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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宋沛元清了清嗓子，狼狈地抹掉眼角渗出的泪液：「呃，刚刚那个是什么声音啊？」
「……我的超高分贝闹钟。」沉霨笑咪咪地回答，并从柜台后面取出一个土拨鼠站立造型的巨大闹钟。
「超、超高分贝？！」宋沛元一脸惊愕地看着那个至少有二十公分高的大闹钟。
「对呀！我常常会因为睡太熟而听不到闹钟的声音，所以菲菲替我准备了一个超高分贝闹钟，」沈霨满意地摸摸那个土拨鼠闹钟的头顶：「用了一阵子以后，我发现效果真的很好呢……」
「──废话，你这个闹钟大概可以把方圆五百公里以内的人全都吵醒吧！」宋沛元撇撇嘴，用一脸厌恶的表情瞪着那只巨大又吵闹的土拨鼠。自己离这个闹钟这么近，难怪一直到现在都还会耳鸣……
「啊，九点了！」看着土拨鼠闹钟，沈霨惊呼：「该是吃饭的时候了！」
「是啊，的确该是吃饭的时候了，」宋沛元指指桌上的便当：「我不确定你吃过了没，所以就先帮你买了啦……难道你平常都这么晚才吃晚餐吗？」
「呵呵，我说的不是我自己啦！」沉霨比了一下自己的腰带：「我说该吃饭的是『牠们』！」
一头雾水的宋沛元定睛一瞧，才发觉沉霨腰上系的那条腰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灰灰黑黑的，甚至还有点还毛茸茸的……最奇怪的是，上面好象还黏着几团小小软软的东西，而且还满眼熟的咧……
是、是蝙蝠！
「──啊！吸血蝙蝠！」意识到自己眼前的生物是什么之后，宋沛元立刻倒退三尺：「你、你把那些东西抓出来干嘛？还有，你干嘛把那些吸血蝙蝠放在身上？！」
「放心啦，这些蝙蝠都还只是小朋友，不会对人造成伤害的，」沉霨从保温瓶中倒出一些乳白色的液体在纸杯里：「……而且，牠们根本不吸血啊！」
话虽如此，宋沛元还是不太敢靠近那些蝙蝠。他站在原地不敢乱动，远远看着沉霨小心翼翼地解下那条毛茸茸的腰带摆在桌上，并从抽屉中取出一支滴管，从纸杯中吸取一些白色液体，然后谨慎地抓起小蝙蝠、一只一只地轮流喂食。
「……这四只东亚家蝠是我上上星期捡到的，也就是你把小毛送来医院的那天，」沉霨用一小块布料包住小蝙蝠，把牠握在掌心里喂食：「我捡到牠们的时候，牠们大概只有十天大吧！身长四公分，体重只有二点五公克，连我都没有把握能不能救得活……」
「当时，我和菲菲其实都已经准备好泡制蝙蝠木乃伊的酒精备用了……不过，幸好后来没有用上。」沉霨一边说一边露出温柔的微笑，好象他正在谈论自己的孩子一样：「……牠们现在的体重正逐渐增加，健康状况也越来越好，目前平均体重已经有二点八公克了。」
「我们这一阵子大约每个四小时就要喂牠们一次，让牠们可以持续补充能量与体力，所以菲菲和我都一直没办法好好睡个觉……」说到这里，沉霨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我怕我自己一旦睡太久会让牠们挨饿，所以也只好调闹钟……刚刚如果闹钟的声音吓到你，我真的很抱歉。」
「呃，没关系啦！」这时候，宋沛元才注意到，由于睡眠不足的缘故，沉霨有很严重的黑眼圈，「……你都喂牠们吃什么啊？」
「牛奶，牠们四个一开始一餐共喝不到一西西，现在已经进步到可以喝将近一点五西西啰！平均一只大约喝零点三西西左右，」沉霨拿起滴管仔细解释道：「牠们的体型实在是太小了，就连一滴牛奶都可能会呛到，所以喂牠们喝牛奶的时候一定要很小心，否则牛奶可能就会流进牠们针孔大小的鼻孔……我一开始喂的时候也很紧张呢！」
「那……这条腰带是怎么回事？」宋沛元好奇地问道。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渐渐不自觉地朝着小蝙蝠靠近，好把牠们看得更清楚些。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蝙蝠也会喝牛奶呢……
「呵呵，这是因为我想要让牠们有妈妈的感觉，所以才特地去买的，」沈霨得意地摸摸那条毛茸茸的腰带：「牠们平常不是睡在保温箱里，要不就是趴在腰带上方便我随身携带，这样牠们应该会比较有安全感吧！」
宋沛元看看腰带，又看看沉霨，他开始有点佩服起这个男人来了。他对动物真的很用心，即使是那么小、看起来根本救不活的小蝙蝠，他仍然想尽办法挽回牠们的生命……也许，饲主喜欢把宠物带来这边就诊，不全是因为兽医拥有一双会放电的眼睛，而是因为他对动物的温柔与细心吧……
