳地上楼不？”
“怎么地？”一跳一跳上楼？蛙跳么？
“就是电影里演的那样，你这么抓着楼梯扶手，蹭地蹦到这块儿，然后再蹦到那儿——《邻家特工》你看过没？上下楼飕飕地~”罗安边说边比划，完了就用星星眼看周磊。
“……”这孩子真是电影看多了。
“你到底会不会啊？”
“医生说了，饭后运动容易胃下垂。我比你吃的饱多了。”
“切~”罗安嗤笑，“不会就不会，我又不会笑话你。进来坐坐不？”背对着周磊找钥匙。
“不了，你自个儿跟家养猪吧！”周磊把罗安大衣的帽子兜到她脑袋上，吓了她一跳。她啊的一声回身，周磊已经后退一步准备下楼了。
“明天去看PPT吧！”周磊说。
“不去！”谁也别想撼动宅女的原则性。
周磊不置可否：“走了。”
“哦。那什么，谢谢你送我啊，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周磊听她说客气话就觉得特别搞笑，喷地就给乐了。他一乐罗安就撅嘴，有些赌气地回身开门。
罗安刚打开门，就听周磊忽然喊“喂！”，她回头一看，周磊已经下了几步楼，正站在楼梯中间的部分，对她挥挥手，单臂一撑，越过扶栏就蹦下去了。
罗安吓了一跳，赶紧扑到扶手前，只见之字形的楼梯间，周磊毫不停滞地几个纵跃一路蹦下去，身影翻飞，显得极为轻松。到了一楼的时候还挥了挥胳膊，好像知道罗安在看着似的。
罗安失笑，听到楼宇门关上的声音，才慢慢换鞋进屋。她慢慢摘了围巾，慢慢脱了大衣，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忽然跑到窗口，小区的蘑菇地灯黄莹莹的，早没了他的身影。
隔了一会儿，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周磊的短信。
“电脑别玩儿太晚，早睡早起。”
罗安泄气地把电话扔到沙发上，抓起个靠垫把脸埋
到靠垫里使劲蹂躏。
晚上又失眠了。
周磊拐了个弯儿，坐在小区的休闲椅上发短信，神色漠然。
跳得急了，胃有点儿疼。
下回真是不能吃这么多了。
罗安的黑眼圈极重，是不是头几天的事儿吓着她了？
休闲椅不远处有个垃圾桶，一个拖着大袋子身影走过来，就着微弱的灯光在垃圾桶里翻捡。天已经很冷了，这么晚还出来捡瓶子，真是不容易。周磊不禁多看了几眼，不知怎么竟有些眼熟。他略一思索，猛然站起来：“王大妈！”
灯光下，王大妈的神情比他更震惊。
周磊和王大妈对视了两秒，大步走过去，把她□的冰凉的手包进掌心里。
“你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王大妈又震惊又羞愧又惶恐，微微哆嗦着，鼻翼一扇，老泪吧嗒掉下来。
王大妈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她年轻就守寡，自己拉吧着儿子长大，虽说儿子是田埂上捡来的，但这些年娘俩个相依为命，她也没觉得苦。儿子中学毕业后不爱念书，学了木工的手艺，在城里买了房，找对象，有了囡囡后，还把她从乡下接了来。
她走的时候谁不羡慕？这年头别说抱养的，亲生的给养老的又有几个？
开始的时候也好好的，后来也不知道为啥，儿子儿媳妇就老干仗，一天到晚的打，终于打散伙了，老太太知道信儿撵到民政局的时候，俩人离婚证都领完了。
儿媳妇走了之后儿子天天在家喝酒，王大妈知道儿子心里苦，不知道怎么劝他，只能由着他发泄。他活也不好好干，久而久之生意也少了。后来有一天，儿子忽然有了精神，兴匆匆地回来跟老太太说要跟朋友合伙包工程，外地一个安居工程要装门，他们给承包了。这几年国家在做棚户区改造，要是能搭上这条线，那就发大财了。
老太太不懂啥是安居工程，自打儿媳妇走了以后还是头回见儿子这么兴头，发不发大财她不在乎，儿子高兴就好。包工程要垫付工程款，就这么着儿子卖了房子，给租了周磊的房子，交了一年的房租，就和朋友走了。
开始的时候还来电话，也汇过些钱，后来电话越来越少。这几个月，干脆就联系不上了。电话开始是关机，后来再打过去就是空号。老太太知道他开始在榆阳，后来听说又去了别的地方，现在在哪儿是真不知道了。
老太太没有劳保，儿子给的钱早花光了，要不是周磊容她们欠着房租，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
有。囡囡幼儿园交不起费，上个月就停了，水费电费要交，还得吃饭，这个钱，就全靠老太太捡瓶子换的三块五块的。
上回老太太捡瓶子，囡囡把自己锁外面了，多亏罗偲罗安姐两个把囡囡带回去，要不然，孩子非冻坏了不可。有了那回的事儿，王大妈再也不敢把囡囡一个人放家了，她把捡瓶子的时间改到晚上，等囡囡睡着了再出来。
“你是好人……大妈不是故意欠你房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