「会掉到地上的蝙蝠通常是受伤或是还不会飞的幼蝠……由于五月底到六月中是蝙蝠繁殖的高峰期，因此也最容易捡到掉落下来的小蝙蝠，」彷佛没有察觉到宋沛元的凝视，沉霨自顾自地继续解说：「一般说来，捡到蝙蝠时，如果找得到牠家就应该尽量放回去，非不得已才用人工喂养的方式……」
看着正在喝牛奶的小蝙蝠，宋沛元心里原本对蝙蝠的厌恶感居然慢慢消失了。他不否认，这些小小圆圆的蝙蝠的确满……满可爱的啦！牠们的长相也不如电影中那么凶残狰狞，脸上那个像小猪一样的鼻子反而还颇具喜感呢！小蝙蝠呆呆蠢蠢的模样，看起来根本一点也不像传说中会吸血的怪物嘛！而且牠们的体型也出乎意料之外地娇小玲珑……
等到四只小蝙蝠都吃饱后，沉霨的工作才暂告一段落。牠们就和人类的小娃娃一样，喝完奶还打了几个嗝，接着尿尿、便便，活动一下筋骨；虽然蝙蝠是夜行性的动物，不过可能因为牠们还小，需要的睡眠时间也多，因此没过多久，牠们就打起呵欠、阖上眼睛又睡着了。
把小蝙蝠放进保温箱后，沉霨开玩笑地问宋沛元：「下次要不要换你试试看？」
然而，宋沛元的回答却出乎沉霨的意料之外。
「其实……我也不反对，」宋沛元若有所思地说道：「反正牠们还那么小，应该不会咬人吧。」
沉霨看着这个一向畏惧并讨厌动物、而且脾气执拗的顾客，他实在不太能相信眼前这个转变呢！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一桩吧，他希望接下来这段时间的相处，可以让宋沛元多少增加一点对动物的好感。
至少，对他来说，动物比人好相处多了。
「对了，听菲菲说，你是她的学长啊？」宋沛元开口问道。他记得，菲菲上次的确是叫沈霨「学长」的样子。
「是啊，我们念同一所大学的兽医系，但是我们差了好几届，她现在才大四，而我已经执业快三年了，」沉霨回忆道：「我是两年多前回学校帮他们营队上课时才认识菲菲的……她很认真、想要多累积一点实务经验，所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到我的诊所当助理，跟着我跑来跑去的……」
「说到这个，昨天晚上听那些人说……你是不是常常搬家啊？」宋沛元随口问道：「为什么要搬来搬去？」
「哦，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啦！」沉霨轻描淡写地解释：「房租一直涨，不搬也不行呀。」
「……喔。」宋沛元一边打开便当一边点头。
其实，他觉得沉霨并没有说实话。根据昨天那些女人的说法，沉霨搬家时似乎并没有把新的地址告诉大家，否则她们也不会找了那么久才找到这里来……但是，依照常理判断，商家如果要搬迁，在门口贴一张迁移启事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宋沛元不明白，如果只是单纯因为房租涨价所以搬家的话，沉霨为什么不把新的地址张贴出来、方便客户寻找呢？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疑问说出口，反正这是别人的事情，自己不必问那么多。
「喂，你现在应该也忙得差不多了吧？」宋沛元咬着鸡腿、口齿不清地说道：「你晚餐吃过了没？我有帮你多买一个便当……」
「咦？」沉霨又露出他的招牌傻笑：「……谢谢你。」
他拉了一把椅子在宋沛元旁边坐了下来。不过，宋沛元隐隐发觉，就算空间不大，两个人势必要共挤一张桌子用餐，沉霨却还是让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宁愿整个人都贴靠到墙壁上，也不愿意把椅子往自己这边挪一点、以便可以更舒服地吃饭……
宋沛元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啃着他的鸡腿。
可爱动物医院
8
第二天傍晚，宋沛元再度来到可爱动物医院；不过，他原本因为可以看到小蝙蝠而好转的心情却被鹦鹉小乖给破坏了。他才一踏进大门，小乖就猝不及防地对他大吼大叫，说是要把他劈了当柴烧之类的，音量之大把宋沛元吓得又冲出门──老实说，每次都被这只鹦鹉吓得屁滚尿流，宋沛元觉得这实在让自己很没面子。
第三天，小乖没再吓唬他，但是却出现了更厉害的角色──有个彪形大汉带了一只西藏獒犬来打预防针。光是牠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浓重猛犬气味，就让宋沛元心惊肉跳到极点，要他多靠近一步都不可能，更别说是要请他帮忙压住狗了；于是，那天沉霨只好和那位面恶心善的饲主吃力地联手抓住狗，足足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注射完预防针。
第四天，有个不怕死的家伙──这是宋沛元形容的──居然带了一只黄金蟒蛇来看病。经过沉霨的诊断后，确定这条巨蟒是因为溜到冰箱里偷吃东西，结果一口气吞了太多食物、消化不良，再加上冰箱里温度过低，所以才会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至于沉霨后来是怎么治疗的，其实宋沛元并不清楚，因为他一见到那条大蛇，马上就一溜烟逃出动物医院了；不过，他猜想沉霨总不可能是把牠放到微波炉里加热退冰吧！
第五天，沉霨请他带小毛出去散步。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而他又是救了小毛一命的大恩人，照理来说，小毛应该要对他亲切温和一点才对呀！所以，他实在不明白惨剧为什么会发生？其实，一直到某只该死的猫出现之前，小毛始终都是很乖的，但是当小毛瞥见那只猫后，牠就完全发疯了！小毛死命地拖着宋沛元在公园里猛冲猛追，最后，猫没追到，倒是害宋沛元一头撞上公园里最粗的那棵树。
第六天，手臂上还带着擦伤的宋沛元依旧在下午六点整，准时出现在可爱动物医院的大门口。虽然他很担心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各种不知名疯狂猛兽，但是再怎么恐惧也不能因此而迟到──守时、按部就班与遵守纪律，一向被宋沛元奉为人生的圭臬。
鼓足勇气，他推开大门走了进去。结果，今天没有巨蟒、没有猛犬、没有丑陋又吵闹的鹦鹉，甚至连一向热情如火的小毛也一反常态、很安分地缩在笼子里睡觉……唯一看起来像是病患的好象只有手术台旁小笼子里的兔子。
这个新发现让宋沛元终于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你这边总算有一些比较温驯的动物了，」宋沛元的脸色在看到笼子里的兔子时，终于很难得地柔和了些，他欣慰地说着︰「多养点这种草食性的动物不是很好吗？」
看到宋沛元弯下腰就要靠近那只兔子，沉霨却有些为难地说道︰「宋先生，有些动物是不能光看表面的，你还是别太接近……」
「哦，是吗？」不过，无视于沉霨的劝阻，宋沛元仍旧满不在乎地蹲在兔笼前︰「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只兔子会咬断我的手指吗？牠有剧毒吗？牠会拖着我去撞树吗？还是牠会吸我的血？难不成……啊──」
才一眨眼的功夫，笼内的兔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宋沛元面前，然后朝他的脸喷出一大泡温温热热的不明液体！
「啊！呸、呸……」宋沛元吓得跳起来，一边抹着脸一边惨叫︰「这是什么鬼东西呀？！呸……」
「这是兔子尿。」沉霨皱了皱眉头，给了他一个很务实也很中肯的建议︰「……你去洗个脸应该会好一点。」
「废话！我当然知道要洗脸啊！」宋沛元火速往洗手间的方向移动，但是他的惨叫声依然不绝于耳︰「呸呸呸！见了鬼的兔子尿！好恶心……」
接下来的五分钟，沈霨可以清楚听到洗手间的水龙头没关过，里面甚至还传来有人猛挖喉咙催吐的声音。等到宋沛元打开门走出来时，他的头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整个被压进水里去一样，湿漉漉地猛滴水。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这兔子有攻击性？」宋沛元一脸怨恨地吼道。
面对宋沛元的质问，沉霨倒是满脸无辜︰「我有警告你不要靠近牠啊，是你自己……」
「──你应该明白地跟我说牠会攻击人类！」宋沛元凶巴巴地打断沉霨的话。
「这不算攻击啦！你想得太严重了！」看见宋沛元一副严肃的模样，沉霨却忍不住发笑︰「正值发情期的公兔子想要划出势力范围也没什么不对啊！只不过牠们采用的方式对饲主来说有点困扰罢了。」
「……发情？」宋沛元愣了一愣。
「嗯，牠是被送来阉割的，」沉霨抽出几张面纸把笼子里和地板上的兔子尿擦干净：「饲主说牠记录不良，曾经让好几只朋友养的母兔怀孕，还喜欢在家里乱喷尿……所以，虽然舍不得牠受苦，却还是不得不把牠带来去势。」
「所以，你等一下要帮牠动手术？」瞄到手术台旁边一堆闪着森森寒光的手术用具，宋沛元不禁开始想象挨那么一刀可能会带来的痛楚。
「没错，」沉霨点点头：「不过我正在等饲主过来。」
「为什么要等饲主过来才能动手术？」宋沛元一脸不解。
「就算饲主不在，当然还是可以动手术啊！只不过有主人在旁边，兔子的情绪会比较镇定，也比较不会害怕，」沉霨认真地解说着：「所以，除非真的有困难，否则我一向都会要求饲主留在医院里，全程陪伴要动手术的宠物。」
「就跟人一样？」宋沛元抓抓头。
「对啊！如果你被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定也会很害怕吧！对动物来说也是这样的，主人不在旁边会让牠们很慌张，」沉霨轻声说道：「……所以，我不希望让牠们在这种情况下接受手术。」
然而，就在等候兔子主人来到动物医院的时候，却临时发生了紧急状况。
「──医生！你能不能救救牠？！」一个穿著军装的年轻人抱着某个东西冲进诊所：「这只猫被黏鼠板黏到了！」
黏鼠板？！宋沛元探头一看，发现一只大约只有巴掌大小的虎斑猫被黏鼠板紧紧黏住，甚至连眼睛都快张不开了！
「来，我看看！」沈霨快步走上前去，小心地接过那只小猫：「……牠黏得还满严重的，处理起来有点棘手……」
年轻的军人说，这并不是他饲养的猫，牠是在营区里面被人发现的；他说，由于军营里老鼠猖獗，因此使用黏鼠板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怎料居然黏到一只才出生没多久的小猫！语毕，那个军人一脸慌张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那只不停挣扎扭动的小猫，等着兽医说明救治的方法。
「实在黏得太紧了……我非得用柴油洗不可，」顿了顿，沉霨冷静地分析道：「不过这是有危险性的，牠有可能会吸进柴油而中毒死亡。」
闻言，军人的脸色开始有点发白。就连宋沛元也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块小小的黏鼠板，居然也可以要了一只小猫的命！
「牠年纪还小，体力本来就比较差，再加上挣扎的时候应该有受一点伤……老实说，牠现在状况很不好，我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救得活……」沉霨神情严肃地说道：「如果你坚持要救牠的话，我们就只能赌一赌了……还是，你选择让牠现在就解脱？」
「我……」看了小猫一眼，军人做出了决定：「我要救牠。」
「好，」沉霨朝他点了点头：「……我会尽力的。」
「宋先生，麻烦你帮我把柴油拿过来好吗？就放在洗手间的角落里。」沈霨一边把水槽清出一个空位一边解释道：「为了怕牠挣扎的时候会吸进柴油，我会先帮牠打一针镇静剂……」
宋沛元从来没有看过沉霨这么严肃的表情。彷佛被这股慌张恐惧的气氛所影响，他觉得自己的手好象在微微发着抖……真可笑，自己只不过是当个跑腿的助手，居然也可以紧张到这种地步！宋沛元非常庆幸沉霨在这种紧要关头总能保持镇定。
沉霨帮那只小猫施打镇静剂后没多久，小猫就陷入沉睡了。宋沛元取来一小桶柴油，他站在一旁、看着沉霨用棉花棒沾着柴油，动作轻柔地清洗着黏剂与毛皮沾黏的地方；虽然他们都戴上了口罩，但是柴油呛鼻的气味还是让宋沛元头昏，不过沉霨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处理被黏住的小猫。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沉霨才总算把小猫与黏鼠板分开。可能是被黏住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吧！小猫看起来还是非常虚弱，气息很不稳定；而为了治疗脱水，沉霨替牠吊上点滴，并且在点滴中加入营养剂，希望帮小猫储备一些体力，好让牠顺利脱离鬼门关。
「牠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而且现在还处于观察期，」沈霨把水槽清理干净后，转头问那位军人：「你可以留在这边吗？还是你必须先回部队？」
「我……我可能要先回去部队耶！我只能出来一个小时。」军人看看手表。
「对了，这不是你养的猫吧？」沉霨把口罩丢进垃圾桶中：「你怎么会想